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们,是不是真想瘦下来?”四人中最为成熟,稳重的李曼问。
“那当然了!”其余的人齐声回答。

“那就好好制订一个计划,在下学期之前,一定要将体重减到我们理想的数字。这个暑假都不要回去了,否则就会反弹。夏天热,懒得动,肯定是吃了睡,睡了吃。父母心疼我们,更不会去监督减肥了。”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李曼说得很有道理。
“那好,等下就都打电话回去,说为了准备四级考试和考研,不回去了,如何?”芳芳建议道。

大家表示赞同后,李曼拿出一张纸,分成四份,第一排写上大家的名字和体重,接着分给三人。

“写下你们最希望的体重数字,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下午我就去买了一个秤,时刻测量体重。”李曼真的如同大姐姐一般。

“大家都争取减到一百,如何?”小米笑了起来,“这个数字很吉利啊。”
“好,就都写下一百吧,预祝我们减肥考试可以拿到满分!”芳芳兴奋地喊道。

“呵呵,我的压力最大,不过我会努力的。”李曼也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安心看着三位姐妹坚定的脸,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四个胖女孩将手叠放在一起,喊出了自己的口号。
“减肥到一百,好运自然来!”


2

从一走进这个房间,我就感觉到很多视线扫射着自己,夹着凉席的胳膊更紧了一些。我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其余的三个女孩都放下手里的事,一起注视着我,那种奇异的目光我早就习惯了,所以不用看,我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居然有这么胖的人啊!”
“这身肥肉到底要多久才能养成呢?”
“一定是过于懒惰吧,即使再贪食、再不运动,也不至于这样啊。”

就是这样,我仿佛有了超能力,可以听到她们在内心的感叹,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们和其他人一样都会这样想吧,这很正常。

“嗨,你好。”其中一个长头发、高个儿的女孩走了过来。我略微抬起头,看见她纤细的腰围,好像我的大腿都比她的腰粗得多。

“你…好…”我战战兢兢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我们也是这两天刚来的,以后大家都是室友了。”她友好地笑了笑,眼睛完成了月牙形,左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盛满了友好。

互相报了姓名,女孩们又去忙自己的事了,看书、听歌、上网,仿佛明明是占空间最大的我突然消失了一样。我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找到自己的床位把被子铺好,

膝盖跪在床板上的时候,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坐在一旁戴着耳机的女孩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她停住了,也看着我。
“我在听相声。”她慌忙解释说,但是我的耳朵非常灵敏,她听的分明是歌曲。

“嗯,我也喜欢相声。”我笑了笑,继续在嘎吱声中铺好床垫。
第一天,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她们看上去十分友好热情。

我们四个并不是同一个系的,除了最开始的女孩和听歌的,另外一个是法律系的,只有第一个和我握手的她和我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

开班会的时候,她把我拉过来坐在一起。我很高兴,这是我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在班会上,我看到两种眼神朝我这里看过来,一种是惊讶的、嘲笑的,一种是爱慕的。

的确,连对同性都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何况是那些青春期的男孩子。我依稀觉得这女孩是一颗璀璨的珍珠,在未来的大学生活里,一定会越发多姿多彩,光芒四射。

“能够在一个班级又是一个寝室,很有缘,希望以后能成为好朋友啊。”晚上临睡前,她拍拍我的床角,然后睡了下去。

灯熄灭了,我躺在床上,身上的肥肉像水袋一样朝两边流淌下去,脖子处堆叠起来的肥肉的褶皱让我很不舒服。但我不敢翻身,那样一定会吵醒她们吧,嘎吱嘎吱,像永远锯不断的木条。

“啊,我好像胖了一点,都怪最近食堂的菜油太多了!”女孩气呼呼地将面膜敷在脸上,用手摸着她根本毫无脂肪的腰部。
“那就跑跑步吧。”在一旁看书的她说。

“一个人坚持不了啊,要不这样吧,大家一起来跑步,减肥如何?”她俏皮地做着鬼脸,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我面前。我正躺在床上看杂志,那样比坐着舒服一些。
减肥吗?

我突然来了兴趣,如果是大家一起互相监督,一定可以成功吧,至少可以稍微减轻点我的体重。
“我也要参加。”我在床上小声说。

那个非常活泼、长着大眼睛的马尾辫女孩甩着头发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一种无法置信的样子。

“你?你也要减肥?”她终于忍不住了,我就知道,时间一长,那种从心底泛出的鄙视是无法压抑的。
“不行吗?”我依旧平静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都这样了…”她依然有些犹豫。这时候,那个女孩走了过来,她拉开马尾辫。

“没关系,你也来参加吧。我们是一个寝室,就是一个整体,不过要适度,太剧烈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对吧?慢慢来。”

“我真的行吗?”这次换成我犹豫了。
“要有信心!我们一起来帮你!”她走过来,又拍了拍我的床角。

我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临床的她了。
“我随便。”另外的短发圆脸女孩头也不回地说。

“这样吧,先买个电子称重器吧,数字说话,更加清晰些。大家互相监督,不准贪吃、贪睡!”
“可以。”
“好啊,明天就去。”

似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我也无法沉默了。
“最好买个量度大点的吧。”

她们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我,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我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女孩也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炸响。

“这家伙,原来也是很幽默的啊。”
“哈哈哈,我受不了了,买个量度大点的。”

不到半个月,她们已经不再介意说我胖子,不介意在我面前提这些了。这是我主动要求的,毕竟这是事实,谈不上受伤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要说被事实的形容词刺伤,
那也太脆弱了。我想我来之前,辅导员应该和她们说过我的事。这段时间,她们都很忌讳说减肥啊、肥胖啊、瘦之类的字眼。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大家就有距离感了。

我的笑声越发大起来,嬉闹中,眼角竟有些湿润了。

 

3

刚刚跑完2000米——绕着400米的操场跑了五圈的安心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被掏空了,她口腔里的水分已被榨干,唾液变成了半凝固的沫子。她叉着腰走进寝室,并没有顾得上喝水,而是马上脱去外套,站在了电子称重器上。

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闪烁,然后慢慢停下来。
有效果的!虽然才跑了一星期,但是已经减了四斤。安心还是不是减得最多的,李曼昨天就称重少了五斤多了。

果然最有效的还是节食加锻炼。

但是,现在对食物的渴望几乎快要将自己折磨死了,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其余三人跑完步,已经洗完澡去教室背单词了。安心起得晚了些,而且最后跑得实在太累,几乎是走过来的,所以慢了很多。

安心突然下意识地转过头,眼角余光扫过,她看到自己的桌脚旁边的地上有一颗巧克力。她觉得舌尖一阵雀跃,仿佛从嘴巴飞出去一样。安心吓坏了,立即用手捂住嘴。

现在是早上六点一刻,外面的空气微微发亮,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全亮。安心眼睛盯着那颗巧克力,她一下子记起了关于巧克力的所有味道——绵密、滑嫩、甜腻、略苦交织在一起,安心感到自己脑子里的神经剧烈地跳动着。

安心走过去,拿起巧克力。
是一颗吉百利。

安心吞了口唾沫,她用手指头不自觉地开始剥开包装锡纸,棕黑色带着光泽,像黑玛瑙的巧克力已经露了出来。

等等,这巧克力是哪里来的?在这减肥的时候,这可是大忌啊!
难道有人偷吃吗?

是李曼?不会,她是减肥最积极的。芳芳吗?她好像不喜欢吃巧克力,一定是小米,这丫头总是傻乎乎的,四个人中嘴巴嘴馋,一定是她藏起来偷吃,结果掉出来了。

安心将锡纸又包了起来,说好了减肥期间严谨在寝室放这种东西,否则闸门一开就全部崩溃了。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减肥了,以前功败垂成,不都是最后禁不住诱惑放弃了吗?难得大家一起做一件事,以后这种机会估计就少了。

安心正在考虑如何处理巧克力,她看着称重器,突然闪过另外一个念头。
等等,如果这颗巧克力是某人故意留下来的呢?

她们三个都走得比我早,临走前留下来,能看到的就只有我了。

安心掠过一丝不满,似乎有人想故意让自己破坏减肥的约定。如果这样看的话,小米就肯定排除了,她太天真单纯,做不出这种事情。

这么看,最有可能的是李曼吗?本来就是四人之中最胖的,也是目前减肥效果最好的,她干吗要做这种事?
或者说是芳芳?嫉妒我比她减得多?

安心开始烦躁起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这只是一颗普通的巧克力啊!安心握紧巧克力,无法安心下来。

突然鼻尖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安心低头一看,原来包装纸里的巧克力分明已经过期很久了,都霉变了,表皮居然长出了白毛,手指轻轻一挤压便碎了,而且似乎里面有什么硬物。

果仁,还是硬糖?
不过巧克力都发霉了,这东西也早该融化了吧?

安心索性打开包装纸,掰开巧克力。巧克力中间是一颗不规则模样、略带黄褐色的硬塑料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安心拿了起来,她看到拿东西底端有凹凸不平的截面。
是牙齿,一颗人类的牙齿。

安心吓坏了,她手一抖,牙齿掉落在地上,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安心觉得恶心无比,连忙冲过去洗手,然后将巧克力扔了出去。

这是谁干的恶作剧啊?一定是从哪里的医学院的骷髅标本上偷来的牙齿!安心使劲地用洗手液揉搓双手,然后十分不快地走进浴室。

在寝室一角静静放着的电子称重器上原本是零的数字突然急剧变化起来,数字飞快地改变着,如同秒表一般增加着,最后停在一个数字上。

两千克。
数字一闪而过,再次消失了。

 

4

“啊,我的巧克力少了一颗。”马尾辫翻着桌上的书,奇怪地说。
“是不是自己吃掉都忘记了。”

“不会的,那是吉百利啊,每一颗我都有数。”她皱眉毛的样子很好看,有点像周迅。

“也许掉到某个角落去了。”短发依然看着自己的书。
我在床上俯视着她们。

“哎,算了,反正也要减肥的。”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马尾辫的脑袋。马尾辫听完似乎觉得有道理,然后拿出所有的巧克力来。

“还有几十颗,放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想吃,扔掉又太可惜了。”
“那就送人呗。”

“我不要,送谁啊,怪可惜的。”马尾辫摇着脑袋,眼睛盯着手里的一捧巧克力。

“那就麻烦了,这东西可是减肥大忌啊。我们昨天刚说好一起减肥的,你可不能动摇军心,否则可是要按照军法处置哦。”她笑嘻嘻地说。

“那你想怎样按军法处置啊?”马尾辫放下巧克力,伸出手去挠她的痒。女孩之间总喜欢这种亲密的身体接触,有人说有自闭症和心理疾病的人,尤其是孩子,

多去和动物接触,抚摸它们的身体,可以治疗心理疾病。孩子时代的我们也喜欢父母摸摸我们的头,为我们擦拭身体。为什么女孩之间看上去总是比男孩之间的感情要好,可能就是因为这种身体接触比较多吧。

但我看着很不舒服。
“军法处置,就是要砍头的。”我冷冷地回应了一句。

她们停了下来,马尾辫斜眼看了看我,伸出右手,比画成一个手刀的样子朝自己的脖子上砍去,然后翻了翻白眼。
“是不是这样啊?”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放下书小心翼翼地爬下楼梯,体重的原因让我习惯待着不动,因为即使是说话过快也会让我觉得疲劳和疼痛。

“我有个办法处理巧克力。”
“哦?”所有人都看着我。

“一般来说这种东西都是大家最喜欢的,不过现在可是减肥时期,所以巧克力反而变成了最不好的东西,换句话说,奖励变成了刑罚。”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说,每个星期检验一下减肥成果,减得最少,要接受处罚。”

“你的处罚就是吃巧克力?哈哈,很好,我愿意。”马尾辫笑嘻嘻地剥开一颗巧克力的包装纸,黑色的巧克力立即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弥散在教室里。我伸出手,从她手里拿过巧克力。

“不,我是说,吃掉所以的巧克力。”
马尾辫不说话了,她奇怪地看着我。短发也放下手里的书。
“可就这么多巧克力,吃完就没有了啊。”

“我去买,既然是我提议的,自然是我去买,为了大家都能减成理想的身材,没关系的。我也不希望大家像我这样。”我笑了笑。

马尾辫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的确不希望变得像你一样,不过这种方式不太好吧,这么多巧克力吃下去,噎都噎死了。”

“如果没有规章制度,如何干得了事?吴王要吴起以歌姬练兵,吴起斩杀两名歌姬,便把懒散的宫女都训练得犹如职业士兵。所以想要集体做一件事,奖惩很有必要。”

她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马尾辫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看着坐在一旁的短发圆脸。
“我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试试看吧。”短发圆脸居然也同意了。

“那就试试喽。”马尾辫不情愿地摇着脑袋,辫子甩来甩去。
“那,从今天开始吧。”

我开始制订详细的减肥计划,并且把自己以前的经验和教训告诉她们,比如四天一个流程的饮食减肥,第一天不能喝水,渴了就吃苹果、黄瓜,因为身体会在运动中先消耗水分,

第二天可以喝点酸奶,第三天吃点稀饭,而且每天都要锻炼。因为觉得一定要有人受罚有些不近人情,大家最后决定变成每个人都制定一个减肥指标。也就是说,如果都达到了体重指数,就不会有人受罚了。

“我希望减到88斤。”
“我先到90斤吧。”
“嘻嘻,我也想减到88斤。”

就剩下我了,她们望着我,我知道她们想说什么。
“我就不奢求什么了,能比现在瘦10斤就好。”
“10斤?”她们吃惊地看着我。

“觉得我办不到是吗?”我有些生气了,明明是我提议的,也出力最多的,结果她们还是对我产生怀疑。

“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你的身体恐怕吃不消,不如慢慢来吧。一个星期减10斤对你好像有点难。”她小心翼翼地说。

“没关系,越瘦越好,哪怕瘦一点点,我只希望看到称重器上的数字小一些就好了。”

最终大家同意了,减肥会从明天开始。体重,我一定会减到正常体重的,一定会,因为我有一帮好朋友一起,是吧?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机会,我得加油了。


5

四个胖女孩轮流走上电子称重器,她们小心翼翼地放上脚,仿佛自己脚下的不是称重器而是鸡蛋,然后看着数字飞快闪烁,一脸的担忧紧张,眼睛紧闭着,就像是奥斯卡被提名的演员等待揭晓结果时的表情。

“啊,瘦了瘦了耶,我瘦了5斤!”小米笑得最都歪了。其他人围了过来纷纷祝贺。

接下来是芳芳,她瘦得更多,7斤多了。
李曼也是7斤。
最后一个,是安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心觉得很奇怪,现在跑步也不觉得气喘了,自己饭量也下来了,身体分明比之前轻盈了,可是其余三人明明都看着有了改变,连瘦得最少的小米的腰围也小了好几厘米,

李曼的下巴也有些轮廓了,反倒是开始最瘦的自己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该肥的地方依旧是手一掐一把的赘肉。安心感觉有些失望了,她知道自己的体重肯定没有变化,说不定还更胖了,这种减肥分明没有任何效果。

数字停了下来,所有人看着数字都合不拢嘴了。
上面显示的是60公斤,也就是120斤。
安心瘦了8斤,是瘦得最多的。

大家拥抱着安心,的确这段时间她是跑得时间最长、吃得最科学最少的。安心有点猝不及防,她很高兴可又十分疑惑。

为什么自己看上去丝毫不像瘦了8斤的样子,再怎么说是8斤肉啊,就是平平地贴在腹部也有好几厘米厚吧,可为什么自己的小肚腩和大腿赘肉好像还是那个样子?到底这8斤减到哪里去了,安心向其余三人提出了疑问。

“安心你安心啦,称重器是不会骗人的。你要不放心,我们再去外面多试几次,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你知不知道,同重量的脂肪是肌肉体积的七倍,所有有可能你的脂肪还没来得及转化过来吧。”
“明明减得最多,就不要说这样的话啦,下个星期继续加油吧。”

三个好友互相安慰安心几句,便准备睡觉了,安心依然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我们女孩减肥到底是为了称重器上的数字,还是别人眼睛里的样子?

安心搞不清楚了,难道这两者不是画等号的吗?为什么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呢?
安心又想起了那颗巧克力,想起了巧克力里的牙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算了,还是继续吧,说不定下个月就看得出效果了。安心揉搓着自己腰部的赘肉,自我安慰着。

背过身的安心不知道,身后的称重器数字再次变换起来。
7千克,红色的液晶数字再次一闪而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接下来的一周,安心继续着自己的减肥计划,甚至执行得更加彻底残酷。她要跑得更快,时间更长。每当一身大汗地回来,饥肠辘辘却只能啃一个苹果的时候,

她都设法安慰自己,快了,就快了,等自己可以瘦到自己想要的体重,这种噩梦般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又是周末,又是激动人心的测量体重的日子。因为怕每天测量会影响心情,大家一致决定一个星期测量一次,平时都把称重器锁在柜子里。

小米又瘦了4斤。
芳芳瘦了5斤半。李曼还是瘦了7斤。

安心有些恐惧了,她看到同伴们的脸庞和身体明显的改变,而镜子里的自己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真的瘦了吗?
真的瘦了吗?

“安心来啊,快来测量下。”小米笑嘻嘻地招呼着。
“别怕,也许就会有点反弹,但总的来说还是比以前瘦啊。”

“就是,本来嘛,你也是我们之中最轻的,起点就比我们高,当然减起来也困难了。别灰心,我们一起帮你!”

安心看着那三张渐渐消瘦的笑脸,那些脸下面隐藏着什么?
是嘲弄吗?还是得意的快感,以及幸灾乐祸的人之天性?

的确,身为原本四人之中最轻的自己,的确有一种稍稍的安逸感,以前经常被邻居、同学、亲戚嘲弄戏耍,连父母偶尔都会开开玩笑,说两个人都这么瘦怎么女儿这么胖。

一直无法抬头的自己走进寝室一看,原来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最胖、最无奈、最在意体重的人,而且相对而言,自己原来也可以用瘦来形容了?其实原本胖瘦就是个相对概念吧?

可现在不同了,不同了,她们都瘦了啊。
安心咬着牙、赤着脚走上了称重器,脚心一阵冰冷。她闭着眼,等待着同伴的嘲弄和挖苦。

什么声音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小米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了。

“称重器是不是真的坏了啊?”
“我们去外面再称一次吧?”

安心睁开眼,她几乎快要嘶喊出来了,但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称重器的液晶数字,刺眼的红色显示,她是58公斤。

也就是说,她比上星期瘦了14斤,从决定减肥到现在她已经减去了22斤。
可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一点儿就没有。

胖鼓鼓的双颊,圆圆的下巴,滚圆的胳膊,还有凸起的小肚腩以及可以掐出赘肉的大腿和轮胎腰。
这是真的吗?

安心也不敢相信了。
“我们出去再试试!”李曼坚决表示不相信。

这个提议得到了肯定。安心也很奇怪,这的确太不同寻常了。她们将电子称重器关上,锁进了衣橱,然后四人关灯走出了寝室——在学校的一个超市里有体重机,虽然不如电子称重器那么精确,但看个大概是绝对够了。

在黑暗中的衣橱里,电子称重器突然发出滴答一声,红色的数字再次亮起。

58千克。

 

6

“啊,好饿啊,快受不了了!”马尾辫双手按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就仿佛盲肠炎发作一样。

“忍忍吧,夜宵这玩意儿是最长肉的,你没听过‘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吗?”短发圆脸也无心看书了,只是闭着眼坐着按摩,其实她也很饿吧,我记得晚饭她只吃了一个馒头和两个西红柿。

“是挺难受的,但没办法,既然选择了一起减肥,就要忍受啊,对吗?”她朝我看去,我很感激她支持我的提议。虽然我也很饿,但我知道每一分、每一秒,这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都在燃烧我们身体的脂肪。只要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舒服了。

“明天就是称重的日子了吧,不知道能达到一个星期5斤的目标吗?我觉得自己瘦了很多啊。”马尾辫抬起胳膊,捏了捏自己腋下。

“你看你看,以前这里都是松松的,我坚持做哑铃操,现在很结实了,还有肚子也绷紧了许多。”

“你小心把胸部也减平了,本来就看不到多少。”短发圆脸忍不住说了一句。马尾辫气坏了,冲过去掐她的腰。
“别闹了,这么累了一个星期,当然有成果啦。”

我没说话,我知道自己定的10斤的目标肯定是难以完成了。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根本没减下多少肉来,身体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让我几乎无法喘息。

每次出去看到那些路人投射过来的奇异目光,我都知道他们在差异我的身体,他们从来未看过这种模样的人吧?

“你没事吧?”她突然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

“没关系的,我们也都理解你要减去10斤太难了。只要有减少就算合格了,好吗?大家都不会为难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巧克力,不要强迫自己。”她温柔地说。

“你是觉得我没这个毅力,对吗?”我盯着她的脸问。
她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制定的规则,我就要遵守。”

“说得好,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行。”马尾辫也插嘴说,我微笑着回应。
称重日。

这是我们提议的,每个星期六晚饭后的八点为称重时间。她们一个个轮流上去,每上去一个人都爆发一阵欢呼,大家都达到了自己的既定目标,特别是马尾辫,她减得最多了,难怪最近男孩子看她的目光更加热情。

该我了。
我迈着比平日更沉重的步子走了上去,鲜红如血的数字跳动着,最后停了下来。
我只减了5斤。

只是达到预期目标的一半而已,其余三人没有说话。我也默默地走下来,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