“是啊,江岸花才是真正的角儿,那唱腔吐词真是透亮到天上,听他一曲,很多女人都愿意为他去死。”

“江岸花是谁?”一个长相比较年轻的人问。

老头见有人问,更是来劲。

“说起江岸花啊,我们这一辈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他当年是这里最红的戏子,当时捧他场子的人真是要排几里路,戏园门都挤破了好几处,就是为了这个江岸花。”

“那我怎么不知道呢?”

“唉,他命苦,因为树大招风,不知道为什么引起了同行的嫉妒,居然在戏台上将假刀换成了真刀,最后一出戏,那是血溅当场,死在戏台上。听说当时殉情而死的女戏迷加起来有一个戏园那么多。”

“这么夸张,有这种人!”

“小子,你是没有赶上好年头,没有看过那江岸花的样子,他化妆可男可女,唱男子唱得雄气万里,唱女子也能唱得痴情缠绵,是个天生的戏子。可惜可惜!”

“也有人说是雷府的夫人看上了他,非要和他私奔,才惹来的杀身之祸。”

那桌人围着茶杯说得唾沫横飞,晓月却慢慢手脚冰凉,最后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师兄和师傅正焦急地望着她。

“师妹,你是身子虚,今天上街又走得急,所以才会中暑晕倒,你好好休息。”

“晓月,你好好休息吧!家里的事就不要管了。你睡,我们出去了。”

见晓月醒过来,两个男人放下了心,出了门。

晓月却痴痴地望着远方,想着那个可恨的江岸花。

原来,他就是自己要捉的鬼。

晓月这一次再来到戏园里,却久久不知如何推门入内,她不知道是怕那个江岸花,还是想见到他,或者那个男子只是为了吓自己才说叫江岸花的,或者那个男子根本就不是鬼,或者江岸花根本没有死,总之那个男子不是自己要捉的鬼。

她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门,只见戏园里是空的,而中央的椅子上却坐着一个人,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照在那人身上。晓月的心像掉到了冰里,那人没有影子,而那人确实是那个男子。

她想掉头就跑,但还是提着剑一步步地上前,手不停地抖动着,心里已经不知道是悲是怕是恨还是怨了,捉了这个鬼就可以出师了,捉了这个鬼就可以救更多的人,就不会再有哪家小姐死在这个戏园里,而这个戏园的冤魂也不用为了他再守着不肯去投胎超度了。

一步步地接近,剑已经指到了那男子的背心,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那男子的背忽然朦胧起来,晓月的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那男子并不转过头来,却说:“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不一剑刺下来?害怕了吗?”

“你真的是江岸花?”

“是。”他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捉你!”

“我知道,第一天你就已经说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要救我?”晓月问。如果那天他任那个女鬼杀了自己,也许现在就不必面对这么复杂的局面了。

江岸花忽然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美景,轻轻道:“你有没有尝过寂寞的滋味,一个人守着一个地方,一年、一百年、一千年地守下去。有良辰美景,却没有人陪你看;有美曲好调,却没有人陪你听,你会不会很寂寞?”

晓月迷惘了,她从来没有寂寞过,没有师傅还有师兄,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你没有,对吗?你没有一个人寂寞过,那你有没有心痛过,望着一台的人,唱最好的戏,却没有人给你喝彩,因为,没有人看得到你。”

“所以,你就杀人,杀了那些女人,让她们来看你唱戏。”

“我没有杀她们,她们都只是听到我的戏后心甘情愿而死,我并没有杀人。”他的脸上有一种狂怒。

“可是,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啊!是你现了形,害了她们。”

“那又如何,你是不是要收了我,杀了我,打我下十八层地狱?”江岸花的表情越来越冷,而且嘴角的不屑越来越重。

“我,我,我……”晓月被逼得步步倒退。

“你什么,你连道行最浅的鬼都收拾不了,你如何能捉得了我?就是你师傅也不是我的对手,当年他来捉我,如果不是我当时念在生前和你师门柯家有过交情,我早就杀了他。”

“你胡说,师傅没有捉不到的鬼,你是怕了。”

“哈哈哈……”

忽然间,白光一闪,晓月手中的长剑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现在你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你在我手下过不了一招,如何杀我!”

“我不能让你再害人。”晓月忽然咬着牙坚定地说。

江岸花忽然退去,只见墙角里猛地生出很多手来,把晓月紧紧抱住,往两边拉。晓月感觉身子巨痛无比,像要被人拉成两半。而江岸花却倚着窗含着冷笑看着她。

“你求饶啊!求饶我就让那些女鬼饶你一命!”

晓月望着他如寒夜一样的眼睛,咬着下唇,拼命地挣扎,但她越来越痛,最后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醒来时,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睁开眼,果然是江岸花抱着她坐在月光下的戏台上。

“你果真宁可死都不愿意向我求饶吗?”这句话里有无限的凄苦。

晓月冷冷地转过脸去:“你要杀就杀,不必多言,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死在这里,我师兄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师兄,你的心上人!”江岸花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不屑。

“不关你的事,总之比你好一百万倍,他虽然不会唱戏,却是个活生生的人。”

晓月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一阵巨痛,江岸花的两只手像铁一样夹着她,像要把她给挤碎。

江岸花看来已经大怒了,她心头一急,挥手去推,长剑就当胸穿过江岸花的身子,晓月大惊失色,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手和他的伤口,她只不过是一时情急忘记了自己手中居然还握着剑。

江岸花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真的要杀了我!”他皱着眉头,似乎不解。

“不……不……不是这样的,是……是要杀……”晓月望着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江岸花忽然一挥手,狂风大作,那根长剑居然慢慢地在他体内融化,他却已经变得很可怕。

他一把抱住惊呆了的晓月,张开嘴,对着她脖子的右侧狠狠地咬下去。

晓月的脖子在月光下粉嫩粉嫩的,发着微微的光。

晓月轻轻地挣扎了一下,秀发摆动,打到他的脸上。

他硬生生地停住动作,张着嘴,没有下口。

两个人久久地抱在戏台上,那个动作看似亲密却又是那么的可怕。终于,他推开了晓月,对她说:“你走吧,再也不要进戏园了,你根本杀不了我,而且我也根本不可能被杀死,走!”

他消失了,只留晓月在空荡荡的戏台上。

晓月回到家里,师傅已经站在那里等自己了。

师傅只说了一句:“放弃吧!我不想失去你。”

晓月扑到师傅的怀里终于痛哭出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终于放弃了杀江岸花的念头。

这件事情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和师兄一起帮师博去别人家里看鬼捉鬼,只不过笑容少了,而且整个人多了一层忧伤。

一日,家里来了两个客人,师傅好像很高兴,忙叫晓月端茶倒水,然后让她上街去选最好的菜。

她出了门,半路才想起没有带钱,回来拿,走过客厅窗前,听到师傅的声音:“多谢两位肯下山帮忙。”

“没什么,这种恶鬼实在不能再容他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道行如此之高。”

“听人说,他未死之时,已经有了通神的本领,可能是天生的异人。”

“可惜,如果他不死,可能会成为一代高人。”

师傅又说:“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了,两位肯出山帮忙就好,我十年前曾经败在他手下,现在我的女徒儿也败在他手下,我并不想除他,因为他也死得凄凉,可是,七日前又有一名女子死在他的戏园里,他已经夺了无数条人命,这种恶鬼不能再留,不然我就不配做柯家天师。这一次就是拼了我的性命,也要把他给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晓月心头一紧,掉头就走。

她躲在戏园里,一直等到天黑,江岸花也没有出现,而她担心师傅和两位高人随时杀进来,又担心两边真的打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希望谁赢,心里虽然明白师傅所做的是对的,可是,又不想看着江岸花被打得烟消云散。

很久很久,月亮又升上来了。她抬起头,看到江岸花已经出现在窗边,依然是倚着栏,静静地望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站在窗前,一个坐在椅上,月光从同一扇窗透进来,一人一鬼,却也能享受同一窗月光。

“你可不可以不杀人?”

“那你可不可以不离开我?”

说完之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我师傅已经叫人来收你了,你快走吧!”

“我能走到哪里去,我并不怕那两个人,他们出山也收不了我。”

江岸花忽然到了晓月面前,直直地望着她说:“其实,杀我也很容易,我的死穴在两只眼睛上。”

晓月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正想问,可是,唇已经被封住。时间并不能静止,而回忆却会永远都定在这一格,他们的缠绵一吻不能容于天地之间,晓月的心却像掉到了温水里,失去了方向。

忽然门外响起了师傅的声音:“晓月,你!!!”

她大惊,想推开他的脸。

两指,涂着凤仙花汁的鲜红的两指却刺进了江岸花的眼睛里。

晓月已经停止了思想,呆呆地望着已经让自己破了死穴的江岸花,看着他像一件破碎的玉器一样慢慢地倒下,然后在地上消失不见。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她也说不出话,但是,她跪倒在地,疯狂地在地上摸索着他的身子,粗糙的地面磨得她白嫩的十指鲜血直流,她却还在那里找他。

一定是开玩笑的,一个鬼哪里有这么容易被杀死,他不是一直说自己道行高吗?怎么可能杀得死呢!

是自己杀了他,是自己破了他的死穴杀了他。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都有了份量,她支持不住,又倒了下去。再醒来,师傅已经送两位高人上山了,师兄守着自己,一闭上眼睛就是江岸花的一张脸,或笑,或怒,或不屑,或做鬼脸。

可是,他是一个鬼,而且是恶鬼,现在已经消失了。

晓月在心里不止一万次地提醒自己,但却没有用。她已经失去理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一个鬼,但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不是吗?

晓月在心底狂喊。

不,不,一定有方法可以救他,既然是柯家就一定会有办法的。晓月躲在阁楼里,拼命地翻看着书,她小时候听师傅说过,如果能够起坛请到祖师爷就可以解决世间的一切难题。终于找到了这个方法,晓月在昏暗的阁楼里看完了那本发黄的书,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夜已经来了,晓月换上了自己最美丽的衣服。然后拿着祭台的用品,走到了那个戏园里,在后院的睡莲池边,升起了祭台,开始做法。

但是,她点香的手被人捉住了。

她抬起头,是师兄。

“师妹,你不能这么做,你会死的,为了一个鬼,值得吗?”

“值得!”

“他只是一个鬼,就算你让他重生也只是一个鬼,你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我不管他是人是鬼,是好是坏,能不能和我在一起,这都不重要,我只要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能感觉到他。”

“这个祭台是柯家的禁忌之事,起了之后,请到祖师父固然能让你心想事成,可是,你要过火关、虫关、刀关,还要用你最好的东西和祖师父换,才能打动祖师父,才能才心想事成,你也许会死的,知道吗?”

“师兄,我并不怕死,也不怕鬼,我只是害怕寂寞,你知道吗?如果要我一个人,一年、一百年、一千年地守着同一个景色,良辰美景,却一个人看,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他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地方,连月光都不能和我一起分享,我宁可死!”

晓月狠了狠心,趁师兄失神之际,点了师兄的穴。

然后又开始举香,这个时候又有一只手握住了她。

她不敢抬头,那股熟悉的香味又传来了,这是江岸花的香味。

“你没有消失?”晓月轻轻地问。

“我以为这样做,你会开心点!”

“眼睛不是你的死穴?”

“我没有死穴,遇上你才是我的死穴。”

她抬起头,第一次在月光下认真地看江岸花,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表情,都想记到心底。

“我知道,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在太阳下看到你,所以,我愿意付出一切,让你看到太阳。”晓月一字一句地说。

“就算你牺牲自己,找祖师父帮我洗脱罪过,让我重新投胎做人,那又怎么样,我也会失去你,下辈子我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你,因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如果没有你,做人和做鬼有什么分别?”

“有分别,如果你做鬼,我会心疼你看不到阳光,如果你做人,就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能认识很多人,可以活下来,我就会很高兴,这一辈子那一辈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都想你好。”

香还是落到了香坛里。

祭火一点,谁也无法阻挡,江岸花和师兄还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了祭圈外。

两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赤脚过火关,无数的虫子从天而降,咬噬着她,一切都无法挽回。

祖师爷出来了,一个胡子头发皆白的老头,懒洋洋地望着台下的晓月。

“你叫我出来有什么心愿吗?”

“我只求你能把江岸花超度,重新投胎为人。”

“小事一桩,你有什么给我?”

“祖师爷你要什么?”

“你长得闭月羞花,我要你的美貌,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

“我就不要你的命了,虽然是一物抵一物,我只要你的美就行了。对了,为什么柯家的人一起坛,都是牺牲自己而成全别人呢?”

他感叹了一番,然后遥指一下江岸花,只见江岸花,居然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晓月冲上前,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站着,没有任何言语。

他望着她慢慢变老变丑,她望着他慢慢地透明。

她没有泪水,有的是心甘情愿的笑。

他有泪水,是淡紫色的,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

“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这么痛!”他说。

“我也从来不知道爱一个鬼会这么幸福!”

那颗泪水凭空地滴落下来,他已经化去了身形,透明至不见了。半空中只落下那个从晓月脖子上摘下的玉牌。

晓月从地上拿起玉牌,慢慢地离开,她的身影在师兄的眼里变得模糊起来,而她的背影苍老无比,淡淡的月光照着她,前路是平淡而宁静的。


第十七章 偷布

秦锦看着那个凄凉的背影在眼前的大镜子前慢慢地消失,而那块镜子也消失了,忽然清醒过来,看周围,阳光已经升了起来,四个人都在沙发上醒过来,望着对方,不知道这是一场梦,还是柯良爷爷走的时候送给大家的记忆梦,想问对方又不好意思。

这个早晨,大家都在那里想心事,最后还是柯良忍不住了,跑到秦锦那里说:“秦锦,你别说,你还真像那个柳晓月,难怪爷爷会认错人。”

另外两个人马上凑过来说:“是啊是啊,你长得真像柳晓月,你不会真的是柳晓月转世吧,你前世好伟大啊!那个爱情故事可以拍电影,成为经典了。”

秦锦气得抱着黑宝夺路而逃,跑到书屋里把门紧紧地反锁,而屋外那三个人居然开始讨论起那个记忆梦里的场景,像是看了一出好电影,影迷在那里说细节。

秦锦站在房里,久久发呆。想着那出记忆梦中的柳晓月和江岸花,虽然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前世,但是,不管是不是前世,那两个人的爱情都让人心痛。如果自己真的是晓月转世,那么江岸花到底在哪里呢?

茫茫人海,如果真的有前生今世,又都落在何方,凭什么来相认呢?

忽然唐诗诗来拍门了:“秦锦快出来,我们找到破诅的方法了。”

还是正事要紧,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还是先放一边儿,现在小命都难保,想殉情都没有机会。

她出去,只见大家都围着桌子,上面放着一大堆从柯良爷爷那里找的捉鬼书籍,看样子,四个人都想自学成材。

一本书中歪歪扭扭地写着:“把红布烧掉就可以破卡嘣恶诅。”大家看了看那本笔记本,感觉很不可思议,难道就这么简单?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还是决定去烧布。

大家一听,都认为事不宜迟,要马上动身。刚好布有四份,秦锦回家拿,陆子明去医院取,而唐诗诗则去精神病院找瑛琪要。秦锦让柯良跟着唐诗诗保护她,因为诗诗的身体刚恢复,而且病房里有两个鬼,自己的围巾并没有上过身,所以威力不大,不用人陪。

四个人一出家门,就各上各车,约定晚上的时候在唐诗诗家里集合。

秦锦打的一路回了家里。很久没有回到家里了,打开了窗户。房间内阴沉沉的霉气都散了出去。家里幸好没有什么动植物,不然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恐怕已经死掉了,这就是为什么单身不适宜养宠物的最主要的原因。

总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抱一只黑猫满世界走吧!

她把黑宝放进了猫筐里,从冰箱里拿出猫粮,开始满屋子找自己丢掉的包,那个包里有红围巾。

太阳从窗户里射进来,明晃晃的。她的心情比较好,人还很年轻,天天想着死总是让人很难过,如果真的要死,还不如现在放松地吃喝玩乐好了。

包是黑色的,已经让黑宝拉到了床底下,露出一个柄。她大喜,跑上去,往外拉,却怎么也拉不动,好像被什么卡住了。

拼命一拉,包是出来了,可是东西却散了一地,她四处找,却怎么也没找到红围巾。

奇怪,明明是放在包里带回来的,怎么现在没有了呢?

黑宝在背后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声,蹿上了窗台,她马上跑到窗台边,只见一个人影正在下面的树下慢慢地对着这个窗户招手,而脖子上正围着自己的红围巾,她心一横,无论如何也要抢回围巾,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已经把秦锦变成了一个勇敢的女人,生存的欲望大过恐惧,对朋友的爱也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害怕。她飞快地抱着黑宝把门一关,跑下楼去。

树下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她正在迷惘地四处看着,猛然看到很远处的一个大厦窗户边又有人影在招手,而脖子上还是那条红围巾。

继续追。

唐诗诗和柯良走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两个都沉默不语。柯良上次听秦锦说过看到了瑛琪房里的两个鬼,虽然是白天,却依然汗毛倒立,而唐诗诗却因为很久没有看到表妹,心里很是着急。

他们很顺利地来到了精神病院,小护士认得柯良,对着柯良眨了眨眼睛。也不能怪柯良,他长得实在比较帅。

一路走在小小的过道,两边都是很奇怪的声音,那里的病人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念诗。柯良问小护士:“你难道不怕吗?”

“怕什么,这都是病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就到了瑛琪的房间,从窗户里看,瑛琪正听话地躺在床上,什么反应也没有,像一个植物人一样。

而唐诗诗却感觉到手腕上的玉镯开始发烫,玉镯是李伯伯送给她用来避邪的,看来这个病房有点儿怪怪的。

但两个人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唐诗诗激动地走到瑛琪床边。

“瑛琪,瑛琪,你醒醒,我是诗诗。”

瑛琪居然听话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大而且空洞,却又像什么都看得明白。瑛琪看着诗诗,忽然轻轻地问:“诗诗,你背后趴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诗诗倒退几步,惊恐地盯着自己的背后,什么都没有,她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柯良,柯良也是疑惑的眼神,两个人什么也没有看到。

诗诗的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瑛琪,你告诉我,你的红头巾到哪里去了?”

“就戴在我头上啊,你摸摸,是不是软软的,湿湿的,很舒服的。”

诗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虽然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可是当他们站在那里和病床上的瑛琪很清醒地交谈时,那种恐惧还是超出了常人能承受的范围。

唐诗诗对着病床上的瑛琪左右开弓,一边一巴掌,打得异常响亮,瑛琪似乎有点儿回过神来,只说了一句“姐姐拿走了”就沉睡过去了。

诗诗退出了病房,大口大口喘气。

瑛琪的姐姐,那个不可一世的有钱女人,从来不正眼看人,对瑛琪极坏,她也来看瑛琪了?

她站在门外,大声叫柯良,柯良跑了出来,虽然没有缺手断腿,但脸色也是铁青,想必是受了一些惊吓。她说明红头巾已经在琪瑛姐姐那里,他们要离开。

两个人一出精神病院,就看到大门口闪过一个戴红头巾的小孩,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唐诗诗心头一紧,感觉很奇怪,那红头巾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想,是瑛琪的红头巾,他俩撒开腿就往外跑。

那小孩一晃就不见了,正在两个人失望的时候,那个红头巾又出现在前一个街角。

两个人紧跟着红头巾追,那个小孩像有意要把他们引到一个地方一样。

陆子明进了医院,他记得那个红色的肚兜是泡在那两对眼睛的玻璃瓶里的。医院里显得特别的冷清,沿着廊走着,本来这些证物是要存在警察局的,只因为那两对眼睛泡在自来水里也没有腐烂,所以才拿到医院来检查,没有人敢乱动它,连里面泡着的红色肚兜都没有拿出来。

他来这个医院已经很多次了,没有人上前来盘问他,一直沿着走廊走,上次的电梯事件已经让他不敢再坐电梯了。

往地下室走,那里放着很多很多的标本,停尸间就在左边。这里永远都是阴风阵阵。他扭了一下标本室的门柄,一下子就开了。他感觉很奇怪,但来不及多想,还是闪进了门内。

一个护士推着一具尸体从门口走过,在门缝里看到那个护士面无表情,尸体肯定是出了车祸,居然还不停地流着血,洁白的走道上留下了一路惊目的血红。

左边的停尸间门砰地打开,然后又关上,厚重的鞋底磨擦着地板,渐渐地远去。陆子明松了一口气,开始反身在室内找着那件红肚兜。照理说那种红应该很好认,可是里面的标本太多了,人脑,断手断脚,如果是平时,他可能会很平静地看着这些东西,不过是一些人体器官,但他已经经历了那种恐怖的场面,所以,生怕那手脚会动起来把自己给拉进剌鼻的溶液里。

到底还是让他给找到了,那种红色的缎子无论放在哪里都好找。他轻轻地动了一下水杯,里边的眼球就转动了一下,一下子瞳孔都对着他。

他感觉到一阵恶心。

忽然,身后有响动。

回过身去,什么也没有,响动来自门外。

过道里有声音,他拿出枪,动作很轻盈地靠近窗。

过道里并没有人,不过,那个声音已经转到停尸房了。

谁?这个时候去停尸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