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的手被攥得发紫,“疼……”毛毛喃喃地说。
“疼,给爷儿忍着!”刘伟还沉浸在愤怒中,但他马上意识到那一个“疼”字是出自毛毛之口,他惊得跳起来:“阿洛!你醒了!你醒了!”
毛毛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握着她的手,她想把手撤回,却没有力气,“镜子……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毛毛说完这句话,流出一滴眼泪,就又晕死过去。
刘伟急得大叫:“医生——医生——她醒了——真的醒了——”
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奔过来,对毛毛进行了例行检查,对刘伟说:“真是不可思议,竟然醒了!”
“可是她……可是她……”刘伟指着昏迷的毛毛,担心她再一睡不起。
“她只是睡着了。”医生厌恶地看了刘伟一眼,说:“你真的不去看看你爸爸吗?他被你砸得两根肋骨骨折了……”
“谁是我爸爸?那个老头吗?”刘伟一时还没有反映过来,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医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门而去。

26.
小时候,老李曾经对阿鸣说过,阴天说谎话,就会变成结巴,所以每次阴天,阿鸣都提心吊胆的,怕万一结巴了,被老李打。
人就是这样,同住的室友丢了东西,明明不是自己偷的,却还是会面红耳赤心虚慌张,就跟真的做了贼了似的,而这样的表现,恰恰更让别人觉得你做了贼。所以,自从阿鸣听老李讲了阴天的传说以后,每到阴天,都会变成结巴,一结巴,就挨打。
越挨打,越怕阴天,越怕阴天,越结巴,越结巴,越挨打……如此恶性循环。
今天是阴天,黑压压地憋了一场大雪,老天爷估计也怕天气冷吃火锅吃太多了,所以上火便泌,这场雪,越压越压抑。
阿鸣又结巴了,从多年的结巴挨打经验中,阿鸣寻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双手撑地,倒贴在老槐树上。
阿鸣说过,他倒立的时候,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阿鸣嘴巴朝上,挂在老槐树的男人嘴巴朝下,男人吐着长长的舌头,舌头上滴下水珠,水珠落在阿鸣的嘴里,阿鸣没有咽,那水珠只是自顾自的流进阿鸣的喉咙,轻车熟路。
“谢谢福叔!”阿鸣倒立着说,语速流畅,结巴滴了润滑油,果然好了。
“谢什么,这地方,也就你能陪我解闷儿!”那个一直挂在树上被阿鸣叫做“福叔”的男人说,“不过……以后你可怎么办哪!”
“什么怎么办?”阿鸣继续倒立着问。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离开这里……到时候你再结巴,可就没有人帮你啦……”福叔说。
“离开?恭喜福叔找到地藏菩萨,可以求他让你转世了啊!”阿鸣笑着,打心眼儿里替福叔高兴。
“不是找到地藏菩萨……”福叔叹口气,“更不是要去投胎转世……而是……我的主子就要苏醒了!”
“你的?主子?”阿鸣好奇地问,“是谁?”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几百年了!”福叔的死鱼眼翻出淡青色的光芒,看得阿鸣心里毛毛的。
小鲁和洋娃娃远远地就看见阿鸣倒立在老槐树上,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挂在树上的死太监说话,
洋娃娃说:“不是恨他吗?现在正是好机会。”
小鲁歪歪脑袋,说:“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吧?”
洋娃娃说:“不会是手软吧?还念着主人的旧情?”
小鲁急道:“才没有呢!”说着就呲着牙向阿鸣冲去,此刻阿鸣看福叔的眼神正看得发毛,不愿再受这份煎熬,于是挺身落地,脚刚好踏在正冲过来的小鲁的脑袋上,小鲁“嗷嗷”叫了两声,眼睛里冒出了火。
“野狗!”阿鸣吓了一跳,并没有认出现在的小鲁,现在的小鲁,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眼神也再也不是原来那般通透单纯。
洋娃娃在一旁咯咯笑着,这一笑,更让小鲁恼羞成怒,低吼了一声向阿鸣冲去。
正在此刻,地面突然发生了剧烈地晃动,福叔在树上热泪盈眶,“主子!”
地面裂开一条细缝,阿鸣、小鲁和洋娃娃怨灵以及福叔,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叶子,全部被吸进了那地缝中。(想钻地方滴鬼鬼们可参考此中方法)。

32.
毛毛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尚未成形的婴儿,从洛河里浮上来。现实中的毛毛是个超级旱鸭子,连在浴盆里洗澡都会被淹到,可是梦里的毛毛在河里却如一条灵敏的鱼。
岸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和镜子很像,毛毛说:“给,你的孩子。”
当毛毛的手伸出去的时候,手里的血孩子却变成了她以前丢失的一个洋娃娃,那个男人看也不看一眼,说:“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洛河的水愤怒地翻滚起来,梦里的毛毛突然想起自己最怕水是不会游泳的,于是她一下子沉了下去,在水里挣扎……无法呼吸……她想喊救命,一张嘴,梦醒了。
韩剧港台剧里的俗套情结出现了,女主角车祸或跳楼造成失忆。
不过,毛毛并不是失忆,而是那段被催眠师藏在记忆角落里的堕胎记忆,那么毫无预兆地、横冲直撞地回来了。
外面人声嘈杂,毛毛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起身,病房的门大开着,镜子坐在门口,上衣右侧的夹克兜被烧焦了一块,鼻子和嘴角流出浓浓的鲜血。
镜子?!
真的是镜子!!!
毛毛摇摇晃晃地冲出去,一头扑到镜子的怀里。
“镜子镜子!真的是你!”毛毛痛哭。
镜子冷冷地推开毛毛,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看也不看毛毛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老刘——如意宝命珠就在他的身上!
刘伟气急败坏地把毛毛从镜子身边拉开,“他就那么好吗?就那么好吗?比我好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毛毛转头,眼神陌生:“我们……我们很熟吗?你救我一次我就一定要以身相许么?”
一句话把刘伟打入无间地狱,毛毛全无前世记忆。
毛毛看着镜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女人大部分时候搞不清楚状况,以为你还爱着他,他就一定还爱着你,不过毛毛现在明白了,对镜子说:“你还来干什么,来看我现在的窘态么?”
镜子依然没有看毛毛,也没有理会毛毛的话,全然把她当作透明,他那点可怜的男人的自尊,让他必需这么做。
他依旧直勾勾地看着老刘,说:“老现生,您能不能跟我回研究所一趟?”说着递上一张名片,名片的一角已经被soso烤焦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称作“老现生”,受宠若惊的老刘不知所措地接过名片,名片上印着“镜诚诚”三个字,镜诚诚下面是一行小字“边缘化学实验室研究员”。
“做、做什么?”看了名片,老刘更是云里雾里。
“你想干嘛?”刘伟站在老刘身前,挺着胸膛。
“这和你没关系。”镜子吐出一口血,一把拨开刘伟,继续对老刘说:“老先生,我们现在有一个轰动性的研究项目,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这个……我……”第一次有像“研究员”这么有学问的人和老刘说话,说得又是这么有学问的内容,老刘无助地看了看刘伟。
刘伟把老刘挡在身后:“怎么和我没关系,这是我老爹!对吧老头?”
多久了?多久了?自从刘伟醒来后,从未叫过老刘一声“爹”,今天这个字终于说出了口,老刘老泪纵横,“是是是!我的事情,你得跟我儿子商量!”
镜子诧异地愣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转头便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毛毛一眼。
大M卧在安全出口背光的一角,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对狮子说:“狮子,你知道吗?这就叫执着,六道众生中,人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执着,而执着最为苦。”
狮子没有作声,大M转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原本和大M一起来医院的狮子,不知什么时候溜得无影无踪了。
老刘站在走廊里擦擦幸福的眼泪,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直大大的褐色的蚂蚁从天花板落到他的头发里。

33.
狮子看到镜子,转头便跑。
镜子让狮子想起了惨痛的过去,想起了味道奇怪又难吃的药丸,想起了那种如万蚁啃骨地疼痛,想起了全身抽搐的窒息。
那里是地狱,不,比地狱还恐怖,它宁死不归。
狮子出逃这一个多月来,开始还好,不过现在渐渐感觉身体不适了,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咳嗽,后来觉得气短,现在连呼吸都有些费劲,常常得大口地吸气和呼气。
狮子深知,是那药,那药在作祟。
大M自从长出水晶角后,身体也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外形,尾巴变得粗壮,像古蜥蜴一样,头部也变得很奇怪,总之越来越不像一只猫了,但是也不像别的什么动物,大M自成体系,单独一派,这个变化让大M不敢白天出现在人前,否则定会把它当作珍稀动物放进动物园。
外貌的变化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谛听耳朵变得非常灵敏,甚至能读懂万物的内心,上观天文、下察地理、慧眼独具,耳听八方,与世间的万事万物莫不能辨,因此狮子的心事,它一眼便可看穿。
大M叹口气,对狮子说:“你不回去,会给别人带来大麻烦。”
“大不了我自己死,别人会有什么麻烦?”狮子并不奇怪大M能明白它的心思,它从第一眼见到大M,就觉得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唉!”大M叹口气,“回去吧!”
狮子说了宁死不归的,它不明白这个对它来说最好的兄弟,为什么要把它推向地狱,它自然更不明白,它不入地狱,别人就要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
大M猛然想起自己的主人,闭了眼睛凝神,它还是找不到地藏的下落。
地藏如果想藏起来,自然会藏的神不知,鬼不觉——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不知,鬼不觉”
狮子摆摆尾巴,玩弄着地上的一只蚂蚁,不断地大口喘气,它觉得很焦躁。
“听说你是地藏菩萨的谛听神兽?”狮子问
“是。”大M答。
“那我死了,会下地狱吗?”
“下地狱并不可怕。”大M意味深长地说:“可怕的是连地狱也不能下。”
狮子并不明白大M话是什么问题,它继续问:“地狱里有肉包子吗?”
“没有。”大M的耳朵抖动了一下,蚂蚁在叫痛,“你放了那只蚂蚁吧!”
狮子松开爪子,抬头看看天,又大口地喘口气,“那我死了,下辈子可不可以做一只真正的狮子?这是我的梦想。”
“如果这辈子都活不好,更不要指望下辈子”大M说。
“其实,我有一个秘密……”狮子说,大M知道那秘密是什么,但它想听狮子自己说出来。
“我……我其实是一只虱子……”狮子说这句话的莫名地悲哀,只是喘气喘得更加剧烈了。
“做虱子的时候寄生,现在做了猫还是寄生,等以后我做了狮子,一定要靠自己去猎食!”狮子无限惆怅。
“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你现在必需回去!”大M的口气中有了命令的成分,狮子现在是危险物品。
狮子自己不知,大口地喘气,接着面部抽搐起来,身上皮毛拧在一起,渐渐破裂,流出紫色的酱汁,散发出奇怪的腥味儿。
接着一只如猫般大的虱子从狮子的皮毛里爬出来,如一只扁平的褐色的盘子,行动迅速,从下水道的缝隙钻进去,片刻不见了踪影。
肖教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对镜子说:“小弟现在再不吃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镜子说:“会不会变成一只大虱子?”
肖教授摇摇头,叹口气说:“先不管它,现在想办法把你说的那个老头弄回来再说!”

34.
那只被狮子玩弄过蚂蚁,摆脱“魔爪”后,急匆匆地向社区医院的方向爬去。
医院里的护士边喷消毒水边抱怨,已经入冬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蚂蚁?
只见三三两两的蚂蚁,顺着墙角,匆匆又匆匆。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伟终于肯认他这个爹了,这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老刘今天觉得精神格外的好,五脏通透,身体舒畅,妙不可言。
他伸了伸胳膊,觉得自己可以出院了,住医院比住宾馆还贵!不过出院前,他决定再偷一次医院卫生间的卫生纸,那纸可真好,又白又软,擦得干净。他自己从来不舍得买那么好的纸。
老刘若无其事地踱进洗手间,四下看看,没有人,于是飞快地把第一个厕位里面的纸撤出来,塞进衣服里,然后马上又向第二个厕位进攻。
偷到最后一个厕位的时候,老刘觉得下腹有些坠涨,干脆坐下来,慢慢地酝酿。
老刘头发里悄悄探出一只蚂蚁的脑袋,接着整个蚂蚁都露出来,蚂蚁晃动了一下触须,爬到老刘的耳朵边上,老刘觉得耳朵有些痒,挠了挠,那只蚂蚁没站稳,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蚂蚁并不气馁,锲而不舍地继续爬向他的耳朵,估计它把那耳朵当成了蚂蚁洞。
终于成功了!
老刘正在专注地运气用力,突然觉得耳朵里有异物,还未来得及伸手,一阵剧痛从耳朵蔓延到全身,老刘惨叫一声,然而更悲惨的事情马上来临了,成千上万只蚂蚁涌进厕所,长驱直入,爬入老刘的耳朵、鼻孔、嘴巴、眼睛里,老刘几声惨叫,酝酿了良久的便便被吓了出来。
老刘来不及提裤子,大叫着冲出厕所,没跑几步,便直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老刘最后一丝残念是:不能死得这么狼狈……
老刘确实死得很狼狈。
镜子和肖教授赶到医院的时候,蚂蚁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刘半褪着裤子,斜斜地躺在医院门口,七窍流血,大便蹭了满身满地,和血味儿混在一起,异常难闻。
警察们拍完照片,让刘伟签了字,带着尸体离开。
老树精的根在墓穴下面10米的深的地方挖了一个洞,并用树根搭成了一把舒适而灵活的椅子,瞳瞳坐在上面,每调整一下姿势,树根们就巴结讨好似的跟着相应地调整,总之是让瞳瞳坐得最舒服。
瞳瞳望着下面的一地蚂蚁,大骂:“蠢货!一群没大脑地蠢货!”
为首的褐色大蚂蚁说:“我们确实翻遍了那个人身体里所有的部位,都没有找到!”
“是不是被那老头消化了?”小鲁凑上前,谄媚。
“消化?笑话!你当那珠子是鸡蛋啊?”瞳瞳性感地眼睛瞄了阿鸣一眼,阿鸣低下头,不说话。
福叔在一旁推了推阿鸣,阿鸣抬起猩红的眼睛,说:“我不知道……”
“废物!”瞳瞳抬手,阿鸣的脸上印上五指山,阿鸣原本就是被打大的,挨打是家常便饭,可是老李怎么打,也是打儿子,再狠再重,手上也都有分寸,瞳瞳可就不管那么多了,阿鸣嘴角渗出血,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
“主子……”福叔躬身俯首,“这小孩的天眼还尚未完全开启……您莫心焦啊……”
“血液里流淌着我的血,还未开启?”瞳瞳怒。
这又是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答是或答否都是错。福叔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我得亲自出马了!”瞳瞳扬了扬手臂,变成了一只小巧的古铜色的蚂蚁,蚂蚁小巧而轻盈,身上泛着和瞳瞳的皮肤一样的光泽,它整理了整理透明的翅膀,向洞外飞去。
洋娃娃鄙夷:原来是一只臭蚂蚁。

35.
大M说,如果这辈子都活不好,更不要指望下辈子。
这句话在狮子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如果这辈子都活不好,更不要指望下辈子。
狮子决定好好地活,自力更生地活,光明磊落地活,无怨无悔地活——虽然它现在是一只奇怪的虱子。
它在下水道里爬呀爬,虽然不知道爬到哪里,但它觉得它总会爬到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它会找到幸福。
下水道四通八达,犹如一个庞大的城市地下铁。
上方传来咕咚咕咚的呜咽,接着一注水流夹杂着屎尿喷到狮子身上,狮子也不抖,只是自顾向前爬着,直到饥肠辘辘。
一个人饿了时候还会丧失原则,何况是一只虱子?
狮子顺着下水道爬到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客厅里,亮着昏黄的灯,厨房里里推着一摞剩饭,有些发霉,做猫的时候,狮子是不计较这些的,可是现在它是一只虱子。
虱子只有口器,口器只能吸血。
老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憔悴地看着报纸上的寻人启事,这已经是第三期了,可是阿鸣还是毫无下落,他望着报纸上阿鸣的照片,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那次地震之后,阿鸣就失踪了,最后一个见到阿鸣的人说,他看到阿鸣正倒立在小区里的那棵老槐树上。
老李心里那个悔啊……
阿鸣每次做错事,或者说每次他觉得阿鸣做错事,都会罚他倒立。上个礼拜一个老哥们说,倒立对孩子脑子不好,如果经常倒立,血液倒流压迫大脑,孩子会变傻的,难怪孩子老说,他倒立的时候会见到鬼,老李听后以为孩子故意吓他报复他,现在看来,孩子没准脑子已经有点问题了呢!所以老李决定以后不再罚孩子倒立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跟孩子说,孩子就不见了。
按照最后见到阿鸣的那个邻居的说法,孩子一定是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在惩罚自己,
多懂事的孩子啊,自己还经常打他,每次打他,他自己也心疼,但那是为了阿鸣以后有出息啊,阿鸣的妈妈等不及他出世,就死了,孩子不足月,硬生生从尸体里剖出来,竟然还活着,老李觉得这是妻子留给自己的礼物,是留给他活下去的勇气。
阿鸣若没有出息,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妈呢?
老李抬头往往墙壁上挂着的阿鸣妈妈的遗像,更加失声痛哭起来,“小惠,我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遗像里的女人很年轻,微微笑着。
虱子爬在老李的身后,犹豫着。
只是被虱子咬一小口,不会有事。
虱子想着,把长长的口器探入老李的脚踝。
老李觉得脚下一阵刺痛,垂头看到一只奇怪的动物正在咬自己的脚踝,吓得一脚把虱子甩出了老远,接着又奔到厨房拿扫把,刚刚跑几步,老李脸色煞白,翻了翻眼睛,昏死过去。
狮子又懊悔又觉得自己很无辜,发誓以后再也不咬人了。

36.
夜深了,冬天的夜,尤其觉得清冷。
老李却不觉得冷,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就出了门。
老李目光呆滞,沉重地下了楼,晓辉(就是踢球被阿鸣踢到的那个孩子,在文章的开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忘记——小妖从镜头前飘过)的妈妈看到老李,张了张嘴,估计是好心想安慰老李,可是话一说出来就变了味儿:“老李啊,你也别太难过,阿鸣那孩子虽然不懂事,说不定做错了事怕挨打躲到哪里去了呢!过几天他自然就回来了,你可要保重啊!”
老李仿若没有听见,晓辉的妈妈自讨没趣,悻悻地上了楼,刚上了几步,才想起来刚才忘记建议老李到附近的网吧去找一找,于是又颠颠地跑下来,拍了拍老李的肩膀。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多走一步路或者少说一句话,能会影响人的一生。
老李回过头,脸色煞白,嘴唇发黑,一把抓过晓辉妈妈的手,冲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口。
晓辉妈妈惨叫一声,把老李踢下楼,叫声引来了邻居,大家打开门,看到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晓辉妈妈,连忙拉扯着向医院走去,老李早已不见了踪影。
晓辉妈妈一路上骂个不停。
“我看那老匹夫八成是丢了儿子得了失心疯——啊呦,疼啊——”
也有邻居抱不平:“老李那人除了喜欢打儿子,也算实在,倒是你平日刀子嘴口没遮拦,不定说了什么惹恼了老实人呢……”
“是啊是啊,这就叫兔子急了也咬人……”
“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再怎样也不能咬人啊,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们看看!看看!这是人干得吗?!”
“这是人干的吗?”医生边包扎伤口边问了同样的问题,晓辉妈妈估计是痛得太累了,昏睡过去。
护士把她安顿在一间空的病房,就在毛毛病房的隔壁。

“你不去看看你爸爸吗?不用守着我……”毛毛说,眼睛望向窗外,其实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干净的窗户,映出毛毛憔悴的脸,玻璃一直都是镜子的表妹。
镜子。
毛毛眼角滑出泪痕,他一定觉得我的自杀给他增添了更多的烦恼,所以看不愿意看我一眼。
爱的对面,是淡漠。如果恨,反而心里会好过,偏偏连恨都懒得恨。
爱不在了,就离开,其实有时候连彼此祝福都不需要,更无须假惺惺地回眸一笑,如果注定彼此路过,不过是路过时碰到了彼此的肩膀,不用回头,拍拍肩膀,继续前行。
毛毛的眼睛里,渐渐闪出了生活的光芒。
“我……其实他……”刘伟想说其实那老头不是他爸爸,但是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刚刚承认了,如果这么说,阿洛一定会以为他不孝顺,这样就会在她心里留下坏印象,“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警察现在还不让去看。”
“你要节哀。”毛毛说。
刘伟心里一阵温暖,这是阿洛第一次说这么令人贴心的话,虽然毛毛只是出于礼貌。
“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一定耽误了你不少事情吧?你一定也很忙吧?”毛毛打了个哈欠。
刘伟并不懂得人情世故:“我不忙!不忙!其实我……其实我……最近在休假……”他心里暗骂做人真麻烦,做人真辛苦,做人就必需得学会说慌,不说谎就无法生存,就无法得到。
得到什么?每个人都有想得到的。
刘伟要得到毛毛,毛毛要得到镜子,镜子要得到如意宝命珠,而如意宝命珠很多人都想得到。
得到如意宝命珠会怎样?
“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毛毛终于下了逐客令。
“好!好!”刘伟很小心地给毛毛掖了掖被角,这个动作令毛毛感到温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刘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口的地灯,地灯是温暖的桔黄色,温馨又浪漫,打开地灯后,刘伟才关掉了病房的顶灯。
这地灯是刘伟特意买来的,多少年了,阿洛睡觉一直怕黑,房间里一定要放桔黄色的夜明珠才能睡着。
毛毛觉得心里一股奇怪的暖流,这个陌生的男人怎知她怕黑?她一直是怕黑的,只是镜子在睡觉时,有一丁点光亮也会睡不着,所以她一直忍着,忍着黑。
“晚安阿洛!”刘伟轻轻地说。
“晚安。”毛毛说,“对了,你叫什么?”
刘伟心里一阵狂喜,张了张嘴,想说我是“河神冯夷”,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说:“我叫刘伟。”
毛毛笑笑:“这个名字好,不遭忌。”

37.
黑夜,是一天的结束,也是一天的开始。
晓辉妈妈仿佛在做恶梦,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穿鞋,光着脚,下了床。
焦躁,睡不着。
生生地拉开门,一个男人正站在走廊里傻笑。
刘伟在傻笑:她让我节哀!她跟我晚安!!她问我名字了!!!
河神冯夷,风流倜傥,多少女子甘愿做祭品给他为奴为婢?偏偏这个宓妃被他抢来后,看都不看他一眼,越得不到,越心痒,越心痒,越要得到,越要得到,偏偏越得不到——一个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