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全村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才给我们下了诅咒!就算你不知道,我们也需要你做祭品,破除诅咒!”

“原来…原来你们都在骗我?”莫卡嘴角渗出一溜鲜血,她好像听见了奇怪的鸟叫。

“我们没有骗你,只是没有告诉你。”巴图握住刀柄,猛地抽出。

鲜血喷出,落在污秽不堪的脓水里,始终没有相融。

“你不是爱我的吗?”莫卡附在巴图耳边,低声说道,“往北走一天一夜,有一片树林,可以治好你们的病。”

“我们这根本不是病,是邪恶的异族人的诅咒!爱?我只是可怜你!”

莫卡死在了一群残缺肮脏、形如恶鬼的人群中,很干净,很安宁。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她的手掌慢慢展开,橄榄大的果实从手心滚落。

遇见脓水,种子突然生出了根须,扎进地里,迅速生长成一棵小树。风呜呜吹着,小树越长越快,瞬间长成了一人合抱的大树。村民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只见那棵树探出无数根藤蔓,把村民层层包裹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当村民从藤蔓中爬出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痊愈了!而这个村庄,被同样的树覆盖成了森林。

“诅咒解除了!”巴图兴奋地大喊,声音在森林里回荡着。村民们都欢呼起来,没有人记得,这里还有一具美丽少女的尸体。

“咕咕”,树林里传来奇怪的鸟叫,一只通体碧绿、头顶长着太阳般闪耀簇毛的鸟飞了过来,闪电般撞向巴图的心脏!

“啊!”巴图一声惨叫,他的心口豁开了拳头大小的洞,那只鸟叼着热气腾腾的人心,飞走了!

巴图好像明白了什么,对着鸟飞去的方向笑了笑:“莫卡,我懂了。如果我再骗你,就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对吗?”

月饼的旅行日记只写到这里,我慢慢地合上本子,抽了根烟,平定着思绪。

一直到了傍晚,月饼才回来。我依旧看着天花板发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月饼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从笔记本里拿出那根羽毛,轻轻抚摸着:“食人族的族长卓卡只讲到这里,就示意我可以走了。我没有多问,很多事情,知道得太多,心里会很难过。”

我点了点头,不想说话。

“临走前我注意到,卓卡心脏的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疤。”

第十五章 卡久拉霍性爱神庙

美国历史考古学家理查德森研究卡久拉霍性爱神庙时,曾经提出过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古印度君王相信有阴世,死后殉葬大批奴隶,并利用雕像营造出一个极为繁盛的阴世,使得君王在转世轮回前依然能够在阴世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卡久拉霍性爱神庙里掩埋着大量的奴隶骸骨,甚至有可能把他们的尸体封印于雕像里…

月饼一直阴着脸,再没讲关于印度的所见所闻,我也不想问,只是通过网络给麻风病捐款机构汇了一笔稿费。我宁愿相信这些钱都用在了麻风病人身上,而不是被少数人当作炫富的资本。

凡事但求心安,就可问心无愧。践踏善行的人,自然有报应等着。

过了三四天,月饼情绪好转,气氛也活跃起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随口问起了“种姓事件”之后月饼去疯人院的事情。

月饼想了想,讲了他在疯人院的经历——

疯人院,是一个正常人进去会觉得自己是疯子的地方。生活在里面的人,除了少数极具攻击性的精神狂躁症患者,大部分人都很安静,重复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仰望着天空,一字不差地背诵着莎士比亚的剧本;有的人演算着奇怪的数学公式;有的人放声高歌,美妙的曲调根本没有在世界上出现过。

也许,疯人院只是一个不容于社会的天才们的收容所。

胸前卡牌上写着“卡西”的白发老人在隔离室里安静地坐着,皱纹堆满了他干瘦的脸,始终盯着桌子上面那几截残破的骸骨,时笑时哭。这位德里大学曾经的校长,用尽一生摆脱种姓制度,却落得这个下场,不得不叫人感到唏嘘。隔着落地玻璃,月饼站了半天,轻轻摇了摇头,整整背包,沿着狭长的走廊向外走去。

院子里,一个金发女孩手里拿着一截树枝,往墙上不停地画着,墙根厚厚的木屑说明她已经画了很久。树枝渐渐磨成短短一截,旁边穿着卡其色长裤和摄影师专用多兜马甲的中年人又递过去一根树枝,女孩茫然地接到手中,沿着刚才的线条继续作画。

整面墙已经被女孩画了一大半,月饼望着那幅画,从包里掏出《印度旅游指南》,翻了几页对照着。

中年人对月饼笑了笑,指着院子右侧摆着桌椅的休息区,示意月饼到那里聊。

两人坐定,中年人望着女孩的背影:“她是个天才,对吗?”

“居然完全一样!”月饼拿着书对照,明显很吃惊。

“艾弗森,英国人。”中年人简单介绍着自己,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腕看了看手表,“非常抱歉,我要走了。如果有兴趣,我在那里等你。”

月饼扬了扬眉毛:“你怎么知道我会去?”

艾弗森笑着起身:“因为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和我的职业一样的好奇心。那是对未知事物的痴迷。”

几分钟过后,院子外面响起越野车特有的轰鸣声。月饼坐在院子里,欣赏着女孩即将完成的作品。“咔嚓”,树枝断了,女孩侧着头,摸着茬口,尖锐的木刺扎进手指,殷红的鲜血涌出。女孩忽然笑了,用鲜血在墙上写下了“CURSE”。

“想休息一下都不行,”月饼打了个哈欠,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不过来了印度不去那里,等于没有到过印度啊。”

月饼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拐口,女孩把手指放在嘴里吮着,许久才轻轻地说道:“又多了一个。”

越野吉普扬起黄色的尘土,在距离新德里600多公里的中央邦查塔普尔县通往卡久拉霍镇的山中疾驰。月饼单手支着下巴,熟练地在弯道上玩着漂移。

越过群山,在树林深处,几座土黄色的雄伟佛塔在林中探出塔尖。

月饼踩着油门,车子在林中颠簸起伏,穿过一片矮木丛,印度最著名的古庙宇建筑群——卡久拉霍性爱神庙终于露出全貌。

神庙分为东、南、西三个群落,以西区的规模最大。西区神庙的造型大致差不多,主要由三部分组成,高高的基座,刻有雕像的主建筑和像笋一样由粗到细的塔顶。神庙里面比较阴暗简陋,有的供奉着石刻的林伽(即男性生殖器)。外墙刻着舞蹈、奏乐、耕种、战斗等形态各异的人物雕塑。石刻塑像中最多的是丰乳肥臀的女人,佩戴着各种首饰,以各种姿势站立,或在化妆描眉,或在拈花微笑,或在照镜梳头,或在手舞足蹈,甚至在挑脚底上的刺。

月饼拿着手机拍照,发现这些雕刻大多是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现状,和网上流传的“墙上到处都雕刻着以各种姿势性交的男女”的说法完全不同。

“有些失望吧?”艾弗森拿着考古刷,施施然走来,“不少西方人成群结队地到这里参观,以为神庙雕像就是印度著名的《爱经》的图解和直观诠释,是雕刻在石头上的《爱经》。但看到绝大多数的雕像描绘的只是日常生活,于是游客们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如果真是那样,才会失望。”月饼选了几张照片发了一条微博,“崇尚性爱的国度出现不是性的古老文化,才真的值得研究。”

“你也是考古工作者?”艾弗森大感兴趣地打量月饼。

“我只是好奇心强的游客而已。”月饼回了几个微博评论,“我现在想知道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跟我来吧。”艾弗森带着月饼来到神庙门口,指着象头人身雕像,“他是湿婆神的儿子象头神甘尼什,出生时湿婆神不在家。甘尼什长得很快,有一天妈妈雪山女神要沐浴,让甘尼什看门。正好湿婆神回来了,他不认识父亲,不让进门。湿婆神很生气,他也不认识儿子,挥剑把甘尼什的头砍下来了,问了妻子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找保护大神毗湿奴询问办法,毗湿奴让他把出门第一个看到的动物的头砍下来安到儿子身上就可以。湿婆神出去看到的第一个动物就是大象,就这样有了大象神。”

“我不明白象头神和女孩有什么联系。”月饼有些不满。

“你看象头神的莲花底座。”

八个雕刻精致的人头并排在莲花底座上,月饼仔细看着,忽然“咦”了一声,在手上涂了艾草汁,才去摸第七个人头雕像。

“不能碰!”艾弗森边后边拽着月饼向后拖。

月饼猝不及防,被拽倒在地,正要询问,却看见艾弗森怔怔地看着雕像,脸色铁青:“晚了!”

话音刚落,第八个雕像忽然起了奇怪的变化。石屑纷纷落下,雕像的五官凑紧摩擦挤压着,“咯噔咯噔”响了五六分钟,才又重新展开,长出了另外一张脸。

“这是怎么回事?”月饼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感兴趣。

“我也不知道。”艾弗森往林中走去,“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跟我到驻地吧。”

考古驻地依照东、南、西、北扎着四个帐篷,凌乱的考古工具散落着,除了艾弗森和月饼,再没有其他人。

艾弗森走进帐篷,出来时手里多了张照片,递给月饼:“你自己看。”

月饼接过照片看了看,讶异地问道:“这些人呢?”

“死的死,疯的疯。”艾弗森往驻地中间的篝火里添了几根柴火,“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艾弗森生于英国著名的考古世家,从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就长年出没于世界各地的古迹中。家族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南美洲和非洲,可是艾弗森偏偏对曾经的英属殖民地印度有着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卡久拉霍性爱神庙。

他始终觉得,任何一个国家,哪怕是崇尚性爱的印度,也不会在一千年前,大兴土木建造这么多座刻满了各种男女交媾雕像的寺庙。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最初提出这个观点的是他的爷爷尼尔森,可是爷爷在二十年前的一次墨西哥鬼偶娃娃岛的考古行动中一去不回。艾弗森当时还未从牛津大学考古系毕业,英国人特有的认真刻板让他获取了考古资格证,经历了数次考古发现后,他才说服欧洲著名的汽车财团提供赞助,组织了八个人的考古队伍,奔赴卡久拉霍神庙。

他之所以对神庙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其实源于一件奇怪的事。在他童年时随手写写画画,居然画出了一幅完整的寺庙图画。爷爷看了之后很惊讶,告诉他这是卡久拉霍神庙。他当然不敢告诉爷爷真相,撒了个谎说是从书上看到模仿着画出来的。自此,他坚信神庙冥冥之中和他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神庙早在1839年由东印度公司的波特军官打猎时发现,历经了将近两个世纪,实在没有太多的考古价值。如果不是艾弗森的家族声望,根本不可能得到赞助,所以装备、人数、资金都少得可怜。不过艾弗森却信心十足,他坚信,一旦发现了神庙建成的秘密,必将是考古界的巨大发现,在全球产生轰动。

然而被研究了近二百年的古迹,要有所发现谈何容易。开始几天,队员们还兴致盎然,新鲜劲过去之后,大家都没了兴趣,除了每天的例行公事,晚上就在营帐里喝酒打牌。精力旺盛的约瑟夫更是每天晚上都溜出营地寻欢作乐,第二天早晨才脚步虚浮地回来。

除了艾弗森和乔安娜,所有人都对此次考古不抱希望,索性当成不花钱的旅游。

就在这时,一件极其诡异的事件引出了神庙的秘密。

凌晨三点多,队员们都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营地里有人突然喊:“艾弗森先生!我…我…”

艾弗森从梦中惊醒。他早就对约瑟夫不满。印度是个多宗教国家,日常行为有着许多禁忌,约瑟夫每天晚上出去寻花问柳,很容易出现问题。他也单独警告过,可是约瑟夫总是耸耸肩膀,满脸不在乎地吹着口哨。

当他穿好衣服出了帐篷时,除了乔安娜,其余五个人都聚集在营地中央。他奇怪地四处张望:“约瑟夫呢?”

“没有人。”阿伦小声说道。

他这才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的神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约瑟夫的声音,我们就出来了,可是营地里没有约瑟夫。”阿伦在胸口不停地画着十字架。

“那是谁在说话?难道是鬼魂吗?”艾弗森本来就因为一无所获而烦躁不堪,忍不住暴怒道。

“艾弗森先生,我在这里。”约瑟夫的声音又一次在营地响起。

这一次,艾弗森也意识到出了问题!

几个人拿着手电四处照着,笔直的光柱扫来扫去,根本没有约瑟夫的人影。

忽然,乔安娜的帐篷里一阵乱响,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四处扑腾,似乎要急着出来。

艾弗森松了口气,看来约瑟夫这个色鬼躲在乔安娜帐篷里,但他很快推翻了这个判断。

两个人偷情,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乔安娜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轰!”帐篷突然塌了,篷布兜着空气鼓起了圆圆的气泡,随着空气散尽,篷布慢慢贴在地上,显露出一个人的形状。

“救救我…”约瑟夫在篷布里呻吟着。

事情虽然诡异,但是考古队员们长年和坟墓、干尸打交道,胆子倒也不小。几个人连忙掀起篷布,看清楚了里面那个“人”,才真的倒吸一口凉气!

阿伦直接跪在地上,背诵着《圣经》。

躺在帐篷里的,是一具真人大小的雕像。从他根本不能动的嘴里,传出了和约瑟夫完全相同的声音:“救救我。”

艾弗森用手电照向雕像的脑袋,是约瑟夫的脸!

队员们呆住了!

“诅咒。”阿伦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晕了过去。

考古队刚驻扎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个奇怪的人。他虽然穿着僧侣的衣服,头上却围着伊斯兰的白色头巾,更好笑的是,脖子上还挂着十字架。

“你们打扰象头神的休息,必将成为神灵座下之奴隶。”

队员们正忙着安扎营地,没有人对他说的话感兴趣。

“你们的身体将变成雕像,终生侍奉于卡久拉霍。”

艾弗森放下手中的活,给了约瑟夫二十卢布,让他去把那个奇怪的人打发走。在考古过程中,经常会出现打扮怪异的当地土著,说出一连串类似于诅咒的语言,无非是想混点钱用。

果然,那个人收了钱,二话不说就消失在丛林里。

考古队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直到约瑟夫变成了雕像,队员们才想起来。

诅咒真的应验了!

连串的诡异事件让大家都来不及思考,营地里安静得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艾弗森拿出电话,拨通了当地警局的号码,话筒里传出“沙沙”的杂音。

“乔安娜在哪里?”艾弗森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这种时候他需要用冷静让队员保持平静。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吃了晚饭队员们就各自回帐篷,唯一的女性乔安娜也不例外。

“啊!”乔安娜的叫声从神庙方向响起。

“作为考古工作者,我们必须随时保持镇定!”艾弗森身体绷得笔直,挨个看着已经吓破胆子的队员,“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会是考古界最重大的发现,只要我们能坚持住活下来。”

简单的几句话并没有给队伍带来勇气,两名队员正在给阿伦进行急救,其余的人仍然盯着变成雕像的约瑟夫瑟瑟发抖。

阿伦苏醒了,侧头看到约瑟夫的雕像,一激灵爬了起来尖声叫着。艾弗森没有责怪队员,如果他不是队长,可能也早就陷入恐慌中。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了判断:六个人带好装备,向乔安娜发出呼救的方向出发。

没人同意,也没人反对,队员们机械地准备着装备,似乎已经被恐惧夺走了灵魂。

艾弗森的目光穿过茂密的树林,仿佛要看清楚神庙的一切。乔安娜再没发出声音,约瑟夫的雕像右手笔直地伸向丛林深处,半张的嘴摆成○形。

家族血统唤醒了艾弗森冒险的勇气,他迅速布置着,六个人按照他的指示,三人成排,进了密林。

密林距离神庙大约五十米,可是每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几道笔直的手电光柱在树木的阻碍中时长时短,使得气氛更加诡异。

艾弗森走在最后面,这是考古队的行动标准——队长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月光把队员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如同贴在地上的鬼魂。

他默算着距离,还有大概二十米就能穿过着该死的树林。到了神庙,不管是凶是吉,总比在营地里自己把自己吓死要好。

擦了擦手心的汗,又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了,一股寒意从后背冒起!

他听见身后“嚓嚓”的脚步声!

队员们依然在前面走着,艾弗森定了定神,想尽量用镇定的语调招呼队员停下来,当他正准备张口说话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艾弗森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挣出眼眶。这是约瑟夫的声音!

“你早就想开除我对吗?”约瑟夫的手渐渐用力,艾弗森只觉得牙床“咯咯”作响,剧痛让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肘向后击出。

胳膊肘击中约瑟夫的小腹,如同撞在一块石板上,艾弗森疼得浑身大汗,感觉小臂的尺骨被撞碎了。

一记重击砸在他的后脑上,艾弗森眼前一黑,向前扑倒。约瑟夫笑着,一脚一脚跺着他的后背,内脏在体腔里翻腾不已,他忍着痛大声呼救。

可是队员们没有人回头,依旧机械地向神庙走着。

“我们都被选作侍奉卡久拉霍的使者,我们的身体将永恒于神庙之中。”约瑟夫把艾弗森踢得翻了个滚。强忍着晕眩,艾弗森看到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具雕像簌簌掉着碎石,向他慢慢走来。

队员们已经走出密林,胆小的阿伦忽然回过头,冷漠地看着艾弗森。

经历过数次考古历险的艾弗森终于崩溃了!他甚至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慢慢靠近的约瑟夫,惊恐地看着!

无数条暗青色的虚线从阿伦的皮肤里长出,“咯噔咯噔”响个不停,就像是一锤砸在坚硬的岩石表面产生的裂痕。虚线相互连接,如同无数只蚯蚓相互纠缠着,皮肤翻腾着脓泡,鼓到葡萄大小,“啵”地破裂,一截截烂皮耷拉在脸上。伤口里的肌肉纤维变成了灰白色,蓝色的眼睛凝固不动,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阿伦变成了石头的塑像!

阿伦的嘴已经石化,根本张不开,却依然清晰地说:“队长,我们不等你了。”

“你不是卡久拉霍的选择。”早已变成石头人的约瑟夫丢下艾弗森,跟着队伍走出密林,来到神庙前。

顺着密林的缝隙,艾弗森依稀看到象头神雕像前横放着赤裸的乔安娜。

艾弗森起身想跑,全身骨骼剧痛不已,根本无法行动。他掏出手机,疯狂地打电话,话筒里依然是“沙沙”的杂音!

“汝等愿侍奉神灵终生,此祭品为神灵供奉,可得永生。”穿得稀奇古怪的土著人从神庙中走出,手里拿着蛇头权杖。

变成石头人的队员们跪倒在地,跟着土著人重复同样的话。

土著人把蛇杖对着乔安娜额头点了点,念了一串音节奇怪的语言。乔安娜睁开眼睛,茫然地站起,赤裸的身体在月光下如同象牙一样白,缓缓走向象头神。

土著人抬高声音,乔安娜全身抖动着波浪般的肉纹,亲吻着象头神的鼻子,伸出舌头舔舐。粉红的舌头被灰土染得乌黑,乔安娜咽了口肮脏的口水,继续舔着。

直到象头神长长的鼻子被舔得干干净净,泛着暗红色的幽光。土著人把蛇杖抛到半空,扭动着身体,摆出一个个人类根本无法完成的瑜伽动作。雕像们也跟着做着同样的动作,紧接着断裂声不断响起,一段段肢体、躯干碎裂,砸在地上,荡起大片的沙土。

阿伦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动着,撞到神庙台阶上停了下来,灰蒙蒙的石头眼睛透过密林,冷森森地盯着艾弗森!

乔安娜拥抱着象头神,像发情的蛇扭动着。土著人拾起蛇杖,像一名烧尸工一样,用锤子砸着从焚化炉里运出的没有烧干净的骸骨,把队员们的石头残体击个粉碎。

他捧起石屑,撒在乔安娜金色的长发上。乔安娜双手接着石屑,大口大口吞咽。

“汝之身体,为神灵之选。”土著人举起蛇杖,点着乔安娜的额头。一丝淡淡的黑气,钻进她的鼻孔。

艾弗森双手抠着潮湿的地面,指甲缝里渗出鲜血,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土著人消失在神庙里,乔安娜又一次晕倒。远山传来了鸡鸣声,一缕阳光透过山峦,为黑暗的卡久拉霍神庙披上了金色的纱丽。

艾弗森吃力地爬起,跌跌撞撞地来到神庙前。象头神底座,那几个突出的头像,竟然都变成了队员们的模样,摆出形态各异的痛苦表情,似乎能从张开的嘴中听到他们的惨叫。

他数了数头像,一共八个,只有一个头像,还没有变化。他摸着脸,心里惊恐不已:难道我也会变成象头神底座的石像?

乔安娜醒了,呆滞地四处看,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捂着胸惊叫:“这是哪儿?”

艾弗森讲完这段诡异的事情,整个人已经处于半崩溃状态。月饼给他灌了几口威士忌,他才喘着粗气,抹着嘴角的口水,慢慢恢复了镇定。

“我想到报警,可是电话打不通。而且,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艾弗森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乔安娜醒了之后,完全失去了记忆,不断重复着‘我是德安拉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她送进了疯人院。”

月饼故意伸了个懒腰,起身整理背包:“谢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动听的故事,不过我不感兴趣。如果你有别的目的,很抱歉,你找错人了。我想我该走了。”

艾弗森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灌了几口威士忌,苍白的脸庞浮起一抹微醺的红晕:“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知道你的疑惑在哪里。给你看样东西,或许就会明白。”

月饼摸出桃木钉,用匕首削着尖锐的钉头:“希望看到之后不会失望。”

艾弗森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全身“咯噔咯噔”响个不停,解开了上衣的扣子:“自己看吧。”

月饼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幽暗的灯光中,艾弗森胸口往下的身体被蛇鳞状的石片层层覆盖着。

艾弗森敲了敲石鳞:“从那天开始,我就起了变化。正如你看到的,我快要变成石头人了。所以,我只能待在这里寻找神庙的秘密,或许可以破除诅咒。”

月饼经历过的诡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长满石鳞的人倒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甚至怀疑艾弗森得了奇怪的皮肤病。

“你可以靠近看看。”艾弗森把上衣脱掉,转了个身。

月饼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观察。每片石鳞都是半透明的,足有巴掌大小,相互间结合得很紧密,乍一看倒像是披了层玉质的铠甲。再仔细看,隐隐能看到血管在鳞片里一鼓一瘪地起伏。

“现在你相信了吗?”艾弗森扳着鳞片用力撕扯,居然生生拽掉一片,捧在手里递给月饼。

月饼皱了皱眉头,还是接到手里,掂了掂重量,对着灯光照着,油润的鳞片里似乎有水波在流动。

“东陵石?”

艾弗森身上的伤口涌出了一层血珠,相互融合,很快又长成了新的石鳞。艾弗森嘲弄地拍着石鳞:“这是顶级的印度玉——东陵石,如果不被石化,我完全可以靠这个变成亿万富翁。你们中国有句成语叫‘点石成金’,我却是‘肉身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