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早晚的事——镇上的人都这么说。
一辆面包车缓缓地驰过来,车上挽着一个大大的黑花,镇上习俗,孩子夭折,都不会大办丧事,也不会举行隆重的葬礼,只是家人陪同,草草埋葬。
我知道,孙笑笑就躺在那辆车里。
车开得很慢,仿佛是故意让孙笑笑多在这镇上停留一些时间,这个小镇,有着他短暂一生中,所有的回忆。
车行驶到树下,我看到孙妈妈和孙爸爸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块凸起的白布旁边,他们没有哭,或者,已经哭干了眼泪。
孙笑笑,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要娶我当新媳妇,你说只要我按照你的话去做,你就会变成吸血鬼,可是,你一样都没有兑现。
不要以为你死了,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会原谅你!不!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你不但没有兑现承诺,还让我陷入不仁不义,让镇里的人更加讨厌我。
孙笑笑,你就是个大坏蛋!你该死!你死了活该。
我不再看那辆灵车,闭上眼睛,让眼泪从上眼皮流回到大脑里。我的脑袋里已经积攒了很多眼泪,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脑袋进水。
灵车在树下熄了火,司机嘟囔着在车上拼命打火,就是打不着。孙妈妈向外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了形,她喃喃地:“笑笑,你舍不得这里么?”
我睁开眼睛,看到孙笑笑站在树下,他的脸和那天晚上一样,红扑扑的,他伸出手,手里有一颗美丽的水果糖。
他说:“给——”
他说“给”的时候,露出了两个长长的尖牙,那尖牙很白,很亮,很锋利。
他说:“给——”
小黑飞下去,在树下盘旋了一圈,把嘴里的东西递到我手里。
我张开手,是一张美丽的糖纸,我有很多这种糖纸,孙笑笑送给我的水果糖的糖纸,我一直都留着,并且装在随身的衣兜里。
现在,这些糖纸呼啦啦地从我身上飘落,就像下了一场五颜六色的雪。
孙笑笑笑了,他的笑容,还是像月光一样,很好看。
“丁厌,谢谢你!你以后还会到我家买水果糖吗?”孙笑笑说。
我不理他,就不理,偏不理。
“我知道你一定会的。”孙笑笑说完,上了车。
于是灵车一下子打着了火,又缓缓向前驰去。
“孙笑笑——你是个王八蛋!”我大吼,一头从树上栽下去。
小黑张起翅膀,呱呱叫着,我跌落了两颗门牙,血和地上的泥混在一起。
那跌落的两个门牙,很白,尖尖的,就像孙笑笑嘴里的尖牙一样。
我记得孙笑笑说过,他不希望我有獠牙。
如果我有獠牙,就没有办法让他亲到我。
第二章 恐怖幼儿园
如果,
地球真的是圆的。
那么,
你从这里离开,
总会,
从某处回来。
我用七彩的糖纸,
代替粉黄的丝带。
静静地,
等你。
1.
我从树上跳下来,仰起头。
花花绿绿的糖纸,被按钉牢牢地挂在树枝上。树上虽然长出了嫩芽,却还不成气候。那些嫩芽,怯生生地绿着,探头探脑。
老家伙陈豪天依然每天半醉着,我依然每天喝着鸡血。
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孙笑笑的离开,而发生任何变化。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掉落的门牙,又慢慢长出来了,就像那些探头探脑的嫩叶。
每天傍晚,我都会顶着孙妈妈的臭骂,去买水果糖,每次去买水果糖,我都会期望孙笑笑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怀里抱着一瓶酱油,像月亮一样笑。
孙妈妈又胖了,而且比以前还要胖,胖得很离谱,她总是一边吃着酸梅干,一边喷着唾沫星子,把水果糖甩给我。
陈豪天说,我如果再不停地吃水果糖,就会有虫子钻到我的牙齿里。
这是威胁!我不怕,照旧吃。吃了糖,就把糖纸钉在树枝上,然后我就倒挂在五彩的糖纸中发呆。
我把被褥从柜子里搬到了床上,虽然那令我十分不踏实。
但是,孙笑笑说过,睡在床上比睡在柜子里舒服。
孙笑笑说过,他会保护我。
他真的来了,每天晚上,在我的梦里。挺着长长的,尖尖的,白白的獠牙,守护在我的床边,教我识字。可是,他说不能亲我了,再也不能。
我除了每天倒挂在树上自言自语,很少说话。
陈豪天让我吃饭,我就闷着头吃,陈豪天骂我,我就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每天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淹没在孙妈妈的唾沫里。
那句话只有三个字:“水果糖——”
终于有一天,陈豪天没有喝酒,他把我拉在身边,眼睛里有一丝忧虑。
他说:“你想上幼儿园吗?”
我摇摇头。
“那你想识字吗?像孙笑笑那样。”
我点点头。
“去上幼儿园,就可以识字。”陈豪天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为什么突然这么平静地对我说话,我感觉他可能想在我去幼儿园的时候偷偷搬家,然后就再也不要我了。虽然我并不在乎他要不要我,但是,我不想一个人,空落落的。
于是,我很坚定地摇摇头。
“你到底想怎样?去还是不去?”陈豪天又怒了,但是随即,他看了看墙上的照片,把怒气强压下去,说道:“我希望你去,你总是这样,总有一天会……”
陈豪天没有再说下去,他又看了看墙上的照片,对我说道:“我梦到她了,她说,希望你去上幼儿园。况且,我过两天要出一趟远门,大概一个月才能回来,总得有人看着你这个惹祸精啊!”
我很想知道“她”是谁,但是我不想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豪天。
陈豪天伸出手,摸了摸的我的脸,黯然道:“越来……越像了……”
我躲开他的手,虽然那双手现在很温柔,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双手会变得狰狞,在我脸上落下红彤彤的五指山。
“你真的不去吗?”陈豪天叹口气。
“让我去也行,不过,你不能趁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偷偷溜走然后再也不回来。”我说。
多少天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说话,他笑了,眼睛里湿湿的。
他说:“不会!笨蛋!”
2.
十里镇原本没有幼儿园,镇上的孩子们,都是被父母或者爷爷奶奶照看着,撒尿和泥,爬树逮虫子。
后来,镇上越来越多的大人到城里去打工,于是有些没有爷爷奶奶的小孩就没人照看,镇里就办了个半寄宿制幼儿园,长年在外的居民,可以把孩子寄养在那里。
所谓幼儿园,也不过是在上个世纪废弃的大队公社的基础上,重新修缮了一下房屋,贴上些卡通的壁纸,然后再在院子里摆上两副秋千和一个滑梯。
传说这个幼儿园的前身“大队公社”,在文革时期,斗死过很多人,孙笑笑的大伯就是在那个时候吊死在公社的横梁上的。
去幼儿园的路上,冯小如小朋友家的养鸡场是必经之路,我喝的鸡血大多源自她家的小母鸡。她家有一只凶悍的大公鸡,除了早晨打鸣以外,还有看家护院之功效,常常对路过的小孩虎视眈眈,最大的业绩是曾经在孙笑笑穿开裆裤的时候啄过他的屁股,因此我对那只大公鸡没什么好感,总是妄想有一天拧断它的脖子,喝它的血。
那只大公鸡似乎对我也没有什么好感,在陈豪天送我去幼儿园的时候,它见我远远地过来,就从喉咙里发出压抑和仇恨的呜咽,微微张开翅膀,蓄势待发。
于是,大公鸡和小黑就有了一番恶斗,颇为壮观,大公鸡虽然身材强健,身手敏捷,翅膀却不争气,敌不过小黑的高空攻势,败下阵来。小黑很通人性,也不恋战,见我顺利通过,就在空中盘旋着警告两声,落在我的肩膀上,背朝后,监视着大公鸡的一举一动。
于是镇里的大人们就传说,那只大公鸡也有灵性,眼里容不得我这个扫把星。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扫把星到底是什么意思,幼儿园教室后面堆着的扫把,怎么看也不像星星,天上的星星,怎么看也不像扫把。
孙笑笑离开后,正好空出一个座位,我就坐在那里,冯小如是我的同桌。
冯小如是一个很像洋娃娃的女孩,皮肤很白,头发很黑,留着整齐的日式娃娃头,一条雪白的中分线把头发和脑袋分成两半。那条中分线很贱,特别像裁缝在布料上留下的剪切线,我总有一种冲动,想顺着那条线,把她从中间劈开,我有信心分得分毫不差。
幼儿园只有一个大教室,一个大宿舍,一个大厕所,所以既没有大班小班之分,也没有男女之分,二十几个小孩挤在一起,每到自由活动时间,就乱成了八宝粥。
幼儿园只有一个老师和一个园长。
郝老师是镇里的一个年轻女孩,高中毕业后就留在镇里当孩子王。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还有点胖,额头上有着缤纷的豆豆,有红色的,也有白色的。
园长是个老头,没有儿女和亲人。胡子上常常挂着锅巴,那是早晨喝粥留下的干痕。他就住在幼儿园,除了肩负园长的重任以外,还负责做饭、打扫卫生和看大门。他很穷,镇里只给他微薄的工资和一个“园长”的名头,他常常穿着带补丁的裤子,给小孩们发冰糖吃,所以多数小孩都喜欢他。
我的幼儿园大致情况就是如此,这里几乎不教我们认字,我之所以还继续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我可以坐在孙笑笑坐过的地方。
况且,陈豪天出门了,我也没有地方可去。
3.
我坐在孙笑笑坐过的凳子上,抚摸着孙笑笑摸过的桌子。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斑斑驳驳地涌进来,每当这个时候,我眯起眼睛,就能看到孙笑笑站在旁边笑,他指指头顶说:“我跟大伯在一起。大伯以前就挂在房顶上教我认字,他很有学问。”
于是我看看空荡荡的房顶,也笑。
教室的外面有几棵老槐树,冯小如说等过几天槐花开了的时候,可不可以请我给大家摘槐花吃,因为我爬树很厉害。我没理她,我又不是她家的公鸡,干嘛要听她的话呢?
而那件奇怪的事情,就发生在槐花盛开的时候。
那个时候,整个十里镇都弥漫着槐花又涩又甜的香味儿,嫩白色的槐花白压压的铺满了小镇的半空,这个小镇,几乎种满了槐树,不但街道两旁有,连每个居民家的院子里也有那么几棵,园长说,槐树好养活。
那一天,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天上午,郝老师在教我们跳舞的时候,冯小如率先发现了郝老师米黄色的裤子上殷红一片,那片红就在她略有些下垂的屁股的部位。于是冯小如尖叫起来:“郝老师的屁股流血了!”
郝老师闻言,脸马上变得和屁股一样红,她匆匆转过身,瞪了冯小如一眼,然后对班长王晓峰说:“你先带着大家做游戏,老师出去一下。”说完她就拿了本画册挡在屁股上,出了门。
对于郝老师屁股流血的事情,小孩子们有各种各样的揣测,大部分小孩觉得郝老师可能快死了,得了绝症,我的想法则不同。我怀疑郝老师也是吸血鬼,不过我用嘴吸,郝老师用屁股吸,她不过是用屁股吸完血忘记擦罢了。
我把郝老师是吸血鬼的事情告诉了冯小如,冯小如一下子脸色苍白,小声说:“怎么办?是我揭发她的,她一定会先吃掉我……”
王晓峰大声说道:“丁厌你别造谣,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王晓峰是镇上王屠户的儿子,虎头虎脑,说话好像永远很有学问的样子,跟个大人似的,他和孙笑笑一样,属于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走读生,而且他这个班长,也是在孙笑笑离开后才当上的,我暗自揣测,他心里一定很乐意孙笑笑死。
“谁说没有?!孙笑笑现在就变成真的吸血鬼了!”我说。于是冯小如立马大哭起来,她以前和孙笑笑是同桌。我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说道:“冯小如你别哭,孙笑笑是好鬼,他不会吸小孩血的!”
“那郝老师呢?”班里另外一个胆小的女生伍金花问道。
“郝老师……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摆出一脸凝重的样子。
“丁厌!你造郝老师的谣,我要报告郝老师,扣你小红花!”王晓峰生气道。
“扣吧扣吧!反正我一个也没有!扣也没得扣!”切!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我没有造谣!”
“那你有什么证据!”王晓峰怒道。
我从窗外远远地看到郝老师换了一条深色的牛仔裤,向厕所走去,就对王晓峰说:“郝老师现在一个人到厕所了,肯定是偷着吸血去了,我们偷偷去看看吧!”
“看就看!”王晓峰气势汹汹。
于是,我和王晓峰还有另外几个胆大的小孩,偷偷地向厕所走去。
厕所和教室是大吊角,初夏的午后,三三两两的知了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幼儿园大院里很安静,甚至还能听到不远处冯小如家大公鸡的叫声。
我们几个小孩,在厕所的门口探出脑袋。
目光掠过一排排的长条厕坑,郝老师蹲在厕所的尽头,雪白的屁股露在外面。只见她颠了颠屁股,从兜里掏出一截卫生纸,擦了擦屁股,擦完了还拿到前面看了看,闻了闻,那白色的卫生纸上,血红一片。
“看吧……”我小声说,“郝老师刚用屁股吸完血,正擦呢!你们也看到了,她还闻呢!她一定很喜欢血的味道”
“她是怎么用屁股吸血的呢?”王晓峰终于相信了我的话。
“我猜她屁股上一定长了尖利的牙齿……”我小声说,跟着来的几个小孩,都脸色苍白。
郝老师提起裤子站起来,我们急忙收回脑袋,一溜烟向教室跑去。
4.
郝老师回到教室后,见到每个小朋友都襟危而坐,表情紧张,她不由自主地摸摸屁股,表情也尴尬起来。
冯小如小声说:“丁厌……你说郝老师发现咱们偷看了吗?”
我说:“不知道……她刚才摸自己屁股了,一定是怕屁股上的尖牙露出来……”
“冯小如!丁厌!站起来!”郝老师厉声道,于是我和冯小如颤悠悠地站起来,冯小如低着头不敢看郝老师,小声说:“丁厌,她会吃我们吧?……”我没敢吭声,在幼儿园里,郝老师就是国王,连我有时候都不得不忌惮她几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郝老师双眼瞪着我们,脸上的豆豆也瞪着我们,她说:“上课不许乱说话!你们两个站在后面,靠着墙思过去!”
我们俩默不作声地向教室后面的墙壁走去,墙壁上爬着两只大壁虎,肚子一鼓一鼓的。
郝老师转过身,开始上课,全班每个小朋友包括我和冯小如,都盯着她的屁股,她的牛仔裤不厚,紧身,包臀,屁股后面两腿中间的地方,略略凸起了一点点。
冯小如悄悄问我:“那就是牙吧?”
“八成是……”我说。
郝老师教大家念了几句儿歌,摸了摸屁股,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她大声说:“好!现在大家开始做眼睛保健操,所有小朋友都闭上眼睛!”
于是大家都闭上眼睛,我和冯小如担心郝老师在大家闭着眼睛的时候吃掉我们,于是偷偷眯了一条缝。只见郝老师慢慢地走到教室的后面,在我们两个面前站了会,似乎是在检查我们是否真的闭着眼睛,然后她转过身,屁股对着我们,轻轻解开裤腰带。
冯小如以为郝老师要脱下裤子吃我们,吓得腿都软了,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下来。
郝老师解开裤腰带后,把手伸进裤子里,似乎把什么东西掖掖藏藏的,然后就又重新系好了腰带。
等大家都睁开眼睛的时候,郝老师屁股后面的小凸起已经不见了,她真狡猾,趁大家闭着眼睛的时候藏好了牙齿。
狡猾!
“好了!大家继续跟老师学儿歌!”郝老师望了大家一眼,小朋友都坐得直直的,谁也不敢捣乱,谁都担心自己捣乱被郝老师吃掉。
——“十个小黑人出外用膳;一个噎死,还剩几个?”郝老师问。
——“还剩九个——”小朋友拖着长音。
—— 九个小黑人熬夜到很晚;一个睡过头,还剩几个?
—— 还剩八个!
—— 八个小黑人在北京游玩;一个说要留在那儿,还剩几个?
—— 还剩七个!
—— 七个小黑人在砍柴;一个把自己砍成两半,还剩几个?
—— 还剩六个!
—— 六个小黑人玩蜂窝;一只黄蜂叮死一个,还剩几个?
—— 还剩五个!
—— 五个小黑人进入法院;一个被留下,还剩几个?
—— 还剩四个!
—— 四个小黑人到海边去;一条红鲱鱼吞下一个,还剩几个?
—— 还剩三个!
—— 三个小黑人走进动物园里;一只大熊抓走一个,还剩几个?
—— 还剩两个!
—— 两个小黑人坐在太阳下;一个热死,还剩下几个?
—— 只剩一个。
—— 一个小黑人终于活了下来;最后结了婚,还剩几个?
—— ……
最后一个回答小朋友们答案不一。
“老师!”我在后面举手,希望通过表现自己可以将功赎过,“小黑人结了婚,应该剩两个!”
“不对不对!”冯小如也急着表现,“老师!小黑人结了婚应该还剩1个!我爸爸妈妈结婚后,妈妈后来死了,剩下一个,所以最后应该剩一个啊!”
“你们都错!”郝老师阴险地说,“答案是一个不剩!”
“就是一个也没有了!”王晓峰站起来说,“老师说得怎么会错呢?再说了,我爸爸老说,结了婚就跟拿个绳子上吊一样难受,所以那个小黑人一定是难受死了!”
“啊……我知道了!最后一个小黑人……一定是跟郝老师结婚了,所以……”伍金花小声说道。小朋友听了,谁也不做声了,教师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小朋友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郝老师的屁股。
5.
是了,那最后一个小黑人,一定是和郝老师结婚,然后被她长着尖牙的屁股吃掉了,所以最后一个小黑人也死了。
一定是这样。
这个时候,一个叫杨信的小男孩吸了吸流出的鼻涕,说道:“哇呀!糟了,我妈说我小叔叔要和郝老师结婚呢,这下完了!”
郝老师一下子满脸通红,看着教师里议论纷纷的小孩,手足无措,最终恼羞成怒道:“都给我闭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糨糊?还是毒虫子?说出来的话跟流氓似的,还像样子吗?”
吸血鬼郝老师彻底发怒了,全班同学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颤抖着。
“全体给我站起来!今天中午不许吃饭!”
郝老师怒气冲冲地走出教室,关门的声音震得窗户都哗啦啦地响,吸血鬼的威力果然不同寻常啊!
伍金花大声说:“杨信都怪你,就你一个人说了流氓的话,害得全班都跟着受罚!”
杨信觉得自己很无辜:“如果说结婚就是流氓的话,那全天下的爸爸妈妈都耍流氓了啊!”
伍金花说:“杨信你就是流氓,你小叔叔也是流氓!”
“你胡说!”杨信大声说道。
伍金花说:“杨信你小叔叔就是流氓,我有一次见你小叔叔和镇里的傻子四妞在草垛上没穿衣服还屁股对着屁股!!!我妈说那就是耍流氓!”
“那……郝老师是不是也那样用屁股杀人的啊?好可怕啊……”冯小如颤抖着。
“那我小叔叔怎么没死啊?”杨信理直气壮。
“因为四妞又不是吸血鬼!她屁股上又没有尖牙!”伍金花也有理有据。
关于吸血鬼和屁股的问题,班里的小朋友争成了一团,有的站在杨信一边,有的站在伍金花一边,我顺着墙根坐下来,翻开爷爷的手记,希望从里面找到对付吸血鬼的办法,一则是对付郝老师,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镇里有了我和孙笑笑这对吸血鬼神雕侠侣,怎能容得像郝老师这样变态凶狠的坏吸血鬼存在呢?另外,知道了对付吸血鬼的办法,等我自己长出獠牙变成真正的吸血鬼的时候,也可以防止别人来对付我。
书里写着,吸血鬼害怕阳光、糯米还有大蒜。
郝老师为什么不害怕阳光呢?我皱起眉头,想起每在太阳出来的时候,郝老师都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挤出灰白色的膏膏涂在脸上和胳膊上,那一定是抵御阳光的东西,就制剩下糯米和大蒜了。
“我找到对付郝老师的办法了!谁家里有需米啊?”我大声说道。
全班小朋友都像看到救星一样望着我。
“我家里只有玉米……”冯小如说。
“我家里有大米!”杨信说。
“我家里有小米!”伍金花说。
“到底什么是需米啊?”别的小朋友议论纷纷。
“须米大概就是玉米吧,只有玉米有胡须!”王晓峰说道,其他小朋友包括我在内都觉得有道理。
“那么……在家住的小朋友下午拿些玉米过来吧,吸血鬼怕玉米,顺便再多拿些大蒜来,吸血鬼也怕大蒜!”
“你听谁说的啊?”王晓峰有些怀疑。
“我爷爷书里说得!我爷爷是像孙悟空一样厉害人,不!比孙悟空还厉害的人,专门打妖怪的!”我自豪地说。
“那干脆叫你爷爷来把郝老师杀死好了!”杨信说。
“不行!”我得意的说,“我爷爷现在很忙,他现在是山神!”
所有小朋友都用敬仰的目光望着我,这种感觉好极了。
6.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家站得脚都麻了,可是鉴于郝老师并没有让大家坐下,于是谁也不敢偷懒,谁都怕万一被郝老师发现了,率先吃掉自己。
这个时候,园长来了,胡子上挂着菜叶子,一看就是刚刚偷吃过我们的午饭。园长和蔼地望了我们一眼,说道:“都坐下吧!”
小朋友们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觉得园长比郝老师官大,于是纷纷坐下来。园长又指了指我和冯小如:“你们两个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吧。你们这帮小调皮,就知道惹郝老师生气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