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歉意:“不挽,就要乡试了,这几天忙着读书,疏忽你了。”
“讨厌!”不挽眼睛笑得如同弯月,喜滋滋地把野花插进发髻,“好看么?”
“你比花好看。”

严浩局促地坐着,小朵的父亲坐在对面,吃得满嘴流油,脑袋恨不得扎进盘子里,偶尔抬头就是灌口酒。
“阿浩,你别介意,小朵她爸就这么没礼数。”阿翠尴尬地笑着,“来,动动筷子。”
拿起筷子守着满桌汤汁,严浩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朵含着泪,嘴唇咬出几道牙痕。阿翠的笑脸僵硬了,眉毛慢慢竖起,一巴掌拍到万莫后脑:“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万莫抓起半条鱼放到严浩碗里,憨笑着:“嘿嘿…鱼,好吃。”
“叔叔,阿姨,我改天再来。”严浩掩饰着满脸厌恶,起身告辞。
阿翠急忙掏出一把沾满鱼腥味的钱,往女儿兜里塞着:“小朵,快和阿浩出去吃西餐。”
“西…西餐,我要吃…”万莫拍着巴掌笑得像个白痴,“小朵乖,带爸爸吃西餐。”
小朵把钱往万莫脸上狠狠砸去:“你们给我丢尽了人!我…我再也不回来了!”
“女儿真好,给爸爸钱花…女儿真好,给爸爸钱花…”万莫往手指上啐了口吐沫,数着钱回了屋,“谁也不能碰我的床,这是我的宝贝。”
阿翠软软地瘫坐着哀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小区,花坛,稀疏人影。
“小朵,我…”严浩眼神躲躲闪闪。
“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帅。”两行泪滑落,小朵却笑着,“十岁那年,我突然发高烧,快烧死了。爸爸送我去医院,被车撞了。他是医生,治好了很多病人。他…”
“别说了,我会好好爱你,好好对待你的家人。”
“阿浩,我不求你对我好,你只要对我爸妈好,我什么都给你!”
“你哭的样子真好看。”
“你取笑我。”
“真的,你比花好看。”
“浩,我爸最喜欢吃鱼了,我们都吃不上。他给你吃,说明他喜欢你呢。”

玄之喝了不挽熬的奶汁,品咂着满嘴香味。尤其是珍珠大小的糯米丸子,回味无穷。不挽忙碌着家务,白嫩的小手也有些粗糙了。
玄之心生歉意,环抱不挽:“辛苦你了。”
不挽偎在玄之怀里:“你只要对我好,我什么都给你。”
“等我考上功名,雇十个丫鬟伺候你。”玄之心里一阵疼痛。
“就怕到时候你有了新欢,嫌弃我这糟糠妻了。”不挽幽怨道,“有时候我真怕你当了官呢。那时候你什么都有了,我也老了,就不要我了。”
“圣贤书里可没有教我怎么做忘恩负义的人啊。”玄之脸颊蹭着不挽的秀发。
“快去读书吧。”不挽捶着玄之胸口。
书房里,读累的玄之早已熟睡。窗户突然打开,阴冷的夜风灌了满屋。玄之被冻醒正要关窗,发现窗销被拔出,木缝里夹着几根红色长毛,有一股淡淡的骚味。
他心里一惊,向外望去,好像看到了两朵绿火一闪而逝。
“不挽!”玄之喊着妻子名字,无人应答。
他找遍屋子,妻子不在,想起刘昊岩所说的“狐狸精吸阳气”之事,出了一身冷汗!
三个月前,一个貌美女子昏倒在房前,经他悉心照料,身子康复。女子父母双亡来此寻亲,却不料亲戚搬走不知所终。两人日久生情,一个月后办了婚事。
邻居、书生们都说玄之这么个孤儿真有福气,苦尽甘来。就连县太爷也来道贺,见到不挽惊为天人,借着敬酒故意摸着不挽手指。玄之看在眼里,怒在心头。
现在想想,不挽的来历实在可疑,倒很像书中记载的“狐狸精爱慕书生以身相许”的故事。
站在房里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玄之越想越怕,仿佛看到不挽站在门口,双手伸到脑后轻轻撕扯,枯白的人皮慢慢滑落,走出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就在此时,不挽挎着篮子行色匆匆地回来,见到玄之微微一愣,神色有些慌乱。
“不挽,深更半夜你干吗去了?”玄之注意到不挽的发间夹杂着几根草梗,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我见你喜欢喝糯米奶汁,趁着露水足上山采了几株香草,”不挽进了厨房,“捣成汁味道会更好。”
篮子里几株不知名的青草香气扑鼻,玄之狐疑地望着不挽的背影,婀娜的身段像极了一只狐狸。
这么晚,一个女人上山采草?
他又想起古书里的记载:狐狸化人,用香粉掩饰骚气。身有异香的女人,切勿起亲近之念。

“妈,我想和严浩开一家奶茶店。”
“好,好。”
“妈,等店面火起来我们再结婚,不给您和爸添麻烦。”
“小朵,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怕累着我们。这些年,爸妈对不起你,给不了更好的条件。”阿翠握着女儿的手,“你爸傻了这么多年,单位也不管,一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我…我心里憋屈。”
小朵心里一酸,忍着泪:“妈,不怪我爸。没他就没我,要怪就怪我自己命不好。如果我不发高烧,爸爸也不会出事。我一定使劲挣钱,让您过上好日子,带爸爸看最好的医生。”
“有这份心就好,你们好好过日子。”阿翠从裤兜里摸出叠得方方正正的塑料纸,层层掀开,取出一张带鱼腥味的存折,“小朵,这些年就攒了两万块钱,你拿去开店,不够的妈再想办法。”
“妈!”小朵缩在母亲的怀里,哭了。
阿翠摸着女儿的头发:“你和阿浩在外面租个房子,小日子就算过上了。你爸这个样子,还是别回来了。将来买了大房子,别接我们去住,你爸离不开我,离不开这个破家。”
“我饿了。”万莫打着酒嗝从里屋出来,见到小朵眼睛一亮,“小朵乖,带爸爸吃西餐。”
小朵笑着:“妈,咱们一家三口去吃西餐,吃最好的西餐。”
“好…好…吃西餐喽!”万莫高兴地跳了起来,重重摔倒。
阿翠扶起丈夫,像根拐棍撑着万莫肥硕的身体,小朵托着爸爸的胳膊,母女俩好不容易把万莫送回满是污渍汗渍,床单硬得像铁板的床上。
阿翠苦笑:“你爸这些年,就稀罕这张床,谁也不让碰。”
“我要吃西餐!”万莫打滚耍赖。
“爸,我去给你买!”
万莫一把抓住小朵的手:“乖女儿,爸爸给你钱,买西餐。”
小朵强颜欢笑:“小朵有钱呢。”
万莫像受气的孩子,一把掀起床铺。
一分、五分、一角、五角、一元、五元、十元…
床板上铺满了肮脏的硬币,皱巴巴的纸币。融化的糖果、糠渣的饼干、压瘪的小娃娃、破碎的拨浪鼓、腐臭的鱼…
“小朵,吃…吃糖…”万莫捧着黑乎乎的糖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小朵手里,生怕一不小心掉了。
“小朵从小爱吃糖,爸爸舍不得吃,都给你留着呢。好东西,爸爸都给你留着。你看,这块石头好看么?”万莫讨好地傻笑着,往女儿手里塞着各种东西。
一张黑白全家福掉落,小朵捡起。
英俊的爸爸,漂亮的妈妈,三个月大的她。脑袋凑在一起,笑得很幸福。
背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万莫爱阿翠,爱小朵。
“嘿嘿…爸爸给你攒了好多钱,小朵嫁人能买大房子喽。”
万莫没出车祸时,小朵骑在爸爸脖子上:“爸爸,我同学家的房子好大呢!”
“爸爸给你攒了好多钱,小朵嫁人能买大房子喽。”
万莫结实的胳膊把小朵抛在空中,安安稳稳地接住。
“小心摔着孩子!”阿翠皱眉责怪着。
“爸爸保护着我呢。”小朵清脆地笑。

“玄之,昨晚狐狸精又出现了!这次是刘昊岩,和知县大人死得一模一样!”
玄之再也坐不住了,冷汗浸透了衣袍。山里寺庙的钟声响起,玄之打定主意,直奔寺庙。
“大师救我!”玄之“扑通”跪倒。
方丈眼观鼻,鼻观心,低声诵着佛号。
玄之结结巴巴说着:“我妻子…是狐狸精!”
“施主,万般魔魇从心,心魔入眼成障。”
“她真的是狐狸精啊!”玄之脸色苍白,拼命磕头,“我愿出家为僧,请大师收留!”
方丈怒喝:“尘缘未了,谈何收留!六根不净,谈何为僧!家在山下,谈何出家!”
玄之如遭棒击,痴痴呆呆地往山下走去。一路上,他看到无数只狐狸,从草丛里、岩缝里、荒坟里钻出,披上人皮,化成美丽女子,赤身裸体媚笑着,勾引着。
恍恍惚惚走到万花楼,他任由女人们拖了进去,再出来时,已是深夜。
回到家中,不挽守着枯灯背坐着,不言不语。
玄之喷着酒气:“哈哈,我读圣贤书,圣人保护我!你这个狐狸精害不了我!”
“你干什么去了?”不挽的声音异常苍老。
“我…我干什么不用你管!”玄之跌跌撞撞扑到不挽身后,扳着她的肩膀拗过身子。
昏黄的枯灯下,他看到了一张恐怖的脸!
不挽光滑如玉的脸庞皱成一坨核桃,皮肤黑得像铁块,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鲜血,干涸的嘴唇裂出数条血口,乌缎似的头发瞬间变白。
“妖怪!”玄之酒醒透了,胡乱挥舞着手臂,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妖怪?”不挽流出两行血泪,“相公,看看你自己吧。”
玄之慌乱中瞥到铜镜。地上,坐着一只穿着衣服的狐狸!他举着手掌伸到面前,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爪子。
“啊!”玄之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根绳子断了,挣扎着站起,却发现腿脚不听使唤。
他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他的脚,在融化!脸皮像摊烂泥耷拉下来,手指滴着黏稠的油膏,身体像一截烤化的蜡烛,越来越软。
他正在一点一点,慢慢融化。
眼睛化成肉泥,他却看到了很多画面:
画面一:奇装异服的小女孩,挂在峭壁横突的树杈里,绝望地哭着。树杈裂开一条缝隙,“咯咯”作响,小女孩紧紧抱住树枝,闭上了可爱的眼睛!
山谷中闪过一抹烈红,一只火狐攀着峭壁疾冲而上。树杈折断,女孩坠在空中。火狐长嚎一声,凌空跃起托住女孩,脊梁断裂,重重落入山谷,四条粗壮的爪子把女孩抱在柔软的腹部,毛茸茸的尾巴覆盖着女孩。尖尖的嘴巴流出鲜血,融进火红的毛。
“你救了我,我以蛊族发誓,生生世世都要报答你。”女孩虔诚地跪在火狐身旁,吻着它僵冷的嘴唇。
画面二:山中书院,玄之熟睡,突然变成了狐狸,跃出窗户,沿着山路潜进城镇,跳进知县卧房。狐嘴凑到知县鼻子前,吸出两缕雪白的阳气,知县的身体慢慢干瘪枯黑。狐狸冷笑着说道:“敢打不挽的主意?”
画面三:玄之变成的人狐站在刘昊岩尸体前,眼中喷着怒火说道:“对不挽有色意,该死!”
画面四:一池碧汪汪热腾腾撒满花瓣的池水,身材丰腴的赤裸女子从池中走出,湿漉漉的长发覆盖着身子,更显得凹凸有致。身穿黄袍的华贵老人正在剥一枚荔枝。
还有许许多多的画面,如同一道道划裂夜空的闪电,一瞬即逝。
唯独最后一幅画面,久而长,玄之牢牢记住了。
十一
画面五:
“严浩,你真的要离?”
“我受够了你的傻爹蠢娘。”
“你说过,会好好爱我,好好对待他们。咱们店生意这么好,你没有负担!”
“说过的话可以反悔,我凭什么要照顾两个没用的废人!”
隔壁的怒吼传到万莫肮脏的小屋,阿翠抱着万莫轻声安慰:“老万,别害怕,小两口吵架。”
“我…我…心里难受。”万莫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为什么要吵架,是不是我抢了严浩的鱼他不高兴了?”
“以后没有人抢你鱼吃了,老万。”阿翠这次没有哭,笑得很坚强。
“我把所有的鱼留给严浩,他就不会和小朵吵架了。”万莫兴冲冲地跑出屋子。
阿翠没有拦住,跟了出去。
小朵坐在沙发里抽泣:“阿浩,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有没有和你有什么关系?”严浩慌张地穿着外套。
“严浩,以后鱼都给你吃!你们和好吧。”万莫很认真地一手拉着严浩,一手拉着小朵,想把他们的手连在一起。
“拿开你的脏手!滚!”严浩一把甩开他。
万莫往地上一躺,像只在泥巴里打滚的猪滚来滚去:“严浩你对小朵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看我在滚呢。”
“哈哈哈哈哈!”严浩笑出了眼泪,“你这个傻子!”
“畜生!”小朵狠狠扇了严浩一记耳光!
严浩踹倒小朵,疯狗般狠狠踢着!
“我!杀!了!你!”万莫嘶吼着跃起,重重扑倒严浩,张嘴咬中他喉咙,狠命一撕,生生吞下碎骨烂肉,血如喷泉,激涌!
严浩喉咙里“咯咯”两声,死了。
临死前,他好像看到一只火红的狐狸。
十二
“缘生缘灭,无休无止。”方丈走入玄之家中,“女施主,你还未勘破?”
“求大师明示。”不挽跪拜。
“人妖不共存,相爱苦自吞。莫念前世缘,但愿来世安。”
“大师,他是爱我的,为了我化成狐形,杀掉贪我美色之人。”
“可他也做了背叛你的事情。”
“这不怪他,换作是谁,都会承受不住,做出格之事。”
“那你为何给他服用了蛊族药物,一旦背叛烟消云散。”
“蛊族之规不能违。”
“女施主,他前生本是一只无忧狐狸,受你立誓感召,今生化作人形寻你。一时错念,成了纠缠千年的苦恋,生生世世遭此劫难,这又何苦。”
莫不挽凄然笑道:“大师,你不懂爱。世间恋人,再相爱也要生离死别。只要爱过,就好。”
方丈默念着不挽的话,忽然仰天长笑出门而去:“也罢也罢,原来是我没有看穿,太执着苦与生死。枉我参佛多年,竟然不如狐狸和蛊女。此后千年轮回,或为夫妻、或为兄妹、或为父女、或为兄弟,随你们玩吧!只要爱过,就好!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他若爱我,莫不挽留。”苍老的不挽慢慢闭上眼睛,“蛊族草鬼婆,自我以后终生不嫁,免遭世间薄幸男子伤害,噬蛊返身。我随他去了。”
十三
“这个故事,是前任奶茶店母女讲给我听的,临走时留下了奶茶配方,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萍姐歉意地笑着,“奶茶味道不错,情侣们都喜欢喝,干吗不用呢?”
我有些担心:“不会受到蛊术影响么?”
“我早就不会蛊术了,在我手里就是个普通配方而已。”萍姐吐了吐舌头,“有些恶心,所以我从来不喝。”
我想到一个问题,直勾勾地盯着萍姐说不出话。
“没错,你喝的珍珠奶茶也是这个配方。”萍姐快人快语。
萍姐略带戏谑的表情和月饼简直一模一样。我悲从心来,说道:“姐姐,您真的不是月饼亲姐?”
“亏你想得出来。”萍姐娇嗔道,“那月饼和阿娜成什么了?”
我顿时无语。
门被推开,月饼一脸紧张地冲进来:“南晓楼,你在我姐屋里干什么!”
我又无语。
“阿华,你和南瓜回去吧。”萍姐很优雅地拢着头发,“你心野,留不住。姐能照顾好自己,记得有时间回来看看阿娜。”
“姐,我…”月饼摸着鼻子有些犹豫。
“走吧,待在这里我很别扭,”萍姐故意望着窗外,“你们来了之后,阿普的活尸再没来过,爸爸的蛊人也没出现过,西北角的桌椅该撤了。”
原来,萍姐是知道的。
这个很漂亮的女人,真的很漂亮!
十四
回到古城图书馆,李奉先摆着碗筷,韩立、韩峰、陈木利相互聊着天,燕子和韩艺在厨房和餐厅忙个不停。月饼回屋换衣服,我晃着摇篮逗着陈木利的大胖小子。
小家伙康复了许多,过段时间再来几针通开其余几条经脉,就是个好孩子。我心里高兴,能帮助别人确实是个乐呵事儿。
“南爷,给孩子起个名字吧。”陈木利塞过一根烟。
“陈真!”我想都没想。
“看不出南爷面相忠厚人还挺幽默。”韩立这个老盗墓贼吃着花生米顺嘴补了一刀。
“陈吉思汗!四个字,威武雄壮!”月饼夹着本书进了餐厅。
“没文化真可怕。”韩峰不屑。
李奉先噌地站了起来:“你再说一句我弄死你!”
“弄死谁?”韩艺在厨房吆喝着,“那是我哥!”
燕子端上水煮肉片招呼着:“该吃吃该喝喝,都别客气。”
大家斗斗嘴,唠唠嗑,家的气氛让我觉得很舒服。月饼大刀金马一坐,冲我说话眼睛却瞄着韩峰:“不醉不归!没酒量的别喝。”
李奉先故意在我身边坐下,小声说道:“南爷,这钱走的可是酒吧的账。老陈说请客,燕子几句话就岔我这儿来了。这个贪财娘儿们!”
“能花几个钱。”我没当回事。李奉先说了钱数,我生生咽了口吐沫,心里愤愤:这个贪财娘儿们!
“开饭前帮忙看个东西,”月饼把书往桌上一放,“这是第三本任务书,一起研究研究。”
空白书页上,显出一个类似水母形状的图形,细看又像人脑。一条绿线从十一点位置贯穿至四点位置,居中有一颗红点。
这是什么?

第九章 肉厌文身

原始社会时期,古人用白泥或燃料在身体和脸部画出纹路,既美化形象又恐吓敌人,图案多以原始图腾为主,这就是最早的纹身。
中国纹身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千五百年以前,多用于触犯刑法之人,工匠用针蘸墨水把图案刺在犯人脸部、身体的显眼部位,相当于给犯人纹刻“犯罪档案”随身携带,称为“墨刑”。因为只有黑色,时间久了颜色会发蓝发青,又叫“刺青”。
西周时期,江南吴越一带居民有纹身习俗,雕镂皮肤作为纹身,后来有仲雍(周太王次子)的小孙女以刺绣服装取代纹身,这也是江南刺绣的起源之一。
随着时间推移,纹身演化成社会习气较重的江湖人士特有的标志。《水浒》里就有三个通体纹身的好汉:“花和尚”鲁智深、“九纹龙”史进、“浪子”燕青。
发展至今,纹身成为时尚元素,现代人对纹身的理解包罗万象,极具个性,纹身部位也是五花八门,匪夷所思。
纹身有两种,一种是身体刺青,在皮肤上刺进各种图案或文字,难以去掉;第二种是人体彩绘,可以随时洗掉。近年来出现不干胶彩画(纹身纸),往身上一贴即可。
纹身方式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流传自毛利人,用鲨鱼牙齿及动物骨刺捆上木棒蘸上墨水,用小锤敲击入肤;第二种是用针手工点刺入肤;第三种是美国人山姆·奥瑞里一八九二年(也有说是塞缪尔·奥莱里一八九〇年)发明电动纹身机,由电机带动刺针刺入皮肤,成为延续至今的主流纹身方式。
纹身师这个职业也应运而生。
之所以谈这么多,是因为我和月饼经历过一件关于纹身的诡异事件。
在这里,我只想说:
一、不要纹不明所以的古怪文字、图案;
二、不要纹五个以上的数字组合;
三、纹动物要看属相是否相克,有些动物最好不要纹在身上,尤其是猫、狐狸、蛇;四、恋人头像、人名最好不要纹,一旦分手立刻洗掉;五、切勿接近在显眼位置纹着动物、眼睛、神秘符号以及文字造型的人;六、切记!不要与有十二生肖图案、文字的纹身者有身体接触!
七、不要纹和纹身师相同的图案!

月饼打开第三本书,上面出现了奇怪图形,说明图书馆的第二个任务确实是解决“杨泽在古城迷昏少女”事件。我们愈发确定了一个推论——集合“八族”智慧建立的图书馆,形成一种神秘力量,能够提前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通过组成“62188”的书本向“异徒行者”传达喻示。
细想整件事,虽然匪夷所思并且有个致命漏洞,可是又不得不信。
月饼提出一个很有趣的观点:这两件事都和“八族”有联系,那么图书馆是否类似于“先天吉凶阵”、“五行福祸阵”,能够预测和八族有关的喻示,由护阵人(我和月饼)处理?
韩峰对此嗤之以鼻,我举了《推背图》的例子反驳。《推背图》比作图书馆,每一页出现的预言图文和每本书出现的喻示有什么区别?所谓预言性质的物品一定是书么?英国的“巨石阵”还号称是对上世纪初两次世界大战预言性质的古建筑群。
韩峰也着实讨厌,梗着脖子就是不信。我和月饼都是“你不懂我也不愿多解释”的性格。韩峰就这么点想象力,我们总不能打开他的脑壳再挖出两勺脑浆给他扩扩脑洞吧?
一顿酒喝得很不痛快,倒是讨论第三本书喻示的时候,韩峰异军突起,指出这是东越市地图,绿线代表闽江。月饼从电脑里找到东越地图作对比,居然分毫不差。
地图上红点的位置是东越市博物馆。
我大为震惊,看不出韩峰还是个地理学霸?韩峰虽说固执,倒是个实在人,说了其中缘由。
我们去南平这几天,韩峰查出杨泽是东越市博物馆的保安,半个月前辞职。韩立收到的那封信,是杨泽出发来古城之前从东越市寄出。
一家人大为兴奋,纷纷请缨共赴东越。我心说这挺严肃的事儿整成了组团旅游。正准备拒绝,月饼使个眼色,打着哈哈说再准备几天搪塞过去。
早晨天还没亮,我们俩就偷偷开车跑了,目标是东越市博物馆。
俩人轮换着开了三十多个小时,到达东越市已是第二天傍晚。我困得睁不开眼,月饼也没什么精神,索性先去东越市最有名的“三坊七巷”转悠一圈,吃点东西歇歇脚。

“三坊七巷”号称东越历史之源、文化之根,位于东越市南后街和两旁街坊。乌压压的老宅与现代化高楼大厦相映成趣,古今建筑水乳交融的景致在其他城市很难见到。
鸟瞰东越市,南北为九仙山、乌石山、越王山,东、南、西三向绕有护城河,面朝大海,正是堪舆走势的“聚气纳财”之相,又应了“三山鼎峙,一水环流”的“福禄寿”格局。
唐末,王审知建立闽国,依地势重建东越市,形似聚宝盆,三坊七巷恰恰位于盆眼位置,聚齐了东越好风水,正如一首诗词描述的——“谁知五柳孤松客,却住三坊七巷间”,这里自古就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由此可知王审知也是精通风水堪舆的高人。
三坊七巷青石板铺地,白墙乌瓦,坊巷纵横,形似迷宫,如果没有特定目的地,边走边看倒也不担心迷路。只不过千百年历史老屋外挂着“屈臣氏”招牌,邻屋是一家麦当劳,略有些时空错乱感。
我们逛街逛得肚子饿了,在“同利肉燕老铺”要了两碗肉燕,店小二端上来才知道就像是“鱼香肉丝”没有鱼,这玩意儿和燕子一点关系没有。
肉燕又称“太平燕”,福州有“无燕不成宴,无燕不成年”的老话,做肉燕也是东越人家家户户必备手艺。制作时取猪腿瘦肉用木棒打成肉泥,掺番薯粉擀成纸片般薄,切成三寸见方小块,裹进鲜肉馅,晶莹剔透形似燕子,煮熟浇汤,很像馄饨。东越美食以鲜甜为主,肉燕也不例外,入口咬劲十足,肉味鲜而不腻,汤汁甜美,唇齿间留着淡淡清甜,别有一番滋味。美中不足是分量太少,北方人吃一碗也就是个两三成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