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复杂场子混出来的人的特征,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看样子这个场子里的人成分会非常复杂。

  思索间门口的两个人已经把门打开,里面三四层珊瑚珠帘子,我们撩开进去,立即就闻到了一股藏香的味道。藏香是佛教用品,也有养生的功效。看样子主人的品味很高。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吊高的天花板,上面是水晶的吊灯,铜色的老吊扇,四周的廊柱都是雕花的铜绿色荷花。下面一张大圆桌,坐了七八个人在吃饭,能看到戏台的地方现在摆了一张屏风,暂时挡了起来。

  我们一进来,那吃饭的七八个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我们,我们看到两个中年的女人、三个小孩子,还有几个中年人,我的注意力自然放在那两个女人身上,但是一眼过去,我就发现她们不是霍老太,因为虽说是中年,她们也太年轻了。

  和胖子与闷油瓶互望了望,都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难道上去了,还是故意再压我们一下,那这架子摆得也太大了。又或是这和麦当娜一样,拉了皮了。

  想着对方是老太太,我也就忍了,看着他们就道:“请问,霍婆婆在吗?”

  问完,就听到屏风后有人说话:“这边。”

  声音很纤细的感觉,我愣了愣,又想去看胖子,胖子就推了我一把,轻声道:“兜着点儿,别老看我,我现在是你跟班。”

  我一想也是,看来胖子是准备入戏了,也心中默念了几下:“我是黑社会我是黑社会,老子走路带风老子走路带风。”这是心理化妆,还真管用,脚底一热,我真的感觉自己的底气足了足,就昂首迈向屏风之后。

  说实话,我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但是这种紧张和在古墓中的又不同,很难说那是“紧张”还是“没底”,因为,到底我不是混这种场面的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现,只能以自己心里的那种“嚣张”去应付。

  几步之后,我就看到了屏风后的人。后面的空间其实也很大,我看到一张小根雕桌子,上面是茶具,就座的有三个人,我立即就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年女人正在喝茶。她穿着紫色的唐装,脸色雪白。

  这种白并不病态,如果是在少女身上,是非常惊艳的,我想起的词语就是赛雪,但是,在一个老太太身上,而且上面没有一丝的老人色斑,完全的白色,白色的皱纹,银色的头发,第一感觉就是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这老太太是玉石雕出来的。

  只有那眼珠是黑色,所以非常的突元,她一眼看向我们,我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禁婆。

  旁边两个一个是年轻女孩子,另一个是中年妇女,看都没看我们,在自己轻声聊天,看不清楚样貌。两个人也非常白,但是这种自在她们身上就非常舒服,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侧脸过来,脸色和五官非常精致和清纯,气质如玉,但是又隐约感觉一股媚意,很是舒服。

  我一时间被这情形弄得反应不过来了,胖子在后面又捅了我一下,我才惊回,立即笑道:“霍婆婆,我是吴邪。您好,没打扰您休息吧?”说着伸手就想去和她握手。

  这是我谈生意的习惯了,一伸出去才意识到不对,这招呼太市侩了,立即就把手缩了回来,顺势弄了下自己的头发。

  那动作一定非常傻,我心中暗骂,却故作镇定,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喝了口茶漠然道:“果然和吴老狗有点相似,别人和我说我还不信,原来这条臭狗真没绝后。”

  我苦笑,心说这话里一听就冒着酸气,难道真的跟我爷爷有过一腿?这话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傻笑。

  老太太继续看着我,看我不回答只知道笑,就叹气道:“笑起来就更像了,看样子也不是好东西。”说着喝了口茶,也没叫我坐下,问道,“你那份东西到底是卖还是不卖,想好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儿,干吗非得见我?难不成,是你奶奶让你来会会我,看看我这个老朋友老成什么样了?”

  哎哟喂,我心说这口酸气吃得,都酸得冒泡了,爷爷没成想你看上去土不拉唧的,年轻时候还真有点“往事”。

  同时我也感觉有点不妙,这好像不是茶话的语气,怎么也不让我坐下,难道想让我说完就离开?这显然没把我当客人。而且这么一问,我他娘的怎么回答啊,这完全是跨越时空的争风吃醋,而且起码是半个世纪的陈醋了,也不知道我爷爷奶奶和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事情。不过这霍仙姑也真是太长情了,怎么这时候还惦记着。

  挠了挠头,用力想了想,才道:“您别误会,我就是冲着咱们的买卖来的,我奶奶,您还真别说,我都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爷爷去世之后,直在老家足不出户。”

  “那是她眼光差,嫁了个短命鬼。”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你说谈买卖,你是准备交货了?还是还想再讲价?”

  思索了一下,应该怎么说呢,是开门见山,还是再套会儿词,转一想,这老太太如果真有心刁难我一下,话多了恐怕夜长梦多,等话说臭了再想转回来就难了,不如直接切入正题,显得我干净利落。

  想着我立即道:“其实那东西对我意义不大,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会出这么高的价钱买它,因为,我正在查一事情,可能和这层情况有关系,您要是告诉我,我这东西就白——”

  我还没说完,胖子就在背后推了我一下,嘴巴里以非常轻的声音含糊道:“有钱不赚猪头三。”

  我愣一下,一想也是,那不是笔小数目,我这几波下地尽赚生产率了,啥也没捞着,这算是意外之财,拿了能解决不少事情,至少我铺子的水电费能平了,立即改口道:“——白白净净地给您送过来。”

  老太太看了看胖子,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不过她没说什么,只道:“你想知道这样式雷里画的房子,是什么东西?”

  我点头:“就是,挺简单一事儿。”

  老太太往椅子里缩了缩,想了想:“行,我能告诉你,不过,不能由你来问,你让你奶奶来问我。”

  我愣了一下,我靠,这叫什么事,立即道:“婆婆,咱不开玩笑,这事就不用惊动我奶奶她老人家了吧。”

  “开玩笑?你打听打听,我霍仙姑做买卖,从来不开玩笑,我和你奶奶是发小儿,几十年了,也没来看过我一眼,窝在杭州那鬼地方,我让她来看看我,就叫什么玩笑?”她正色道:“这事就这么着了,你回去,和你奶奶商量商量,你奶奶要是不肯出面,我估计你这事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事,你趁早歇了吧,走吧,你奶奶不来,你也不用来见我,你那东西,我是喜欢,但是我老太婆也不缺这么一件。”

  我一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心中有点郁闷,但是又上不去火,只能怨我爷爷他娘的是劈腿了还是怎么的,给我惹这么一祸根子。我心里非常清楚,这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她这是早就想好的要呛我一下,甚至她答应见我,可能也是出于这么一个原因。

  这老太太的戏谑脾气就是倚老卖老,以长辈来压我,以前肯定是个辣妹,确实是我爷爷喜欢的路数。

  我想了想,完全拿这种场面没辙,一老太太在你面前耍赖皮,能有什么办法,急得我直冒汗,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胖子,胖子却是给我使了个眼色,像是不吃她这一套,轻声道:“她赖皮,你也赖皮,先坐下再说。”

  我一听也是,心一横,啥脸皮都不要了,往老太太面前的凳子上就坐了下来。

  老太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心中紧张起来但是嘴上也不服输,道:“婆婆,这事情对我很重要,您不能这么耍我,您要这么耍我,那我也赖了,我们三个待会儿就跟着您了,您要回家,我们就跟去您家,反正您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

  说着就抬头看她的反应,一看却不对,老太的脸色忽然就有点难看,根本没理会我的说辞,立即质问我道:“谁让你坐下来的?站起来!”

  我一愣,为之语塞,没想到她会翻脸。但是既然决定耍赖了,我也不是半途而废的人,立即摇头:“您要不答应我我就不站!”

  “阿雪,把小张小黎叫过来,把这几个臭流氓给我拉出去。”老太太一下就发火了。

  我感觉她火得莫名其妙的,但是此话一出,那中年妇女和小女孩都看向了我们,小女孩看了看老太太,就站了起来,显然是想找人过来。胖子立即想起自己的职责,上前一步道:“怎么着,我家少爷坐你们个破凳子你们还有话说,这凳子有啥蹊跷,坐着放屁能是香的?老太太,咱们这是21世纪了,法律不惩罚赖皮鬼,您要是找人撵我们,这做派就差了,我少爷敬老,我可真是臭流氓,等下拉扯起来,把这地方砸了;恐怕对您的声誉也不好,要是伤到您,那就更不好了,您说是吧?”

  那小女孩就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懂个屁,这可不是你们想坐就坐的位置,坐了有什么后果,你——”

  老太太忽然一摆手,就阻止了小女孩说下去,我看着她脸色逐渐就缓和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她冷冷道:“让他们坐,他们想坐,就让他们坐。”

  我看她的表情,心中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心说难道这凳子下有个弹簧,等下会把我弹出去?心里又一想,不对,不能这样,这话还没说就走偏了,我来这儿是有正事的,能忍还是忍一会儿。想着如何把气氛缓和下来,道:“婆婆,我可真是说到做到,您行行好就别耍我了,您和我奶奶的恩恩怨怨,我哪知道啊,要是我爷爷做了啥对不起您的事情,要不您抽我几巴掌?”

  老太太没看我,只是看了看表,对我道:“行啊,我也怕了你了,吴家少爷,不过你先别问,你现在问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坐在这儿,一直坐到四点半,如果你能坐得住,我就不难为你了。”

  “坐这儿?”

  “对,就是单坐这儿,别急,我肯定你不会无聊的。”老太太道,看了看楼下,忽然我们就听到一阵摇铃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我忽然有了一股更加不祥的感觉,老太太看也不看我,而是把脸朝向楼下的台子,接着,整个楼的窗帘一扇一扇被拉上了,一下四周全暗了,中央巨型吊灯一下打开,瑰丽的光影攒动,那些老旧的器具、地毯、窗帘一下子在这种光线下,变得非常昏黄华丽。

  接着下面的人就开始躁动起来,边上的小女孩发出一声欣喜的叫声,问老太太道:“开始了吗?”

  老太太点点头:“开始了,你看着,今天咱们有好戏看。”


第八章 收藏界的盛宴

  看着下面的戏台上开始被摆上桌子和展示台,我立即知道刚才在下面的告示上看到的拍卖会应该是要开始了。忽然暗下的环境和躁动的人声让我有点心虚起来,看了那老太婆不阴不阳的表情,我就预感到自己可能干了什么蠢事,而且事情肯定和这拍卖会有关系。

  脑子里电光闪过,但是一时之间我领悟不出其中的蹊跷,只觉得屁股下的凳子好像有点长刺,开始难受起来。

  自尊心让我故作镇定,但是我相信以我的定力在这老江湖面前很难完全隐瞒,可是此时不隐瞒还不如站起来认服离开,心中很是矛盾,想了想,也只能硬着头皮等下去了。

  我看了看胖子壮胆,胖子也有点忐忑不安,这儿不是他的地头,看样子他也心虚,不过我转念一想,刀山火海我们都闯过来了,这儿能发生什么事情?最不济被人赶出去,总不会掉脑袋。

  想到这一点我立即就放松了下来,朝老太婆一笑,心说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也算生死线上来回过好几遍了,这点场面不算什么。

  于是就端坐着,专心看下面的情况。

  戏台上很快被搭了拍卖台和展示底座,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上台拿着一个话筒在调试,还有人在调试灯光,这些人都穿着服务员的制服。看样子不是拍卖公司做的,应该如传闻一般,是属于私人的内部拍卖会,行内的大家玩的场子。

  胖子刚才在等的时候和我说过,这儿的拍卖会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不认什么专家学者,讲的就是眼力和人脉,因为大部分这儿拍的东西,都没法估价,甚至根本没人见过,你出多少价不讲一个基准,你感觉这东西能卖个五百来万,但对方的渠道他能找到肯出一千万的主儿,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换种说法,所以你要在这儿玩儿,首先你得知道拍的是什么东西,然后知道能值多少,才能开口,那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所以,可以说这儿是北京玩古玩的玩得最心跳的地方。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地方也能买到赝品,你得自己是个拿得起眼力活儿的大家,因为能混到这地方的赝品,也许已经超出了赝品的范畴了。用流行词汇来说,就是一种叫做“原单货”的东西,这还是新近网络上的概念,就是这批货就是正品工厂生产的正品,但是没有出货,而是工厂绕过了品牌商自己出售。于是就出现了和正品完全一模一样的质量和细节,但是却不是正品的尴尬东西。

  当然收藏界里的原单货并不是古代工厂的尾单,而是现在仿冒者用极端高超的技术完全复制出的和真品完全一样的东西,这东西绝对是赝品,但是你通过任何鉴定都找不出它的破绽。在现今的古董界已经出现了这样的东西。这种东西,其成本也是十分惊人的,可能做一千个也只能成一个,所以必然会想办法让这一个极品能够利润最大化。所以,必然会出现在最高端的市场上。

  要分辨这种赝品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直觉,一个是对卖家的直觉,这人的神态和心理细节是否有鬼,一个是对这类古玩的第六感,另外,也有少数大家能通过一些艺术性上的细节来判断,比如说是青花瓷,整个瓷器完美无缺,但是一些艺术家能从青花的笔法上看出问题,毕竟古时候的瓷器名家上青花釉的功夫,那种神韵是现在的工笔师傅模仿不出来的。但是,这方面的问题往往很难成为佐证,因为艺术品的好坏是见仁见智的。

  总之,这里的拍卖会可以说是长见识的顶级盛宴,啥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啥东西都有可能出现,而这一次胖子又看到了几个收藏界的帝王人物,加上霍老太太也在这儿,显然都是苍蝇闻到腥味了,这儿肯定有啥了不得的东西。想着我不由也有点兴奋起来。

  很快,下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设备也调试好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司仪试了试音,就对着四周说道:“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闲杂人等请退场,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场内保持安静,服务员可以开始分发拍卖名册和打手印。”

  女司仪长发披肩,看得出腰非常的细,腿非常长,穿着旗袍很有民国贵妇的感觉,这种质量的美女在这里当司仪,更让我感慨,我记得我爷爷以前老家门上的两个门环,是两只宋代的鎏金狮头门环,这两只门环和其他门环不同,他们的环是雕刻成蟠螭的环状古玉,而且是双层的,也就是透雕,玉环空心里面还有玉环,里面的玉环是雕刻成虬。

  懂行的一看到这门环,就知道价值连城,恐怕比整个宅子都要贵上好几倍,这是爷爷特别设计的,告诉别人这家的势力:你看,这么贵的东西,我直接做门环,不怕别人偷也不怕被人敲坏,那说明,这家的货肯定比这门环要贵得多,想来淘便宜货的朋友,看到这门环就不敢进了。在中国的生意,还是得讲究门脸。

  想着难怪自己的铺子那么萧条,几年没装修了,下次要不让王盟也穿旗袍试试?

  楼下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我看到有人陆续离场,二楼是一个环形的构造,无数和我们类似的房间围成一个环面对中央下方的戏台,我看到在我们边上、对面很多屏风都被移开,很多人都从吃饭的桌上转坐到看戏的位置上。

  我仔细地看着,就看到粉红衬衫在我们对面左边一点的一个包厢内,似乎就他一个人,正在玩着手机,另一边,胖子暗指着让我看对面和我们这个一样大的包厢里,他轻声说了一句:“琉璃孙。”

  那个位置就离我们有点距离了,有点看不清楚,这时候我发现,所有其他的包厢内,摆设都差不多,一张根雕桌子,几把椅子。但是无论人多人少,所有人都是坐在靠左边的椅子上,唯独右边的椅子,也就是我坐的这个位置,都是没人坐的,不由开始冒冷汗。

  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时候,有人帮我们挪开了我们身后的屏风,一个服务员端着一只托盘上来,上面衬着红布,托盘之中,放着一本硬皮的小册子。我一看就发现他就是来请我们的那位,他来到老太太面前,忽然就看到了我,接着我看他脸色一绿,整个人镇住了。

  好久他才反应过来,立即就问:“太太,您这个朋友坐错位置了吧?”

  老太婆看了看他:“怎么?好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你也不相信还有人敢坐这儿?也是,十几年,自从老昌盛坐过这儿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敢坐这个位置了,不过今儿拍的这些东西,也算是百年一遇,出现几个不要命的也算应景,你给这位吴家少爷再上一份花名册,伺候好了,让你长长眼。”

  “得了!”那服务员满是惊惧地看了我一眼,立即转身,不久同样一份花名册到了我手里,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壶极品的碧螺春,和四盘非常精致的小吃。

  我记得这壶茶要七千多,觉得奇怪,用目光问他,他道:“老板,这是我们领班送的,您慢用,有什么吩咐立即叫我们。”说完就立即离开了。

  我看了看胖子,觉得莫名其妙,而且非常不妙,胖子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别怕,说着他已经翻开了花名册,亟不可待地看起来,才翻了两页,我发现他的嘴角抽了起来。


第九章 回忆(上)

  我立即抢过来,端正了一看,发现那漂亮的封皮里竟然只有两页纸。第一页是欢迎辞,第二页的纸上贴着一张大照片,照片很大,上面是一颗印玺,有一个四方形的底座,底座上同体雕刻着复杂的造型,非常深的青色,没有什么光泽。看着竟然还有点眼熟。

  下面是手写的寥寥数行的字,都是数字,是照片上东西的尺寸,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鬼钮龙鱼玉玺,出自湖南古文县百岩坪。

  玺上的雕刻非常的复杂,光主要造型就有好几个,我看到有几个恶鬼最突兀,其他的部分,有鳞片和不知道是鱼还是龙的造型,在照片上还一时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我吸了一口冷气,看尺寸这东西有点大小,不像是寻常人家用的玺,看“钮”的造型风格,应该是战国时期的,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私玺,我之前在市面上见过三次,都是兽钮,鬼钮的玺还从来没见见过。

  战国时代的私玺虽然非常稀有,但是不算是极品,十万以内,一到二厘米的小玺都能拿下了,但是这方玺的大小有四厘米,很可能是官玺,特别是我很在意它的名字,叫做龙鱼玉玺。

  这个名字肯定是卖主起的,他提到的这个龙字非常关键,因为任何玺一旦上面有龙,那就完全是两种概念,不管它是王公玺还是正规的帝玺,那都是历史上数得出来有几颗的东西,就算小国玉玺在现在这种世道也是无价之宝。

  在我国,所有出土文物都自动属于文物不准买卖,但是可以收藏,而且,如果收藏家破坏藏品还要被判刑,也就是说,在中国,清代以前的古董好比一颗颗定时炸弹,要么别人不知道,要是别人知道了就没好。

  这东西肯定是盗墓盗出来的,那不要说拍卖,首先这就是赃物,现在在这里半公开拍卖,我们全部都已经犯法,如果这东西的价值非常大,那这法犯得可能会非常离谱,我举个有点夸张的例子,如果时光再倒退二十年,这种场面上,你拿把AK47对着二楼扫射都可能被称为为民除害。

  我之前干的事情也有挺出格的,但是这一次是在北京城里,天子脚下,一般人做点什么小坏事也藏着掖着,这么大的坏事还捅这么大场面,这饭店的老板是吃熊胆长大的?转念一想,我忽然想到了霍老太的背景,心说我靠,那个啥,她该不是已经报了警了,等下雷子一来,我非得跑路不可,那她就名正言顺的不用告诉我了。

  又转念一想,也不对,她当时不让我坐这个位置,好像是因为坐这个位置的人会有比较特殊的待遇。

  总之,看样子,这东西是今天唯一的拍卖品,那么所有这些人都会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想着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粉红衬衫,他的座位是西式的沙发,如今已经不在玩手机了,而是很嚣张地窝在沙发里,抱胸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

  我把册子合上递给闷油瓶,他一直非常忠实地扮演着冷面马仔的角色,可能胖子在来之前给他补过课了,不过在我和胖子的衬托下显得不伦不类,他看也不看册子,只是放到了一边。

  胖子脸色煞白,就和我耳语道:“认出来了吧,看来咱们来对地方了。”

  这玉玺虽然非常厉害,但是我不是特别喜欢这种东西,所以没胖子那么兴奋,只轻声耳语回去:“你他娘的别给老子分散注意力,我总觉得事情要糟,你得给我兜着点,万一不行我们得想法撤。”

  胖子一愣:“你怎么还有心思琢磨这个?你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说着立即把那册子又拿回到我面前展开,“你仔细看看,这东西,咱们在哪儿见过?”

  “见过?”虽然我也感觉有点熟悉,但是因为老太太的奇怪态度,一时之间没有深追究下去,胖子这么一说,我就再次去看。

  只是回忆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又出现了,与这颗玉玺类似的东西,我确实好像看到过,而且,细想一下还不止一次。

  想了想以前的货物和以前看到的那些文物图献,却都不是,但是越回忆,我越感觉到一股恐慌的感觉,似乎这种回忆触及到了我内心深处一个我不愿面对的记忆。

  随着记忆的回归,我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我想起了那个瞬间,那是在长白山底,云顶天宫的深处,拿着它的人,此时就站在我的背后,在浓雾之中走入那扇巨大的青铜巨门。

  “不会吧。”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东西怎么出现在这儿?

  我不知道那东西的用处,但是闷油瓶当时拿着那东西,我的印非常深刻。说实话当时烟雾弥漫,而且时间离现在已经有些距离,我也不确定是否照片上的玉玺和他当时拿的一模一样。但是,即使不同,这两个“玺”之间,也一定有渊源。


第十章 回忆(下)

  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那是一样的东西,但是颜色、上面的雕刻至少是非常相似。我相信即使不一样也一定是同一类。

  我一度怀疑过,那东西就是鲁殇王地书中说的鬼玺,在青铜门前,闷油瓶拿着那东西应该不会是在表造型,这东西应该有特殊的作用。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相似的。

  我靠,我心说,真真是赶早不如赶巧,想着我就给胖子使了个眼色,他头低下,我对他耳语道:“快去问问,这卖主是谁?”

  胖子点头,边上的霍老太阴不阴阳不阳地喝了一口茶,幽幽道:“别问了,这儿的卖主如果不想让人知道,那谁也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