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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到曾经月饼在车站遇到的英国女孩杰西卡,她所讲述的“斑嘎血择”的故事,居然和眼前发生的一切惊人地相似!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上去看看。”月饼摸了摸潮湿的岩壁,抠着微凹的岩缝,顺势爬了上去。
我仰头望着,直到月饼融进黑暗里,只剩下微弱的荧光。过了五六分钟,月饼在上面喊道:“南瓜,你能上来吗?”
我应着声,但犹豫不决。这种高度的攀岩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可是我却根本不敢上去。我害怕一旦上去,看到了最不想看的东西,无法承受那种打击。
“你丫快上来!”月饼在上面催促着,“别矫情,没事!”
月饼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不少,手脚也利索了,顺着月饼开的路,爬起来不费劲,两三分钟就上去了。月饼坐在地上抽着烟,手电斜斜地别进岩缝当火把。听见我上来,他没回身,往三四米外菱形的石坑池子指了指。顺着看去,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池子有二十多平方,还剩半池鲜血,表层结成一层薄薄的血皮,时不时有泡泡顶出,破裂,微微颤动。
真正让我恐惧的并不是血池,而是池后半透明的岩壁。整面岩壁透着诡异的绿色,一汪柔和的光晕在表面荡漾。透过表层,我清晰地看到十多具极度扭曲的尸体凝固在里面。尸体姿态各异,有的头上脚下,有的横躺,有的摆出个“大”字,肢体旁一圈圈荡起的波纹,显示着生前经过强烈的挣扎。
猛地看去,岩壁就像一坨包裹着各种尸体的果冻。
其中有一具尸体还保留着挣扎的姿势,手笔直地向岩壁伸出,苍白的脸上布满暗红色的血丝,米粒大小的白色疙瘩从额头密密麻麻长到塌陷的鼻子上,灰蒙蒙的眼球努力睁着,张开的嘴角边还残留着几个气泡。
这次是真的放心了,因为我确定月野和黑羽不在里面。月饼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过去。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石头粘在岩壁上,慢慢陷进去,倒像是被岩壁吞噬了。
“这是传说中印度最诡异的东西——孔雀鬼珀,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月饼皱着眉头,从包里小心地掏出一根塞得紧紧的竹筒,“往后退。”
我看了看竹筒液体的颜色,立刻知道这是什么:“月…月饼,你丫这么做连咱们俩的后路都断了!”
“你知道孔雀鬼珀的可怕吗?”月饼深吸了口气,“我曾经读过一部印度野史。无忧阿育王征服印度,前半生杀人无数,把所有的尸骸堆积到山上,怨气、人血、尸气、残肢经年累月融进山脉,被山中的琥珀吸入,化成了装满阴气的孔雀鬼珀。每逢月圆之夜,鬼珀会吸入阳世之气,无月之夜吐出阴世之气。随着鬼珀越来越大,影响的范围就越来越广。活人会变成阴尸,死人会变成活尸,邪念之人越来越多,这个国家会彻底乱掉!记得印度三百多年前出产的那颗‘希望之星’蓝钻石带来的可怕诅咒么?它的拥有者和亲人无一幸免,要么死于意外,要么精神错乱。那个时候,正是斑嘎古堡建立的年代!”
我打了个寒战,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是太可怕了。“难道你在印度遇到的这些事情…”
“很有可能!”月饼打断了我的话,“没想到斑嘎古堡竟然是为了蓄养鬼珀建造的!大川雄二这个王八蛋估计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印度!”
“月饼,其实咱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根本没有必要毁掉鬼珀。它对印度人的影响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这一竹筒里面的东西威力实在太大,咱们根本跑不出去。没必要玉石俱焚。”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月饼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南瓜,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么?在这个世界里,如果只有一种英雄,那一定是了解生命、热爱生命的人。哪怕这个生命的拥有者,并不是英雄本人。我做不了英雄,但是我还有良心!何况,你丫他妈的怎么就知道咱们俩跑不出去!你丫先跑,别管我。”
月饼几句话就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里。我终于平静了,站到月饼身边,点了两根烟,递给他一根,“扔吧!这次看谁跑得快。”
“别拖我后腿。”月饼笑了,把竹筒用力扔出。眼看着竹筒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鬼珀上,被慢慢吞噬,挤压破裂。耀眼的强光从鬼珀里迸射而出,震耳的“轰轰”声响起,鬼珀表面龟裂出道道裂纹,无数条灰色的气体飘出,夹裹着凄厉的嚎叫。震动的波纹由鬼珀沿着血池激荡而来,地面开始颠簸摇晃,大块大块碎石砂砾从洞顶掉落。
“跑!”月饼用力推了我一把,把自己留在后面。
我猝不及防,被推下岩壁,向放着青铜古棺的岩洞里坠落,刚想寻机攀住岩缝,只觉得身体里好像被灌进了冰块,根本不能动弹。
我连骂月饼的工夫都没有,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索性放松身体,把摔落的伤害率降到最低。
忽然,一根绳子把我拦腰缠住,截住了猛然下坠的冲力。我几乎被这根绳子割成两半,身体生生停在半空。
“你丫就别傻了,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一起逃出去。”月饼如同一根钉在岩石里的钉子,脚掌牢牢钉着地面,双手紧紧箍住绳子,在腰上缠了几圈,把我慢慢放下。
“替我把月野和黑羽找回来。”月饼的声音从“轰轰”的碎石坠落声中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我躺在地上,沙土不停地落在眼睛里,却依旧睁大了眼睛,头顶的那片黑暗中,只剩下一点红色的亮光。
那是刚才我给他点的烟!
终于,岩洞彻底崩塌,脸盆大的石头砸落,我扯着嗓子吼道:“月饼!”
再无人回应!
我一咬牙,跌跌撞撞穿过隧道,锋利的石片划得全身火辣辣地疼,抓着铁链子攀出,又奋力跑了许久,直到冲出斑嘎古堡,到了一片密林边缘,才双手撑着地跪倒,大口喘着气。
耳朵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不断回响着月饼那句话:“跑!”
“月饼!”我远望着塌陷了一角的斑嘎古堡,哑着嗓子喊!
五
我像个野人一样藏在林子里足足半个多月,建筑工人和政府服装的人从古堡进进出出,几辆被军用帆布扎得严严实实的卡车时不时开出,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发现古堡的秘密。我相信这不可能,因为竹筒里的液体,威力足以摧毁鬼珀和青铜古棺。可是我又希望他们有所发现,因为月饼还在里面。时间一天一天溜走,我在溪边喝水的时候,才发现头发和胡子已经连成一片,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模样,不过我发现,我的红瞳又消失了。
所有发生的一切,我都懒得去想,因为我不想接受一个事实——月饼,我最好的朋友,在古堡地下的密洞里,为了和他其实并不相关的东西,死了。其实,他完全可以若无其事地和我一起离开密洞,根本不用理睬鬼珀。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他不会这么做!换作是我,或许,也不会这么做。
又等了半个多月,每夜我躺在树上睡着都会惊醒。我依稀看到那个熟悉的中国少年正懒洋洋地站在树下,摸了摸鼻子,扬扬眉毛,点了根烟,吐出一个滚圆的烟圈:“南瓜,你丫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睡得这么率真,这么做真的好吗?”
可是,树下什么都没有。手机早已经没电,我终于决定回国。我抱着一丝希望,如果月饼还活着,那肯定在寝室里四仰八叉抽着烟,幸灾乐祸地等我回去。到了机场,面对蚁潮般的乞丐,我把所有的卢布往空中一扔,乞丐们欢呼着争抢。
我心里苦笑:“有舍才有得。”
换过登机牌,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充斥着高科技现代感的德里机场,熙熙攘攘的人们拖着行李箱,演绎着离别、兴奋、期待、平静的众生相。
唯独没有我希望看到的那个人。
我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往安检走去——这是我第一次到印度,也绝对是最后一次!
过安检的时候,我像耶稣受难般横着胳膊,任由安检人员拿着和超市扫卡机一样的金属探测器在身上扫来扫去。背包正被履带缓缓送进张着黑洞洞大嘴的透视机,探测器不停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安检人员重点对着我的金属扣腰带摸了摸:“转身!”
六
印航飞国内的飞机只有一条航线:德里-孟买-上海。我是火命,上海地理位置偏南,南方属火,五行上二火相冲,不是很搭。不过我实在没什么心思想这个事情,只想早点回国。
起飞时间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分钟,原因是一位乘客迟到了。本来大多数乘客还表达着不满,但看到最后登机的乘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也就不再说什么。
印度的航班有股奇怪的味道,很像脚臭和酸奶混合在一起的味儿。不过飞机的配置挺好,还有舱外摄像头可以看见飞机第一视角起降,但是配件设施的保养实在太差了。明明是新投入使用的飞机,像是已经用了十几年,好多座椅上的蒙皮都破损,个人娱乐系统不停出现问题。我面前的显示屏看着看着电影突然就死机黑屏,再看周围好多都是黑屏。
飞机用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慢慢驶入起飞跑道。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舷窗外的场景由清晰变得模糊,越来越快地向视线后方飞速闪去,直至变成一条条连接的直线。随着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死死压在座位上,飞机终于脱离了地面的束缚,钻入云中。
起飞时所产生的强烈压差让耳膜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我不停地嚼着口香糖来缓解这种疼痛感,胃里一阵阵翻腾着要呕吐的感觉。空中小姐已经进行完遇到紧急情况和突发事件的科普介绍,顺便介绍了呕吐袋的摆放位置,面带职业性的微笑转身进了一道帘子遮掩的机舱。
这不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但是飞机刚脱离地面爬升至高空所带来的那种身体失重的感觉,仍然让我很不踏实。虽然现在飞机已经冲入云霄,处于平稳飞行状态,我此时已经解开安全带,胃里才稍微舒服点。踏着飞机的舱板,厚实得就如同踩在地面上,可是距离地面一万米的距离仍然让我不由自主地莫名恐慌。」592ЪΘΘк。cΘм「
窗外泛着银光的云朵,大团大团地堆积在飞机下面,像刚下过大雪的苍茫大地,美丽而宁静。我默默地鸟瞰印度,想起月饼给我讲的故事和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心里很难受。
突然,飞机剧烈地抖动,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失去控制,在强大的气流里不停摇晃。机舱内,飞机强烈的抖动让空中小姐站立不稳,勉强扶着舱壁,神色仓促地告知大家要保持冷静,系上安全带,从座位底下拿出救生衣穿上。接着,每个乘客的头顶掉下一个个像毒蛇似的氧气罩…
不知道谁突然尖叫起来,所有的人都开始尖叫着混乱,各种各样的叫声都透着绝望的恐惧。大家想挣扎着起来,却被安全带捆绑住身体,有些人已经疯了,拼命把安全带解开,冲向机舱门,抓着把手歇斯底里地拽,大声哭喊着:“我不要死,我要出去!”
狭窄的机舱内,在这一刻上演着一幕幕丑陋、疯狂、懦弱、勇气、爱情的华丽表演!
飞机倾斜着插向地面,机舱没有被固定的东西跳跃着滚向机头,从舷窗看去,闪着耀眼白光,遮挡着飞机与地面的云层被飞机急坠带起的气流撕裂,遥远的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急速坠落带来的压差,让所有人的耳朵里、眼睛里、鼻子里流出了一道道血痕,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机舱内变得沉默,死亡前的沉默!
终于,飞机与地面惨烈地碰撞,随着刺破耳膜巨大爆炸声,气浪冲击着机舱内的一切,滚落到机头的那些没固定的东西,像子弹般射向所有人。虽然这些人早已经被气浪强烈的冲击震碎了内脏而变成了尸体,但依然被这些东西切割得支离破碎…
巨大的深坑,耀眼的火光,一波接一波的爆炸,散落在荒野上的残肢,烧成黑炭的尸体…
我猛地惊醒!飞机正常飞行,乘客们悠闲地各做各事。擦着额头的汗,我心有余悸地想:还好只是个噩梦。
梦境实在太过真实,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空中小姐端来了我要的可乐,连忙喝了一口定定神。正在这时,飞机突然猛烈颤抖,可乐飞溅而出,洒了胸前一片!
七
飞机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甚至连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而机舱上播放电影的电视屏幕,出现了一上一下雪花跳动波纹!乘客们坐不住了,我盯着屏幕,意识到出了问题。
空中小姐拉开帘子,带着让人镇定的职业笑容:“各位乘客,请不要紧张,不要离开您的座位。飞机遇到对流层中的上升气流,形成颠簸,这在飞行过程中属于正常现象。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深呼吸放松心情,转移注意力,卫生间暂时关闭,如果卫生间内有乘客,请抓好扶手…”
尽管空中小姐将原因解释得很清楚,但是飞机已经由抖动变成颠簸,剧烈的起伏甚至要把我从座位上抛起!我连忙检查安全带,系得很紧,而有些乘客已经开始尖叫起来!
仓促间我来不及多想,抬头看着雪花波纹不停跳动的电视屏幕。原本屏幕上是印航飞抵上海的3D路线图,下方还滚动着目前的飞机时速、飞行距离、飞行时间、舱外温度什么的,几分钟前切换成一部印度新拍的恐怖片,刚上飞机时我还纳闷为什么会播放一部恐怖片。
屏幕上的雪花跳动得杂乱无章,扭曲的线条把一个印度著名女明星的脸时而拉长时而拉宽,如同一张恐怖的鬼脸贴在屏幕里,随时都可以爬出来!在那张女演员扭曲的脸的背后,飘着一条淡淡的白影,那条白影越来越近,终于代替了女明星的脸,紧紧贴在屏幕上,空洞的眼眶里透着森冷的光芒,漠然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冷:寄灵!
有一种恶灵,生前为人时遭受残忍的杀害,死后怨念不散,阴魂在世间游荡。如果有人把恶灵生前的故事改变成小说或者电影,就为恶灵制造了寄托之地。强烈的怨念使它生存在电影和小说中。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鬼片或者恐怖小说时,不由自主地会感到寒冷。这并不是恐惧心理造成的身体错觉,而是因为当你入神地看小说或者电影时,会产生强烈的代入感。这就是体内的阴气和寄灵产生感应,慢慢地被寄灵侵入身体的强力表现。然后,你的眼前看见许多不干净的东西,睡觉时会做噩梦,还经常莫名其妙出现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怨念最重的寄灵,甚至会使你丧失意志,完全占据你的身体。
《德州电锯杀人狂》自从上映以来,美国一度出现了许多电锯肢解的案件,杀人细节与电影里的桥段一模一样,甚至造成了该电影的停播!官方的解释是因为电影产生的感官影响,使原本精神有问题的人进行模仿,而真相却被掩盖了。
如果这种怨灵碰上精神力强的人,则会造成人与怨灵共存一体的现象。被寄生的人时而正常时而疯狂,最后会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自己不是自己,自己到底是谁,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许多错乱的杀人念头”的精神压力,从而做出超乎寻常的举动。有许多演员都曾经因为接拍过类似的电影而变得精神失常,甚至自杀!
“这个片子没有杀青!”我心里惊呼!
小说剧本和电影在结束的时候,都会举行“杀青仪式”。为什么叫作杀青?青,就是对“灵”的隐晦称呼!杀青一般都会举行隆重的仪式,是因为隐藏在暗中懂得玄机的人,需要引导大量的阳气来消除寄灵!
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直觉告诉我,这个寄灵,是有人把它引上飞机的。
飞机此时渐渐平稳下来,看来已经飞过了上升气流,乘客们的表情也放松了,还未等空中小姐提示,有些人已经擅自解开了安全带。我松了口气,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让我太容易疑神疑鬼。我靠着舱壁,深吸一口气调整精神,忽然感觉到针芒穿过脊梁的刺痛感,就像有人在背后恶狠狠地盯着我!
舱壁里传出了细细密密的窸窣声,像是关着一窝蜂群正在拼命往机舱里钻。一缕缕灰色的气体,如同藤蔓般诡异地摆动着,从舱壁里挤了出来。每一道灰气都是无数条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的虫子形成的。除了我,所有的乘客都听不到电影里的寄灵发出森冷的诡异笑声。
那些灰气动了!
八
灰气纠缠在一起,吸附在舱壁。整个机舱表面像是长出了褶皱的皮肤,层层叠叠地蠕动着。我置身其中,看到这截笔直溜圆的机舱就像一截放大的肠子,灰气如同大肠杆菌,渐渐伸向茫然不知的旅客,簌簌抖落虫子,仿佛旅客都是被飞机吞咽的食物,正在安静地等待被消化成浆液的命运!
一百来名旅客浑然不觉已经被灰气包围,身上爬满了虫子。我寒毛直竖,只觉得胃部阵阵抽搐,涌起一阵阵强烈的呕吐欲望!
月饼曾经说过,不要以为看不见的东西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轻手从前座的旅客头发中拽出一条虫子,在手里转动着,略一用力,“啵”的一声,虫子被捏爆,一缕淡淡的青烟从指间升起,飞入旅客体内。
那个旅客打了个哆嗦,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我…
我心中凛然,这种阴虫是风水险恶的坟墓所埋葬的尸体中滋生的!人死后,魂魄离体,尸气滋生,若是恰巧赶上所葬之地为阴煞之地,气煞相交,就会形成阴虫。一些懂得看风水的望气术士,则会专门寻找这种凶穴,取尸体某部分(哪怕是一小截指甲)收集阴虫,再将尸体某部分隐在贵重礼物中,或者埋入仇家所居住的地方。阴虫离了尸气,饥不择食地吞噬仇家魂魄,用不了几日,就会把人的魂魄吃干净,取人性命!
有许多土夫子(盗墓人)在下墓盗尸取明器时,会不自觉地感觉到身体发冷,回家用不了几天就会突然身亡,其实就是在没察觉的情况下吸入了阴虫。
眼看每个人身上的阴虫越来越多,有几个身材瘦小的已经被包裹了,却还在悠然自得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按照这个速度,飞机还没有到上海,所有人的魂魄都会被吃干净变成活尸。而且我虽然看不到驾驶舱内的情形,可是机长那些人估计也是同样的情形,那后果自然是飞机坠毁,任何人也无法查出异常,只能当作特大飞机失事案件来处理!
难道我刚才所看到的飞机失事的场景,都会变成现实?
一丝绝望从我心底滋长:在远离地面万米的高空,在这架被阴虫包围的飞机里,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绝境!
“咦?怎么这么冷?”旅客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对啊,怎么这么冷?”
“这飞机上的条件也太差了!能把人冻死!”
“服务员!老子花大钱坐飞机就是来享受的!不是来挨冻的!”
“我要投诉!”
九
飞机里的气温没有下降,旅客肤色正常,却七嘴八舌地聒噪着。温度越来越低。有几个人已经开始骂了起来!
即使在炎热的夏季,路过某一个地方时,也会突然感到遍体寒冷,不由自主地打着冷战。这是因为那个地方阴气太盛,体内魂魄受到影响而产生的感觉。如今这些人的魂魄正在被吞噬,阳气慢慢流逝,阴气大盛,自然会感到从身体里散发出的彻骨寒冷。
几名空中小姐抱着毛毯急匆匆赶出来,一名空中小姐大声说道:“各位旅客,目前飞机内气温正常,可能是因为遇到飞机颠簸产生的心理恐惧造成的体感寒冷,織请保持镇定!同时向各位旅客道歉,飞机上的毛毯数量并不是按照人数配置的,敬请旅客们谅解!”
我静了静心,努力把所有杂念和恐惧摒除,不停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办?如果月饼在,他会怎么做?眼下首先要找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把阴虫带了上来。看着头顶一排排行李箱,想到还有行李舱,我又放弃了。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南瓜,你丫就不能像个爷们一样勇敢点?”
月饼的声音!
我一时兴奋得忘乎所以,起身前后左右找着,根本没有!难道是我的幻觉?
“嘭!”一个瓶子重重砸在我后背,潮湿的液体浸透了衣服。
“他妈的想抢毛毯吗?”不知道是谁骂道。
我怔了怔,可乐瓶子咕噜噜滚着,我弯腰捡起,回头看着袭击我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他咧嘴笑着走到我身边,一口浓痰吐到我头发上。突然间,机舱内安静了,旅客们似乎忘记了寒冷,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期盼表情。
我很想杀了他!
强忍着怒火,我掏出纸巾,认真地擦着浓痰,塞进可乐瓶子里:“把可乐和你刚才说的话,一起喝进去!”
彪形大汉比我高半个头,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在说,把可乐和你刚才说的话,一起喝进去!”我低声说道。
“轰!”机舱里的旅客们发出了戏谑的笑声,无比期待着我被彪形大汉暴打的场景出现!
“你他妈的脑子有问题?”彪形大汉挥起拳头,向我砸来!
我没有躲避,只是用手准确地攥住彪形大汉的手腕,渐渐用力。他顿时冒出黄豆大的汗珠,脸上因疼痛而扭曲变形,张开大嘴呻吟着,像虾米般弯下腰。我松开抓住手腕的手,托着他的下巴一捏。“咯噔”一声,他的下巴立刻脱臼,我把饮料瓶子深深地插进大汉嘴里,拍了拍他的脸:“好喝吗?”
彪形大汉嘴里发出“呜呜”的哀呼,恐惧地看着我!我冷冷地扫视着所有旅客,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躲避着。
“这种寒冷,不是因为温度下降造成的,而是因为魂魄的流失!我知道这样说你们不相信,我也不需要相信!我只是为了救你们!”
旅客们鸦雀无声,像看疯子般看着我。
十
“你以为你是谁?”从身后传来暴骂声,“凭什么要听你的!他妈的一个疯子!我就想要条毛毯!”
回头看去,几个体型强壮的男人满脸怒容,从座位上站起,握着拳头对着我骂道。体虚的乘客因为体内阳气大量流失,浮现出苍白的颜色,蜷缩在座位上,双眼瞳孔开始扩散,痴痴傻傻,没有一点表情。
“扑通!扑通!”那几个骂骂咧咧的男人也因为阳气流失太快,终于撑不住,昏倒在地上!
我已经感觉到飞机在慢慢偏离航线,机头向下倾斜,看来驾驶舱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我心里一凛:“时间不多了!”
把右手食指缓缓举到眼前,放到嘴边,还未咬下,一股钻心的疼痛感已经让我倒吸了口凉气。我轻轻咬了一下,牙齿在食指上闭合,没咬破。我心一横,闭着眼用力一咬,“咯噔”一声,咸腥的味道让舌头发苦。
我用搜阴术要搜出那个东西。
我把两滴鲜血滴入眼中,闭上双目,眼球在里面不停转动,让鲜血充分滋润眼睛。
眼睛,是灵觉根本。当万物睁开眼睛时,灵觉也随之苏醒。你会不会看到似曾相识的场景?会不会突然看到一些陌生的视觉片段?这都是灵觉由眼睛所产生的连锁反应。
不仅仅是人类,有些动物的灵觉更强,眼睛里看到的不干净东西会更多。猫为什么会在黑夜里凄惨的嚎叫,因为它看到了鬼魂;仔细看牛的眼睛,会发现里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而牛的眼泪滴入人眼,人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阴气越重的东西,越没有形迹。搜阴术,是用血激发眼睛的灵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我再次睁开眼,红茫茫一片,就像是一缕缕鲜血慢慢滑落,盖住玻璃,而我正透过这层玻璃看东西。在腥红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像是披上了一层血,没有任何别的颜色。我要寻找的,是一道黑气。
我耐着心思挨排搜寻,清晰地感到丹田有潺潺的流水声,一丝丝剥离感从体内传来,涌入眼睛。这是魂魄散逸的前兆!咬着牙,我对着丹田重重一击,提高气海里的阳气。短暂的阳气并没有支撑多久,身体越来越冷,我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东西了。也许,我也会成为空难的一员。我有些遗憾,不但救不了自己,连这些乘客也救不了。
真没用啊!
忽然,我看到那股黑气就在眼前!低头看去才发现,黑气竟然从我的指甲缝里不停地冒出!
“我就说你丫命中走背字,走哪儿都出事!”
又是月饼的声音!
这绝不是幻觉,我心头一阵狂喜:“月饼,你丫就是鬼,也现出个形状好让小爷降妖除魔啊!”
“我就在你旁边坐了半天,你丫居然没发现我!”
循声往右看去,那个最后上飞机的白发老人,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鼻子。
“你…”我眼泪出来了。
“别废话了,我也用了搜阴术,气是从你身上出来的。”月饼一把扯下面具,熟悉的脸上还罩着白发套,看上去特别滑稽,我忍不住想笑。
“长话短说,那天我舍生取义,后来一想这么死了怪可惜的,也往外跑。到了青铜棺材的洞里,我实在出不去,眼看要被埋了,只好打开棺材,躺了进去。”月饼扬了扬眉毛,“我还以为棺材里面起码有个千年腐尸万年粽子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在里面憋屈死我了。后来棺材被挖出来,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研究,我趁着他们把盖子打开逃了出来,结果我这张英俊的脸被拍下来,秘密通缉了。我只好化了妆,在黑市办了张假护照,准备偷偷回国,没想到在飞机上碰到了你。你丫在印度待了那么多天干吗?坐月子啊。”
“我还不是在找你!”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你丫找就认真找,没找到就不算找。”月饼往机尾走去,“快跟我来,我早就该想到问题出在你身上。没想到鬼珀的诅咒居然有这么强!不过您老人家要是吸不到诅咒也真对不起你的磁铁属性。”
“干吗去?”我跟着月饼到了舱尾沿着舷梯爬进了行李舱。他从机箱里拽出两个背包一样的东西:“跳伞!”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月饼已经把一个降落伞包固定在我背上,又给自己背上。
“记住,一会儿打开舱门,你就往下跳,过一会儿才能拉这个绳子,伞会打开!”月饼见我没回过神,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千万别早拉开绳子,要不然降落伞被飞机气流卷起来,你被卷进螺旋桨那就只剩下漫天血雨了。”
我忍不住喊道:“月饼,你不是开玩笑吧?下面是南印度洋!准备跳下去喂鲨鱼还是被海水泡成浮尸?”
“南瓜,飞机上那么多条人命,能不救吗?”月饼点了两根烟,塞进我嘴里一根,“跳,可能咱们死,他们活,也可能都活;不跳,就都是死。”
我狠狠吸了口烟:“月饼,我的意思是,我跳,你不跳。”
月饼一愣,我抢着说:“月饼,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大事,遇到危险都是你救我,还总是拖你后腿。你让我单独当一次英雄好不好?回国后把我的光辉事迹写成小说,也给小爷扬名立万,我在九泉之下一定感谢你八辈祖宗。”
月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我早已经看到行李舱起落门的按钮,箭步冲过去,重重按下。起落门轰轰响着,闪出一条亮眼的细缝,缝隙越来越大,强烈的气流涌进舱内,大大小小的行李向舱外滚去。空气对流产生的压差越来越强,吸力让我不受控制地向舱外走去,洁白的云朵闪耀着刺眼的太阳光,身下是几千米的高空,蔚蓝的南印度洋。
我戴上跳伞眼镜,对着月饼吼道:“你丫一定要把月野找到!黑羽找不到无所谓!”
双脚离开舱体,我的身体飘了起来,忽然如同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我猛地一拽,飞出了机舱!
尾 声
强烈的压差让我双眼短暂失明,再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我已身在半空。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飞翔的自由,如果不是在坠落,那么飞行真的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身边还有不少飘着的行李,我向上看去,飞机已经飞远,后舱尾的行李门缓缓合上。看来月饼并没有跳下来,在行李舱把门从内部关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不考虑这些。事情由我而起,那就由我自己承担好了。
就在行李舱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一个小黑影从里面飞了出来,飞机继续前飞,那个黑影飘了一会儿,“砰!”一张巨大的降落伞打开!
“月饼,你他妈的听我一次会死啊!”我骂了一句,冰冷的空气几乎把脸割出无数条血口,我这才想起还没打开降落伞!
我拉开绳子,降落伞张开,下坠的身体被突然绷住,伞绳拽得我五脏六腑都顶到嗓子眼,差点从嘴里喷出来。月饼正调整着方向绳向我靠近,不停地挥手。
南印度洋就在几千米之下,我哈哈一笑:“月饼,你丫要是愿意和我一起喂鲨鱼,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