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启泽跑到地下停车场,拿来水桶和抹布将自己那辆全然看不出颜色的沃尔沃使劲擦啊擦啊,用掉了不知道多少桶水,只看得看车场老头一愣一愣地。

范启泽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跑去远处的卫生间打水,提着小桶急匆匆地走来走去,嘴上还念念有词:

“我要找出来,我他妈的一定要找出来。”

他全然不顾自己的汗水混杂在水桶里面,名牌衬衣整个都湿透了,像是着了魔一样。

实际上这么说也没有错,范启泽这种状态只能用着魔了来形容,这些天出现的事情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了,人倒霉也不能倒霉成这样,那个催眠师首先就一定有问题,所以范启泽决定先去找他,问清楚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法来捉弄自己。

对于这么一个脆弱的人,一个疲于在欢场奔命的人,他至于吗?

一边满头黑汗的擦着车,一边心里头有点平静,就像这辆黑色的沃尔沃,渐渐的在灯光下露出其峥嵘来。

发动汽车,很顺利,车是好车,只需要一擦就能跑得欢畅,同理,身为GOV公司的事故援救部的组长,自己也是一把好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外加琴棋书画都来得那么一点,如果不是来到这个公司,自己当然也是一个福尔摩斯。

范启泽坐在位子上,狠狠地拍了拍脸,凝神地看着前面,口中说道:“最次也是个柯南,走吧,柯南!”

车子快速地冲出车场,直奔医院而去,城市的黄昏像是一个巨大的蛋黄,一切暖和而模糊。大厦的影子融在夕阳里面,道路像是宽阔的河道,汽车就像过江之鲫一样,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车后的尾灯闪烁着每个人的梦魇。

范启泽单手握着方向盘,眼神有点迷离,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打开收音机,当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他猛地闪回了现实,用力地将开关重新按回OFF。他还是忘不了那张CD里面的东西,不可能忘记,这一辈子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发出那种声音,像是被虐杀的大猫一样嚎叫。

想到这里,再灿烂的阳光都觉得挺冷,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拐下出口,继续往医院开去。

不远的街口猛地窜出一个人,打横地从车前冲过,尚不及踩上刹车,那人就从车前闪了过去,然后倒在一边,一头秀发像是广告片里面一样,飘得极为动人心魄。

范启泽感觉自己脆弱的心脏又让人狠狠地捏了一下,停下车冲着那女人吼道:“你不要命了,不会看车啊!”

那女人手撑着地爬起来,用手撩拨了一下头发,冲着范启泽一笑,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是一名美女,实打实的那种,如果范启泽不是因为邪门而缠身的话他一定会跑过去搭讪、嘘寒问暖,或者带她去医院,等等等等。不过那个带笑意的眼角好像哪儿见过,像是自己丢掉的又一段记忆一样,这个笑容和脸庞熟悉得要命,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自己生命的哪一幕。

范启泽傻傻地看着那个身穿风衣却依然苗条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金灿灿的夕阳下,眼睛始终跟着,怎么都拔不出来,右手自动地为自己叼上一根烟,左手四下摸着打火机。

这时候一个带着经典蛤蟆镜的家伙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站在车窗前,一张老脸堵在视线之间,再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打火机,叮的点燃,冲着范启泽举过来。

范启泽连忙闪开,喊了声干嘛!那家伙嘿嘿一笑,摸索着将打火机关好,然后又摸出一张名片来。

“朋友,萍水相逢,即为命中相中,你可看看这个。”

这年头用名片的人可是属于古董级的,好好的名片不用,非得用毛笔写在纸上的人说不出他能有多老派,范启泽狐疑地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东西。

上书:宁翰林命理推算,摸骨断字,秉承祖传,师承道家,博览众长,学用结合。

原来是一个算命的,范启泽说道:“不好意思,我不信命,这个您还是找别人吧。”说完就要关窗,那宁老头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惊呼一声:“哎呀不好,朋友,你最近诸事不利,似有沾染无端横祸,恐有血光之灾啊!”

这就像是抓到了范启泽的小辫子,让他全然泄了气,任凭宁姓老头继续说下去:“所谓一命二运,阁下命相本来不错,可惜不知道犯了何方神圣,惹得一身晦气?”

范启泽底气不足地说道:“别胡说了,我可没有惹着什么人,要说这个,你可就估计错了。”

“非也非也,要说你故意得罪或是不公,但是依本人所算,你还是触了大霉头。这样吧,不如你去西山昌定河的不系舟那里,放生一尾锦鲤,之后再观后效。”

范启泽听了,连忙问什么叫再观后效,宁老头嘿嘿一笑,到时候我再来找你吧,说完就要离去。范启泽连忙找来名片再加上几百块钱,下车毕恭毕敬地送给宁老头。

宁老头也不看,直接将东西装进了包里,然后慢悠悠地走了。

范启泽继续前往医院,但是之前擦车攒起来的一点点理性现在却有点散尽的意思,已经晚上7点钟了,那个催眠师早就下班回家了,医院外面虽然依然拥挤匆忙,但是就范启泽而言,他心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着落。

又是一个夜晚,他有点怕,生怕自己又会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出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于是他呆在车里,什么都不做,睁大了眼睛准备等天亮。

这时候他的手机开始作响,一连两个都是让他去吃饭的电话,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然后正准备关机,一个久违的熟悉号码打了过来,这让他有点心动。

是翼翼,一年多前的女朋友,至于大名叫什么,自己还真没有问过,就是这么混沌的关系。

“范启泽你有空吗?我想来找你。”

找我作死啊,这种时候来找我,明天就让你血溅当场,范启泽点燃香烟恶狠狠地抽着,心里头开始念叨着。可他心里头却急切想见到翼翼,现在范启泽的状态就像是关在铁笼子里面的鸡一样,不知道明天早上还能不能打鸣。


第四章 血印

〔难道他不喜欢到要自己死?翼翼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这时候车里灯亮起来,可里面并没有人,也就是说车自己冲了过来将翼翼撞倒。〕

当翼翼熟悉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整个大街上的霓虹灯都已然亮了起来,红黄蓝绿闪烁着,照在她的脸上,她有一张线条优美的脸庞,足以幻化成语言来命令男人。当她出现在街角,范启泽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她。

可是他不想去打招呼,这其实很矛盾,自己很想去找一个人度过今晚,可是又心有戚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翼翼敲了敲车窗,然后坐在车上,语气中透着一种莫名的兴奋:“还是去老地方吧,快点开车!”

范启泽闷声地往她所说的老地方——一家酒吧开去,车里空气中透着翼翼香水的味道,虽然不浓烈却深幽袭人,这样让他很紧张,手指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

汽车飞快地路过各种景物,范启泽打开窗户,大口地吸着气。翼翼看出了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却遭遇了范启泽冷冰冰的沉默,只好一同沉默下去。

酒吧里面并没有多少人,大厅里面播放着蓝调音乐,翼翼轻快地在前面带路,在他们早已经熟悉了的座位坐下。

这个时候范启泽更像是一个地下工作者,紧张地四下望着,眼睛睁得巨大,试图在昏暗的环境里面找到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情况,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才算坐了下来,而且依然如同受惊的老鼠一样四下打量着,让人感觉十分怪异。

翼翼一边看着酒水单一边看着范启泽,好像中了邪一样伸头缩尾地在对面,这全然没有那个意气风发的范启泽的风采,倒像是来这里偷东西的小贼一般。

“你到底怎么了?看起来神不守舍啊。”

范启泽答应了一声,却又像没有听懂一样啊了一声。

这让翼翼十分恼火,自己专门找了这个家伙,他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将酒单扔向范启泽,砸在范启泽面上。

这一下说重不重的,倒是让范启泽像是醒过神了一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专心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说实在的,范启泽一直叫她翼翼,而她也只让范启泽叫她翼翼,这样说是有神秘感,于是她的身份就像是永远捅不破的窗户纸,只能模模糊糊地猜测,有时候像是公车售票员,有时候像是高级白领。

她还可以什么都是,这样的人让范启泽十分头痛,而且换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是让人琢磨不透,如果她开口说自己就是杀手,那些女人就是她干掉的,又该如何是好?

范启泽又有点神游太虚了,翼翼已经点好了酒和基本餐,现在就等着范启泽开口了。

“一样的,我没什么别的要求。”

等到东西上齐,翼翼在高脚杯中斟满了红酒,范启泽突然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喝酒,尤其是不能喝醉,经验上来看,要是自己喝醉而且第二天睡在一个天都想不到的地方,这样也许就意味着翼翼就将失踪了。

“来干杯,为了这一年多来的沉默!”

翼翼将酒杯碰得叮当作响,范启泽却手忙脚乱地打算逃脱,他拙劣地开始翻自己的包,拿出手机咿咿呀呀说一阵,然后满头冷汗地对翼翼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公司领导找我,我得走了。”

说完就要起身走人,他灰溜溜地往门外走着,却被翼翼一把抓住后领,猛地一拉,拖回了座位。

“知道吗?我现在是柔道黑带!”完蛋了,翼翼今天成了柔道高手了,看来这一劫是死活过不去了,范启泽战战兢兢地举起酒杯,嘴上却忘了祝酒词。

“为了什么来着?”

“为了一年多来的沉默。”

范启泽闻言一口喝下杯中酒,低着头嘀咕着,他还是保持着一种游离的状态,即使他之前多么期望今晚能有个人陪着他,一起苦挨到天亮,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并不希望翼翼在他身旁。

“好啊,好啊,久别胜新婚嘛。”这句话后面等来的是一阵沉默,翼翼不再说话,而是躲在餐桌烛光的后面默默流下了眼泪,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这让范启泽有点手足无措,今天她是柔道高手,可是她却哭得特别凄惨。

“范启泽,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什么吗?”

说实话,范启泽对于很多女孩许下了很多承诺,包括对于明敏的婚约,可是能兑现的没有多少,至于翼翼所说的承诺,他搜刮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他曾经说过什么。

于是只好埋头装傻充愣,吃他自己面前烤得半焦的牛排,把自己的嘴巴填满,这样就不用回答了。

翼翼直勾勾地盯着范启泽,期待能够从他的嘴里说出那个自己期望的答案,可范启泽的态度让她焦虑不已,像是一个越来越大的气球,即将要爆炸了。

眼泪即使还不顾自己今天作为一个柔道高手的身份在模糊双眼,翼翼还是忍不住爆发了,随着呯地一声拍在桌上,四周的几个顾客先是缩起脖子像是躲闪着子弹,随后意识到有事情发生,马上有人八卦地伸长了脖子。

好啊!好啊!要打架了。这种热闹必须要看,只见哭得眼圈红红的翼翼似乎将要把范启泽撕碎,大家都在拭目以待,期待惨剧的发生。

范启泽继续埋头苦吃,脑子继续搜索着,突然他使劲地吞下嘴里的牛肉,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生日快乐,翼翼!”

眼看着快要落下的手一下子悬在了空中,围观的人们咕地一下吞下了口水,彪悍的翼翼猛然又恢复了淑女形态,失力一般坐下,眼泪再次隆重登场,不争气地继续落下。

“我还记得去年就是在这个餐厅一起吃的饭,我说过会陪你过每个生日。”

范启泽清晰地说着这些话,眼神中露出一种情场高手所特有的一种光芒,让周遭群众无趣地散开,没有了武打片看,要演言情片的话还不如回家看电视。

看到范启泽还没有忘记那回事,翼翼破涕为笑,开始这一餐生日宴,范启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颗芸豆,递给翼翼说这是生日礼物,并且说这颗是一个魔豆,当它长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愿望就会实现。

翼翼说你又骗人,可是嘴上还是带着笑地接过这个礼物,看着范启泽,有点欣慰地说道:“你穿的还是去年那件西服,这样真好。”

范启泽笑笑没有说话,继续吃着饭,等这一餐饱含着笑和泪的酒饭吃完,他提出了一个要求:“陪我过这一晚吧。”

翼翼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可能当中有些误解,范启泽只是想能够睁着眼呆着,等到天亮。

宾馆的落地窗户能够映出全城的灯火,范启泽呆呆地站在窗户前面,一言不发地看着景色,翼翼在洗澡。

范启泽决定听那个算命先生一次,就去西山昌定河的不系舟那里放生一尾锦鲤,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在盘算着,身后被一团湿漉漉的翼翼紧紧地搂住了他。

“是你要我今天陪你的!”翼翼贴上范启泽的耳根,轻咬一下,还不及范启泽说话,旋即又转到他面前将嘴唇献上,来了一个缠绵的湿吻。

范启泽有点窒息,他双手展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想着这些肯定有点力不从心,可随着翼翼灵活的舌头撬开他的嘴唇的时候,他开始全线撤防了。

顺理成章的他们倒在床上,范启泽有点被动接受着翼翼的热情,这种热情足以让一个周身冰冷的人化成一团炭火,威力无边。可范启泽依然睁着眼,脑子中始终有一些画面在翼翼长发拂过脸庞的瞬间出现。

像是闪电一样,瞬间照亮一个场景,或者浸染鲜血的白墙,或者又是那个孤独的干涸河床。

这样让范启泽几乎想要闭上眼睛了,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在公司卫生间出现的那个血染全身的女人,正站在墙角满含微笑的看着他们的缠绵。

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如同一点炙热的火焰在闪动的时候却淋上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那个女人就站在那里,整个点着夜灯而显得昏黄温馨的房间在那个角落却是一片凄惨的蓝色。

她像是一个观众一般,看着翼翼妖娆的肢体在范启泽身上缠绕,从而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或者更像是嘲笑,在黑色的牙缝中缓缓的渗出血液,如同口水一般耻笑范启泽的恐惧。

范启泽猛地推开了翼翼,抱着头大喊了一声,然后等他睁开眼,只见那个角落洒满了暖和的光线,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翼翼被一下弄得手足无措,慌忙围上浴巾换了一种不可理解的眼光看着范启泽在床上大声地喘着粗气。就是喘不过气来,范启泽盯着墙角反复确认了几遍,又重新拍了拍脑袋,才认定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幻觉,不过这样的举动倒是让翼翼十分不爽。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干嘛还说什么陪我一夜!”

范启泽舌头根子都麻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只是一副作死的衰样,看到这个情景翼翼更是光火,操起手边的烟灰缸朝范启泽丢了过去,这一下正中脑袋,范启泽闷哼一声,倒在床上。

那个烟灰缸虽然不大,但也是用玻璃做成的重物,这无疑是一件杀人利器,不一会儿,翼翼就看到床单上慢慢染上了鲜血。她连忙上前察看,范泽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不过嘴巴中还在大口喘气,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狗一样,舌头都快伸出来了。

实际上这一下让范启泽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站在不远处嬉笑着,就像酒吧里面看热闹的群众一样,血色的瞳孔中透着一股子让人莫名的恐惧,白森森的牙齿中间那抹浅笑如同食人鱼一般,夸张地咧着。

范启泽下意识的收紧了身子,头上传来一阵剧痛,这种痛好像强光一样,他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反射性地坐起来,这个动作刚好将翼翼挽进怀中。

翼翼正心惊胆战地看着范启泽,这一个本非自愿的拥抱让她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拥抱,并且深情款款地对着范启泽敞开自己的心扉。

“你知道吗?你并不知道我的名字,而你也没有让我感觉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最为重要的那个男人,可是自从和你分开之后,我却特别地想你,特别的。”

翼翼再一次淌下眼泪,今晚范启泽的表现让她感觉有点陌生,可是却又充满了好奇,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让人挂心。

翼翼继续说着:“没有几个男人会认真地玩我那个游戏,猜我今天会是谁,他们都只是在配合一场戏,可你却相信我不同的角色……我得知你要结婚了,可是现在我想说,如果那个新娘是我,该多好!”

范启泽紧紧地抱着翼翼,对于她说的话好像极为激动,翼翼欣喜不已,她记得范泽唱过的歌词——和你在一起多美好,就算什么都得不到……

该说的都说完了,翼翼等着范启泽的回应,可半天过去,范启泽却恍惚地松开手,然后说了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说我想要嫁给你!”

“哦,是吗?”

范启泽突然显出一副无知觉的样子,他想起了一个女人,这种感觉有点模糊,他曾经刻意去忘记,可穿上礼服面对明敏的时候,还有翼翼跟自己谈及结婚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冒了出来,酸溜溜的,透着一股子寒意,让他的精神没法集中,没法投入感情。

范启泽一副无知觉的样子,这样再次充分地引燃了翼翼心里的怒火,要知道,她今天是柔道高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真的会为自己的一个身份去努力许久,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给范启泽一个过肩摔,狠狠地将半昏迷的范启泽彻底摔成了昏迷。

看到他那个样子,翼翼穿好衣服,摔门离开了,留下在地上闷声不作响的范启泽,没准这一下就要了他的命了。

范启泽觉得自己特别痛,也听到了翼翼出门的声音,但是自己像是散了架一般,加上昨天一晚没睡,他居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翼翼走出宾馆,茫然地站在街边,手忙脚乱地掏出一颗香烟,点燃以后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靠上电线杆子,寒夜凄凉,香烟和口中的气雾混杂在一起吐出,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混乱。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翼翼飞快的抽完了那根香烟,将烟头用高跟鞋狠狠踩灭,然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亮着灯的那个房间,范启泽还躺在里面,翼翼尽全力地笑了一声,穿过马路,这个地方和这个时间的车辆并不多,她快步的走到了马路中间。

这时候一束强烈的光线打了过来,一辆仿佛脱缰野马的汽车从不远处的拐角杀将过来,灯光照到翼翼眼中,让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去,脚步一乱,歪歪扭扭地站在路上。

等她的瞳孔反应过来,那辆车却像是口中雾气一样蒸发掉了,路面静得出奇,好像从来就没有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一般。

正当翼翼愣着神,从暗中冲出一辆黑色轿车,并没有开大灯,冷不防地将她撞飞在几米外,她清楚地听到自己腿骨碎裂的声音,剧痛让她的瞳孔一下子睁得更大,在黯淡的灯光下,看到了那辆车。

一辆黑色的老款萨博,而车牌是范启泽的。

难道他不喜欢到要自己死?翼翼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这时候车里灯亮起来,可里面并没有人,也就是说车自己冲了过来将翼翼撞倒。

而且车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继续往前开着,冲着翼翼过来,不一会儿,它就会用轮胎一点点地碾死她。

翼翼拖着断掉的腿想爬开,可汽车比她更快,咯吱一声,将她的腿压在轮下,翼翼用尽全力双手趴在车盖上,她看到了驾驶室里面有一个女的,她有着灰白的脸和一副血一般的瞳仁,微笑着看着她……

汽车从容地碾过她的身体,这条街居然没有什么人听到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林涵开车带着明敏往自己的家中开去,一路上明敏将长绒棉腿上的伤口看了又看,十分着急,林涵从车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让明敏先给长绒棉敷上,止住血再说。

“别担心,长绒棉这家伙比我还硬朗呢,这点小伤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长绒棉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让明敏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声说道:“你们像是兄弟俩!”

林涵听了这话没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地答应着:“对啊,我和长绒棉就是好兄弟,老搭档。”

听了这话,明敏好奇地问起林涵怎么去到GOV公司上班的事情,林涵添油加醋地将那天在洞中寻人和公司拖欠报酬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把自己家里经营的行当说了一通,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腹中忍了许久的抑郁说了出来,权当发泄。

谁知明敏却说了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爸爸怎么能这样呢?拖欠工资的事情都做!”

林涵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没准这个女孩的爸爸是张主管,这样的话自己讨薪的事情就好办了,想到这条,连忙问明敏爸爸是谁。

“我爸爸就是GOV公司的总经理,明少卿。”

林涵的老爷车和他一起打了个踉跄,想不到自己身边就是坐着东家的小姐,怪不得她钱包里的钱足够长绒棉吃一个月了,这下可好了!

林涵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长绒棉,使个眼色让它注意拍好马屁,说不定以后的食物就会由明小姐包了,可惜长绒棉依然傻乎乎地喘着气,全然不懂其中深意。

蠢货,林涵暗暗地骂了长绒棉一句,毕竟是狗,还是不懂什么叫权贵啊!

明敏问起林家的特别行当,对这个她好像十分感兴趣,瞪大了一双眼睛,小手拉了拉林涵想要问个究竟,林涵挠着头大概说明了一下自家的来历。

林家是汉人,但是世居湘西,在解放初期却又背井离乡来到城市,从事这门特殊的手艺一直到现在,至于为什么离开,老爸从来没有说过。

林涵淡淡地说着:“我并不想接着这个路走下,我只是想做一名医生,或者其他任何一个职业的正常人,我想融入这个城市。”

明敏不解地问道:“我觉得你家这个职业不错啊,很刺激呀!”

林涵苦笑一声,刺激要是能当饭吃,那就好了,这对于自己是一个尴尬的话题,不如引开,于是半玩笑般地问起明敏和范启泽的事情。

明敏猛地扭过脸去,又开始查看长绒棉的伤势,看来,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林涵只好作罢。

“别看了,本来你就包扎得那么烂,老看也看不好啊!”

说话间,林家的小院就在面前,不过院子漆黑一片,看来老头子又出去下棋喝茶了。

下车准备开门,林涵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门口晃动着,像极了贼,正打算溜门撬锁一样。

这下撞到了吧,林涵偷偷摸摸的从车里拿出了一把扳手,慢慢地靠近,准备从后面偷袭,正要下手的时候,那人猛地转回头,叫了一声:“都像你这样抓贼的话,连个贼毛都抓不到。”

好熟悉的声音,不过从造型上看起来还真不认识这个人,林涵举着扳手无所适从。那人摘下了帽子和眼睛,从口里吐出了一片东西,重新说了一遍刚才的话,林涵这才知道,这个所谓的贼,居然就是自己老爸。

不过他这一身打扮还真是古怪,林涵收起凶器,嘴上嘟囔着:“弄成这样,谁还认识你啊!”

开了灯,院子里面一片透亮,林孟在堂屋一坐,美滋滋地掏出几百块钱出来。

“这是哪儿来的钱?”

林涵在灯下看了看林孟的打扮,这一身太像一个江湖骗子应该穿的行头了,那手上的钱想必就是他的赃款,想不到老爸一天到晚提什么家族光荣史,现在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是你上次带回家的那个同事啊,叫范……”

“范启泽!你怎么遇到他了?”

林孟将钱收好,然后正色说道:“不是我遇到他,而是去找他的,他遇到的事情不是一般人想象的,包括你我可能也帮不了他,不过我想提醒一下他,或者支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