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类本能地抓起电话要报警,忽然想起电话线被她拔掉了。她大喊起来:“有鬼呀!有鬼呀!”

邻居都被连类叫醒了,纷纷跑来。

他们看见连类只穿着内衣,站在窗前,挥舞一条长裤,往窗外驱赶着什么。窗外漆黑。她的动作让人感到很恐怖。

慕容太太大声问:“连类,你在干什么!”

连类惊恐地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大家都意识到连类可能是疯了。

慕容太太又问:“你哪有孩子?”

连类很生气地瞪了慕容太太一眼:“我有没有孩子你管得着吗!”

李太太强制地把她手中的长裤夺下来,抱着她坐在床上。她像小猫一样缩在李太太的怀里,不停地颤抖。慕容太太打开冰箱给她倒了一杯梨汁。卞太太站在她的面前,柔和地说:“连类,你冷静点,大家不是都在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心里也痛快一些。”

连类突然大哭:“我的孩子回来了,他不想走啊,我作孽啊!”

卞太太:“你的孩子在哪儿呀?”

连类惊恐地指着窗户:“他就贴在窗户上,你们快点赶他走!”

这时候,张古来了。

张古,可爱的张古,他是惟一明察秋毫的人,惟一懂得一切真理从怀疑开始的人,爱思考的人,锲而不舍要查清事实真相,坚决和邪恶斗争到底的人,不惧危险的人,甚至被人误解为精神病的人……他出场了!

当然,他的装束确实有点滑稽——还是鸭舌帽,大墨镜,叼着烟斗,拄着文明棍。他之所以来晚了,可能就是因为他出场之前要打扮一番。

他站在连类面前,问了一些问题,还做了笔录。这些问题,在别人看来可能毫无用处,甚至有点古怪,张古却相信他是在抄近路逼近谜底……

连类折腾累了,她在李太太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张古小声问大家:“连类清醒的时候,最后谁跟她接触过?”

慕容太太说:“我。她说有人打骚扰电话,让我做伴。”

张古若有所思,把这一条记上,还画了重点号。然后,他开始检查电话线,发现电话线被拔掉了。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离开。

天亮后,有人给连类的婆家报了信,他们把连类从17排房接走了。

接着,婆家又给连类的舅舅报了信,他们把连类从绝伦帝小镇接走了。

17排房有一个房子空了。

连类的婆婆要把这个房子卖掉,可是买主来看过房子后,说什么都不买了。

因为,那买主在院子里又看见了一只像花环的花圈。

 

一桩婚姻的终结

卞家房款失窃,引起铁柱的高度重视。

案发后,他立即到现场勘察。跟以前所有的案件一样,他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门窗都锁着,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房子里除了卞疆夫妻俩,只有一个还不会说话的蹒跚学步的孩子。

怎么回事呢?他又想不明白了。

这天晚上,卞疆对太太说:“明天我就走了。”

她有点害怕,一下抱紧了老公:“我一个人害怕。”

卞疆:“我必须得走了,生意已经被耽误了。”

太太:“我也跟你去。”

卞疆:“不行,我们几个合伙做生意,都是男人,一起吃,一起住,你去怎么办?而且,人家都没有带家属。再说,我们这种生意不固定,今天跑到这里,明天跑到那里,天天都在车上,很动荡。”

太太:“那也不能总把我丢在家里啊。”

卞疆:“我更想你。等我的生意做出一定规模,稳定了,我立即接你走,再也不回来了。”

太太:“你快点接我啊。我害怕这个地方。”

卞疆:“我会的。”

太太:“你别睡,等我睡着了你再睡。”

卞疆:“好的,我等你,你睡吧。”

……半夜时,卞疆被什么声音弄醒了。他睁开眼,听见是身边的太太在说话,她一边哭一边说:“你别走!你别走!”

四周太黑了,太静了,太太的声音显得很突兀,很恐怖。卞疆使劲推她的肩,好半天她才醒过来。她万分委屈地抱住卞疆,哭得更厉害了。

卞疆:“你怎么了?”

问了几遍,她才止住哭,黯淡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那年遇到的那个算卦的老头?”

卞疆:“哪个算卦的老头?”

太太:“我们去城里买电脑,在路边,那个穿呢子大衣的老头。”

卞疆:“噢,想起来了。”

太太:“他为我们算卦,说我们的婚姻到不了头……”

卞疆:“你信那鬼话?我们这么多年不是过来了吗?”

太太:“刚才,我梦见他来了。他拉着你就走,说我们不应该做夫妻。你也不反抗,就跟他走了。我在后面追,怎么也追不上……”

卞疆:“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太太:“我有一种预感,好像要出什么事,我俩好像要到头了……”她一边说一边又低低地啜泣起来。

卞疆轻轻亲了她一下,说:“我怎么会抛弃你呢?”

卞太太还在哭,那哭声让卞疆的心情很压抑,她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好像要到头了……

第二天早上,卞太太就找到李太太和慕容太太,提出要退出几个人的约定:她不再收养这个男婴了。

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很诧异。

李太太心直口快地说:“你这就不对了。当时,咱们几个人都同意轮流收养这个孩子,才把他抱回来。现在,你怎么能说退出就推出呢?”

卞太太:“我老公今天要走了……”

李太太:“他走不走和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卞太太:“你们知道,我家失窃了……”

李太太:“你总不会以为是叉偷的吧?”

卞太太:“我没说是他偷的。我是说,现在我家一贫如洗了。卞疆没有固定收入,接下来的生活得靠他一分一分地赚。我实在没有能力再收养一个孩子了。”

慕容太太叹口气说:“好吧,那就把叉先接到我家吧。”

卞太太的脸上挂着歉意:“另外,我想说……”

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看着她。

卞太太鼓了鼓勇气:“我想说,这个孩子好像有问题。”

李太太:“什么问题?”

卞太太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他是两个,明中一个暗中一个。”

李太太:“别胡说了。多可怜的孩子!”

只有慕容太太听了卞太太的话,心抖了一下。

卞太太马上回家把那个男婴领出来。一路上,她没有看他一眼。

她把他交给慕容太太,急匆匆就离开了。走到门口,她回头瞟了他一眼,他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走出慕容家,卞太太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她终于把这个可怕的东西甩出去了。

卞疆在收拾东西。

卞太太说:“你等着,我到附近小卖店给你买几瓶纯净水去。”说完,她出了门。

窗外的阳光很好,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它们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卞疆只想带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书。他的眼睛在书架上看来看去。最后,他的手伸向周德东写的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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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东的恐怖故事。

继续。

卞疆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见书架上有一叠照片,有几十张。照片上那白花花的肉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无疑是A级照,他经常在黄色网站浏览。

家里怎么有这种照片?

他拿起来,蓦地瞪大了眼睛——那男人竟是镇长!

由于角度问题,他看不见镇长身下的那个女人。

镇长赤身裸体的照片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里,他肯定要一张张地看下去。

镇长的表情千变万化,有的很痛苦,有的很幸福,有的龇牙咧嘴,有的怒目横眉……

他一张一张地翻,那个女人的脸露得越来越多。最后,卞疆终于看清——那女人正是他的老婆。

他们的地点正是自己的家。

她在镇长的身下、身上、怀里、怀外,表情无比陶醉。

卞疆傻了。

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举起脚把椅子踹翻了。接着,他一发不可收,把四周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发泄够了,他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的心里压上了一座山。他相信自己一辈子都推不翻。

他在外面奔走,操劳,为这个家赚钱,吃的苦太多太多。而他的老婆在家里却跟另一个男人颠鸾倒凤!

太太还没回来。

这段时间,卞疆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为这个决定想哭。

太太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拎着几瓶纯净水。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进屋后吃了一惊:“怎么了?这么乱!”

卞疆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感到气氛不对头,四处看了看,一下就看见了书架上那叠照片。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当时就傻住了。

她软软地靠在书架上。

她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男婴!

她和镇长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只是没有防备那个男婴!有一次,她跟镇长通电话约会,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玩。算起来,在她抚养他的一个月里,镇长有三次来到她的家里过夜……

前不久,她曾经有一次发现家里的空胶卷好像不够数。当时她并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可恶的男婴,肯定是他搞的鬼!他不但要让这个家一贫如洗,还要让这个家星离雨散……

可是,他是怎么拍的呢?

卞太太陡然想起昨夜那个梦:到头了……

她一张张撕那些照片,眼泪流下来。她说:“卞疆,你打我吧。”

卞疆冷冷地说:“离婚。”

她呆呆地看着老公,说:“不能挽回了?”

卞疆:“你说呢?”

她看得出来,他已经铁了心。

他站起来,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结婚证,他把它装进口袋,平静地说:“我在前面走,还是你在前面走?”

卞太太说:“我。”

她慢慢朝门外走,走过卞疆身边时,她突然大哭起来,紧紧搂住他:“卞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卞疆没有表情。

卞太太一边哭一边说:“我一个人在家,快三年了,实在没意思……你理解我吗?”

卞疆没有表情。

卞太太:“你让我用后半生弥补你,好吗?”

卞疆还是没有表情。

卞太太:“那个算卦的老头早就说我们到不了头,卞疆,发生这件事,是命中注定的,你别这样恨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和命抗争,好不好?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这时,卞疆眼里的泪流下来。

卞太太颤颤地说:“都是那个男婴捣的鬼,他偷了我们的钱,又要逼我们离婚……”

卞疆大声吼道:“是谁捣的鬼不重要!不管怎么说,你是不是跟人家睡了?”

她哑口无言了。

卞疆擦擦泪,平静了一下,说:“你洗洗脸。还是我先走,我在那里等你。”然后,他大步走出去了。

卞太太哭得瘫倒在地。

卞疆和卞太太很快就把离婚手续办完了。

尽管他们没有对任何人声张,但是镇里很多人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卞疆走了。他把房子和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卞太太(我们继续叫她卞太太),一个人去漂泊天涯。

他离开小镇的那天,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天阴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卞太太知道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像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这狠心的,竟然没有回一下头。

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卞太太盼着老公回心转意,突然出现。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这天,卞太太突然回想起,那天她翻看那些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里有那个男婴,他在卞太太和镇长的旁边睡着!

卞太太糊涂了,只要有一个镜头里出现了男婴,就说明这些照片不是他拍的。

不是他拍的!

那是谁?

还有一个第三者埋伏在暗中,潜藏在她家的某一个地方,把他们交欢的场面全部偷看?把他们的癫狂爱语全部偷听?

她感到后背发冷。

垃圾精?

张古跟踪收破烂的老太太,摸清了她的住址。

她住在小镇西边,在郊外,空旷的野地里有一座孤零零的砖面土房,原来住着一个老道,后来老道死了,就空了。

她大多时候都呆在那间孤零零的房子里,不知道干什么。偶尔她才推着垃圾车出来转一转,天很早就回去了。

她还和从前一样,从来不到17排房收破烂。除了张古,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张古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难道17排房有她害怕的人?

当然,张古要上班,要写报告,要和朋友聚会,要吃饭睡觉,要上厕所,他不可能每时每刻跟踪这个老太太。

一天,很晚了,张古写一个工作总结类的东西。

他的旁边放了啤酒,他一边喝酒一边打字。

电话响了,他拿起了话筒:“喂——”

原来是冯鲸,他说:“张古,我想,我想跟你说个事……”

张古:“什么事?”

冯鲸:“我跟那个永远的婴儿又在网上聊天了。”

张古:“有什么发现吗?”

冯鲸:“其实也没什么,直到现在我仍然对她很信任。只是……”

张古等待下文。

冯鲸:“只是她说了一些话,让我有点猜疑。”

张古:“她说什么了?”

冯鲸:“我们聊起了哭的话题。她说,她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的四周是沙漠。”

冯鲸:“她对我说,哪怕你的眼泪包含天大的委屈,掉在沙漠上转瞬就无影无踪,太微不足道了,惟一的结果是滋润了沙漠。”

冯鲸:“她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颗沙子对你的委屈负责。”

冯鲸:“她一直说她娇生惯养,我觉得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态。”

张古:“还有吗?”

冯鲸:“没有了。”

张古:“我觉得这很像一个要强的女孩子说的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放下电话,张古继续喝酒,打字。

可能是啤酒喝多了,他突然想撒尿,就出了门。

外面漆黑一片。那条莫名其妙的狗又开始汪汪汪了,张古至今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狗,也知道它在哪里叫。

他一边尿一边看了慕容太太家一眼,他发现慕容家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他的尿一下就没了。他系上裤子,躲在阴影里,仔细观察,他终于看清,那个人是收破烂的老太太!

她从慕容太太家的窗缝朝里看,神态极为诡异。灯光从窗缝照出来,照在她的脸上,白白的,很恐怖。

张古知道,那个男婴这些日子就在慕容太太家。

她在看什么?

张古悄悄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突然大声说:“你在干什么!”

胆子再大的人,被这么突然一吓,都会条件反射地哆嗦一下。可是,这个老太太却没有,她平静地转过身,看了张古一眼,半晌才说:“看一看,有没有破烂。”

然后,她慢腾腾地走开了。

张古从窗缝看进去,那个男婴正在沙发上看画册。

张古回到房子里,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他在琢磨:这个神秘的老太太到底在偷看什么?她在看那个更神秘的婴儿吗?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同伙?天敌?

张古觉得这个老太太说的那句话很有意味:看一看,有没有破烂。

张古总觉得,那个男婴是这样一种东西:走进一个废弃多年的房子,里面特别黑,掀开一块瓦砾,下面很潮湿,静静趴着一个怪怪的东西,它一动不动地看着你……

张古总觉得,那个男婴阴暗、丑陋、肮脏、潮湿、怪异,鬼祟,不管他是变态、畸形的人,还是蔓延在现实生活中的某种病毒,抑或是大家传说中的鬼魅,再抑或是某种超自然的异类——他的家园都应该是垃圾场。或者说,他就是垃圾精。他和人类对抗。

如果老太太用垃圾车把男婴收走,那真是适得其所。

老太太就是收服他的人?

张古觉得生活中出现了小说的味道。

硕大无比的猫

刘亚丽是镇长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

一个大清早,镇长把她干了。那时候,刘亚丽年龄还小。

这么多年,她一直和镇长保持着偷偷摸摸的关系。这么多年,她只跟镇长一个人,没有嫁。她甘心做镇长妻室之外的情人。

她觉得她和他互相都是对方惟一的爱,她觉得他和她的感情是永恒的。

她一点不知道镇长和卞太太——那个家庭主妇有一腿。现在,她已经徐娘半老了,也不如花了也不似玉了,而那个卞太太比她嫩一倍。

这一天晚上,她都要睡了,突然听见窗外有声音。

她以为是镇长来了,听了一阵儿,觉得不对,她抄起一把剪刀就走了出去。

外面黑糊糊,什么都没有。

她刚要进屋,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一个黑影,小小的,像个猫。她肯定那不是人,因为那东西不是站立着,而是趴伏着,一动不动,好像在看她。

她的眼睛适应了外面的黑暗之后,终于发现,那东西有眼睛,那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

是活物!

她害怕起来,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东西,纹丝不敢动。她在费力地想,那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掉头朝更黑的地方窜去了,很敏捷,四脚悄无声息。她觉得,那东西好像在对她暗示什么。

她觉得有隐情,紧紧抓住剪刀跟过去。

走一段,那东西又趴伏下来,双眼幽蓝,一动不动地看她。她不敢接近,脚步慢下来。待她停下之后,那东西又朝更黑的地方窜去了……

那东西静若朽木,动如脱兔。

刘亚丽的心悬起来: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这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直被牵引着来到卞太太家房子前,那东西突然消失了。她看见卞太太家挡着窗帘,里面亮着粉红色的灯光。

她好奇地走近窗户,里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但是听不清楚。她马上有了一种预感,把耳朵紧紧贴在窗户上,全神贯注地听……

身后一声尖叫,她差点瘫倒。

她蓦地回头,看见一只硕大无比的猫正盯着她。那眼睛幽蓝。

刚才是它吗?

……从那以后,刘亚丽开始报复。

她是文化站站长,拍照技术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她家有暗室,可以冲洗照片。

这天夜里,这个独身的女人又一次偷拍成功,她鬼鬼祟祟回到一个人的家里,走进暗房,开始冲洗胶片……

是的,很多人害怕暗室。

很多恐怖故事从暗室流淌出来。

胶片、药水、显影、定影……暗室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在暗红的灯光下,独身女人的脸显得很鬼气。

一张张的影像慢慢显现出来。镇长,卞太太,他们的表情渐渐清晰,渐渐清晰……

她感到无比丑陋。

突然,她打了个寒战——她看见有一张照片,在镇长和卞太太旁边,还躺着一个小小的东西,他一点点地清晰了……

是个婴儿!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只硕大无比的猫。

最恐怖的一幕

张古的决心一天比一天坚定: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他产生了一个破釜沉舟的主意。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到慕容太太家去了。他要把那个男婴抱到自己的房子来过夜,他要和那个男婴再一次短兵相接。

出门前,他把家里的剪子小心地放到了他床头的枕头下。又把擀面杖放在

床边的一个空挡里,一个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我们想不出对付一个婴儿剪子和擀面杖有什么用,可是,张古总要壮壮胆。

原谅他的举动吧,换了我们,还不一定有这样的胆量呢。他也是人啊,又不是孙悟空。

他大气凛然地走进慕容太太家。

慕容太太正跟那个男婴摆积木。

自从迢迢死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把这个男婴当成了感情依托。她和他在一起,就好像看见了迢迢一样,那感觉又温馨又凄凉。

她的眼神再不像过去那样明朗,那里面有一种永远不可以根除的悲伤。

她摆了一座漂亮的房子。男婴插了一手,把积木“哗”地碰倒了。

她耐心地说:“没关系,妈妈再给你重新摆。这一次啊,妈妈给你摆一个幼儿园……”

张古进了门,站在一边静静地看。

她抬头看见了张古,说:“你吓了我一跳。”

张古看着男婴说:“嫂子,今晚让这个孩子跟我睡一宿吧。”

那个男婴认真地摆着积木。

慕容太太说:“怕他不跟你。”

张古:“没问题。上次,卞太太把他放在我家里睡过一夜,他挺乖的。”

慕容太太就轻轻地对那个男婴说:“迢迢……”她又叫错了。迢迢死后,她总这样。她叹了口气,改正过来:“叉,你跟叔叔去睡一夜,好不好?”

男婴把积木弄倒了。

张古把他抱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说:“走吧,我那里有很多你爱玩的东西,还有录音机呢。”

“录音机”这个词似乎没触动他什么,他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就这样,张古把他抱出了门。

慕容太太在后面说:“他要是哭,你就给我送回来啊!”

天彻底黑了。

张古抱着他回到家里,把他放在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小床上——张古的床是个双人床,很宽大。他为男婴支的是钢丝床,小多了。

男婴坐下后,又开始认认真真地看张古的左瞳孔,神态像眼科大夫那样。张古被看得心里发瘆。

他避开他的眼睛,转身拿来两个东西递给他,一个是录音机,一个是口琴。

男婴的眼睛终于转移了。

他把黑色的录音机推到一旁,抓过彩色的口琴,放在嘴上吹。他竟然吹出了声音,很高兴,一只手挥来舞去。

这样看起来,他真是一个婴儿,没什么异常。但是,张古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男婴玩了很长时间,终于有点玩腻了,把口琴扔开了。

他跟前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了,这时候他抓起了那个黑色的录音机。

张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男婴摆弄了一阵子,似乎觉得录音机也没什么乐趣,又把它扔在了一旁。

天晚了。张古为他铺好被子,给他脱衣服。

谁知他好像不同意,嘴里“呜呜咿咿”嘀咕着什么,下了地,歪歪斜斜地走到张古的大床前,笨拙地朝上爬。

那里埋藏着张古的剪子和擀面杖。

真是怪了!

张古强行把他抱到为他支好的小床上,他的嘴里又发出似乎很不满的声音,倔强地溜下地,又朝张古那张大床上爬。

张古把他抱回几次,他每次都走过去。

最后,张古妥协了,他把他放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而他睡在了为男婴准备的那张小床上。

上了张古的床,那个男婴似乎满意了,乖乖地让张古为他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张古故意把那个录音机放在写字台的桌面上,动作很大。然后,他也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