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肮脏的小水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的味道,地面距离窗户正好一个人高,如果有人要站在外面向里面
偷看,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会是谁呢?三更半夜不睡觉来偷看我们,而且还是这么冷的天。

“七月,出来洗脸吃饭。”继父在外面叫我。

我应了一声,纳闷着走出去,怎么也分不清昨晚窗户上的眼睛是幻觉还是现实。

继父早早的就烧好了一盆火,外面天气很好,有阳光,但上午的空气依然寒冷,继父烧了水给我跟温可原刷
牙洗脸。也许是心情的缘故,母亲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尽管没有下床,居然也吃了两碗稀饭,正吃着,就看
见许多人叫着闹着往一个方向跑,我问继父怎么了,他说不知道。我顺着他们跑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是一个池
塘,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我放下碗筷跟温可原说:“我们也去看看。”

我看见继父也往那里跑,还没等我们跑到,就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里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我拉
着温可原猫着身子强硬着挤了进去。

地上正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因为溺水时间比较久,所以身体和脸浮肿得很厉害,嘴唇白得连紫色都没有了,
奇怪的是她的肚子涨得并不大,身体下面是一滩没有干的水,看样子才刚刚打捞上来不久,穿一只棉的红布鞋,
另一只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她身边的地上哭得太过伤心,显得有些夸张,鼻涕眼泪乱
飞。有三两个女人在劝她,旁边一些妇女老人跟着抹眼泪。

我见不得这种场面,别人一哭,我心里就难受,不管跟自己有没有关系,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傻瓜,你哭什么?”温可原伸出手帮我擦眼泪。

我听见身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真出事了,都是那口钟,一响就有人出事。”

“可不是,明天就要出嫁了,好端端的干嘛要跳河哟!”

“就是啊,老三对她那么好,也没听说两个人吵嘴,怎么回事?”

“这样丢下一个老娘可怎么活?真是造孽啊!”

“……”

这时,有个年轻的男人冲了进来,一看见尸体就跪了下去,随后捂住脸号啕大哭起来。我猜想他就是那个老
三,然后又过来了几个妇女老人在哭,顿时乱成一片,哭声惊天动地。

我的眼泪又要跟着他们的哭声掉下来,温可原冷不防在我耳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让我浑身哆嗦了一下,
硬把眼泪给收了回去。他说:“她不是跳河自杀的!”语气坚定,我怀疑温可原是从尸体没有涨大的肚子上判断
的。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说不出话。

他接着说:“你看她耳朵上面,靠近太阳穴的地方。”

我看过去,那个位置头发比较少,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那里有一颗黑色的象痣一样的小圆点,如果不是特别
注意就看不出来。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立时变得煞白,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转头看温可原。

他点点头,语气平静:“我怀疑那是一根钉子!”

然后他不再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具女尸。

第十章漫长的黑夜1 那个死去的女人被埋葬的那一天,是一个星期后,村里的人称这一天为“上山”。在这
之前,我被那一口传说中的钟闹得心神不宁,老听说只要钟一响就会出事,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来了
这么久,也没听那口钟响过一次,越发引得我好奇,我终于憋不住问了继父,我本来是想问母亲的,可想到七婆
曾经告诉我,母亲两岁的儿子也是因为那口钟死的,所以没敢问,怕勾起母亲的难过。继父那天午饭后在门口劈
柴,我蹲下去帮他收拾,装作不经意的说:“桂叔,跟我说说那口钟的事吧。”

“小孩子,你要知道那些做什么?”

“我不小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就跟我说说吧。”

继父停下手里的活,坐下来点了根烟,看了我一眼,慢吞吞的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好象是很久以
前的事了,本来跟那口钟没什么关系的,那庙里本来香火也很旺的,你知道农村人都迷信,常有事没事就去庙里
烧香,有一次居然被人撞见在庙里的柴火间一个女人正在跟一个和尚偷情,这事马上就被传开了,大家都认为寺
庙被玷污了,再没人去烧香了,第三天,跟那个和尚偷情的女人就上吊死了,可能是没脸再活下去,当天晚上,
那庙里的钟响个不停,一直敲到后半夜,把大家都吓死了,因为那庙里根本就没有钟……”

“没有钟会有钟响?”我打断他。

“是啊,所以大家都害怕,说是和尚的鬼魂在作怪……”

“那个和尚也死了吗?”我又一次打断继父,只觉得全身的毛孔直往上竖。

“嗯,女人吊死的当天傍晚,庙里的柴火间就失火了,听说是那和尚自焚了,等把火浇灭,和尚被烧得骨灰
都找不着了,晚上就莫名其妙的有钟声,而且钟一响,这附近总会出事,有一段时间,那钟没再响过,停了好多
年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响了。”

“多久的事了?”

“好久了,几十年了吧。”

我说:“那以前怎没听你说过呢?也没听别人提起过?”

“你妈认识我那阵子,那口钟已经好些年没响过,大家都要把这事给忘了,谁还记得提?”

“那怎么又突然响了呢?”

“谁知道,前些年响了一段又停了,这次是年前开始响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见“咚——”地一声响,象一个炸雷一样直达我的心脏,沉闷的钟声。我看见继父的脸轻
轻地抽动了一下。

这里办白事的风俗也是非常的热闹,请了一支乐队,还有专人哭丧,哭丧的女子很年轻,最多十七、八岁的
样子,她直哭得声嘶力竭,就是没有一滴眼泪,也听不懂她哭的是什么词,偶尔听到有点熟悉的一段却是黄梅戏
里的《孟姜女哭长城》,我小时候常听母亲唱。我不明白,这死人跟哭长城有和干系?

中午的时候,外面摆了好多桌的酒席,几乎全村的人都参加了,我跟温可原自然也沾了这份荣幸。农村跟城
市不一样,没有饭馆,只能在屋里屋外摆桌子,还得分几批人自己带碗,我们这一桌的碗是由继父带,恰好跟哑
巴同一桌,她大概还记得那天我跟温可原把她带回来的事,朝着我们又是点头又是笑,用手又比划了半天。

在这之前,我听母亲说,跳河淹死的女人叫菊子,才十九岁,父亲在她九岁那年挖矿出了事,炸得连骨头渣
子都找不到,本来还有一个比她大十岁的哥哥,因为出外打工不知怎么染上了肝炎,没钱治也死掉了。母亲是个
极其坚强的女人,承受着生命中两个男人的死亡,硬是咬着牙撑了过来。有很多人帮她介绍过对象,但她始终没
有再嫁,独自把菊子抚养长大,如今连唯一的女儿也离她而去,多年的折磨使她彻底崩溃,菊子尸体被捞上来的
当天晚上,她就卧床不起,女儿的后事全部都由老三一家帮她料理。然而,今天她却破天荒的起来了,别人怕她
承受不了,要她躺着别出来了,可她死活不肯,就坐在棺木旁边,不吃不喝,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就那样呆呆的
看菊子的遗像,那眼睛里似乎连绝望都没有了。

我担心她会自杀,温可原说绝对不会,我怀疑温可原知道什么,问他,他就说是直觉。

才刚刚吃了几口我就吃不下了,我随意的看了看四周,就在我的眼睛落在一个男人的脸上时,我整个人都僵
硬了。如果不是在卧岭村,我绝不会感到奇怪,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

当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我慌忙拉温可原:“你看!你快看!”

温可原顺着我说的方向看过去:“怎么了?看什么?”

“就是那个男的啊,你忘记了?”

“谁啊?”

“我们一起去夏小宇那里,去庙里抽签,就是他帮我们解的签哪。”

温可原又朝那边看去:“就那个吗?”说完他准备用手指,我紧张的拉住他的手:“别指他,别让他知道。”

“怎么?你欠他钱?”

我打了他一下:“你才欠他钱呢,你记得他吗?”

温可原摇摇头:“没印象了。”

“你说,他怎么在这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世界这么大,我不是一样在这里?说不定他也是为了哪个女人才到这里来的,或者跟你
一样,他老家就是这里的呢。”

温可原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我却觉得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我始终觉得他这个人有问题。他正在一边吃东西一
边跟别人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头看我,我吓得赶紧低下头去。然后,我全身就
象触了电一样,我在一瞬间想起了那晚映在窗户上的眼睛。一个念头迅速地闪过脑海,他在跟踪我!但转念一想
又好象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在卧岭村的?可如果不是跟踪我,为什么我走哪都能碰到他?一种不安的气氛慢慢向
我围绕过来,我觉得有不详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这种可怕的预感,来自于他那双象鬼一样的眼睛里。

顷刻间,暴雨骤然而下。

所有的人都疯狂的朝可以避雨的地方跑,屋里站满了人,温可原拉着我跟一堆人挤在屋檐下,暴雨来得太突
然,谁也没有意料到。

只有那个女人,坐在棺木旁边,默视着菊子的遗像,在暴雨中宛如一尊石像。

有人拉她拉不动,然后有人给她披了件雨衣,她就那样一动不动,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

疯狂而至的暴雨,就象一个憋久了的人正在痛快淋漓的哭着。可是,我觉得这更象是一场血雨,正在慢慢地
淹没这个村子,淹没那些没有良知的人们。

暴雨一直持续到三点才停,路上全是肮脏潮湿的泥水,休息了一会儿,送葬队伍就要出发了,继父不让我跟
温可原去,理由是路上太脏了,我们还年轻,看到这些会不吉利。

一大堆人马要出发的时候,我东张西望,到处找那个解签的男人,就是没看到他的影子,一想到他,我心里
就莫名其妙的害怕,我忍不住喃喃自语的骂起他来:“妈的,人呢?跟个鬼一样阴魂不散,这会儿又死哪去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去,脸立时红到脖子。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刚刚不是说你,我朋友突然不见了,我在骂他……”我手足无措,越描越黑,温可原就站在我身
边不远处跟继父说话。

“真可怜啊!”他盯着棺木,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我松了一口气,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叔叔是这里人。”他对着外面一堆人扬了扬下巴。

我看过去:“谁?”

“我去帮忙了,改天见!”说完他就走了。

我站在那里意识模糊,犹如梦境。

2 天快黑的时候,启凡给我打了个电话,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离开他快半个月了,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
说快了,再过几天就回去了,他不放心的说:“我怎么总觉得你跑了就不回来了呢?你看,一去就去这么久。”

我轻笑着说:“傻瓜,我怎么会不回来了呢?实在是母亲病得太厉害了,不过她已经好了很多,我再陪她两
天就回去,啊。”

“钱还够用吗?不够我明天给你寄。”

“够的。”

“七月,我好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而且还这么远。七
月,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害怕失去你,我怕再也见不到你,真的,醒来以后,身边是空的,我总要对着空气喊
你几遍才会想起来你是回家了,我都不知道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好不习惯。”

我的心又痛了起来:“我也一样好想你,等我,启凡,我很快就回去了。”

跟启凡聊了一个多小时才挂,除了想念的话,还是想念的话,心里始终对他觉得有愧疚。我这样天天跟温可
原呆在一起,感情与日俱增,如果被启凡知道,我不知道他会怎样,我真的不敢想。

我突然开始憎恨自己,恨自己如此用情不一,可是我却无法抗拒温可原对我的好,我一片茫然,我该怎样回
去面对启凡?

终究是要回去的,母亲的身体好了很多,已经能够下床,我找不到理由继续在这里逗留。

晚上躺在床上,我反复的想着这个问题,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温可原躺在我身边也没说
话,他如何不知道我开始跟启凡打了那么久的电话?他只是沉默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我正想着要怎么跟他说,突然腹部一阵绞痛,我捂住肚子撕了一团纸就往外面跑,外套也来不及穿,我边跑
边跟温可原说:“我肚子疼得受不了,你赶快出来,我一个人会害怕。”

农村就是讨厌,家里没有厕所,只有在房间放一个小便用的桶,茅厕有点远,而且还很破,似乎风一吹就会
倒塌一样。

由于下午下过雨,外面的月亮呈灰蒙蒙色,勉强能看到路,我肚子痛得难受,顾不了害怕,深一脚浅一脚的
往茅厕跑。

我蹲下去以后闭着眼睛彻底让自己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我完全放松下来,我就被一种危险的气氛感染了,
茅厕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情急之中跑出来火机也没拿,风把门吹得哗哗直响,就象幽灵在哭泣一样,我只
穿了一件衣服,冷得身体麻木。我不敢再继续蹲了,心里埋怨着温可原怎么还不出来,估计他是在为我跟启凡聊
那么久电话心里不舒服的。于是,我草草了事,摸索着出门。

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女人的呻吟声,我不由得停下脚来,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如此寂静的
深夜听到这样的声音,怎不叫人惶恐?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我疑是过度紧张出现的幻觉,脚却象被钉住了一样无法移开,那声音又再度飘了进来,
断断续续,带着原始放荡的野性。我凝神听着,那声音是从旁边一间草棚里传出来的。我突然想起来那晚跟温可
原在井边提水时看见一个和尚的事情,我蹑手蹑脚的向那间草棚走过去,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脏紧紧收缩着。

“等等,好象有人!”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吓得赶紧往旁边躲,那里正放着一堆半人高的
草,我用手撑在上面大气也不敢出。

“哪里有人?别吓自己,这么晚又这么冷,鬼才会出来……,来,把这只脚放到我手上,高一点,嗯……”

我差点停止呼吸,我听清楚来,这个男人居然是那个解签的男人,尽管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对于一个认为会
对自己造成危险的人来说,他会记住对方的每一个特征,所以我一听就能确定在里面的男人是他。看来温可原的
猜测对了一半,他确实在这里有女人,但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来这里那就不知道了。可是,里面的女人,会是谁
呢?

许久,他才发出一阵满足的喘息声,我半蹲在那里,脚都麻了,加上冷得要命,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又
不敢挪动位置,怕惊动了里面的一对狗男女。

我听见女人说:“你什么时候带我走?”从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而且应该是个温柔年轻的女子。我在全村
所有我见过的年轻女人里面搜索,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这更增强了我的好奇心。

“你别急,不要老是摧我,等我把事情办完就带你走。”

女人的声音变得伤感:“不是我喜欢催你,你总是这样,你算算,你一共走几回了?第一回你走我就没说你,
我就当你死了,谁知道你又回来了,还说好要带我走,结果又一声不吭的走了,一走又是两年,丢下我跟宝儿,
可怜我临盆的时候,你却没有半点音讯,你说,这次要不是为了那庙里的东西,你能回来吗?也不知道你都是打
哪听来的,那吃人的东西它真能成宝?要真是这样,还轮得到你吗?也就你鬼迷了心窍,我每天都对着那家恶心
的人,谁能受得了?你从来不想想我们娘儿俩,我好歹也跟你生了个儿子。”说着说着,她低声哭了起来。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庙里的东西?什么能吃人的东西?

只听他说:“好啦好啦,别哭了,我知道你受了好多年的委屈,我就快成功了,你再等等,等我一弄好,我
就带你们走,我这不都是为了以后你跟宝儿能过上好日子吗?”

“哼!男人都这样,没一个可靠的,只会拣好听的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张寡妇那档子事啊?我就是想
不明白,你怎么能看上她了呢?”

我心里一紧,张寡妇不就是菊子的母亲吗?

“胡说八道,我哪能看上她。”

“哦,那你是不是看上田桂家的女儿了?人家刚从城里回来,人又长得好看,我看你今天吃饭的时候就魂不
守舍,老盯着她看,还走上去跟她搭了几句话,你别指望人家能看上你这张老脸,人家的男人可是比你强一百倍,
又年轻又帅……”

我吃惊不小,她在说我。

男人打断她的话:“去,去,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早就认识她了,这丫头挺难缠的,她好象很怀疑我,我没
想到她是田桂的女儿,今天突然看到她把我吓一跳,我是怕她乱搅和,坏了我的事。”

“那你不会把她也……”

我听了心里一凉,他想把我怎么样?

“等等看,只要她不干涉我的事那就不管她,不过这小丫头有一股子韧劲,我得小心点她。”

我松了一口气,暗暗发誓再也不管那疯子的事。里面陷入了一片沉默,女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她说:“你有
没有想过,这样做可能要遭报应的。”

“真是妇人之见,你懂个屁!人不为己,会天打雷劈的。”

“唉!我这几天眼睛一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这很正常,钟又响了嘛,反正出了事也有那傻小子帮我顶着。”

“你别看他不说话,傻傻的,我就看他阴森森的。”

我手下的草终于承受不起我长时间的支撑,“哗”地一声,倒了一半,我一屁股坐到潮湿的地上,手里摸到
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我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鞋,一只棉的红布鞋,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手象被高压电碰到了一
样。这么暗的月光,我依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菊子丢掉的一只鞋,如果菊子真的不是跳河自杀的,那么她的出事
地点应该就是在这里!想到这儿,我差点就让自己哭了出来。

里面的女人惊呼一声:“啊!有人!”

我吓得又躲在半堆草后面不敢动,屁股下面又冷又湿,我觉得身体快冷得失去知觉了,只期望着他们赶快离
开,我也好回家了。

“那你先回去吧,说不定是老鼠,你小心一点,别让人发现了,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嗯,那我走了。”

我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侧过头去看,这一看我险些惊叫出来,打死我也不会想到,从草棚里出来的女
人,居然是那个哑巴!

她四处张望着,然后低着头从我旁边的那条路上走了过去。

她根本不是哑巴,她居然装哑?还跟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人私通。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是,突然传来温可原叫我的声音。这个该死的男人!

我不顾一切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忽然整个人都楞住了。男人的影子在我身后被暗暗的月光拉得很长很
长,还没等我回头,我的嘴就被一只枯瘦的手捂住了,紧接着脑袋上是一阵猛烈地撞击,我没有了任何知觉。

3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象现在这般难受过,四肢无法动弹,身体以及五脏六腑统统象被撕裂了般疼痛。我不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犹如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我拼命的挣扎,
疯狂的呐喊,可回答我的依然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迷迷糊糊中,我好象看到了启凡,他正微笑的看着我,他说:“来吧,我美丽的新娘!”

我穿着长长的婚纱向他跑去,我看见自己美得象个天使,启凡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在草地上奔跑,四周围
全是我们幸福的笑声。然后启凡拥着我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天堂。”

“天堂?很远吗?”

“不,一点也不远。”

我痴痴的望着他:“那你知道去天堂的路吗?”

“闭上眼睛,我的公主,我带你飞。”

我快乐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就感觉轻飘飘的,我睁开眼睛看,真的离开了地面。我们飞过了高山,飞过了大
海,转眼就看到了天堂的大门,可是继父却突然从里面出来,他手上拿着一杠猎枪,他说:“你不能带她进这扇
门。”刚说完,他就朝启凡开了一枪,启凡拉着我的手一松,直直地坠了下去,我尖叫一声:“启凡——”

又似乎看见了温可原,他用那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都要碎了,我想过去拥抱他,他却连连后
退,他说:“别过来,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明明要跟安启凡订婚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
在一起?”

“可原,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没答应要跟启凡订婚,都是开玩笑的,不是真的。”

他半信半疑的问:“你没骗我?都是在开玩笑的?”

“对,相信我。”

他终于笑了出来,他张开双臂对我说:“我相信你,来,让我抱抱,七月。”

我刚准备扑过去,他却变成了启凡的样子。我停在那里傻傻的看他:“启凡?”

“七月,你怎么对得起我?”

“启凡,你听我说。”我想去拉他,被他用力地甩开。

“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启凡,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他愤怒的打断我的话,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来:“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
女人,亏我还在天天盼着你回来,你要我怎么原谅你?你要我怎么忍受你?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音刚落,那把刀就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头依然象随时会爆裂一样。我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很模糊,第一个反应是,我这是
在哪里?随着所有的感官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一面被火映得通红的墙壁,我慢慢转动着脖子,头痛地厉害,我看
清楚来,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有点象在电视里看到的古代的密室,四周围的墙上点着火把,放着一些不同的兵
器,在房子的中间烧着一堆烈火,上面架着一口很大的锅。我心想,我这是到了哪个朝代的兵器室了吗?我是不
是在做梦?我动了动身子想起来,蓦地一惊,天那!我这才发现自己被人赤身裸体的绑在了床上,身上只盖了件
薄薄的被单。我没命的挣扎,可是越挣扎四肢上的绳子却勒得越紧,我闭上眼睛安慰自己,这不是真的,这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