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我没有听我父母提过啊。”朱洗半张着嘴惊讶地说。
“是的,我也是在七十年代初”文革”的时候被下放到这个农场,一年多后,我开始听到这个传说,传说最早来自一个歌谣。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复砚开朗声念出歌谣,歌谣虽然短短数句,却让朱洗、刘佳明和崔光筱听得脊梁之上一阵寒气。
“所谓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就是说失踪的人是被天狗吃掉了?看见的就被吓丢了魂魄而昏迷不醒?”刘佳明问道,复砚开点点头。
“太荒谬了,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有这种解释!”刘佳明忍不住大笑起来,但是他忽然发现崔光筱和朱洗都没有笑,而是一脸严肃。
“不是吧,朱洗、光筱,你们不会真的相信这种事吧?”刘佳明走到朱洗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轻松地说,可是朱洗打掉刘佳明的手。
“可是我母亲,还有这里的一堆文件说明了什么?”朱洗冷冷地说道。
“而且,这个歌谣我听我父亲唱过。”一向不说话的崔光筱忽然低头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他也知道?”复砚开惊讶地问。
“嗯,他有时候一个人作曲作不下去烦躁的时候,就会坐在窗台前哼歌。我听过,就是这首歌谣。”崔光筱肯定地说。
“我忘记了,你父亲虽然与我不熟,却和远山是好友,一定是远山告诉他的。”复砚开恍然大悟说。
“我调查过,这一带从创县到近一千多年,从来没有这首歌谣出现过,失踪的事件也是近三十多年才有,所以我觉得歌谣是人为编造的,为的是引起恐慌,好转移视线。”复砚开推测说。
“找到创作歌谣的人就可以知道为什么了吧?”刘佳明一脸自信地说。
“扯淡,都几十年了,而且这个又没版税稿费,谁会承认是自己写的?”朱洗冷笑道。
“他没有说错,我的确去寻找过歌谣的来处。”复砚开笑了笑,看着刘佳明,刘佳明也得意地笑了,摸了摸后脑勺。
“可是我只知道,歌谣是从一群孩子那里传开的,但是问起来,他们却说是一个同龄的小女孩在做游戏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唱的,我询问这个小女孩的特征,他们只记得那个小女孩穿着洋装,手里还抱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虽然长得漂亮可爱,但是一脸病态。不过后来农场忽然以旷工罪和不好好接受劳动改造的罪名将我关押起来,以后我一直没能继续查下去,后来事情过去,也就逐渐淡忘了。”复砚开继续说。
“那个年代可以穿洋装又有洋娃娃的应该很少才对。”崔光筱说道,朱洗和刘佳明都点了点头。
“有这种能力的人,要么是家里比较有钱,而且可能还在海外留洋过,要么就是国外在华居住的人,不过后面的不太可能,人数太少,而且大多数都是住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朱洗说。
“这样的确缩小了范围,不过后来我去看过,能够符合条件的人家都没有女儿,甚至那段时间也没有远方亲戚来这里居住游玩的记录,所以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成了谜。”复砚开叹了口气。
朱洗还要继续问下去,这时章远带着两个女孩回来了。
“街上很有意思,有好多卖小工艺品的,还有很多水果,我们一起去吧。”董琦拉着朱洗的手说道。朱洗有些迟疑,看了看复砚开。
“年轻人来这里就多玩玩,你们明天有空再过来,反正我一直待在这里,要不是我家太小,我就留你们住下来了,呵呵。”复砚开将文件放入木箱,盖好锁上,和善地望着董琦牵着朱洗的手,董琦被看得不好意思,就将手松开了。
朱洗见复砚开如此,也只好随了董琦的意思,六人向复砚开告辞后离开了诊所。
复砚开转身回到医务室,走到墙壁上的挂历面前,撕下其中一页,撕下来的日历上赫然清晰地写着”八月十四”。
随便逛了几个小时,大家还要赶汽车回农场,所以也没买什么,只是为王业兴的小孙子带了些小玩具,还有一些有意思的手工艺品,便连忙回走,谁知道还是误了最后一班车,大家只能徒步回去。所幸朱洗记性很好,虽然走得艰苦,却未迷路,只是天色渐沉,四周光线越来越暗,路上有很多地方都是顽石破洞,踩上去虽无大碍,却容易扭伤脚,这让他们行走的速度更加慢了下来,加上董琦身子较弱,走在队伍最后面,刘佳明和解小敏一左一右招呼着她才勉强往前赶去。
朱洗看了看天色,心想这样走下去到天黑即便不至于迷路,就是到了王业兴家恐怕也要九点多了。还好农场办事处有电话,他早就打了个过去,让人转告王业兴不必担心,否则这么晚六个人都没了联络,还不把王业兴一家吓得不轻才怪。
路上微风渐起,由于下午天气炎热,虽然临近中秋,但这里无遮无拦,阳光直射下来也热得厉害,所以大家只是穿着夏装,不料这里昼夜温差不小,没多会儿连章远、刘佳明都觉得裸露在空气里的胳膊也凉飕飕了。
走进农场,有一条很长的路,这条路完全是进出农场的汽车轧出来的,所以崎岖不平,到处坑坑洼洼,就是坐在车子里也颠簸得不行,何况脚踩过去。而且附近荒无人烟,连盏灯也少见,两边都是半人多高的甘蔗地,风声袭过发出一阵阵刷刷的声音。
“哎哟!”解小敏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董琦问道,刘佳明也停了下来。
“我刚才买的一个玻璃灯笼好像滚到路边去了。”解小敏焦急地在原地乱转,蹲下身子一只手挽起长发,一只手在地上摸索起来。
“别找了,丢了就丢了吧,明天再买一个吧。”刘佳明劝道。
“不行,那灯笼很漂亮,我一定要找到它,而且老板说这是他做的最后一批,再等就要一个礼拜后才做得出来了。”刘佳明知道解小敏平日里就喜欢这些小玩意,爱不释手。
“要不你扶着董琦先走,我帮你找。”刘佳明说。
“算了,你扶着琦琦先走吧,我来找。”
“小敏,你让他找吧,佳明从小找东西就很厉害呢。”董琦笑了笑,拉着解小敏往前走。
刘佳明脸一红,小时候大家经常一起玩,刘佳明最喜欢翻抽屉找些小玩具,董琦都找不到的东西刘佳明居然能找出来,大伙经常笑他找东西比狼犬都厉害。
“那,你慢慢找吧,找到了我会好好感谢你的。”解小敏璨然一笑。
但是天已然大黑,别说现在,就是白天滚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到甘蔗地也要找上半天呢,但说出去的话不能食言,更何况是在董琦面前说的。刘佳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灯在附近的地面搜索,可是怎么找也没看到灯笼的影子。抬头望去,发现其他人已走远了,即使走在最后的两个女生也已经消失在前方的黑夜里了,刘佳明叹了口气,只好继续找,多少拖点时间,也表示自己尽力了。
这时候,蓝色的手机灯光好像拂过什么东西,并不是玻璃灯笼,刘佳明好奇地走过去。
脚底下发出擦擦声,踩上去就像自己家里厚实的羊毛地毯一样,这时候月亮出来了,如凉水的月光洒在甘蔗地里,发出来的光似乎都带着甜味。刘佳明看到甘蔗地前躺着一样东西。
一个普通的洋娃娃,虽然有些旧,却非常完好,只不过娃娃的脸朝下,背对着刘佳明。
“怎么会扔在这里,该不是哪个小孩忘在甘蔗地的吧。”刘佳明喃喃自语道,接着蹲下来捡起了那洋娃娃。
那娃娃大概两个手掌多长,头上扎着金色的假辫子,身上是红黑色错格相间的棉质上衣,下面是黑色套裙,娃娃做得很精致,脚上还穿着袜子与红色皮鞋。
他很想看看洋娃娃的正面是什么样子,于是随手就将洋娃娃翻过来。可是他却看到娃娃的正面和背面的后脑勺一个样子。
“哪里有人做洋娃娃不做脸的?”刘佳明觉得有些奇怪,他站起身,甘蔗随着风在他手边摆动着,扫过他的脸与裸露的胳膊,让刘佳明觉得有些瘙痒,于是他拿着娃娃重新走出去,来到大路上。
此刻月光更加明亮了,刘佳明忽然发现娃娃不是正反面都一个样子,因为他的手指头可以抚摸到娃娃朝下的脸上凹凸不平的五官,刘佳明决定再把那洋娃娃的脸翻过来,看看什么样子。
不过这次他依旧没有看到,可是却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管怎样翻都看不到洋娃娃的脸了。
那是因为每次他把洋娃娃翻过来的同时,那洋娃娃的脑袋也翻了一百八十度。
刘佳明的手有些颤抖,他很想把这该死的洋娃娃给扔了,去追赶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朱洗董琦他们,但是他此刻仿佛脚底打了木桩一般,回头望去,整条路长得好像一根巨大的灰色布袋绳,绑在巨大的甘蔗田中间,仿佛要将甘蔗勒出汁儿似的。
刘佳明知道,如果看不到那洋娃娃的脸就无法丢掉手中这个古怪东西,看来的确不能在这种环境下在路边乱扔垃圾的啊。
不知道翻转了多少次,每次都只能看到那洋娃娃的后脑勺而已。
把头扯下来就是了!
刘佳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无疑这是个很有效的办法,于是他左手抓住洋娃娃的身体,右手紧紧握住头部,用力向两边拉扯开来。
但是他没有扯下洋娃娃的头部,因为他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在这片巨大的甘蔗林上,只有他和这个女孩两个人。
刘佳明确定她是人,因为在月光下她有影子。
只不过她也是背对着刘佳明,身上是红黑色错格相间的棉质上衣,下面是黑色套裙,脚上还穿着袜子与红色皮鞋。
与刘佳明手里的洋娃娃穿的是一模一样。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是只能看到金色的发辫在月下闪闪发亮,非常漂亮。
“洋娃娃是你的?”刘佳明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于是刘佳明走了过去,他打算走到女孩正面。
但是当刘佳明走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咔嚓一声,那女孩如同手里的洋娃娃一样,将脑袋整个反转了过去,留给刘佳明的只有后脑勺。
刘佳明的身体瘫软下来,虽然那小女孩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而他手里的洋娃娃忽然发出了歌声,那个声音很细腻,仿佛用针来撩拨琴弦发出的声音,却又清晰入耳,字字听得真切。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
是复砚开说的那首歌谣。刘佳明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洋娃娃,洋装女孩,这是当年复砚开追查的小女孩。
从刘佳明额头上的汗还未来得及流下来就被风吹干了,在明亮的月色下,刘佳明坐在地上,双手手肘撑着粗糙的泥土,抬着头看着那个翻转着脑袋的洋装女孩,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那女孩仿佛一个稻草人一样站在他面前。
刘佳明的身体一阵阵滚烫,仿佛置身在蒸汽房间里,接着冷风一吹又是一下下冰凉,犹如凉水迎头浇下,他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犹如针一般扎在毛孔里,有些酥麻,有一些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是又不能确定具体在哪个位置,眼前的洋装女孩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姿势,背对着他站立着,仿佛原本就在那里一样,刘佳明的喉咙干涩得紧,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剧烈地收缩起来。他下意识地用舌头去舔,但是毫无作用,反倒是每舔一次,收缩得更厉害,舌尖也一阵阵发凉。
我该如何离开?为什么会出现这东西啊,天狗吃人的传说是真的么?刘佳明的脑海里冒出无数个疑问,一时间慌了神智,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一只手拍在了刘佳明肩膀上,他被吓了一激灵,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虽然他素来讨厌,但此刻却让他觉得非常可爱。
拍肩膀的就是朱洗。
“我回头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摔在沟里了,没想到你坐在田上发呆,干什么呢你。”朱洗唠叨起来。
“朱洗,你来得正好!我看到那个会唱歌谣的女孩了!”
刘佳明激动地拉住朱洗的手,同时转过头伸手指向前方,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甘蔗地和一条仿佛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幽幽小径,弯弯曲曲,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在抽动,如一条匍匐前进的白蛇。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会唱歌谣的女孩,我看你是被冷风吹得眼睛打盹了吧,赶快回去,喝点热粥暖和一下吧。”朱洗语带嘲讽,用力拉起刘佳明沉重的身体。刘佳明不可置信地一直盯着那里,似乎相信再努力些看就能把那女孩从某个角落揪出来。
“见鬼了,我明明看到的。对了,还有一个洋娃娃。”刘佳明想起那个古怪的看不到脸的娃娃,赶紧拿起来给朱洗。
“哟,你还真是赌上了自己找东西永不落空的福尔”犬”斯之名啊,就算拿着手电也难找的灯笼居然被你找到了。”朱洗继续嘲笑着刘佳明。福尔犬斯是他给刘佳明起的外号,虽然事隔许久,他却经常拿出来和刘佳明开开玩笑。
刘佳明吃惊地望去,却发现手里攥着的分明是一个精致的玻璃灯笼,洋娃娃玩具、金发女孩似乎从未出现过。
“走吧,别开玩笑了,小敏知道你找到灯笼估计很高兴。”朱洗不再开玩笑,拉着刘佳明朝前方跑去。
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刘佳明觉得脚踝处有些刺痛,他没有在意,心想或许是被地上的石子扎到了。
月光照着刘佳明向前疾驰的背影,穿着名牌运动鞋的脚一次又一次地快速摆动着,在脚踝处,一个背着脸的木偶玩具死死地抓在刘佳明的裤腿上,跟着鞋子一下一下有规律地震动着。
回到王家老宅,王业兴已经等得很焦急了,他背着手在门口的院子前转来转去,虽然他从朱洗的电话中知道孩子们误了汽车,但是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自己真是不知道如何向几十年的老友交代,所以当他看到朱洗他们疲惫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总算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大家都累得不轻。章远和崔光筱随意吃过晚饭后,拿热水烫过脚,咧着嘴拿针挑着脚板上的大水泡,最没事的就是朱洗和解小敏,朱洗经常爬山,解小敏是长跑冠军,这点路对他们两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至于董琦,连饭都没吃只是喝了些糖水吃了个橘子就回去睡觉了,她已经累得连话也不愿意多说半句。
只有刘佳明一整晚心神不宁,甘蔗地发生的事他确定不是幻觉,所以他想起复砚开说的那些失踪和昏迷的人心中非常不安。
“你没事吧?”解小敏好奇地望着他。
“没事,只是有些累。”刘佳明无心说话,眼前晃动的全是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金色头发的小女孩。
“这么大一人走点路就累,身体真差,要遇见个流氓歹徒什么的,别说打了,你就是跑也跑不过啊。”解小敏笑嘻嘻地嘲笑道,要是平时刘佳明非要和她斗嘴不可,不过今天他实在没心情,只是嗯嗯了两句,就走到外面去透透气散心。解小敏望着刘佳明的背影,撇了撇嘴,眼皮耷拉下来,叹了口气,走到董琦的房间去了。
刘佳明走到院子外,王业兴邻居的小孩正在笑嘻嘻地玩耍,他没留神,两个孩子追打的时候撞在他腿上,他扶起小孩,便转身离去。
转身的时候他发现那两个小孩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嘴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知道那是当地方言,这里的孩子也不是每个人都习惯说普通话,当没有外乡人的时候他们喜欢说这里的方言,所以刘佳明一点也听不懂,只看到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回到房间,刘佳明脱下衣裤,看到裤脚脏兮兮地沾满了泥巴,这条裤子还是父亲送的,价值不菲,现在刘佳明却管不得许多,只是将裤子随意一扔,蒙着头睡觉了。
刘佳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模糊间耳边飘来几个字,声音虽然微弱,却让刘佳明一激灵醒了过来,掀掉身上的棉毯,也顾不得披上外衣,径直跑到房外。
房子外面几个孩子正在嬉戏,互相追逐,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背对着刘佳明,原来她正站在刘佳明房间的窗户外面,在那里唱歌。
歌词刘佳明太熟悉不过了。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寻月不见,便将人填。食者身无影,见者魂难全。劝君中秋夜,好生入梦眠。”
“要死啦,你唱这个做什么!”刘佳明正在恍惚之间,一个面色纸黄、身体瘦削如柴的中年女人踏着碎步冲到小女孩面前,左手拉着女孩的耳朵,右手作势在她屁股上轻轻拍打了几下,便要拉着小女孩转身离开,刘佳明连忙跑过去拦住了两人。
“你不是老王家的客人么,拦着我们干什么?”那女人斜眼看了看,护着孩子朝后退了退,刘佳明低头看见小女孩长得很乖巧,有些害怕地抱着那女人的腰。
“你怎么会唱这个歌谣?”刘佳明蹲下来问道。
“是你昨天带来的洋娃娃唱的,我从它那里学来的。”小女孩嗫嚅地说道。
“我带来的?”刘佳明大惊。
“是啊,我看到它抱着你的脚踝,你就那样拖着过来的。”小女孩指着刘佳明的裤管说。
难怪昨天晚上那群孩子惊奇地看着自己,刘佳明这才明白过来。
裤腿上的脏东西原来是那个洋娃娃抱着自己的腿弄上的,想到这里刘佳明就更加奇怪那个洋娃娃去哪里了,虽然他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小女孩的母亲粗暴地打断了。
“别说了!快回去做作业!”女人拉着女儿飞快地跑过去,嘴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
刘佳明看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今天就是中秋节了,而且也是他们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
必须赶快回去,这里越来越古怪了!刘佳明心中默想,他将朱洗单独叫出来,并告诉他自己希望立即回去,离开农场。
“现在回去?”朱洗吃惊地看着刘佳明,刘佳明肯定地点点头。
“不行,今天是中秋节,王伯说了让我们过完节明天一早送我们走。”朱洗断然拒绝了。
“该死的!你能不能听我一次。我昨天晚上在甘蔗地里看到那个小女孩了!穿着洋装拿着同样穿着洋装的洋娃娃,而且她还唱了那首什么歌谣,我听得很清楚。今天早上,就在院子里,也有个女孩说昨天晚上看见一个洋娃娃抱着我的腿,而且还听见那洋娃娃唱歌。朱洗我求求你了,赶快走吧,我不想大家任何一个人出事。”刘佳明苦苦央求道。
“你看到那个女孩听到那首歌谣了?”朱洗的眼神变得兴奋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佳明奇怪地问道。
“传说看来是真的,复教授没说错,当歌谣重新响起,天狗会在今天晚上出来吃人!”
“你疯了?明知道传说是真的还不赶快走?”刘佳明双手抓着朱洗的领子吼道,但朱洗只是抬起头冷笑着不说话。
“要走你走吧,我是不会走的。我不会放弃查出我母亲失踪的唯一机会,她和以前的那些受害者一模一样。如果我们走了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结果了。”
”你真的疯了。”刘佳明觉得眼前的朱洗非常陌生,他发觉有人过来,转头一看,原来其余四人都走过来了。
”我们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昨天晚上绝对不是幻觉。”刘佳明放开朱洗,将自己后腿上的痕迹给众人看。
的确,那裤腿上有类似手指的痕迹。
”就算是,我们也希望帮朱洗找到他母亲失踪的原因啊。再说了,复教授不是说了失踪的全是当地人么,那传说都十几年没出现了,说不定只是吓唬小孩子的。”董琦说完偷偷地看了看朱洗,期待看见他脸上赞许的表情,可惜朱洗面带霜色,只是盯着刘佳明。
”是啊,都最后一天了,王伯还说要留我们吃饭,这么走了不太礼貌啊。”章远附和道。
崔光筱不用说话刘佳明也知道他站在谁一边,解小敏肯定也是跟着董琦的。
”算了,我不管了,反正今天晚上大家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回去!”刘佳明叹了口气。
吃过早饭,王业兴让朱洗去县城把复砚开接来一起过节。复砚开在这里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他和王业兴也算相熟,所以每逢过年过节,王业兴都会请他一起过,无非多副碗筷,也免得复砚开一个人寂寞。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朱洗却一个人回来了,他说复砚开并不在诊所,旁边的人说昨天复砚开早早关了诊所,急匆匆地出去了。
朱洗刘佳明等人跟着王业兴的家人操办中秋的宴席,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弄好,一桌的美食让中午只吃了些鱼粥的众人口水直流。饱餐之后,大家来到王家院子里吃月饼剥福橘赏月,不料才刚入夜,月亮就看不见了,王业兴一家习惯早睡,加上忙活了一天,见无月可看,一家人便早早上床睡觉,留下六个年轻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月亮怎么看不见了,奇怪,刚才还很亮的。”董琦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
”只不过暂时被云遮住了吧,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朱洗提议道。
”绝对不要!”本来已经进入卧室的王业兴忽然出现在董琦身后,他睁大着双眼,鼻翼激烈地抽动着,夜晚秋风凉爽,但他的额头满是汗珠。
”我们只是出去走走,再说六个人也不会有危险。”朱洗笑道。
”不行!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不能让你们出任何意外!”
王业兴断然拒绝了,他亲自走到大门前,放下门闩。
”可是王伯,昨天你也并不介意我们外出啊,还是说中秋夜的晚上外面有妖怪么?”
朱洗双手叉腰,慢步走到王业兴面前,刘佳明站在朱洗身后,看到王业兴的表情非常尴尬。
”我只是怕外面太凉。再说,女娃娃也怕黑吧?”王业兴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董琦和解小敏。
”没事,有四个男孩子呢,再说我们也习惯晚睡。”董琦的话让王业兴无言以对。
”王伯,难道说你有什么事情知道而没告诉我们么?”客厅里只有七个人,朱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是复砚开告诉你的?”王业兴恨恨地说。
”是的,还有那首歌谣,昨天佳明也看到了,如果真的有事情会发生,躲也躲不掉!”
刘佳明觉得朱洗的语气越来越怪异了,以前那个温文尔雅处处为他人考虑的家伙不见了。
”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出去,她就在外面,每年的中秋夜所有人都会早早睡觉,但还是有人失踪和昏迷,我宁肯自己有事,也不能对不起老朋友啊。”王业兴都带着哭腔了。
”好吧,我答应你王伯,不过你要告诉我当年有关于母亲的所有事。”朱洗放下手,走到墙角的椅子上坐下,王业兴擦了擦头上的汗,沉默下来。
大家都没出声,等着王业兴开口。客厅的电灯绳在外面的风的吹动下摇摆不定,昏黄的灯光将众人的影子摆弄得摇摇曳曳,每个人的脸庞在模糊的光线下都变得渐渐不清晰起来,像隔着蒙了雾气的玻璃。
”我无意隐瞒,但那段历史实在对任何人都毫无意义。当年你们的父亲都是在这里下放的知青,我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因为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我觉得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和我一样吃苦,所以我经常帮他们干粗活重活,这种事对我来说习以为常,平时我也会拿一些从海边打来的鱼和他们一起喝上几口家里酿的米酒,就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农场的工作虽然乏味辛苦,不过我们五个却非常投缘,这样的苦中作乐的生活过得非常愉快。
”直到有一天,她出现了。”
”我母亲?”朱洗惊讶地问。
”是的,我和母亲去海边捕鱼时发现了她,当时她晕倒在海边,全身湿透了。我母亲让我将她救了回去,并安置在我家。
”你们的父亲在收工后来我家聚餐时发现了她,当时就被那女孩迷住了。当时的农场几乎都是男人,为数不多的几位女知青天天都被围着,但她们连眼皮都不夹我们这些人一下,都巴结着那些手里有实权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