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雷走到二楼的时候,那阵轻微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不过既然出来了,他还是决定到上面看看。老旧的地板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泛射出模模糊糊的白光,他走上二楼时,看到只有正对门的房间门还露着一道缝隙。小心地推开门,东雷看到对面一张电脑桌前堆满了材料和书籍,这些都是泰文的,大部分是降头、巫术之类的书,印绘着不少血淋淋的残肢图案;只有角落的几张纸上写满了潦草的中文。东雷拿起那张纸,首先看到的是用签字笔写的大标题:降头蛊之太岁血蛊!他正要细看下面的小字时,突然身后响起了阴森森的责问:“你到这里干什么?”
东雷吓得一哆嗦,心脏险些从胸腔跳出来。他转过身,看到月鹏穿身蓝色的工作服,右手提着大号活口扳子,正站在他的身后。
“我…我来找你,你…在干什么?”
“我在修太阳能管。”月鹏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找我干什么?你是从窗户跳出来的?”
“我…我不太舒服…想找你请个假。”东雷这个谎撒得磕磕巴巴,其实是实在没有准备。好在月鹏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吧,那你明天再来吧,没有关系吗?”
“没事,就是头痛。”东雷说着话,辞别月鹏,快速走出小楼时,透过窗口看到何丽丽还在熟睡。虽然带着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但此时的东雷巴不得立即离开这里。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些降头术书籍上面充满血腥的封面。
回到寝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老六不在。东雷先是躺到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起来打开电脑查资料。他首先想知道的是早上在何丽丽房间看到的月鹏吃的药。tarceva,中文名称:特罗凯,学名:盐酸厄洛替尼片,一种治疗肺癌的药物,也是唯一能够显著延长肺癌患者生存期的靶向治疗药物。
肺癌?想到月鹏的剧烈咳嗽,东雷不禁释然。他接着又开始搜索降头蛊和太岁血蛊的内容,在排除了大量无用网站后,在中文搜索引擎的百科知识和一个名为“降头百事”的英文网站,找到了降头蛊之太岁血蛊的内容:太岁血蛊是南传降蛊的一种,相传为明末清初定居泰国的中国僧侣结合中国南方蛊术与泰国降头术所创,是最狠毒血腥的降头术之一,在泰国降头师中也是禁术。术用特有的太岁(又称肉灵芝,是自然界中非植物、非动物和非菌类的第四种生命形式)为蛊体,结合降头师的咒语和盗运符,可以逐渐盗取被盗者的运气到施术者身上,从而解除施术者的困苦与灾难,将其转至被盗运者身上。
最常见的太岁血蛊施术方法是采四十九日被盗者晨血浸于蛊中,蛊皿必为书符箓之降头师头骨;上负盗运符一张,符七日一换,血七日一换,七七之数后被盗者运尽而死,福运尽数转至施术者身上。如果施术者晦运未消,可另行选择被盗运者续运,仅换血即可…太岁血蛊虽毒,但非无可解救。被盗者死前都可以用以下方法施救:
1.用金属制刃具将蛊皿中太岁挑出剁碎。
2.将盗运符烧掉。
3.将皿中鲜血平泼于地下。
4.为解蛊毒,必在被盗运者身上用金属刃具划九刀,至出血为上,待血干后福运自止被盗。
注:由于太岁血蛊之毒胜于常蛊,故施救者必须在凌晨之后至太阳升起之前施救,且有被蛊毒转至自己身上的危险。所以施救后必须寻一密室静待一日一夜,此期间切勿见阳光及生人…
外面的雨骤然大了起来,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东雷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模模糊糊地在窗户上看到自己苍白惊恐的脸。他关掉电脑,眼前又浮想出月鹏的剧烈咳嗽和何丽丽无助的面孔。可是,她为什么甘愿任其宰割呢?
忽然,短信提示的音乐又响了起来。
你今天来吗?还是何丽丽发来的。东雷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她回了过去:去,今天我们学习新的课文。对方似乎也在思考,许久才回道:你明天不要来了。
为什么?东雷的心在这一瞬间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想害你。
东雷叹了口气,已经隐隐猜出对方的用意,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的责任是教你英语,所以我必须去。
你真的要来?
是的。
那你现在过来吧,打车来,我在一楼客厅等你;月鹏出去了,天亮才回来。
东雷想了想,又回忆了何丽丽的容颜,同意了:好,你等我。
他披衣下床,拿手机看时间时发现已是深夜一点。

何丽丽穿戴得很整齐,坐在轮椅上静静望着大门的方向。当东雷走进屋时,她的面孔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继而轻轻地说道:“你自己坐吧。”东雷把右手插在口袋里,紧张地望着她。口袋的手机上此时已经设好了老六为第一个紧急电话,只要拨1键就能发出去。来时他也简单地告诉过老六地址,还说只要打电话给他,无论说不说话,他立即报警。
这些多少让东雷舒缓了些紧张的气息,此时只见何丽丽淡淡地叹了口气,问道:“东雷,你相信命运吗?”
“我?”东雷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有时候还是信的。”
“那你相信命运可以改变吗?”何丽丽的话一出口,东雷立即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过此时不好挑破,“可能吧。”
“不是可能,是一定。”何丽丽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就见她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几个字后喘了口气,继续道,“你第二专业是学泰语,应该听说过泰国的降头术吧?”
“是的。”看来果然说到重点了,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给自己听。东雷胡思乱想时,何丽丽已经顺着思路说了下去:“有一种降头术叫降蛊,是结合了蛊术的降头术,据说很毒。而其中最毒的是被称为‘太岁血蛊’的降头蛊术,据说可以盗取别人的运气而解除自己的晦气,甚至可以返老还童,乃至医治百病。”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东雷明知故问,想以退为进。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就是被人施了‘太岁血蛊’的被施者。”
“什么?难道有人在盗窃你的运气?”虽然已然想到,但由何丽丽嘴里说出来时,东雷还是吃了一惊。
“对,盗我运气的人就是月鹏。”
“为什么会是他?”东雷用颤抖的手掏出一支香烟,半天才点着。
“说来话长。”何丽丽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是个健康的人,瘫痪到现在也不过很短的时间。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找对象时一心想找个帅点儿的、有钱的男人,挑来选去遇到了月鹏。当时他花钱如流水,对我相当好,我就做了他的女友。没想到我们同居以后才知道,他的工作竟然是晚上走街串巷入室盗窃,虽然收入颇丰,但不是什么正当行业。当时我已经成了他的女人,而且被他拍了不少视频和照片,我要和他分手,他就扬言要把这些东西放到网上去。无奈之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只要他对我好也就算了。”
说到这里,何丽丽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后来谁知道他抽烟太厉害,得了肺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那段时间,月鹏几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天天冲我发脾气,还说他要死了,我也别想好。好在当时他的一个朋友给他推荐说,泰国有一个师傅有治这种病的方法,并给了他一个地址。我就陪着他办出国手续,历尽辛苦才到达泰国,那时他已奄奄一息。”
“这个降头师傅拿给他的,就是‘太岁血蛊’的配方,并要他花大价钱购买盗运符和蛊皿。当时我们根本没有带那么多钱,而且月鹏的身体也已经容不得再返回中国凑钱。”
“那你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何丽丽忽然哭了出来,任凭眼泪无声地流淌着:“月鹏让我陪那个降头师一周,来抵购买配方和东西的钱。开始我不肯,后来他好言相求,最后还是同意了…我虽然难过,但想到能救他,也就同意了。谁知道,他在泰国一时找不到被盗人,竟然在降头师的帮助下在我的茶水里下药,一周后盗了我的运气。”
“啊…”
“再后来我们就回了这里,也就是月鹏家。其间月鹏身体愈发好了起来,我却瘫痪了。”
“原来你是这么瘫痪的!”
“嗯,可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说我既然已经陪了降头师,那也就不是他的人了,不仅不给我想办法,还继续抽血来盗取我剩下的运气。要知道人的运血相关,运绝命终啊!后来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月鹏才勉强同意找人来替我,那就是你。”
东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听何丽丽继续说下去:“我到今天才知道,其实他根本没把我的命放在眼里,也没打算救我。他找你来是想继续盗运,盗你的运。所以趁他今天晚上出去,我才找你来,想告诉你明天别来了,我再有三天就到了四十九天,也该走了…”言及此处,何丽丽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这下东雷心中的怒火完全被点燃了,他怜香惜玉地抓起何丽丽的手,厉声道:“月鹏这么做简直丧尽天良,我们难道不能去告他?”
“告他?”何丽丽抬起头,吃惊地打量着东雷,“警察会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你的话?”听她这么说,东雷搔了搔后脑勺,心想也对,便踌躇道:“那你说怎么办?”
“没办法,你走吧。这也是我的命!”何丽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救你一命不让月鹏所害,我死而无憾。”
“怎么能让你去冒险!”东雷愤怒地摇头道,“我帮你,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他忽然想到刚才在网上查的资料,遂说道,“我记得,这种降蛊是有办法破解的。”
“难哪。”何丽丽微微摇了摇头,“弄不好连你也会搭进去。”
“没关系,我今天一定要救你。”东雷此时拿出了英雄救美的勇气,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直把何丽丽看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就是想让你帮我的,但没好意思说。”
“和我还客气什么。”好像东雷与何丽丽认识多久似的,东雷说道。就见何丽丽止住笑声,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把一尺左右的尖刀来:“要救我,你就要拿这个去地下室把半个骷髅头状的蛊皿挑开,血一定要铺满地下,太岁放在下面剁碎。然后把上面的运符烧掉,刀放到原处就可以了。”
“好。”东雷从何丽丽手里接过刀,忽然被她叫住了,“你要先用此刀在我身上划三横三纵九刀以逼出蛊血,伤口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
“这…”面对何丽丽清秀绝伦的面孔,东雷竟有些下不了手。就见她突然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凄厉地说道:“帮帮我吧,我不想死!盗运术一断,我肯定能站起来,到时候我就是你的人了,求求你…”何丽丽欲绝的哭声在暗夜中渗入心肺,听得就是铮铮铁汉也会肝肠寸断。东雷长叹一口气,颤抖着手按她指点的方向在腹部、后背、腰部和四肢划了深深九道伤口,看着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他的心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把:“你…你没事吗?”
“我没事,你快去!”说到这里,何丽丽从身边取过一个大号的手提袋递给东雷,“这里是我的电脑、平板和手机以及银行卡,都是最珍贵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两瓶水和几块面包。你破降蛊术后立即找个没人的地方带着它们待一天一夜,切勿见任何人,更不能见阳光…”
“好的,我知道了。”面对她的信任,东雷在内心深处甚至下了必死的绝心,蓦然间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袭遍全身。他提起手提袋,带着无比眷恋望了何丽丽一眼。
“去吧,后天天亮以前来接我,我们离开这里。”
东雷深深地点了点头,大步向地下室走去。

当东雷重新回到何丽丽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凌晨四点了。他把偷来的旧自行车扔到一旁,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前天夜里在地下室找到了那用半个骷髅盛着的蛊皿,他完全按照破解“太岁血蛊”的方法对其进行了破坏,然后扔下刀子,带着何丽丽交给他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院。
因为不能让别人发现也不能见阳光,所以东雷在附近找了个旧小区,翻墙进去钻到地下室里,铺些旧报纸睡了一天一夜。看时间到凌晨四点才偷了辆自行车出来,其间除了马路上的车辆外只远远地见了几个人,也不知道算不算破戒。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东雷站起身,推开虚掩的大门,轻轻叫了两声何丽丽的名字。静寂的空气中传来阵阵回声,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何丽丽不像在这里的样子。就在东雷找灯的时候,远处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借着夜光电话的微弱光芒,东雷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忙不迭地接起电话时,传来的却是月鹏阴森森的声音:“东雷,早上好。”
“是你?”东雷自己都发觉声音有些变形。
“没错,是我。我现在与何丽丽,也就是我的女朋友在一起。”月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森。
“你把她怎么样了?”东雷紧张地问道。
“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月鹏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也只有你这种天真的傻瓜才会把她的话当真。”
“你说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降蛊术,更没有所谓的‘太岁血蛊’。我之所以编造这个故事,还要从前几天的事情说起。何丽丽告诉你的没错,我是一个以走黑道为生的人,前几天我打听到郊区住着个喜欢古董的马老头,善收名画,而且都存在地下室里。所以我就踩了几天盘子,看中他的规律后,前往地下室盗画。谁知道那天阴差阳错,马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动静,竟然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冲进了地下室。”
“你杀了他?”东雷颤抖地声音问道。
“没错,我别无选择。但如何处理尸体并且不留下丁点儿痕迹成了大问题。后来我把他的尸体沉下清水河,但现场无论如何都不能处理得天衣无缝。还是喜欢看电影的丽丽听说后提醒了我,我们俩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电话里,月鹏狞笑着。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安排?”
“对,目的就是让你上钩。丽丽学过计算机,她先是在搜索引擎的百科知识上编辑了相应条目,然后又建立了中英文的两个关于降头术的网站,都设置好了相关内容。而你前天打翻的那骷髅血其实是马老头的血,那把留在现场的刀也是我杀他时用的。你按所谓破解降蛊术之法进行破坏的现场,其实是重现杀害马老头的现场,为了真实起见,我甚至让你划了丽丽九刀。”
“你…丽丽在哪里?”
“她很好,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你要和她说话吗?”说到这儿,月鹏愈发得意起来,“我们马上就要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了。你自己小心点儿,虽然这个案子破绽很多,但你仍然会因有直接证据的指控而成为第一嫌疑人。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那些电脑、手机什么的是马老头的,可能会成为警方的证物。”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警方找不到我们存在的任何证据,所以只能将你列为杀人犯。你要知道,这几天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见过我们俩,你也没和我要过我们签的合同,所以他们也许会认为你的精神有问题,不过那样倒可以免于判死刑,你觉得呢?”
“王八蛋…”绝望的东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疯狂地叫喊着,直到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爱情!绝对不能轻信别人的承诺,更不能轻易承诺别人。东雷痛苦地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实在不知道如何才好。是自首还是逃亡?他犹豫了好久,终于拿起手机拨动了报警电话。
咯吱咯吱的金属声打断了东雷的回忆,他赫然发现天已经亮了。今天是警方取证的最后一天,不知道他们找到月鹏没有。如果能找到他,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加上自首的情节应该会轻判的。他望着阴沉着脸走近的警官李伟,把希望都放在对方身上。
可东雷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前,月鹏和保险公司的一个理赔调查员刚刚走出塞北市公安局。“对不起月先生,请节哀。您夫人购买的是我公司的安心康宁终身险,现在公安局已经确认,所以我们会把赔付款作为被保险人也就是您夫人的遗产交给第一继承人的您,意外身故金额应该是保单的十倍,也就是三百万元左右。”
“好,谢谢,我现在只想自己清静一下。”话是这么说,可月鹏还是回忆起前天东雷走后的情景,何丽丽从轮椅上坐起,伸了个懒腰:“租的那两辆车退了吗?装瘸子真累,下次这活儿千万别找我了。”
“你是我夫人,不找你找谁。”月鹏不阴不阳地说道。
“就算我是你媳妇,也不给点儿好处?”何丽丽噘着嘴,看样子颇不满意,“把我的东西给别人不说,你知道在网上做那些网站和百科知识有多累不?还要骗那家伙,竟然还得挨刀装真实,你知道我流了多少血,有多疼吗?”
“我知道你受苦,不是给你买了三十万元的寿险吗?”
“你还不如给我现金呢,那东西要二十年以后才能用。不过算了,老了有个保障也好。”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你那天杀了马老头把尸体丢河里了,会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月鹏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何丽丽,却拿出了那把尖刀。直到看见刀,何丽丽的眼神中才出现惊恐:“你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月鹏笑了,他打开车门让保险公司的理赔员坐了进去,然后发动起了车子。而同一时刻,警官李伟正在对东雷进行问话:“我们调查了你说的那栋房子,根本不存在什么马老头。那是一所高档出租房,前几天两个年轻人交了半年租金租下来了。”
“没有?”东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何丽丽呢,月鹏呢?”
“何丽丽的尸体我们在地下室找到了,是被一把尖刀杀死的。凶器就在她身边,上面沾满了你的指纹。现场还发现了她的大量血迹以及她身上的另外九处刀口,很像是严刑逼供所至。”
“她…她死了?”东雷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就听李伟继续说道:“我们还对你交的那些苹果电脑和手机等东西进行了调查,发现都是何丽丽的。而且她的银行卡也在你手里。”
“不!”东雷这才反应过来李伟的意思,就见对方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们是重证据轻口供,即使你不说我们也能定你的死罪。到时候,恐怕你要把这些话带走了。”
李伟笑了笑,继续道:“你和死者签的家教合同我们已经看过了,就在他们租的房子里。而且你同学老六也确认,你第一天晚上就说人家很有钱,没错吧?还有全校都知道你喜欢苹果电脑,对吧…”李伟后面的话东雷几乎都没有听到,他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说,绝望地转过头望向窗外,发现今天竟然已经放晴了。

第五个故事 霉在心里的秘密
文/破晓安眠

李建文的故事讲完了,主持人报了一下他得了70分。我瞧他的脸色,似乎对这个评分不是太满意,他张了张口想要说点儿啥,不过最后还是闭上了,乖乖下了台。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灵异故事听多了还是这地方瘆人,总感觉他们每讲一个故事,我就觉得身上更冷一点儿。
主持人接着说:“时间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我为大家准备了消夜,在一个入围者讲完故事后,我们将会先共享美食,过后再继续!现在请廖道明先生上台!”
廖道明是个高个子,瞅那身高没有一个一米九也有一米八几,身体壮如牛,站上去就像座小山。他嗓门很大,上台便说:“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一个关于秘密的故事,在场的诸位心中或多或少总有几个秘密,有些秘密就算烂在肚里也不会说出来,故事是这样子的…”

“你知道,她性格内向,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同学们也只在满腹心事无处发泄时,才去找她!”
夜,静得可怕。
窗外的黑幕犹如巨大的嘴巴,令人心里无端发紧。
我挪动了下发酸的脚,目光从林森苍白而又哀怨的脸上撤回,脑子里凭空浮现出一张绿如浮萍的脸。
那张脸像是无数浮萍组合而成的,森冷而又诡谲的红色眼瞳犹如嗜血的僵尸,令人不寒而栗。
“她死了,全身都长了霉,我和季雨都看见了!”
此时,林森絮絮叨叨的叙述接近尾声,而他原本哀怨的脸色,也因为秘密的倾泻而变得释然。他稍稍顿了顿,含笑对我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能听我诉说秘密!”林森看了一眼窗外,随后收拾了几本书,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
见他走了,我舒了一口气。
静默了一会儿,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带锁的日记本,熟练地从里面抽出钥匙打开它,然后将林森告诉我的秘密一字不漏地写下来。
写完后,我将日记本扔进垃圾桶。既然她死了,那么就让这个日记本,连同上面的秘密,一起沉寂吧。
做完这些,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夜色正浓。
就在我起身时,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我的心像是被一双手捉住一般,猛地一抽。我缓缓地扭头,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满脸长着绿茸的女生。我心下一惊,迅速转身,然而身后空空如也。
这时,我感觉到有双手自身后伸来,攀上我的脖子,接着冷飕飕的气息打在我的脖颈上,又湿又黏。
我惊得手脚战栗不已,可脖子上的手像是掐进我的血肉扼住了我的声带,我不敢往后看,只好稍稍仰头看向对面的窗户。
幽蓝的玻璃窗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诡谲。
令我惊讶的是,窗户上的影子只有我一人,而且更令我不解的是,我的脸似乎长了一层毛茸茸的东西,它们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像个毯子。
惊骇之下,我抬手摸了一把脸,垂手一看,手心里都是绿油油的毛。
被这类霉一样的物质恶心到的我顾不得心中的恐惧,对着玻璃三下两下将脸擦干净,随后急匆匆地冲出教室。

初春的夜,还带着晚冬的寒意。
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息。
我裹紧衣服,低着头一步步地向前走,满脑子都是若水那绿色的身体,以及她紧抿的双唇间长出来的黑色霉状物质。
就在我加快脚步想快点儿回家时,耳边传来铁铲撞击石头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女生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正卖力地挖洞。挖好后,她颤声说:“我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个使命?我好怕失败!”
这音调对我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没错,声音的主人就是我的邻居,季雨。我没有上前打扰她,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默默地听她说话。
“若水死了,她死的时候,全身都是霉。在太平间的时候,我还看到霉像寄生虫一样钻进她的尸体!”
季雨像是着了魔一般不停地说着,随即她用小铲子将土填进坑里,再用脚卖力地踩平。半天,她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带着满足的笑容,一头扎进浓郁的夜色中,和黑暗融为一体。
这个秘密对我来说,已不算什么。因为今天早上第一个告诉我若水死掉的人就是她,第二个是刘敏,第三个是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