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睁睁的瞅着一道黑气顺着师父的鼻孔钻入,阴差嘴里念念有词:“尘归尘,土归土,生前无牵挂,死后葬尸地。”
就这样,师父走在前头,阴差走在后头,从大门走了出去。
这时,古钟响起,“咚…咚…”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跑到窗口抱住月饼的腿,把他横放在沙发上。
古钟响了十二下,时针分针依然重合着。看来阴时已过,阳时开始了。
月饼猛的从沙发上弹起,疾冲到窗口,探出身子警惕的向外张望。
“师傅走了。”我这才感到无比的伤感。这次,师父是真的走了。
我心里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伤感。阴差那几句话,又给我带来了许多疑惑。
“阴差来了?”月饼似乎已经知道。我点了点头,把阴差来的过程大体一说,但是我隐瞒了阴差的相貌,因为我不敢确定我是否看清楚了,而且关于月氏家族的事情也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的秘密,如果不想说,那么也不必要去问。
月饼也很伤感,甚至听到古钟能报阴时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显然师父死了这件事情,到今天终于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我们一度以为只要阴差不来,师父就不会真的死去。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两个人闷着头抽烟,屋子里死一样的沉默。我又习惯性的拿起酒瓶,仰脖灌了一口。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我把埋在,这春天里。。。”
黑漆漆没有开灯的屋子里突然炸起手机短信声,吓得我一哆嗦,酒瓶子没拿稳,掉地上了。这是月饼的手机微信提示音,还是旭日阳刚版的《春天里》。
丫的品味,我一直报怀疑态度。
月饼懒懒拿起手机,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立刻坐得笔直,神色开始越来越严肃。我听到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喘气声、纷乱的脚步声、踩断草木发出的咔嚓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既像野兽压抑的嘶吼,又像是呜呜的鬼号…
手机又连续震动两次,看来是又来了两条微信,月饼拇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脸色越来越凝重,看完后默不作声的把手机扔给我。
我接过手机,一看发信人的头像,心脏狠狠地跳了几下,右眼皮扑扑的抖动着!
这竟然是师父发来的微信!
*
注释一:东海有兽名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食火。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偃曝馀谈》有载
幽冥血玉(五)
“师父死的时候,身上带没带手机?”我看完微信,冷汗顺着我的头发滴落着,嗓音因为过度紧张显得异常干涩,“给师父换衣服的时候,好像没有手机。”
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但是也拿不准到底有没有手机。如果没有手机,那这三段微信自然是杀害师父的人发过来的。就算不是,也和师父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
月饼狠吸一口烟,烟头由暗骤然变亮,一团红光映在他的脸上:“没有手机。我以为是师傅不慎遗落了。你扶着师父的时候,我观察过那个地方,除了打斗的痕迹,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师父的死与这三段微信有关?杀害师父的人就是为了师父手机中保存的东西?那为什么要给我们发过来?
月饼一言不发拿过手机,用数据线连上电脑,把前两段视频保存到电脑里,我们俩仔细的看着。
“先看哪个?”月饼手停在鼠标上。
“先看树林那个吧。”我想了想。
由于是晚上录的,师父的手机像素又不高,所以画面极为不清晰。整个画面抖动的非常厉害,看上去就像电脑在晃动一样。我只看到纷纷乱乱的草木从屏幕上划过,时不时还有手指遮住屏幕,同时还有急促的喘气声。很明显,这是在密林中奔跑时仓促录下的。镜头时而录着前方的场景,时而又猛地转到后方,画面上全是模糊的草木线条,定格停顿一两秒,又迅速转回前方,继续前行。这应该是在奔跑时转身观察身后有什么异常,然后又转身继续往前的情景。
每当镜头回转时,视频里总会出现奇怪的声音。但是我们去什么都看不到。
视频大约五分钟后,镜头前豁然开朗,又快速的向下,陡峭的山壁笼罩着浓浓的雾气,然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们看到了录制人的鞋尖,那是师父常穿的道履(也是根据这个判断出录制人是师父。修炼灵术的人,每个人都有终身不离的灵物,是平时用来积聚灵气的东西。我的是一条玛瑙念珠手链,月饼是和田玉的弯月挂坠,而师父则是一双天蚕丝编织的道履)。镜头再转向悬崖对面,一轮红月静静地悬挂在远处连绵群山之上,疏朗的星光在寂静的夜空扑朔迷离。
“红月?难道传说是真的?真有血玉?”这是师父急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
这段视频戛然而止。
我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琢磨不出所以然。
“再看第二段吧。”月饼准备把视频关闭。当他把光标移动到关闭屏幕上视频 “X” 的提示符的时候,画面短暂停顿住了。
月饼的食指并没有松开,视频没有被关闭。而是停留在那个画面上。那正是师父转身观察的画面,比奔跑时要清晰很多。
我也看出蹊跷:画面里,师父身后的草木东倒西歪,凌乱杂芜。但是有一处,草木却非常奇怪的向两侧整齐的分开,与乱糟糟的草木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扎眼。
就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我们却看不到那个人。
月饼把画面截取下来,放大了了仔细看。我确定那里绝对有东西在站着,但是画面告诉我们,那里确实没有东西。
“簸箕鬼?(注释二)” 我问道。
月饼托着下巴:“有可能。”
尸妖和幽灵,喜欢聚集于人多之地,吸取世人的阳气。尸妖一般会三五成群,在夜间出没,多游荡于街边大排档,烧烤摊这样男人居多的地方。如果在这类地方看到几个人坐在灯光阴暗处,互不言语,只顾闷头喝酒,你再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几个人衣服都贴在背上,浑身已经湿透,酒气冲天,这多半就是尸妖。因为阳世的酒他们无法喝下,只能喝的时候顺着嘴角倒在身上。而第二天,老板会发现昨天收的钱里面有几张冥币,自然不敢声张,只能偷偷摸摸烧纸拜佛求平安。
如果烧烤摊或者大排档吃宵夜的女人过多,碰巧又赶上生理期,则会散了尸妖吸纳的阳气,尸妖就会变成僵尸,需要喝人血才能存活。我国1995年西部某著名城市的僵尸事件,就是源于这种情况。
幽灵则喜欢居住于市内老宅和发生过火灾的屋内。遇到人多时,会忍不住出现吸取阳气,而老宅或者遭火灾的房子,会经常有人拍照。洗出照片后,会发现在人们的背后,多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这个人或者没有腿,飘在合影的人群里,或者是偷偷的从门口探出头,或者是隔着窗户向外看。这类照片世界各地多不胜数,英国最著名的鬼宅诺福克郡的布利克林庄园,就经常被参观的游客拍到一个抱着自己头的无头鬼魂。
而鬼,则是世人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没有输入灵气的摄影器材也无法拍摄到。所以我和月饼判断这是簸箕鬼。
但是簸箕鬼又怎能让师傅这样害怕呢?
第二个视频更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手机微弱的光只能照到前方一尺的距离。逼仄的空间和周围不规则的石壁让我只能判断出是一段黑洞洞的隧道,然后突然到了很大的一个空间,摄像的镜头也高了许多,说明师傅从隧道爬出,到了个很大的空间里。但是在这空间里,除了血一样浓烈的红光,再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到师父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屏幕明显晃动着,画面转向地面。显然是因为师父情绪过于震撼,手垂了下来。就听见师父断断续续道:“血玉…血玉…难道…终极…命运…”
因为距离比较远,师傅声音极低,我只听到这几个字。
我拿起电话,给大学死党刘杰打了过去。
“喂…”电话响了半天,这小子才接通。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南瓜你要死啊!大半夜的往我这里闹鬼!”
“操!别废话。来月饼家!有事儿!”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太了解刘杰的性格了,如果跟他解释半天,他绝对拿个派儿推三阻四的。我这样做,他绝对好奇心大起,不一会就能来。
果然,不到20分钟,就有人敲门了。
月饼把两段视频隐藏,只留了红月漂浮在群山上的照片,放到桌面。
我打开门,刘杰跟我来到电脑前,眼睛一亮:“苍老师的新片?”
“操!你丫脑子里面有点正事儿不行,看看这个图,大概是哪里。”我指着那张截图。
刘杰大学是学地理的,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我们两个中文系的要明白点。
谁料刘杰就扫了一眼,连想都没想,肯定的说:“广西!”
“你丫少胡扯,仔细看看!”我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用看么!上个月,广西出现红月,网上都爆了。你们俩不知道?”刘杰看到有酒,仰脖儿喝了一口。
刘杰走的时候很是愤怒,表示谁再接我电话谁就是孙子。我咬了咬牙,约他回头有空去游龙阁搓一顿,这伙计才一肚子怨气的回去了。
而第三段微信,则是十一个英文字母:FGHDNVDDMMM。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密码?暗语?
我和月饼整整一晚上,都在研究这两段视频和这十一个英文字母…
这就是我们俩来到广西的目的。
顺着月饼指的的方向,我终于明白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十万大山!
一轮幽红的月亮,静静地从远山顶端升起,红的似刚刚泼出的鲜血,浓的几乎要滴下斑斑血点。凄冷,冰绝…
“走吧!”
我点了点头。
寻着红月升起的山峰,出发!
尽管不知道我们将要面临什么。
但是——出发!
*
注释二:簸箕鬼:小孩子意外夭折死后用簸箕直接丢到荒野里怨气不散而形成的。
幽冥血玉(六)
我和月饼背着旅行挎包,沿着山坡蜿蜒而下,闯入了古老而又神秘的十万大山密林中。虽然我心里仍是疑问重重,不过却有个想法:也许到达那轮红月的山峰,一切都会有答案。
从山间的密林向上看去,红月起了奇怪的变化。在月亮的下半圆处,仍然裹着一层血红的光芒,红光慢慢延伸至上半圆,却越来越淡,月亮恢复了原本皎洁的乳白色。
月饼折了根木棍,走几步就用木棍探探前方的地面。像这种密林地面常年见不到阳光,大量树叶落到地上,堆积在地表天然形成的坑洞里,加上雨水和露水的积灌,就会变成可怕的沼泽。这类沼泽看上去和堆满树叶的地表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旦不慎,踩到上面,就会像踏入淤泥中,越陷越深,而且越挣扎下陷越快。只能静静地呼吸着大量的沼气,看着身体慢慢被沼泽吞噬,没过膝盖、腰、腹部、胸部、脖子,直到头顶。或许还有几条小蛇、蜈蚣会轻盈的爬过来,从鼻孔或者张大嘴里爬进去。当整个人全部没入的时候,沼泽表面会升起几个气泡,那是因为巨大的沼泽压力把肺里最后的一丝空气挤压出来形成的。而这时被沼泽吞没的人,还有不到几分钟的生命。也不知在这几分钟里,他在沼泽的烂泥里会看到什么,会想到什么。
十万大山中的原始森林广阔繁盛,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和猎手,也不敢轻易走到密林深处。这里除了能够吞噬生命的沼泽,还常年生存着十多米的巨蟒,巨大的食人树,悬挂在树上类似于树枝的剧毒蛇类,更有存活在密林中靠生人魂魄为食的山鬼。而且蜿蜒的古藤和横七竖八的枝桠纵横交错,让我们走得更是艰辛,所以我们俩走的极为缓慢小心。
不多会儿功夫,我们手上、脸上全是被树枝、木刺划得小血口。月饼从背包里拿出T恤,撕成四块,递给我两块,用剩下的两块儿把手掌包裹起来,就当是简易的手套。又撕了一件分成两半,当做口罩包在脸上。
我靠着树一屁股坐在潮湿松软的腐败烂草上,从包里拿出出发前灌的山泉水,喝了一口抹抹嘴:“月饼,咱们这身打扮放到银行门口估计就被乱枪扫死了。丫这原始森林是真他妈的难走!”
月饼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会儿难得笑了笑:“警察哪里能来这么快。”
自从出发以来,我和月饼都在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走在这样逼仄黑暗的森林里有特别压抑,所以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
这么过了几句,我感觉心头倒是轻松了不少。
我把鞋脱了,倒了倒塞在鞋里的树枝碎叶,又套回脚上,湿漉漉的鞋底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月饼,想到那几个英文是什么意思了么?”
月饼把袜子拉高,裤脚包裹在里面:“没想到,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一种密码。只是咱们还没有找到需要密码的地方。”
“你发现了么?”月饼指了指藏在枝叶外面的月亮。
“我看到了,也一直纳闷呢。”我头也没抬,这样的林间行走实在消耗了我太多体力。
“南瓜,咱们在洞口看月亮,月亮全是红的。在这里看,月亮却是下红上白,这说明了什么?”月饼看来已经有了答案。
我没好气道:“月老师,学生愚钝,求科普。”
月饼指着刚才我们出发的山洞方向:“在那个地方,咱们的视线和月亮基本是平行的。在这里,咱们是仰视月亮,所以…”
“所以那光亮不是月亮发出来的。而是在那个山峰附近,有个红色的发光物体,散发着强烈的红光。因为视线原因,在山洞那里看,整个月亮就是红色。而从密林向上看,我们就只能看到红光在照在月亮的下半部分。”经过月饼的提示,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抢着说道。
月饼突然扯下了刚包好的口罩,用很诡异的表情看着我。
我有些小得意:“月饼,不用这么看着我,鄙人智商也是参加过奥数的。我猜测,那串英文应该和血玉有关系。”
月饼的表情更加怪异了,并慢慢向我走来,好像我身后有个什么鬼怪似的。
我沉浸在沾沾自喜里,对月饼一样的举动一点没当回事儿,反正这伙计也是经常神神道道的。
血玉!我说道血玉,心头一亮:“月饼!难道那光芒是血玉发出来的?”
我再抬头看看月亮,心里突然想到:那是多么大的一块血玉才能发出这样的光芒。
“南晓楼!千万别动!”月饼距离我只有两三米远了,压着嗓子说道,脸上冷峻的似乎能结冰了。
我这才感觉到不对,我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幽冥血玉(七)
我猛地起身,才发现无数条白色的须状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牢牢从我的背后爬了过来,像巨大的蛆虫一样流淌着白色的粘稠液体,牢牢地缠住了我的身体。
月饼急冲过来,想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白须突然开始勒紧,我的胸口感到巨大的收力,肋骨因压力开始内收,我听见了身体里“咯吱咯吱”的声音,肺部因为剧烈的压缩开始的疼痛,一口气憋在肺里吐不出来,脸涨得通红。
紧跟着白须猛的回收,我觉得背后一空,身体完全失去重心,整个人被白须拽了起来。身后的大树裂出奇异的大洞,把我拖了进去。紧跟着大树又猛的合上,我只看见月饼伸出手,我却怎么也够不着,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视觉。
我拼命挣扎,发现整个身体都被白须包裹住,收紧的力量开始增强,从白须上流出的液体顺着裂开的皮肤融入体内,伤口倒不感到疼痛,只有一种麻嗖嗖的清凉感。
白须慢慢缠上我的脖子,又一圈一圈缠住了我的头,我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完全没有窒息的痛苦感,渐渐陷入了昏迷状态。
在意识的最后一刹那,我闻到了强烈的腐尸臭味。
人失去意识是什么样子?我到现在也回忆不起来。只记得再次有大量新鲜的空气猛的涌入肺里的时候,我的意识开始恢复。脸上的白须已经被扯下来。月饼帮我撕扯着缠在身上的白须,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我又睁开了眼睛,那棵树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就着森林里微弱的光亮,我看到一张高度腐败的人头就在我的眼前!
我与一具尸体紧紧的贴在一起!
那个人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沸油泼了一遍,皮肤完全溃烂,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和蚯蚓般的血管。鼻子完全被腐蚀掉,只剩两个黑黑的孔洞,散发出中人欲呕的尸气,眼睑也已经完全烂掉,眼眶里只有两颗糜烂的巨大眼球,就和我眼对眼的看着。几条管状的枝条,从尸体耳朵、头顶插了进去,微微搏动,里面似乎流淌着油状液体。
我顿时忘记身处的危境,连月饼在我身后撦拽白须也感觉不到,如坠冰窟,全身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最不想发生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那具腐尸突然动了,伸出从烂肉中长出毛茸茸绿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我!
这次是真的遇到诈尸了!
幽冥血玉(八)
绿毛腐尸的手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恶臭扑鼻,黑色的指甲掐进了肉里。情急之下我大喊:“月饼!有粽子!”心里恨不得月饼赶快把缠在我身上的白须都拽掉,拖我出去。
由于我是在这个树洞里,身体又把树的裂缝堵住了,距离我不到十厘米就是那只粽子的脸,声音传播不出去,连我自己听到的都是“嗡嗡”的回音。
“什么?”月饼显然没听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手上不停嘴里问道。
那只粽子猛地张开嘴,向我的脖子咬过来,脑袋上的肌肉纷纷崩裂,喷了我一脸的人油,我急忙把脑袋向后仰。谁曾想粽子的一只眼睛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竟然从眼眶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嘴里,后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肉线。
我只觉得嘴里塞着一个圆咕噜的肉球,又黏又滑,又苦又涩,心里说不出的恶心,仓促间“噗”又把眼珠子吐到粽子张开的大嘴里。
那只粽子感觉到嘴里有东西,停了停,上下牙床不停咬合,眼球发出“波”的破裂声,迸出了黑色黄色的液体,它稍微扬了扬脖子,竟然把眼球嚼碎咽下去,牙缝里还连着那根从眼眶里扯出的肉线。被嚼成烂肉的眼球从粽子的喉咙腐烂的缺口处流了出来,看得我寒毛直竖。
这时我腿上一松,月饼把缠在我腿上的白须也扯断了。我也顾不得许多,屈起膝盖,双脚蹬在粽子肚子上,想借力反跳出树洞。
谁料这只粽子一点也不结实,我和月饼这几年倒是遇上不少冤鬼阴魂,异兽也碰上过几个。不过我们俩毕竟不是倒斗的,话说这粽子还是第一次碰上。至于粽子是不是都这么不结实我真不知道,只知道我这一脚没有借力把自己弹出去,一双脚倒是直接踹进粽子肚子里了。这下可好,粽子本来就是想吃了我,我这到替他省事儿了,直接把脚送它肚子里面了。
我感觉脚底像是踩进了一大堆烂肉里,拔又拔不出来,身体失去了重心,向后仰倒,缠在我脖子上的白须还有几根没断,活生生把我吊了起来。我整个人成了一字马式的铁板桥姿势,向后倒的力度又很大,脖子差点被白须勒断了。不过月饼倒是能够清楚的看到树洞里面的状况了。
“操!粽子!”月饼也惊呼一声。我就这么倒吊着,腿还在粽子肚子里,又说不出话,只能眼巴巴瞅着月饼。
月饼没有急着把我拖出来,而是做了一个让我非常奇怪的举动。他竟然把手伸向粽子的脑袋。
我看的很分明,月饼手里并没有拿着镇鬼符。虽然粽子是僵尸不是鬼,不知道镇鬼符有没有用处,不过聊胜于无。
更让我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我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所发生的事情了。
幽冥血玉(九)
这一个多月,还有一件让我和月饼觉得无法解释的事情——
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是老槐鬼棺事件导致身体过于疲惫,灵力聚不起来。但是半个月后我们才发现不对,身体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灵力的征兆,我们的灵力消失了!
对于我们灵族来说,由于做很多事情都需要灵力,所以灵力消失之后,只剩下常年锻炼的身体比普通人要好一些,但是对付阴界的东西无疑是自投死路。
还好这只粽子不是阴界的东西,能让我一脚蹬出个窟窿,看着身体也不是那么结实,顶多丫就是个腐尸阶段,还没变成真正的粽子。估计我要是手脚不是被捆着,和月饼两人踹也能把它踹成肉酱!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尸体葬在树里。本身树就是阴气重的东西,天长日久,尸体吸纳了阴气,变成粽子,利用这个树当做宿主寄生,来捕捉过往倒霉的采药、猎兽的人。
而月饼,却做了一件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他竟然把手伸向粽子的脑袋,五指张开,按在粽子沾满人肉和烂肉的脸上。
更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月饼手指和粽子脸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声音,手指缝里冒出阵阵青烟。粽子胡乱踢腾了一阵儿,脑袋迅速变黑萎缩,终于缩成拳头大小,像一块黑炭安在脖子上…
月饼用手抓住吊着我的白须,白须就像是被烫了的蛇一样,“刷”的收了回去。我重心一空,月饼膝盖顶着我的后背,两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拖了出来。
树林里清凉的空气和从树缝中透露出的星光,让我很有些隔世为人的感觉。
那个树突然猛烈抖动起来,从树体探出无数条白色的须,就像一群被水泡的发白的蚯蚓,密密麻麻向我们探过来。
我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向后退去,奇怪的是那些白须到了距离月饼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悬在半空不动了。有几根试探着想缠住月饼,月饼用手一握,白须顶端就被烫成黑色,“嗖’的缩了回去。
“操!你丫什么时候练会了火云神掌?”我看的惊诧不已,月饼竟然还有这一手。
正说着,那棵树忽然落下许多片树叶。从树枝掉落的时候,还是绿色的。但是到了半空中,就成了半绿半黄。落到地面时,已经成了完全枯萎的黄叶,轻轻一碰,就能脆裂。
那些白须全部回缩,一根根扎进了粽子的身体。紧跟着白须变得粗大起来,开始膨胀,大量油状物体从粽子身体里流出,顺着白须流入树体。树叶停止掉落,刚才已经显示出死亡气息的树,又焕发了生机。直到那个粽子变成干瘪的像黑炭棍儿,那些白须才从粽子身上抽出,缩回树体。
只是树身上那个洞没有合上,我才看清楚树的内壁在蠕动。仔细一看,刚才那些白须淌着黏液纠缠在一起,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是亚马逊食人树。(注释三)”月饼从地上捡起T恤撕成的白布,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我回过神来,尽量不去看那棵恶心的树:“你丫什么时候炼成的火云神掌?”
“我他妈的还街边花了十块钱从丐帮手里买了本《如来神掌》呢。”月饼用白布把手包好,“我也不清楚。就是刚才你被拖进去的时候用手抓白须,白须全都冒烟。摁倒树上,这棵树也冒烟。看到了那只粽子,我想可能对粽子也有用,试试总比不试好一些。”
月饼包裹完,我也爬了起来:“月饼,你原来有这本事么?”
“没有。”月饼抬起被包裹的手指着食人树,“从那天在山洞里醒来,我就发现蚊子不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