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五六天,秀珍就这么走了。
说到这里,刘老汉老泪纵横。
老槐鬼棺(八)
“那后来呢?”月饼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接着问道。
“后来…”刘老汉凄惶道,“秀珍死前跟我说是接了鬼胎。我气不过,想给秀珍报仇。就杀了条黑狗,满满灌了一桶黑狗血,晚上带着锄头就偷偷摸摸到了张家儿媳妇的坟头。”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树林里风吹的像鬼号一样。我对着坟包子泼上黑狗血,就觉得那个坟包子往外直冒阴气。我拿着锄头,手里直哆嗦,就这么抽了几颗烟,一咬牙,开始挖坟。”
说到这里,刘老汉皱皱巴巴的脸变得异常狰狞。
虽然刘老汉的描述很平淡,但是我依然联想到那个场景:月黑,风高,孤坟,一个男人,站在坟前,拎着锄头,目光狂乱。不由打了个冷战。
刘老汉舔了舔嘴唇:“我越挖越觉得不对,按理说这坟不是新坟,土应该很结实了。可是我每一锄撅到土,就像是拿刀剁猪肉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铲了土。不过那时候我啥都不顾了,就想着把那棺材挖出来,泼上黑狗血,破了那个恶鬼的修行。”
“眼瞅着就挖到了棺材,我狠狠心,拿着锄头把那棺材给劈开了。哎…谁曾想是这个下场。”
刘老汉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苦笑着。
“我看到张家儿媳妇就像活人一样躺在棺材里,下体全是干了的黑血,一个小娃娃正坐在她的肚子上。棺材里还有一条蛇,有一只黄大仙,那黄大仙嘴里叼着东西,小娃娃从黄大仙嘴里拿过那个东西就往嘴里塞。那条蛇就在小孩腿上盘着,我当时被吓得魂都找不到了。也忘了淋黑狗血,扔了锄头就要跑。”
“死妇产胎?”月饼皱着眉头沉思着。
我心里了然,这个胎婴就是秀珍接生下来的。胎婴在张家儿媳妇的腹内,怨气太盛,引来了能通阴的蛇和黄鼠狼,造了幻象,让秀珍着了道。
刘老汉脸皮抽搐着,眼中满是恐惧:“我跑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我,像是秀珍的声音。那时人慌乱,忘了黄大仙能模仿人声,一时迷了心窍,回头一看,小娃坐在黄大仙身上咂巴嘴,那条蛇盘在小娃的胳膊上,就在我身后面。我这才看清楚,小孩嘴里嚼的是蚯蚓。”
“我吓得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那条蛇就爬到我身上来,围着我的身子绕了周遭。我瞅见胳膊被蛇爬过的地方开始冒泡流黑水,倒也不害怕了,心想死了也好,到下面找秀珍去。想到这儿,我就闭上眼等死。”
“就这当儿,我觉得眼皮子一亮,就听见几声奇怪的叫声,然后闻到一股糊味儿。再睁开眼,哪里还有那个小娃、蛇、黄大仙。我身边倒是多了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就是下葬那天做法的道士。他算着那个婴儿没生出来就死了,一股怨气撑着婴儿在孕妇肚子里魂魄不散。这几天正是魂魄化成怨鬼,出来寻找接生他的秀珍的时候,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当时我的身子已经被已经开始烂了,皮肉带着脓血就往下掉。那道士觉得欠秀珍一条命,就在这里布了这个封魂阵,续住了我的命。”
“道士虽然续了我的命,但也告诉我,天地循环,万物生亡,这天理不可违背。我的身体从脖子底下已经全坏了,迟早血肉都会烂干净。这三十多年,我就这样活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一块肉一块肉的掉,直到剩下这么一副骨头架子。”
“大爷?你屋子里面的那些人偶?”我试探着问道。
老槐鬼棺(九)
“人偶?”刘老汉显然没有听懂,看了看屋里,才明白我说的人偶是什么意思,“你说那些泥巴人?这三十多年我之所以能看见自己一块肉一根筋的烂掉还能活着,就是有这个念想。那个道士告诉我,那鬼娃的肉身虽然被除了,但是怨灵还在。他让我晚上经常去铁路上转转,要是碰上死人,就背回来。按照他们的样子做成泥巴人,再把尸体埋到坟边,靠这阳鱼里的阴眼之气吸那个鬼娃的怨气,等什么时候凑够九十九具尸体,怨气就能转成灵气,他会把九十九个泥巴人带到这个地方,做法把秀珍还阳。那道士能让我活下来,就一定能救活秀珍。你们看,那个就是秀珍。”
刘老汉指了指放着秀珍人头的人偶,笑得很幸福。
“碰到你们之前,我又碰上两个死人,送了过去。那个道士应该快来了,他一定能让秀珍活过来。”
我恍然大悟:难怪那个道士的法术能让一个死人在阳世没魂魄的情况下活三十多年。其实这刘老汉完全靠着对秀珍的爱形成的怨念支撑着。
月饼突然锤了自己大腿一下,满脸怒容。
我心里一冷:问题出在做法的道士身上,那个道士养了个鬼胎!那个坟是个养尸地!
这种鬼胎,要由生前替他接生的人亲手剪断脐带,才能活下来。
那个道士利用张家小儿媳妇肚子里成形未出世的婴儿,培育出活的鬼婴(就是俗称的养小鬼)。
这种鬼婴,必须在每年出生那天到出生地吸死人聚集的尸气才能成活。
等到吸够九十九道尸气,鬼婴就能转成阳世的人身,虽然身体与正常人一般无二,却拥有通阴阳、掌神通的各种本领。
鬼婴只有在每年的出生那天,体内的阳气最强,才敢去养尸地吸尸气。否则就会被养尸地的怨气反噬,大罗金仙也难逃一劫。
所以刘老汉是最佳的搬运尸体的人选。
而秀珍,正是这个道士在鬼婴要出世的时候,施魇术诱她到那里接生!又利用刘老汉对秀珍的痴爱,编了这么个谎言,让刘老汉死心塌地的帮他收集尸体。
我突然间明白了!完完全全明白了!
月饼猛的站起来:“大爷,那个坟在什么地方?”
刘老汉低着头却不言语。
“大爷?”我奇怪不已,伸手轻轻拍了拍刘大爷肩膀。
只听见“噗”的一声,刘大爷周身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在我面前像倾倒的沙土一样,迅速塌陷下去,骨屑纷扬,最后只剩衣裤堆在地上,从衣服里腾起阵阵黄尘。
他的头骨碌骨碌滚出很远,那双深埋在皱纹下的眼睛仍未瞑目。
我走上前,捧起刘老汉的头,向屋里走去:“咱们俩的阳气太盛,他的阴体顶不住两道阳气,是咱们害了他。”
“他三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了。”月饼低声道。
我穿过排的乱七八糟的人偶,心里面阵阵寒意,生怕这些人偶突然活过来。有几只人偶之间的缝隙太小,我不得不一手怀抱着刘老汉的脑袋,一手推开这些恐怖的人偶。
终于走到床前,我把刘老汉的脑袋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秀珍身旁,恭敬地鞠着躬。
哪怕是为了这两人跨越一个世纪(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的生死之恋!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刘老汉和秀珍在对着我微笑。
老槐鬼棺(十)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
因为我已经想通了!
月饼背起挎包冷然道:“这次可能很凶险。”
我:“操!”
月饼:“去不去你自己选择。”
我:“操!”
月饼:“那个坟地在哪里?”
“…”我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怒气冲冲的尴尬着。
“你丫儿就不能冷静点!”月饼摸出根烟。
“操!”我接过烟,又想起刘老汉浑身冒烟的样子,“我他妈的这辈子就不会写冷静两个字。”
“那你愤怒的想想那个坟在哪里吧,我对这个不擅长。”月饼又坐到马扎子上,远处传来阵阵鸡叫,“加上今晚两个,九十九个已经凑齐了。天就快亮了,再不去我们就来不及了。”
我急躁的转来转去,却理不出什么头绪。
如此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月饼笑道:“南瓜。你真是想问题也不忘练童子功,走的都是八卦位。”
我低头一看,脚印整整齐齐的摆出了八卦位置。
八卦?
我突然感觉似乎离答案很近了,但是那条线索却像一条飞速穿梭的线,想抓却抓不住,这种感觉让我非常难受。
我的脚步停在了艮位!
八卦!太极!封魂阵!养尸地!
我好像听见耳边轰的一声,心里无比清晰。
我拾起个石子在地面上以艮位为阳鱼的阴眼画了一个八卦。心里默算:槐树林外是封魂阵阴鱼位,而养尸地必然在阳鱼位的旁边。太极无止,生生循环,那么养尸地肯定又是另外一个阴鱼位。我又以艮位画了个反方向的阳鱼,也就是半个太极图,然后又沿着半个太极图画出了阴鱼,凑全了另外一个太极,按照艮为阴眼位置对照出了阴鱼的阳眼位置!
那里就是养尸地!在震位!
我以老屋为依据,心里默算着,指了指东南:“月饼!我想到在哪里了!”
月饼不紧不慢背上包:“确定么?”
我顾不上和月饼斗嘴:“跟上。妈的,这次非干掉那个姓张的!”
“你想到了?”月饼倒是没有意外。
我心里头又是一阵怒火:那个张家鬼婴,就是火车上姓张的乘警,也就是那个神秘凶手。火车上的养尸地,在他练摄魂术同时,也是为了把尸体保留到这段铁轨,利用刘老汉收集尸体,送到养尸地!
我最不能容忍的,是那个道士(估计是鬼婴的师傅),为了培养鬼婴,竟然害死秀珍,又把刘老汉做成人偶,用一个谎言骗了刘老汉三十多年!
老槐鬼棺(十一)
“你觉得刘老汉的话可信么?”我领着路,月饼在我身后问道。
我微微一怔:“难道不可信么?”
月饼眉头又锁成疙瘩:“刚开始我也觉得没问题,可是走了这么半天,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里面有些地方有问题。”
我仔细想了想,没觉得哪里不对。
月饼像是在自我分析:“刘老汉对秀珍那么痴情,怎么会把秀珍的脑袋砍下来放在人偶身子上呢?把尸体背到养尸地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还要根据他们的样子制作人偶呢?崂山、茅山、全真、青城,这些门派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道术。这倒很像师父说过的西域搜魂术,也就是火车上那个姓张的练的魇术。”
经月饼这么一说,我也琢磨过来了,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难道刘老汉把咱们给骗了?他骗咱们为了什么?他已经死了啊!”
月饼望着森森密密的槐树林:“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已经死了。怎么还能流眼泪?!”
我愣住了,再回头想想,刘老汉身上确实有许多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但是他有真真切切在我们面前粉烂的只剩下一个脑袋,这又如何解释?
“别想了,到了或许就会明白了。”月饼看了看天色,“还有多远?”
“还有一个来小时。”我掐着指头算着。
“南瓜,这件事实在太奇怪。我觉得此行肯定非常凶险。”月饼脚下没停,“如果我们不是对手,你就先跑,我顶着。”
我心头很酸涩: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师父说过,如果碰上转阳鬼婴,要打败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趁着他吸完最后一道尸气,天色微亮,鬼婴用体内阴气来纳入阳气之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能消灭他,那真是天上地下,无人再能制服了。
月饼既然这么说,显然很没有信心。
我大声道:“月饼!你丫儿这么急着到阴世干嘛去?教师父他老人家怎么用爱疯4S么?乔布斯已经下去科普了。不用你操这个心。”
我尽量放松着大战前的心情。
月饼淡淡说道:“你他妈的还是处男呢。我不是。你要是这么死了,会变成冤鬼祸害人间。为了让时间少一个冤鬼,南瓜,你该逃的时候就逃,别客气。”
“妈的!你他妈的就不是处男了!”我被月饼的理由气的哭笑不得,不过我心里明白:月饼的自信心回来了。
月饼:“我撸过。”
我:“我也撸过!”
月饼:“左手右手?”
我:“时左时右。”
月饼:“难怪师父说你不能够心无旁骛。”
“操你大爷!”我怒锤月饼一拳。
远处又传来公鸡阵阵熊亮高昂的叫声,青黛色的远山抹出一缕晨曦,披上了微灿的金黄色。
月饼慢慢调整着呼吸:“趁着阳气初生,调匀呼吸,做好准备!”
我闻言也放慢呼吸,吐纳着随晨曦而来的第一道阳气,顿觉四肢百骸通彻舒展,五脏六腑迅速周转起来。
“妈的!”我骂道。
“怎么了?”月饼奇道。
“操!老子饿了。”我揉着肚子,“师傅也没教咱们餐风饮露之术。”
“还好我喝了碗肉汤。”
老槐鬼棺(十二)
我和月饼沿着密林,边开路边探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被槐树上的刺划出一道道血痕。东方泛起苍白的鱼肚色,点点毫无暖意的晨光沿着枝桠交错的树干,躲过树叶的遮挡落了下来,地面的露水慢慢升腾起茵茵雾气,顺着裤腿粘着我们的皮肤。
我实在是走的筋疲力尽,口干舌燥。
还好正是槐花盛开之时,漫山遍野的槐树上挂着一嘟嘟雪白色的槐花,透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我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扬手打下一截树枝,上面有七八串饱满晶透的槐花穗子。我不由舌尖生津,口水直流。正要俯身把树枝拾起,大快朵颐,月饼却一脚把树枝踢开。
“月饼!你啥意思!我又不是要吃独食!”我捋着袖子准备和月饼玩命儿。
月饼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冷冷道:“这里的槐花不能吃。”
“你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啊!你以为你丫儿是神农氏啊!今儿我就遍尝百草了!”我快走几步,弯腰拾起那截树枝。
“南瓜!你看前面?”月饼高声喝道。
我向前看去,不远处,是一株巨大的槐树!
这棵槐树起码四人多抱,巨大的树根部分暴露在地面,像一条条巨大的蚯蚓蜿蜒盘曲。苍老的树皮裂出一道道黑漆漆的缝隙,主干似乎已经撑不住累累枝桠和每条枝桠上悬挂的东西。
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的是:枝桠上挂着一张张人像皮纸画,均是真人大小。枝桠随着晨风轻晃,皮纸画也如同吊死的人一样,跟着枝桠摆动。
“那个老头没有说这棵树上还挂着这么多皮纸画。”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那不是皮纸画,”月饼声音更加阴冷,
“这棵槐树,是从坟里长出来的。”
老槐树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全是干扁的像纸一样的死人!
树下坟前,一个男人落寞的跪在那里。坟头青烟渺渺,摆放着许多祭品。
“你们来了?”男人依旧背对着我们跪在那里,“这里,葬着我的母亲。”
我看着那棵老槐树,越看越像一张女人的脸,心里头莫名升起亲切的感觉。
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每年,我都会来祭拜她。她也一直在看着我长大。”
男人站起身,轻轻搂抱着老槐树,然后缓缓转过身。
看到他的脸时,我从灵魂深处的发出了完全不能控制的惊呼!
月饼也浑身剧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
我和月饼看到了我!
那个男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没错!一模一样!
老槐鬼棺(十三)
“知道为什么在火车上没有杀你们了吗?”男人轻蔑地笑着,“你也发现了?我和你长的一模一样。我叫张扬。”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张扬,双腿簌簌发抖,灵魂正在被一丝丝剥离,身体慢慢冰冷。
月饼手中光芒大现,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一股热气沿着我的经脉遍布全身。
但是我的思维仍然一片混沌混乱,有三个字像野兽一样在脑子里面突来窜去:我是谁?
“在火车上为什么你这么容易被我控制?因为咱们之间一定有牵扯不断的关系。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卧铺包厢里,人偶娃娃注视着你的时候,我也感应到了。当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你是另一个我?我是另一个你?你是谁?我是谁?”
我的嗓子变得嘶哑干燥,茫然道:“我不知道…”
“你们相信那个刘老汉的话了?”张扬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我的母亲姓张,叫张秀珍。”
月饼低语道:“南瓜!我知道你现在想知道原因,但是他是在拖延时间。动手!”
我已经完全忘记来的目的,只想听张扬说下去。我近乎哀求的拉住月饼:“兄弟!让他说下去!”
月饼用力挣着我的手:“也许这只是巧合!你清醒点。”
我闭上眼睛:“月饼,你觉得这是巧合么?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月饼低头沉默着,长出口气,坚定的抬起头:“好吧!要死一起死吧!”
张扬不屑一顾的狂笑着:“拖延时间?哈哈哈哈哈!你们俩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我所需要想的就是用什么合适的方法把你们杀死。”
“南晓楼!你愿意听我讲下去么?”
我飞速的点着头,萦绕在我心头20多年的疑惑或许在今天就会有答案。
“我的母亲,也许也是你的母亲。”张扬不经意的瞥着我,我心头又是一阵巨震!
“在上山下乡的年代,从洛阳来到这里。她学过医,当了这里的赤脚大夫。母亲长的很漂亮,说话的声音像黄莺在歌唱。她乐观、开朗、热心,很受这里村民的尊重。不要怀疑我的描述,我在每年都会回到这里,找老乡询问母亲的事情。”张扬脸上带着幸福的陶醉,眼中泪光闪闪,又用手摸着那颗老槐树。
那棵老槐树竟然像有感应一般,轻轻抖动着枝干。树上的人皮又在轻飘飘的晃动着。
我突然也很想摸摸这棵老槐树。
张扬的脸色变得狰狞:“直到有一天半夜,有个人偷偷摸摸的摸进了母亲的屋子,母亲拼命反抗,但是还是被那个男人强奸了!那个人就是刘建国!”
“他强奸了我的母亲,又活生生把她掐死了!母亲在临死前,死死地盯着他!他怎么也合不上母亲的眼睛,慌慌张张逃了。”
“我那个混蛋师父云游到这里,灵觉到很重的怨气,沿着怨气寻来,发现了母亲的尸体。师父说,从来没有看见过死人还有这么愤怒的眼神。”
“他在这里把母亲埋葬了。但是母亲的怨气实在太大,埋葬的时候,他看见母亲的手从坟里笔直的伸了出来,只能做法压住了母亲的怨灵。他知道,他做的法只能维持一年。法力失效时,母亲的怨气会化成厉鬼,出来索命。一年后,师父再回来时,看到刘建国阵阵哀号的跪在这里,周身已经腐烂,蝇蛆在他身体里四处钻着,唯独脖子以上还没有被腐蚀。”
“而坟头长出了这棵槐树。槐树的枝桠里,托着刚出生的我。”
“不错,我是一个鬼婴!我的父亲是刘建国!那个强奸我母亲的人!但是我母亲,死后还是那么善良,那股怨气化成母爱变成槐树,保护着我生了下来。这棵槐树,就是我的母亲。”
“鬼婴刚生下来,是不会成长的。一定要每年吸入尸气,到十六年后才开始像正常婴儿一样成长。”
“师父本想除了我。但是看到母亲化成的槐树,心软了。出生的我急需一道尸气续命,为了保住我,他把刘建国杀了。反正他当时的样子还不如死了好!没想到,我吸入的第一道尸气,竟然就是我那个强奸犯父亲的。”
师父把刘建国制成人偶,让他每年背尸赎罪。又为了让他能撑这三十多年,师父改了他的记忆,让他一直活在那份爱意里!师傅这个混蛋!这是对母亲的侮辱!”
“十六年后,我开始成长,我被师父送到孤儿院,又被一个没有子女的普通职工家庭收养了。每年,都会有几天我会失踪,而那几天所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想不起来。后来想想,一定是师父带着我来到这里吸尸气。”
“剩下的事估计你们也都想到了。我的能力越来越强,直到在火车上,机缘巧合遇到了师父摄了他们的魂魄。”
“我恨我那个混蛋师父!当年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在这里安静的陪着我的母亲!让我这个强奸犯的儿子从小就被当做怪物!每年还要吸这恶心的尸气!”
“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就不内疚么?”张扬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让我不自觉地问道。
“哼!人会向他吃过的面包道歉么?”张扬抬起双手,仰视天空。
我仿佛看到了一尊魔神。
一尊和我一模一样的魔神。
讲到这里,天边已经阳光大盛,红润的太阳终于脱离了地平线的束缚,升腾而起。
张扬身体笼罩在晨光中,周身阳气充盈。他已经完成了鬼婴转世的最后一步!
我呆呆的听着,心里面反复念了上千遍: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张扬双手扬起,“你们错过了能制住我的最佳时间。就当我讲了故事吧。”
老槐树上的人皮突然都诡异的动了。慢慢,慢慢,慢慢展开,像一张张人皮的风筝,漂浮在空中,形成一个奇怪的反八卦图案。
奇怪的声音从地底中传出,就像被封印的魔怪终于挣脱了万年的枷锁,发出毁灭人间的宣言。
地面像潭水般悄无声息的震荡起来,灰尘像跳跃着的细小水珠,恐惧的颤抖着,大地像被煮开的沸水一般,瞬间翻滚起巨大的水泡。坟头中间,一股土柱如喷泉般向上涌着,越来越高,越来越宽…
“嗷!”一声怒吼穿破地面,紧跟着一条巨大的龙形怪物以风雷之势从土柱中飞出,傲然游窜在槐树与人皮风筝之间。分成双叉的巨尾有力摆动着,扫过之处,岩石粉碎。利爪在山壁上抓出深深的沟壑,一双如同灯笼般大小的怪眼忽明忽暗,轻蔑的看着这个百年才见一次的十丈红尘。
“我是谁?”我完全失去了最自己身体和意识的控制,浑似不觉的望着这只妖蛇。
“南瓜!”月饼猛地推开我。
我看到月饼挡在我身前,一条带着腥臭味的舌头穿过了他的肩膀。
老槐鬼棺(十四)
我看到巨大的蛇头就在月饼面前,绿莹莹的眼睛里散发着凶残的光芒。张开的大口里面毒牙倒生,滴着黑褐色的涎水。
大蛇双叉尾巴顶着地面,身体成一张弓形,前躯高高扬起,蛇口大开。月饼身体光芒大盛,闷吭一声,双手死死扳住妖蛇的上下颌,双手不停的颤抖,显然已经支撑不住。
“没用的。这个坟里的棺材就是收集尸气的养尸棺,这条蛇在棺里吸了九十九道尸气,已经成为冥蛇了。”张扬站在槐树下不屑说道。
月饼肩膀上血流如注,猛烈的喷射在我的脸上。我凝神聚气,将体内灵气运于双手,刚接触到蛇身,就似被电击般,后退了好几米。
“南瓜!他妈的快跑!”月饼的膝盖已经开始打弯,蛇头压着他,腥臭的涎水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身上。
我忽然很懊悔:为什么每次师父教我们的时候不像月饼学的那么认真。
这时,我分明感触到大地的震动,有节奏的震动。就像一支军队整齐的摆着方阵,向我们走来。
天空中响起了奇怪的歌声,这歌声并不嘹亮,却分外婉转凄凉,宛如深夜里流离失所的女子,低吟着命运的凄凉绝望。
老槐鬼棺(十五)
那个女人把刘老汉的人头放到地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脑袋,左右扭动着,直到“啪”的一声,脖颈处响起清脆的断裂声,紧接着女人把自己脑袋生生扯了下来。脑袋下面挂着一条条碎肉、血管、青筋,血管里流出了黄色的浓稠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