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璞云老是想给我介绍一些乱七八糟的男朋友,所以我……”夏甘草想到今天这事,沈燔这样一个聪明人,肯定不会看不出来,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抱歉。
沈燔摆手不让她说完:“我不介意,以后有这样的机会,我也乐意奉陪。”
夏甘草听他这么说,心下感觉有点怪怪的,又说不出什么。沈燔也不再说什么,只管把话题往医院上引,原来沈燔已经知道她要留院的事情。夏甘草想起在院里听到的传闻,问他:“听说你毕业分配本来是被c市的三院要走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去?”

c市是桐城的上级市,不管是环境还是待遇都比桐城中医院要好得多了。
“我觉得桐城就很好。”待要再找些话题,已经到了家门口,三言两语话别,也省了费心思填平时间的空白了。

第12节:漠漠轻寒(1)
漠漠轻寒
夏甘草回家梳洗完毕,短信铃声响了,正是沈燔,上面写着:“月色很好,看看再睡,会心情好一点。”
甘草顺手推开窗,只见那月光如绸缎一样华丽地铺了下来,鲫鱼一样地滑进了屋里。居然是一轮满月,刚刚从乌云里脱颖而出,在天空中玉盘一样缀着。
甘草看着看着,耳垂就慢慢地红了,要说不知道沈燔的心思,那肯定是假的。但要说多么想回应,那也是假的。
穆璞云说得对,十五岁的时候,她就让一个男子给收了心,从此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往事也在这样的月色下慢慢地浮了上来,夏甘草似乎看到十五岁的自己,身穿碎花蓝布连衣长裙,头发随便的往脑后一束,眉角都是笑意。
而初识那个男子的季节,正是春天,夏甘草一个人上了梧镇的后山,对中医充满兴趣的她正准备去识药。
阳光如钻,而满坑满谷的野花好似初识打扮的姑娘,毫无章法地在后山盛开。
夏甘草没有料到山路会如此难走,还穿着凉鞋,更觉吃力。手上抱着一本刚入手的新书,这是自己十五岁的生日礼物,继母汤阿姨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全彩植物图册。
夏甘草有些后悔穿着裙子就跑出来了。盛夏的林间蚊虫猖獗,周身已经被蚊子叮了十七八个包,刚才一门心思对着图册找植物看时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手脚痒得难忍,这后山倒是常常来玩的,知道附近有一条小溪,她想着现在如果用溪水冲洗下应该会舒服很多,脚步循着走熟的山道拐了过去。

迎面山道上走过来一个人,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休闲装,但是戴着一个奇怪的帽子,像是有面纱一样的遮着脸。
夏甘草痴愣愣地待在原地,这,这是什么朝代的打扮,难道那种山间遇色狼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正准备摆一个武林高手的样子,和外公也学过几年太极,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吧!

但那男子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说了一句:“不要往下走了,那边有毒蜂。”
再看他手里拿的工具,原来像是养蜂人,怪不得打扮成这样,她正想着自己多心,忙转身往回走。
一片洁白的兰花丛中,一只彩蝶在半空中飞舞,如煽然精灵。她一时入迷,伸手去扑。
身后传来一声:“不要动,有毒。”
已经晚了,夏甘草已经感觉指尖剧痛,缩了回来,她看到自己的指尖在阳光下有淡淡的血珠,那蝶会伤人?怎么可能。
后面的面罩人已经冲了上来,捉着她的手说:“不是说了有毒嘛?还动。”
她有点委屈,却不敢多言,任自己小手在他那宽大、干燥的掌中缩成了只怯生生的小鸟。
“忍着点!” 面罩人掏出一个打火机烤了烤割草刀的刀尖,顺着伤处轻轻划开一道口子,挤出几滴血水。
“待好了别乱动。”那人轻声喝止想缩手的夏甘草,从背上取下竹篓,掏出几把草药一股脑胡乱地塞到口中,那人虽然看不到脸,却依然可以从肩头的动作上看出,那草药定是极苦,但他细细地吐出,仔细地敷在伤口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纱布,折成小块盖在草药上。


第13节:漠漠轻寒(2)
夏甘草怔怔地看着面罩人,虽然那人的脸遮着面纱,但是,那双瞳显出深邃的黑色,眉心微微渗出汗滴来。夏甘草觉得心里,慌张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正好看见他拿草药时不小心从竹篓里倾出的一个兰花小陶罐,陶罐里散出了几只褐壳小虫:“这是什么?”

“红娘子。”那人瞟了眼,随意应了句,低头又细细包扎伤口。
夏甘草只是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进水了,听到的声音在脑子里浮浮沉沉,心思像网子一样在水里捞来捞去,半晌只捕到了“娘子”两个字,娘子?什么娘子?他叫我娘子?怎么会是娘子呢?

面罩人包扎完了,见夏甘草正红着脸看着那虫子发呆,抓起一只伸手递过去:“一种药虫,没见过吗?”
夏甘草只是对草药有兴趣,却没有看过这种药虫,不禁脸红:“红娘子,好奇怪的名,怎么跟人名一样?”
男子见她拿在手中看得仔细:“喜欢就留一只吧!”
手上的酸麻似乎轻微了些,眼前却是一阵恍惚,夏甘草依稀看见是个蒙面侠客正在递给自己一个物事。侠客?信物?夏甘草茫然地伸手接过虫子,眼前晃过了杨过送郭襄三根金针的小说片断。

心神摇曳间她居然脱口而出:“我以后只要拿着它找你,你就会实现我一个愿望吗?”说完这句话夏甘草突然就清醒过来,恨不得把舌头绞断了咽进肚子里。真是读闲书读出魔障了,这样的荒唐话张嘴就来。

面罩下的那人笑了笑:
“好。要是,你还能认得出我。”
那一抹深黑,就像一个铭印,刻上了十五岁的少女夏甘草,那纯白青春的梦里。
夏甘草想到这里,不仅又叹了一口气,从此之后就再没有见到那个人。后悔的是那天没有让他摘下帽子,现在连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只得一只虫子做信物。后来,她专程找人做成了坠子,天天佩在胸前,希望有一天有男子会上前也微笑认出。但,她失笑,这当然只能是个梦。

那坠子有一点凉,夏甘草在这个夜里,一会儿脑子里是那个十五岁时的蒙面人,一会儿是沈燔,一会儿是姐夫和那个女子挽手的情景,不多一会儿,却都成了宣椱。
她心里暗惊,怎么会是他,那个男人,真是讨厌。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上班夏甘草居然迟到了,原因是继母去外地出差,没了平日催起的中药味,闹钟叫破了喉咙也听不见。后来还是邻屋的爸爸被闹钟吵得受不了跑来拍门,夏甘草才突然惊醒,一看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蹦下床三两下穿好衣服,刷牙洗脸也顾不上,蓬着头抓起包就往医院跑。

“难得啊,夏甘草居然也会迟到。说,你到哪里夜夜笙歌去了。”小芩探究地看着夏甘草。
夏甘草低头一看自己,果然,衣衫不整扣子扣错,再想想来不及梳的头,这样的形象也难怪要被人误会做了什么不良事迹。随意搭腔了几句,换好了衣服,站在药柜中间深深吸了口气,奇怪,平时闻起来通体舒泰的药香突然像无数根小针一样扎进肺腑,眼前一阵晕眩,夏甘草意识到自己头重脚轻的一刻,突然就眼前一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稍稍有点知觉了,好像有人正往扶着自己的头往嘴里灌着什么,胃里暖暖的。夏甘草努力撑开眼,一双紧攥的眉直直地映入眼帘,宣椱?再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正躺在宣椱怀里,怀里!!!夏甘草强忍着想再次昏厥过去的念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宣椱见她醒转过来,扶起她坐在椅子上,又把手上的药碗往桌上一放,夏甘草这时候嗅觉也回归了,闻了闻那碗药:“甘草汤?”
“以后没吃早饭不要往药柜那里凑,胃气羸弱的时候禁不起药熏。”宣椱神色复杂走到药柜旁边,却并不拉屉,食指并着拇指在木柜上叩了几下:“白附子还有多少?”
“白附子?”夏甘草略缓了缓突然起身带来的晕眩,走到他身边拉开一个木屉看了眼还剩两百克不到的白附子:“不够吗?”想了想又说:“存药应该是没有了,院里没什么医师爱用白附子。”


第14节:漠漠轻寒(3)
宣椱也侧身向屉内看了一眼,嘴角一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全部下药锅,加同量甘草跟十克川乌大火煎,三滚之后给我送去急救病房。”
宣椱的样子很自大。但是,夏甘草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回的份上,居然也沉下心,慢慢地照他的方子去熬药。
药量太大,夏甘草分了两个锅才煎下,等到三滚之后匆匆倒了两碗就往急诊室走,刚走到一半就撞上赶来的宣椱。
“怎么这么慢,赶紧!”宣椱一把抄起一碗就往转身就往回跑,夏甘草手上就剩了一碗,平衡好把持多了,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两人刚走到急诊病房门口,就被人拦下了,夏甘草认出其中一个是急诊室的主任,另外两个医生看着面熟却叫不上名字。
“这是什么?”其中一个医师指着药碗问宣椱。宣椱不答,急急地要绕开他到病房里去。
“白附子、川乌、甘草煎的药。”夏甘草见这人的眼睛看向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闪开。”宣椱扒了扒挡在他面前的医师没扒动,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这不是你的病人,你就不要管了吧。”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兜着手拿着腔调。
“怎么回事?”急诊室主任似乎也是刚来,皱眉问。
戴眼镜的医生伸手往病房里指了指:“初步怀疑是有机磷中毒,洗胃后注射阿托品。”又往病房里瞟了一眼:“病人还在重度昏迷中,现在估计是不行了。”
“宣医生非说还有救。”拦着宣椱的医生嘴角往药碗努了努:“煎了附子川乌要给人喝呢。”
“你要是给她吃了药,她死了,那就是医疗事故。”急诊室主任听明白了,指了指药碗对宣椱说。
“现在就不是医疗事故吗?”
“例行抢救失败,那是我们回天乏术,像你这么做,那是要担责任的!”
“有什么责任我来担。”宣椱寸步不让。
“首诊医生负责制你不懂吗,你说担就担哪有那么轻巧的事情。”戴眼镜的医生梗着脖子嚷。
“你担得起我可担不起,我这个主任还想当下去呢!”主任也开始跳脚,“跟他们说,让他转院,中医院治不了。”
“谁说治不了?”宣椱转过脸对着主任,嘴角竟然噙了一丝笑,“那是你们无能,不是我无能。”
“宣椱,你不要太目中无人,你以为你是谁!”主任迫于他的气势,只敢苍白了的脸扯着嗓子乱喊。
夏甘草侧过头透过病房的透明大窗往里看:一个年轻的长发女子正直挺挺躺在病床上,旁边守着一个一身黄色运动装的男子,那男子只是握着病床上女孩的手,紧紧地,只握得连自己手上青筋暴突,骨节泛白。是那种恨不得嵌进骨头里去的握法。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盯着床头的心跳仪,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一个闪眼没见,宣椱不知怎么居然冲进了病房。夏甘草一看,也跟着冲了进去,还没走到病床边上,宣椱就被那三个人围了起来。
“没事的人喝了这汤也要死了,你这是杀人还是救人!”主任已经是气急败坏。
“是杀人还是救人,总要试试才知道。”
“那是人命,可是儿戏吗?让你在这里试来试去!”
宣椱把药碗重重往柜子上放,指了指女孩:“你看她那样子,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往病床上的女孩那看,那女孩一张脸竟像是将要上台唱戏的戏子一般,已白得脱相,眉间还泛着隐隐的青色,再往心跳仪上一看,几乎呈了一条直线。
“你还是转院吧。”主任对守在病床前的男人说。
“她如今这个样子,还没出院门就死定了。”宣椱抱胸在一边冷冷地说。
“那总也还有一线生机嘛,总好过在这里确诊都不能够。”
“怎么不能?”宣椱哼了一声,“这不过是种罕见的草毒。”
“荒谬,什么草毒,哪本书上有记载,什么地方见过案例?”
周围医生和护士乱成一团,吵嚷着要抢宣椱手里的药,宣椱护着那碗,不敢大动弹,急得一头汗。

第15节:漠漠轻寒(4)
夏甘草瞧着宣椱,不知道为何心里一酸,居然冲口就说出:“宣大夫说的没错,我外公也用一样的药救过人,的确是草毒。”
急诊病房里一阵静默,这里的医生是听过夏甘草外公大名的,这个小城里又有谁不知道夏甘草外公的盛名,出神入化的医术,已经是小城的传奇。
夏甘草从来不用外公的名头来压人,但今天她却破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夏甘草,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动。
这时,那个守在女孩身边不言语的男人突然起身,走到夏甘草跟前,抓起药碗就要往嘴里送。
宣椱一伸手夺了下来,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那男人展了展僵硬的脸庞,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到可以让冰雪消融的笑颜:“不管是不是毒药,我总是要跟清清一起的。”
也不知道是夏甘草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那男人的言行太过慑人,主任终于没再出声阻拦,剩下那两个医生也都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那个叫清清的女孩被宣椱撑起脑袋,硬生生灌下了两碗药。

就在脉搏已经持续直线将近一分钟之后,清清在众人的忐忑目光中突然“哇啦”一声吐出了一堆黑红的东西到宣椱身上,咳喘了一阵,心跳居然也正常了起来。
于是急诊室又开始慌乱,医生叫着:“还有救,快再把药给推过来!”
夏甘草和宣椱都退出了急诊室里,一脸疲惫的宣椱用被染成黑色的白大褂搽了搽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你外公真的也解过这种毒?”
夏甘草也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信你不会乱用药。”她表情平淡,像是做了一件极理所当然的事情。
宣椱一时间居然被身边这个小小的女子那澄清如水的神情给打败,不知如何言语,他心里一热,只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夏甘草看着他背影远去,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任性地把所有信任都压在一个人身上,万一那女子死了,自己会如何?
越想越后怕,拐角正好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沈燔,微笑又温暖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刚在说书的门卫那里,听到你们两大侠大闹急诊室,起死回生救人生天的大手笔,忙赶上来看看你们。”

夏甘草看着那又充满笑意又饱含赞扬的眸子,一时间都答不上话来。
沈燔大力拍了拍她肩膀,就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先去看看那个宣大侠,我就知道那小子呆在医院里迟早要闹出事来,一会儿再来找你啊!我请客,谢你们救人之恩。”

说完回首挥了一下手,那长长洁白的过道上,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英俊男子,像阳光一样的微笑,抚平着她心里的惶恐,带给她宁静。

第16节:终日凝眸(1)
终日凝眸
救人的事情结局是宣椱和夏甘草各写一份检讨不了了之,虽然是救活了人,但毕竟违反了规定,那检讨还得得写。夏甘草写的时候,顺便就给宣椱也打了一份,她拿准他才懒得去写这种东西。

宣椱有才华有能力,但吃亏就吃亏在这:不通人情世故,活在世上似乎是为了树敌而努力着。
那检讨夏甘草代交上去,齐主任没说什么,表情冷淡却还是语气温暖:“这么年轻就有医者仁心,想必中医是有救了。”
夏妍这段经常来家里看夏甘草,一个人只身孤影的样子,落寞得让人有点心酸。
夏甘草傍敲着:“姐夫怎么这么忙,也不见陪你?”
夏妍在桌前仔细地选着刚上市的草莓,头也不抬地说:“还不是这会儿工作忙?男人都这样,忙起工作来哪里记得陪我这个黄脸婆。”
夏甘草站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夏妍的脸,然后围着她转了两圈,晃着脑袋说:“外润内滋,你用白丁香、白蒺藜、白僵蚕、白芨、白丑、白芷各90克,白附子、白茯苓各15克,皂角去皮、去弦三个,绿豆少许,磨成粉和水敷面。这就是传说中的八白散啦。不过嘛……以我姐姐的天姿国色,过个十年八年再用也不嫌晚。”

姐姐被逗得直笑,夏甘草看着姐姐那笑靥如花的样子,心里一阵凄凉:再美的女人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吗?
就在夏甘草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莫笙宵约出来旁敲侧击一番的时候,莫笙宵居然先给她打了个电话。
“甘草,明天下班等我一会,我开车去医院接你,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夏甘草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实在猜不出来,只得开口问:“见什么人?”
电话那头莫笙宵一笑:“见面你就知道了,记得打扮漂亮点。”
难道是相亲?这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夏甘草哑然一笑:是啊,似乎也是到了应该谈恋爱结婚的年纪了。心里一顿,手指缓缓抚上脖项间的挂坠。
第二天一早夏甘草倒真是仔细化了妆,散开束着的头发,用卷发棒在发梢拉了几个小卷,再捡了条细绒布的白底黑花长裙搭件桃红小开衫。甭管去见谁,首要的是面子不能塌,况且今天还肩负着讨伐负心人的艰巨任务,怎么着也要在气势上更胜一筹。朝着镜子故作矫揉地挑眼一笑,蹬上长靴就出了门。短短一路竟然也遭遇概率不低的回头率,夏甘草好笑之余也有些高兴。

“甘草,又碰上你,真是巧。”一个月碰一次是巧,一周里也能撞见三四回这么巧的事情,夏甘草是不信的。
“真巧!”夏甘草顺着沈燔的话说。
沈燔突然停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对啊,晚上要去相亲嘛。”夏甘草故意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半真半假地说。
沈燔辨了辨她这话里的真假,瞬息又笑着问:“哪家的男孩子有这么好运气。”
“是不是好运可说不准,”夏甘草举起拳头装模做样地挥了挥,“我可是桐城出了名的母大虫。”
沈燔扬眉一笑,黑瞳浸润在蜜一样的初春暖阳下,夏甘草突然觉得有一点点慌。
晚上下班的时候,停候在医院门口的奔驰S系很是引起了院里花痴女们的一阵骚动,这样的车在桐城这样不大的城市里,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视线的焦点。等到莫笙宵从车里下来迎着夏甘草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大批的小护士对着夏甘草投来一片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

夏甘草有些头疼地攒着眉硬着头皮走过去,莫笙宵见她这样,忙笑着说:“别让人误会了我家小甘草。”又说:“不怕,你的婆家姐夫负责给你找。”
夏甘草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看见从副驾上又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向见夏甘草身后喊了声:“燔儿。”有些讶异地一回身,正好见到沈燔从背后走过来,绕到老者跟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叔公好。”

那老者点点头:“我今天过来办事的,明天一早就回C市了,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叔公?夏甘草狐疑地看了姐夫一眼,莫笙宵耸耸肩,等到沈燔跟那人寒暄完之后,拉着她到那人近前介绍说:“这是C城卫生局的沈局长,沈局长,这是我妻妹夏甘草。”
沈局长笑着点点头,莫笙宵转过头对沈燔说:“一起去吃个饭吧。”
沈燔推说有事拒绝了,临走之前偷偷凑到夏甘草耳边说:“我叔公以前学过散打,倒是不怕母大虫。”
“你要是想进C市的哪家医院,不妨跟沈局长说说。”吃饭的时候,夏甘草才明白莫笙宵为什么要带她见这个人,“C市的条件总比桐城好些。”
夏甘草呷了一口红酒:“桐城中医院已经打算跟我签合同了,况且爸爸身体也不好,我在桐城上班照顾起来还方便点。”这么一说就算是回绝了。心里微微也有些抱歉,知道这两人也是为了自己前途好。

莫笙宵倒是不以为意,这位大哥不愧是人情世故的行家里手,三两句话就撩拨得席间气氛舒适融洽,夹杂着不时蹦出的连珠妙语,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
“姐夫,我有个事情要问问你。”夏甘草见沈局长下车回了宾馆,在车上思量了半天,终于把心一横,转过脸对莫笙宵说。
莫笙宵握着方向盘得空瞟了她一眼,哦了一声:“什么事?”
“我那天在驿寄梅花看见你。”
莫笙宵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

第17节:终日凝眸(2)
夏甘草耐着性子说:“就是前几天,我看见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别是看错了吧,”正好碰见一个红灯,莫笙宵停下车,有些放松地往车座后靠了靠,“驿寄梅花我倒是陪客户去过几次,那家的菜还不错。”
夏甘草受不得跟他这样打太极,皱了皱眉说:“看着可一点都不像是客户。”
莫笙宵哧地一笑:“那你怎么不过来跟我打个招呼。”
夏甘草一时语塞,心里气得不行了,也有点怨自己当时干吗不冲上去。明明是他们做错事情,自己倒躲在一边像是做了什么羞愧事,真是毫无道理,听他现在这么说,明显就是在推脱,反正也没有被抓个现行,赖掉也就赖掉了。这么一想,气就腾腾地往上冒,加重了语调说:“她当时挽着你的手,我看你们笑得那么开心,不想搅了你的好事。”

“好事?”红灯一过,莫笙宵又启动了车,“甘草,话不可以乱说。”
“你都已经乱做了,还会怕我乱说?”一想起当天的情景,夏甘草越发气愤难耐,“你也别在这里敷衍我,看见就是看见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说我认错了连你自己也不信。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只是你自己想一想,你这么做对得起姐姐吗?”

莫笙宵静默了半晌:“你跟妍妍说了?”
“没有,”夏甘草往座上重重一靠,“你不在乎她的感受,我还在乎。”
莫笙宵松了口气,夏甘草见他这样,也松了口气,还好,看他的反应,应该也不是全然没把姐姐放在心上。
“我现在不跟姐姐说,并不表示我以后都不会告诉她。”索性威胁他一把。
莫笙宵不再说话,静静地开车,夏甘草也扭过脸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夜色。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扭头,正看见一辆大卡车逆行着直愣愣朝他们冲过来,两车近在咫尺,对面的车灯耀进眼睛,夏甘草吓地魂飞魄散,抓着莫笙宵大呼:“小心!”

一个急打方向盘,“吱”地一声,电光火石,那辆大卡车险险擦着车身呼啸而去。夏甘草脑子里突然空白,等到三魂归位,发现自己吓得连手都开始抖起来
“甘草,你有没有事?”莫笙宵失神片刻,马上转过身急切地问。
夏甘草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莫笙宵将车开进辅路慢慢停下来,摇开车窗点了一支烟,却并不抽,只是夹在手上任它袅袅:“甘草,我说过的话都算数,我最爱的人是妍妍。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只不过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管不住自己。你还小,不懂,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好心也可能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