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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怪她的同事,在刚才下班之前对她讲了一个可怕的故事,想以此吓到她好换得一个英雄送美的机会,当时魏敏装作若无其事地拒绝了,但当她独自一人走在这样的夜路上时,早已埋伏在心底的恐惧就趁虚而入开始探头探脑了。都怪他,魏敏恨恨地想,并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回忆那个故事。
当时那个男同事显然是故意大声说的:“你们知道吗,准半夜十二点时来的电话千万别接,因为那是地狱打来的热线,如果接了,你就是在和鬼通话!”
他的话引起一阵哗然,一个女同事尖叫道:“和鬼说话?人和鬼有什么话说?”
那个男同事立刻道:“不一定啊,你可以问问它,你的死期是什么时候!它也许会告诉你呢?”
当时魏敏就感到毛骨悚然,这会儿再想起依然觉得十分诡异,鬼来的电话!
唉,怎么又想起来了?讨厌。魏敏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终于到家了。对女人来说,夜晚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温暖的被窝和爱人的拥抱。魏敏是独身,暂无法享受后者。所以她急急洗漱后投入了温暖的被窝。她的确疲劳异常,迅速入眠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粗暴地把她从梦乡驱逐出境,睡眼惺忪的魏敏刚意识到吵醒她的是电话铃声后就马上对照起了那故事,她一阵心惊,她看了看时间,刚十二点!
她犹豫片刻后认为自己实在太多心了,她接了电话,她清晰地听见电话中传莱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魏敏小姐,你的生命还有五天时间……”电话迅速断了,魏敏迅速变得满身大汗,但很快她安慰自己,真胆小,这电话一定是恶作剧!
对,一定是,她甚至马上推断出就是那个讨厌的男同事!一想通了她就怒火中烧,这算什么玩笑!她几乎想立刻打电话去骂人,于是查看来电显示,可是没有记录——这不奇怪,也许自己刚才接得太快了所以对方电话号码没被记录,很正常。
这样一来无法确知是否真乃那男同事所为了。魏敏只好一肚子气地睡了。
次日,魏敏到公司后质问了她认为有嫌疑的那些调皮的男同事,没人承认。
这也在她预料中。所以基本上她的火气是对自己发泄的。但她预计今晚应该不会再有骚扰电话了。
当晚,又是准十二点,又有电话来了!魏敏清醒后冷静而愤怒,她特地在接电话前等了一阵子,想获得对方的号码,但怎么等都仍然没有记录!她只好接听,果然是和昨天同样的电话!那个令人全身不舒服的男音告诉她,她的生命还有四天!
感到恐怖的魏敏在心里找了无数理由来解释,比如电话出故障,仍然是恶作剧等等,无论如何,魏敏一夜没睡。
次日在公司,她又大大地发了一通无头火,连自己也觉得毫无意义。
当夜,魏敏住到了一个要好的朋友家了。
当夜,那个电话也准时地在朋友家响起:还有三天!
下一夜,魏敏有意在街上游荡到很晚,但当她路过一个公用电话亭时,电话响起!魏敏怀着不是我的电话的心情去接听,又是那个男声!还有两天……
这可怕的铃声仿佛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还在继续……最后,那人口中的期限只剩一天了……
魏敏的精神越来越差,但她还是分析了事实:任何人要知道她家的或她手机的电话号码都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如果有人存心要刺激自己他可以跟踪,那样无论自己到哪里他都有办法打电话来,这并不能说明是什么地狱来电。对,魏敏说服自己仍然相信这是人为的!
当她心里却越来越恐惧这个日日倒数她生命的催命电话,她快崩溃了!无论如何这事情已经超出开玩笑的范围了,就性质而言可以说是很严重的恶性案件,也许那人的目的不是要吓自己这么简单?那是要干什么?魏敏心里猛掠过一个念头:谋杀我?
魏敏不知道自己推测的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如果正确那对方要杀自己又是所为何事……总之她知道自己的确是处在危险中。就算不是要谋杀,光这每日一次的神秘来点就可以让自己神经错乱了!
魏敏决定报警!早该这么做了,她想,真是被吓傻了,这都想不到。
接待魏敏的警官对此事相当重视,他们在详细了解了一切情况后让魏敏先回去,他们要先去电话局调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没有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总之一定要把作怪的那个家伙揪出来。他们表示调查一结束就第一时间去魏敏家拜访,告诉她调查结果及应对措施。
魏敏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今天就是最后的那一天……如果那电话里说的是真的,那今晚十二点就是她的死期了!!魏敏没有去上班,就呆在家里等警察的来访。
时间过的飞快,警察们一直没有来,魏敏从下午等到天黑,她都有点麻木了……长期的无形折磨令她神经衰弱,心情紧张……不能等了,应该打个电话给警局!魏敏正要拨号,门铃响了,她颤抖着去应门,门外是两名警察!魏敏心情陡地放松下来,救星这个词的含义她瞬间了如指掌。
两名警察向魏敏报告了调查结果——没有任何结果,虽然不合理但并非不可能。警方估计如果真有人要谋害魏敏那一定就是今晚了,所以立刻派出他们来这里守着,以防万一。两位警察说罢开始检查这屋子有无危险因素及现场布置应对方案。看得魏敏信心倍增。
一般来说,十二点时,那个神秘电话就会再度响起……到时候一切该发生的事情就应该会发生了……屋子里,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一触即断状态。
三人沉没不语,所以那忽然而来的电话显得那么刺耳惊人,因为时间还没到十二点!现在只是十一点五十分而已!
“魏小姐,这就是那个神秘电话?可是现在的时间……”警察疑惑地问。
“我不知道……”魏敏对电话敏感到了极点。
三人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任由电话铃响着。不知为什么没人要去接。忽然,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铃声忽然停了,接着电话上的免提功能忽然自己启动,屋子里的三人都清晰地听见电话里传来的话:“魏敏小姐,你的生命还剩下最后十分钟……”依然是那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
魏敏猛地瘫痪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身边的两个警察也呆若木鸡。
“这真的是人为的吗?”魏敏大声哭叫。
“魏小姐,这里很不安全,我们快离开!到……到我们局里去吧!”警察道。
魏敏毫不迟疑地跟着两位警察跑出了门,两位警察一前一后地保护着魏敏。
三人跑在夜路上。
忽然,电话铃声再度响起,魏敏几乎魂飞魄散,但她很快弄清,那是她身上的手机。她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十八分!
不知为什么,魏敏鬼使神差地接听了。
“魏小姐,你没事吗?”一个熟悉的男声,但不是她想的那样是那个老声。她努力回忆:啊,是那个她去警局报案时接待她的警官!
“我没事……警官,我现在很危险……你的两个手下正带我去你们局。”
“魏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我的两个手下?我们没有派人去那里啊。”那个警官奇道,“下午我们本来要去你家时,你忽然打来电话说你那里没事了,一切是误会,叫我们不要再忙了,魏小姐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我没有打电话说我没事啊……谁打的?”魏敏猛地一震,手机从手中滑下,她站住了不动,一动也不动了,走在她前面的那个警官也停了下来,并不回头来看她,魏敏缓缓地把僵硬的脖子转向后面,走在她后面的那位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魏敏怪叫了一声,摔倒在地,抬头时两位警官已经一起站在了她的面前,两人的脸上都呈现一种异样的青灰色,开来分外狰狞,魏敏连吸几口气,哭也似的喊道:“你们不是警察!你们是什么人?!”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开始笑出声来,越来越大声。
“魏小姐,我们来接你了。”
魏敏连滚带爬地想逃跑,忽然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在什么地方?
她在什么地方?四周什么都看不到,她脚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呈现出一种昏黄的颜色,向两头看去,两边也仿佛没有尽头!这条是什么路?
魏敏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她喃喃地念叨着:“你们不是人……不是人……”
两个警察走到了她的面前,一起说道:“魏敏小姐,你的生命还有最后十秒。十、九、八……”
魏敏认出了,他们的声音,就是她每夜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
次日,魏敏被发现死在街头,脸上带着惨痛的笑。
最后一个听到魏敏声音的人,是那位曾经接待过她的警官,据他所说,他最后一次听到魏敏的惨叫时,正好是十二点!
十四、茶
一个白瓷盖碗,盖放在一边,碗里放着一撮绿色的茶叶,刚滚的水正放在一边,稍微停一下,将水冲进茶碗里,看着茶叶慢慢伸展了。水满七分,盖上盖子,慢慢等。
等了一会,尤家良端起盖碗,将盖微微掀开一点,茶碗里冒出丝丝的水汽。茶的温度正好,尤家良喝了一口,却没有马上咽下,他让茶在口中打个转,茶香一下溢了满口,这才咽下。
虽然他来到这个中国南方亚热带的都市好几年了,但是他还是喝不惯当地人爱喝的普洱,他还是习惯喝绿茶。绿茶是男人喝的茶,没钱的,买点大片的炒青回去,泡上一大壶,咕咚咕咚喝着解渴,有钱的,买的是龙井云雾,用盖碗一泡,一口一口地抿着,喝的是男人的身份。哪里象普洱,看着样子难看,泡出来的茶简直就是浓汤汁,入口似中药那么苦,虽然慢慢地有回甘,但那也是苦中作乐吧!就象女人,看着就难看,哪还有感觉,即使是贤良淑德,男人又哪有耐心去慢慢发现那些美德呢?
也许这就是当地人爱喝普洱的原因吧!尤家良想着不觉好笑了,还是江南女子好。
尤家良的妻阿莹就是江南女子,而且是苏州人,个头高挑,皮肤白晰,样貌更是美丽,这使得尤家良很骄傲。只是,美中有点不足,阿莹有心脏病,尤家良无论怎么兴奋都不得不顾着阿莹,她是不能太激动太纵情的。
喝完了茶,尤家良换了一套笔挺的西装,这使高大的他看起来更是英俊挺拔。
“阿莹,我出去转转啊!”尤家良向妻打个招呼出了门。
尤家良先去电脑城转了转,出来见天还早,就信步在街上闲逛一下。尤家良有个小小的习惯,他在没事的时候喜欢在老城区那些老旧的街道上步行,好象是有点怀旧的感觉,这个爱好让尤家良觉得自己有点优柔,象女人似的。
这是一条幽幽的老街,青石板铺成的路可看出当年的繁华,两侧青砖的大瓦房,还有两层的小楼,有的墙壁上已经生了厚厚的青苔了。老街里很寂静,在街口临近繁华商业街的地方还有几个古旧的铺面,卖些杂货头饰之类的东西。
幽幽的老街是曲曲的有着弧形的弯。
转过这个弧形弯道,尤家良看见前面有家铺面。信步走过去,却是一家卖茶叶茶具的。
茶铺很有点特色,临门的地方摆着一张黄杨木根雕的茶桌和两把黄杨木雕的靠背椅,古香古色。尤家良一看就知道这是精品,这样一棵黄杨木已是难得,依着黄杨木根的形状雕成的茶桌,却将这根部雕成两个总角的童子跪托着桌面,更难得的是两把黄杨木的靠背椅,哪里找来的这样一模一样的一对?茶桌上还放着一套茶具。
铺面两侧的墙壁前放着货架,货架也是全木头的,漆成黑色,一边的货架上摆着各种茶叶的样品,另一边的货架上则摆着各种茶具。尤家良在这方面是内行,一看就知道全是精品,而且有几套茶具简直就是古董了。对着门的那面墙壁下是一张小小的老式柜台,是深紫色的,竟然是紫檀木的!
尤家良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奇怪的是,整个铺面里都没有人。
尤家良走到货架边,货架上摆的茶叶全都是绿茶,还有一点菊花茶,居然没有普洱!在这个人人都喝普洱的地方,专营绿茶,又在这样偏僻的老街,尤家良觉得茶铺的老板真是没有商业头脑。
不过,这个铺面还是吸引着尤家良,尤家良不得不承认,老板虽然没有商业头脑,但却一定是有品味的人,因为这里的一切,全都是精品。
或者,经商并不是老板的目的?
看着货架上那些茶叶样品,都是比较高档的茶:龙井,云雾,毛峰,银芽……
“你来了么!”一个幽幽的女声让尤家良一惊,他转过头去,却看见那紫檀木的柜台边上站着一个女人。刚才这里是没有人的呀,尤家良也没看到有人进来,她是从哪里来的?
尤家良身上倏地冒出冷汗,不过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他发现柜台边的墙壁上有扇门,门上挂着上好的湘竹门帘,那个女人一定是从后门里出来的。
他看见那个女人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是个少见的美人,虽然尤家良的妻已是美人了,但还是比不上这个女人。女人穿着一袭淡绿色的旗袍,滚着深绿的边,镶着与边一样的深绿色的盘扣,旗袍的下摆处绣着两朵白色的花,花单瓣的,有着黄色的花蕊,还点缀着几片翠绿色的叶片。如果是一般的人,一定是不认得这花的,但是尤家良认得,那是茶树花,不是茶花,而是生长茶叶的茶树上开的花。
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那身装扮,配着这古香古色的茶铺,让尤家良有些恍惚,他觉得好象时光忽地一下就回到了几十年以前的时代。
“先生必定是个识货的人,我这里有些极品绿茶,先生可想品尝一下?”这女人话音里分明有着软糯的江南口音。
女人的声音让尤家良从恍惚中清醒,“小姐的极品绿茶必定是极品中的极品,如果有幸,我当然不会推辞了!”尤家良拿出做生意时和客户商谈的口才。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的幽怨,但随即消失了,她伸手挑起后门上的竹帘:“请随我来吧!”
尤家良走进后门,是一道木质的楼梯。
他随着女人走上楼,楼上是全木地板,地板正中铺着一大块纯白的地毯,地毯上是一张矮几和四张圆圆的坐垫,向着街的一面有一扇窗,但是窗帘紧闭,照亮房间的是墙壁上暗淡的灯。
女人将尤家良让在首座上,女人坐在尤家良的下座。
矮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尤家良细看时,倒吸一口冷气,他这才知道什么叫极品。
紫砂茶具中的那只茶壶是一朵盛开的荷花,荷花的中间有细细的蕊和还娇嫩着的莲蓬,那莲蓬就是茶壶的盖,莲蓬上的莲子,是用紫砂另外做的,镶嵌在莲蓬上,丝丝合缝,却象真的莲蓬一般。茶壶的壶嘴是一片卷曲的荷花瓣,好象是荷花虽然还是盛开的,但是这一瓣却已开始要凋零了,象是秋天里第一片的落叶,于是花瓣有点干干地卷着,卷曲成圆筒状。而茶壶的壶把是另一片荷花瓣,花瓣的尖弯曲着紧贴在其他的花瓣上,也象是已开始苍老似的,只是比壶嘴上那一瓣稍微好一点。那一时,尤家良真怀疑他一眨眼,那两瓣做壶嘴壶把的荷花瓣就会飘落下来。四个小巧的茶杯也是荷花状的,只是小很多,和茶壶一样,只是没有壶嘴和中间的花蕊莲蓬,托着茶杯的盘则是荷叶形状的。
女人坐在那里也一样高雅,她仔细地洗手,并很认真地清洗茶具,每一道工序在她做来都优美儒雅,一看就是茶道中的高手。
然后她从一个竹筒里拿出一点茶叶,放在手上,她将手里的茶叶给尤家良看。
她手里的茶叶是叶芽尖,茶叶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这一定是手工做的,否则,茶叶上那层细嫩的绒毛在机器的揉捻下早就没了。只是,这茶叶虽是叶芽尖,虽是手工做的,但是看起来瘦瘦小小,颜色略深,不象春茶那么茁壮青翠。
“这不是春茶,这是秋茶,叫秋毛峰。”女人仿佛看穿了尤家良心事似的,“春茶故然更粗壮青翠一些,但是却不经泡,味道也较淡,经不住品味,刚有点感觉,茶就淡了。而这秋茶却是在春夏两季采摘完,一个短期休养后发出的嫩芽,故比较细小,但茶叶却较经泡,也更有茶味儿。尤其是手工制作的秋毛峰,均选用茶树上刚绽出的叶苞,只三四分长短。市面上一般是买不到这秋毛峰的,因着茶农要护着茶树儿,秋天采了刚发的芽苞,第二年茶树便会少出新叶,春茶就亏着了,只有些自己家采一点儿秋茶,手工制了自己喝。所以,这秋毛峰是极品了。”
女人将茶叶放进那套紫砂壶里,尤家良有点奇怪,绿茶应该用白瓷盖碗来泡才好,可以看出茶色的浓淡,茶叶的好坏,最不济也该用玻璃茶具。这个好似专家的女人却用紫砂茶具来泡绿茶,让尤家良觉得有点不解。
“你一定又奇怪了,”女人笑得甜甜的,“一则,这款茶叶必用这紫砂壶来泡,才更香雅,而且也可见着这款紫砂壶的奇异之处,二则,这款茶叶的样子不如春茶泡出来好看,茶色也稍嫌浓了一点。”
说着,女人将一边刚刚煮沸的水拿下,放在一边,稍微凉一点,她又拿起开水,倒掉一点点壶嘴的水,然后将水冲进茶壶里,盖上盖儿。
略等一下,女人执起紫砂壶,兰花指儿微翘,却将壶中的茶到了一点在茶杯的托盘上。尤家良不由好奇地向托盘里看去,却见荷叶状的托盘慢慢变得绿了,好象真的荷时一样,还有几滴清露。
随即,那紫砂壶里的绿茶又向尤家良面前的杯中倾倒,随着茶水的倒入,尤家良看见茶杯的底部渐渐浮出荷花的花蕊和细嫩的莲蓬来。
茶倒七分满,那个茶杯在茶水中盈盈浮出一朵粉红的荷花,花瓣就是茶杯的壁,中间的花蕊是黄色的,莲蓬上的莲子也是绿中带着鹅黄。整个茶杯已不见了原来的紫色,而是一朵盈盈的出水粉荷了!
尤家良呆呆地看着他面前的茶杯——那朵荷花。
只见荷花的中心处,有道涟漪慢慢漾出,越漾越大,涟漪的中间,却现出一副画面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对坐着,那女人正在泡着茶,周围正是花繁柳绿,女人将泡好的茶递到男人的手里。尤家良仿佛听到一个幽幽的女音:“这道茶还是你教我喝的,你却为什么不喝呢?”
尤家良呆呆地,听了这番话,却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向着嘴边送去。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声仿佛在耳边炸响,尤家良一惊,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杯中的景象一下子都不见了。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一丝愤怒闪过,随即又不见了,“你喝了这杯茶吧!”
尤家良一口喝了杯里的茶,这不象他平时品茶的方法。他随着女人走下楼,女人轻声说:“今天太晚了,你改天再来仔细品品这款秋茶吧!”尤家良感到女人的眼里闪着暧昧的光彩。
茶铺的门口站着一个灰布袍的老尼,她一手当胸持着一串念珠,一手拿着个瓦钵,目光毫不掩饰地直盯着尤家良,这让他觉得有点心虚,好象被人抓住什么似的。尤家良从老尼的身边走过,走出门,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觉得好象进了茶铺并不久啊?
“施主,怨怨相报何时了?”尤家良听见身后的老尼说出很奇怪的一句话,然后他听见好象是几块硬币落入老尼手中瓦钵里时,撞击出的清脆声响。
回到家,阿莹已做好了饭,吃饭时尤家良才惊奇地发现,他的口中还留着茶香。
几天以后,尤家良陪着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在一家酒楼吃完饭,大家提议出去找个地方玩一玩,尤家良却不想去。送那些人上了车,尤家良正想开车回家,却发现他上次去的那家茶铺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那条老街上。
想起那个美丽的女人和那茶香久留齿间的秋茶,尤家良不由向那条老街走去。
茶铺的门还开着,那个美丽女人正坐在柜台的后面,看见尤家良时,她灿然一笑:“你又来了么?”说着女人站起来,领着尤家良上了后面的小楼。
女人象上次一样,细细地泡着那款秋毛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尤家良觉得优雅非常。
那朵粉色荷花象上次一样开在了尤家良的面前,尤家良还是忍不住探头望向茶杯中的荷花,带着鹅黄色的莲蓬中又一次漾起涟漪,随着涟漪地扩大,一副画面浮了上来。
这次尤家良看见的是一副春色无边的交欢图。
一对赤裸裸的男女正纠缠在一起,那男人仿佛是上次尤家良看到的那个喝茶的男人,而女人却不是那个泡茶的女人。两人在一起做的是人类最原始的行为,尤家良仿佛听得见那个女人无比淫荡的呻吟,那声音让尤家良不由心跳加快,一股冲动直冲脑门。
一只手,轻轻地在尤家良身上抚摸,尤家良觉到他的身体起了变化。一具柔软的,带着清香的躯体,轻轻地靠在了他身上。
尤家良转头看见靠在他身上的女人,那袭淡绿色旗袍领口的盘扣已经松开了好几颗,从衣领里露出白晰的胸膛。
尤家良身体里所有压抑着的欲望都被女人的那具躯体勾起来了,他一把抱住了女人。
……
女人已穿好了衣服,她的高雅让尤家良想不出她刚才淫荡的模样了。
女人重新冲泡了茶,端给尤家良,尤家良慢慢地喝下一小口,让茶在口中打个转,细细地品着茶的清香,就象他刚才仔细地享受女人带给他的快感一般。
女人给他的感觉,是他在妻那里从来没尝过的,而且,他知道,和妻在一起,他永远也尝不到这种快感,那种无比激动,并带着神秘与偷食的快感。
女人细细地收拾那套紫砂茶具,将茶具装入一个纸盒中,显然,这纸盒是这套茶具的包装。
在女人收拾茶具的时候,尤家良在木地板上发现一本线装手抄本,他随手拿来翻着。手抄本是竖写的正楷,字绢秀端庄,稳有大家之风,最后几页墨迹还是新的。
女人将装好的茶具放在矮几上:“这套茶具送给你。”她看见尤家良手上拿的书,“既然喜欢,这本书也送给你吧!”
尤家良拿着女人送的茶具和书走出茶铺,他还回头看见女人站在茶铺门口望着他。
转过老街弧形的弯,尤家良忽然看见一个老尼正站在老街上,却是上次在茶铺化缘的老尼。尤家良忙从钱包里摸出十元纸币向老尼的瓦钵中放去,却听老尼一声长叹:“阿弥陀佛!前世因,后世果,色字头上一把刀!施主,好自为之吧!”老尼向老街深处走去。
尤家良尤如当头棒喝,想起刚才的一幕,忽觉得对不起妻阿莹。
回到家,阿莹在看电视。尤家良放下东西,换了鞋去洗澡了。
洗澡出来,却见阿莹正把那套茶具摆放在茶几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老公,这茶具是你买的?真好看,好贵吧?”尤家良支吾了一声,摸起那本手抄本进房间去了。
尤家良躺在床上看着那本书。那本书却是写江南某产茶叶的小镇,有个年轻的茶商,娶了一个茶具商的女儿为妻,两人如何恩爱有加。看到一段,却是写茶商向妻介绍一种茶,而那茶分明是茶铺女人介绍给尤家良的那款。接着茶商的妻对茶商说:“夫君爱茶胜过爱我,不如我化作茶树,日日让夫君你采来泡茶饮用吧。”
看到这里,尤家良不由笑了,可能这本书写的是有关那款秋毛峰的传说,作为一种宣传吧。看着还有一大半的书,尤家良顺手将书塞在枕头下,闭上眼睡觉了。
一连好多天,尤家良没再去那个茶铺。虽然他常常想起那个女人带给他的快感。
那天,尤家良回到家已是天黑了,因为公司有点事,他还没吃饭。
回到家,尤家良发现阿莹坐在茶几前,盯着面前的一杯茶,装茶的却是尤家良带回来的那套紫砂茶具。尤家良四处看了看,阿莹居然没做晚饭。
“阿莹!阿莹!”尤家良喊了好几声,才见阿莹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问了尤家良一句:“咦,你怎么都回来了?”
尤家良一脸的恼怒:“怎么没做晚饭?”
“哦,你先洗澡,我去买菜。”阿莹慌忙走了。
洗完澡,阿莹还没回来。尤家良一屁股坐沙发上,却有什么硌了他一下,伸手摸出来一看,却是那本手抄本。于是尤家良又翻到那天他看的那一页。
书上的故事忽然有了急转。茶商的妻有个闺中密友,叫阿银,常去茶商家里。
阿银看着好友嫁个年轻有钱又英俊的丈夫,不知心里有多妒嫉,她每次去茶商家,只要茶商在,她总是用那双水漾漾的眼勾引茶商。一次,茶商的妻回了娘家,阿银终于和茶商成了事。从此,茶商和阿银一发不可收拾,先是偷偷地等茶商的妻出去时成就好事,后来慢慢发展,茶商竟然偷偷在外租了一处房,和阿银共住。只是这事谁也不知道,茶商的妻更是不知。
这一段里很多旖旎的描写,描写茶商与阿银之间的好事。看得尤家良又性欲勃发,不时地想到他和那茶铺女人的事。
吃完饭,尤家良几乎控制不住性欲,他抱住阿莹,向阿莹示爱,阿莹却懒懒地说她困了。
第二天下午,尤家良在办公室给阿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晚上不回去吃饭。
下班后,尤家良在外面吃了晚饭,然后他向着老街的那间茶铺走去。
这一次,尤家良一上楼就和那女人抱到了一起。这次尤家良和女人做的更从容,不象上次那么慌忙,他从女人身上再次体验了激情。
尤家良走的时候,女人送了一包茶叶给尤家良,她对尤家良说:“这是你上次喝的那款秋毛峰,不过要记得用那套紫砂壶来泡,才会更香雅!”女人眼里闪着神秘喜悦的光芒。
回到家,尤家良又惊奇地发现阿莹坐在茶几前,她的眼睛睁地大大的,紧紧盯着一杯茶,那茶杯正是茶铺女人送给尤家良的那套紫砂茶具。
“你又在发什么呆?”尤家良不耐烦地问阿莹,可是,阿莹没有回答他。尤家良又大声喊了阿莹几声,阿莹一点反应也没有。
尤家良有种不祥的感觉,他走到阿莹身边,看见阿莹大大的眼睛正盯着那杯茶,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怒,但那眼中已经没有光泽了。尤家良拍拍阿莹的肩,阿莹应声倒下,她的口唇紫绀,已经没了心跳,只是她身上还有着一点点的体温。
阿莹心脏病发死了。
尤家良不明白她怎么喝着茶会心脏病发作,她临死前死盯着那杯茶,她在茶杯中看到了什么呢?想到这,尤家良忽然想起茶铺的女人,还有他自己在那个茶杯中看到的一切。
可是,阿莹到底在那个茶杯中看到了什么呢?
办完阿莹的后事,尤家良决定再去那个茶铺看看。这一次他不是想那个女人,而是他想弄明白那套茶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街还是那样,可是,尤家良却发现茶铺的门是关着的。
茶铺还是老式的一块一块的木板门,黑色的门板一块连着一块,不过门板很多地方,黑漆已经脱落了,露出木色的木头,感觉好象铺面很久没人整理似的。
尤家良走上前,轻轻地敲门,可是没有人应门。尤家良又用大力一点敲,一样什么反应出没有。尤家良开始用力擂门,门被擂得咚咚的,仿佛门板都要受不住力,随时会碎裂倒下似的。还是没有人应门。
“你在干什么啊?”一个苍老的女音幽幽地问尤家良,尤家良浑身发抖,他听出那声音来自他的后面。他握着双拳猛地转过身去,身后的一个老太太被他吓得到退了两步。
尤家良放松下来,他对老太太说:“我前几天在这里买了点茶,现在再来买一些。”
“买茶?”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你没记错吧?”
“没错,就是这儿,茶铺的老板是个穿绿旗袍的女人。”
“不可能,这个铺一直是空的。”老太太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不会吧?我真的前几天来这里,这里是一个卖绿茶的茶叶铺。”尤家良身上有点冷。
“嘿!你真是撞了鬼!”老太太气恼地挥挥手,“我就住在旁边,我会不知道吗?这个铺空了一年多了,自从上次这铺里发生了火灾,那个卖干鲜货的搬走后,就再也没人来这里租这个铺面了!茶铺?你一定搞错了!”
尤家良没等老太太说完,就转身走了,他心里很慌乱。转过老街的那道弧形弯,他在弯角处看到一棵茶树,绿绿的叶子,中间还开着几朵白色的茶树花,这个都市也有茶树吗?
尤家良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老街的,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却走回了家。
看着茶几上那套茶几,尤家良知道自己不是做梦,真是撞鬼了吗?
尤家良拿出那个女人送给他的茶叶和书,到底怎么回事呢?
尤家良将茶叶放入紫砂壶里,打开电壶,烧开水。一边烧着开水,尤家良一边打开那本手抄书,又接着上次的地方看起来。
年轻茶叶商周旋在妻和情人阿银之间,开始也还不错。可是,阿银怎么甘心只做个情人呢?没多久,阿银怀孕了,她吵着要茶叶商娶她,可是,妻又没什么错,茶叶商怎么休妻?阿银又威胁茶叶商,如果他不娶她,她就把他俩的事抖出去,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就想出了一条毒计。那天,茶叶商的妻从娘家回来,带了一套紫砂茶具(居然就是茶铺那个女人送给尤家良的那套!),妻对茶叶商说这套茶具很特别,就清洗了茶具,给茶叶商泡茶。茶叶商喝着妻用新茶具泡的茶,也亲手斟了一杯递给妻,谁知那杯茶却是下了毒的。妻喝了那杯茶,她的脸色变了,她痛地在地上打滚,她的口角眼中都流出血,她看着茶叶商说:“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不会放过你和阿银的!”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书的最后,有一句话是用狂草写的,显然是后加上去的:“我回来了,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尤家良看完了书,他的心里很怪异,这书中的一切到底在暗示着什么呢?那套奇特的紫砂茶具,还有那极品秋毛峰,为什么会在尤家良的生活中出现呢?为什么阿莹会盯着那杯茶死去呢?茶杯里有什么呢?
突然,尤家良的心里打了一个冷颤,寒意倏地钻进了他每一个毛孔。
阿莹,阿银,这是纯粹巧合呢?还是中间有着****的天意?
电壶上的水咕嘟嘟地滚着,尤家良一把抓起水壶,顾不上将水放下凉一会儿,一下子将水全冲进了紫砂茶壶,茶壶里的水和茶叶一起冲了出来。
尤家良颤抖着抓起紫砂壶,将还未完全泡开的茶水倒进茶杯,也许,这次茶杯里会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呢?尤家良虽然恐惧,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将眼光移向那杯茶。
茶杯里开着一朵粉红的荷花,黄色花蕊,绿中带着鹅黄的莲蓬,盈盈地刚出水似的。
茶水中慢慢漾起一个涟漪,涟漪中渐渐浮出一个女人来,却正是茶铺的那个女人!
只见她美丽的脸庞上有着无限地幽怨,眼光更加勾人魂魄了。
“夫君爱茶胜过爱我,不如我化作茶树,日日让夫君你采来泡茶饮用吧。可是夫君爱别的女人更胜过爱茶,夫君,你不认得我了吗?即使夫君不认得我,也该认得这茶呀!这道茶还是你教我喝的,你却为什么不喝呢?”尤家良的耳中满是幽怨的女音。
尤家良慢慢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将茶喝了下去,象他平时品茶那样,他似乎看见茶杯中那有张美丽的脸的女人笑了,一种如愿以偿的笑容。
后来,尤家良被发现死在家中,经法医检验,是中毒死的。奇怪的是,他的胃里好象没有什么食物,家里也没有什么食物,更没有有毒的食物了。只是,他尸体的前面的茶几上泡着一壶茶,他好象是喝过一杯茶后死的,因为,一个紫砂的茶杯打碎在地上,有一点茶汁。
不过,那壶茶和那地上的茶汁经化验,却是一点毒也没有。
也许,有毒的不过是人心吧.
十五、幻
近黄昏时突然降临一场大雨,雨已时速112m的速度,或垂直或分叉,瓢泼般击落在这个城市上。
这样个大雨天,让夜提前一个钟头降临。
华灯初上,却因雨势过大,本已昏暗的灯光,在做了几个垂死挣扎后,终因力不从心,而越发昏暗起来。
于是,伴着雨的洗礼,夜越来越沉,有如个巨大的包囊皮整个儿的包围了整个城市。
那条偏僻街道边的树因雨的袭击发出沙沙的呻吟。这真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就连这座城市已尽干涸的地下水位也骤然暴涨了起来,从街旁的马葫芦里可以听到水汹涌奔走的声音。
柏油马路从未如此干净过,一粒灰尘也不会在如此大雨的攻击下而存活。
街上的行人,先是熙熙攘攘,形色匆匆,而后散落成沙,少了,又少了,最后宽敞的马路空无一人,只偶尔会有一辆车箭一般的驶过。
街道两旁店铺的窗子被瓢泼的雨洗刷的看不清外面路上的样子。店铺老板懒散的打个呵乞:“关了,关了,这么大的雨,估计也不会有人来了。”
于是,这场雨降临的几个小时后,这个城市隐入一片沉寂,乍一看来,这城像是成了一座死城。
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正努力同拍打在他身上的雨搏斗着。他是逆着雨而行的,所以走的异常艰难,而且浑身上下全湿透了,甚是狼狈,大雨蒙住了他的眼睛,让男人看不清身边的情况。
在这样一个雨天,男人本是撑着伞的,但雨实在太大了,他又是逆雨而行,伞的阻力让他近乎寸步难行。而且当时他的浑身已被打湿了,算了,算了,于是,男人干脆收起了伞,就这么用肉身同大雨搏斗起来。
只要再拐一个弯,过了前面的路口,就到家了。男人累的停下来,他的眼前一片迷朦,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雨,这雨来的还真有些邪,他想。
男人下了车,他已累的再也骑不动那辆残破的自行车,于是,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口喘气,用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这使他的视线,明了了很多。
猛的,男人发现左前方有个人。
男人在抹脸,环顾四周,到发现那个人后,他打了个寒颤,甚至又想起自己刚才想到的话:“这雨来的有些邪。”
于是,下意识的,他又抹了下眼睛,前面的人更清晰了些。这个人从背影看来,十分娇小,像是个女人,她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件巨大的翠绿色雨衣里,那是一种款式十分老的雨衣,现在市面上已经很难看见。她的双手下垂,低着头,整个脑袋都裹在大大雨帽里,只有几缕头发乖张的从边缘挤出来,被雨打的湿漉漉的。她含着胸,用一种极其缓慢的步子前行着,每走一下,雨衣下摆的水就被甩出好远。她整个身体只有小腿以下露在外面,她似乎穿着一双凉鞋,五个小巧的脚趾在水中淌行,脚趾甲上涂了鲜艳的红色蔻丹,那红在这样一个夜晚显得格外妖魅。
在某一刻,男人是有些开心的,毕竟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深夜,走在这样一条偏僻的街上,总是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而此时眼前分明有人,而且从各个特征看来,似乎还是位美丽的姑娘,这如何不让他揣揣不安的心稍微有些轻松起来。
男人一边向那抹身影赶去,一边想,也许她和我一样刚刚加班回家,正好搭个伴。这还可能促成一段姻缘,许多电影里不都有这样的情节吗?只是不知眼前的女孩漂亮吗?
男人想入非非,把自己看过的所有电影都温习了一遍后,他离那身影只几步之遥了,一分钟后,他的手拍在了那女人的肩上。
……
一道寒光斩断雨丝,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个美丽的弧线。
男人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微张,他喉咙里还有几个字未吐出来,从某个角度甚至能看见他嘴里时隐时现的舌头。
之后,这颗张着大眼睛,微张着嘴的脑袋偏向了一边,摔到了马葫芦上,透过像栅栏一样的马葫芦盖儿,他似乎可以听到汹涌流过的地下水。
那身子,还站在原地,他轻轻摇了摇,颈口上面有个碗口般大小的伤口,突然,如火山爆发般,血狂怒的从那个缺口窜了上来,这形成一个份外壮观,让人叹为观止的场面,血如泉涌,行成一个圆柱形喷涌,在一定高度又四散而落,它还发出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声音。
穿雨衣的女人略抬头,有几滴血伴着雨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
几秒钟后,那巨大的躯体轰然而倒,他的头就在他正前方三指远的地方,他们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呆着。
穿翠绿雨衣的女人向街角走去,她拖着一把锋利的大斧,大斧在与柏油马路的摩擦中发出一阵刺耳的低音。
而后雨骤然小了些,又小了,几分钟后它已一种无法比拟的温柔开始轻洒……
女人走的很慢,压低的雨帽下,几滴血渐渐在她的脸上凝固,她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之后,随着小雨,她消失在街角。
b 秘密“呀呀,这故事真恐怖啊!”bb说。
“是啊,所以你深夜特别是下大雨的夜晚可千万别独自上街,小心雨夜狂魔哦!”我逗弄着bb说。
“啊!!”bb尖叫着搂住我的脖子说:“你在吓我,我可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了哦!”
“我那有什么秘密呢?”
“你的秘密就是……”bb把嘴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慢慢说:“你就是那雨夜里用斧子杀人的狂魔!”
潮湿的口水喷到耳窝里,痒痒的。
我回头大笑着说:“你傻了,还是侦探小说看多了,这是一个故事,一个我编出来的故事。什么雨夜狂魔,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傻丫头。”
“骗人。”bb一改往日的模样,一脸正经的说。
之后她奔出屋子,从客厅拿出一份今天的日报。
bb把今天的日报摊开,一则醒目的大标题:“雨夜狂魔,又有一人命丧利斧之下。”
标题下面是详细报道,竟与我之前说过的故事,如此相近。我愣在原地,报纸轻声掉落。
bb进来时走的很急,风把屋门吹的关上了,bb的屋门口竟挂着一件翠绿的雨衣,雨衣的下摆似乎还在滴水……
那雨衣,竟与我形容的一模一样。
我转头,望着bb。只见她与以往不同,她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她低着头,狞笑。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刺的人喘不过气来。
而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刀。
我惊惧的向门口一步一步退去,而bb则步步紧逼,到了门口。我似乎已无路可退,而她的尖刀已离我的胸口不足一米远了。
那寒冷的光刺的我浑身汗毛倒竖,我甚至能感到死神的味道离我越来越近了,就似那把刀已插进了我的身体。
“啊!!!!!”我尖叫着别过脸去,顺手不知摸到一件什么东西,就向那把刀的方向狠狠的扫了一下……
之后是一片死寂,有几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慢慢转过头,于是,看见这世上最恐怖的一幕。
bb的头没了,只剩她的身体站在离我不足三步远的地方,那头本该在的地方,如今是个碗口大小的伤口,血如柱般喷涌在我的脸上,身上!
我愣在原地,头脑一片死寂,连叫喊都忘记了。而我的左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大斧,斧头尖上还有一滴血正缓缓的滴落,屋里近乎死亡的安静,一刹那,bb的身体倒下了……
c 肢解还是那把大斧,加上bb如花的身体。只是这如花的身体如今躺在她自家的浴缸里,正象即将屠宰的猪一样,等着别人的宰杀。
大斧不断与如花般的身体接触,血溅出来,再溅出。斧头与骨头演奏出一场惊心动魄的音乐会。
于是,一小时后,我可爱的朋友,亲爱的bb,就成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了。
有手,有脚,有心脏,有肠,有胃,一大堆一大堆的堆在地上。让我忽然联想起我们北方每年冬天都要吃的那些乱炖一气的酸菜炖猪肉,于是,一阵反胃,就把今天吃的那点东西全吐在了bb的内脏上……
把那些东西分别装进几个黑塑料袋子里。
坐在bb的沙发上,总是有些东西让我觉得不对头,于是,我发现,没有头,bb的头失踪了……
几个小时后,我停止了继续寻找她头的念头,我拎着bb,不,该说是bb的碎尸离开了她的家。我甚至狂的没有去擦bb死后造成的那些血渍,我任它们干涸着,凝固着……
走在楼道里,感应灯,灭了,又亮起,我才发现,我甚至忘了换一件干净的衣裳,我浑身上下都是血,原来一个人的血可以有如此多,甚至透过了我的衣裳。
不知何时,外面居然下雨了,雨侵进我的领口里,刺激的我打了个颤。
在我打颤的瞬间,雨骤然大了些,又大了,而后狂猛的压了下来。
我拖着几个大大的黑塑料袋,在即将走出这个小区时,忽然觉得背后阴冷冷的,似乎有个人正在某个窗口盯着我。那眼神那么寒冷,甚至让我不自觉的上下牙打起架来。
我缓缓转回头,下意识的,只是下意识的,瞟了眼bb所住的那个房间的窗口。
在雨中,我的眼睛睁大了,又睁大了。
我竟然发现bb家的灯亮着。
而我明明记得我在下楼时,关了灯的。
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颗头,正立在窗旁,她的头发莫名的长,甚至拖到了窗台上,她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如蛇般缠绕着我。她的嘴角居然微微上扬,她笑了……
那是bb的头!!
我被吓的,一下子跌倒在雨中,手按在了bb的某个器官上,发出一声爆裂,是她的脾吧,或者别的什么……
而此时bb家的灯灭了,那头,不见了……
雨像石子儿一般击在我身上。
我疯了一样奔进雨中,不停的跑啊跑。
当我跑的喘不上气,停住脚步时,我来到一条街上。
街旁的树被雨击的沙沙的叫个不停,马葫芦路的地下水狂吼着奔淌着。柏油马路上一粒灰尘也没有,这个环境如此熟悉……
我弯下腰,不停的大口呼吸,雨就这么拍打在我的背上。忽然一双脚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还有一个轱轳,不,是一辆自行车。
在某一瞬间,我欣喜若狂,这些许的讯息传到我大脑告知我,有人,这样我就不需要再害怕了。
我开心的抬起头,我的嘴微张,有几个字还哽在我的喉咙口,我面前真的站着一个人,是一个没有头的男人!他颈子上有碗口大小的伤口,伤口上还不时有血冒出来,那口子发出闷响,他似乎在笑……
我狂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d 梦“啊,啊,啊!!!”我是以几个高分贝尖叫着惊醒的。
我浑身都是汗,那汗甚至打透了我的衣裳,屋子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拍打在窗上的雨声。这雨整整下了一夜了,现在也未有要停的意思。
这是我的家,我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刚刚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
坐在床上,细想起刚才的梦,竟发现那梦真实地可怕。甚至是那些冒着血的内脏,那个喷血的场面,和那些被割下来的残肢……
一阵反胃,我捂着嘴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大声呕吐了起来。
吐完,用冷水洗洗脸,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咦?脖子上那块红渍是什么东西?
我站在镜子前,用手指抠下来些,放在鼻下,腥腥的,用眼睛细看看,像是血……
我惊呆了,慢慢用手解开睡衣的扣子,一粒,两粒,三粒,睡衣掉落在脚下。
镜中印出我的裸体,我的头越来越晕,我浑身都是那样已经凝固了的血渍……
我震惊的差点跌到,多亏扶住了某样东西,那东西软软的,我回过神来一看,啊,是梦里那些黑颜色的塑料袋。
难道是?而那些会不会并不是梦呢?
我轻轻解开袋子,一些软软的内脏涌了出来,流了卫生间一地,腥粘腥粘的,我就站在那些内脏中,不知所措着!
“铃,铃……”
一阵刺耳的电话声把我从近乎昏撅的状态中唤醒。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这样突然的一个电话让人心搐。
我颤抖着接起电话。
“喂?”
“喂!”
电话是接通的,电话另一头是沙沙的声音,而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她说:“嘘,小声点,这可是我们的秘密哦!”
“秘密哦,秘密哦,哈哈,是秘密哦!!!”
“啊!!!!!!!!!”
我尖叫着扔掉电话,是bb,是bb的声音,而更恐怖的是,这声音并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而是从我的耳边。
bb的头,有着长长头发的头,此时,在这样一个夜晚,就挂在我家的墙上,她轻轻眨眨眼睛,望着我,嘴角一扬,笑了起来……
e 乱医生把几粒不同颜色的药丸塞进我的手里。
她大声说:“吃药了,吃药了!”
一些人涌上来,又散去了。
最后她就把这么几粒药塞进我手里。
我抬起头,用滞懈的眼神望着她说:“医生,我好像杀人了!不,不,不,好像又是在做梦!但那梦又真实的让人可怕,难道我真的杀人了??”
医生拍拍我的头说:“没事的,4061,这是你大脑里有几根电线出现了短路现象。明天,医生给你做个小手术,把那些坏掉的电线割掉,你就痊愈了。”
“哦!”我乖乖的又一次低下头,盯着前面墙角的某个位置。
医生走出病房,与另一个医生说:“4061明天要做切除小脑的手术。”
“真可怜啊,她还如此年轻。”
“是啊,她患了严重的幻想症侯群,这是一种无法找到解决方法的病,是癌症啊。而且它还有极高的传染性。”
“你说,4061干吗总盯着墙角那个位置,那里有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灰尘吧!”两个医生在长长的精神病院的走廊里越走越远。
我坐在背对阳光的床角,盯着那个位置,嘴里嘀咕着:“斧头,斧头,一把斧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