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绕到了那个司机旁边,眼睛一边瞄着曲添竹一边问:“师傅,刚才那个女孩跟你说什么?”

这个司机警惕地看了看绿绿,操着一口当地方言说:“干啥子?”

绿绿只好继续扯谎:“我刚刚在车上跟她认识,怕她是个骗子。”

司机说:“我问她去哪儿,她说去红房子宾馆,我们这儿只有两家宾馆,从来没有什么红房子宾馆。我看这个女娃不正常!…你住宾馆吗?我拉你去。”

“谢谢你,我有亲戚。”说完,绿绿就离开了这个司机,走到了人稍微多点的地方,继续监视曲添竹。

红房子宾馆,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天渐渐暗了,小摊儿上的电灯亮起来,雾气依然没有散去,那些电灯在雾气中有点像鬼火。曲添竹站在站前广场上,两条腿交替晃动,做起了原地踏步的动作,好像顶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那个黑车司机一直在车里望着她。一些人从她旁边经过,也好奇地看她,其中一些人穿得花花绿绿,不知道那是什么民族的服装。

绿绿很着急。

曲添竹好像已经走到终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今夜,绿绿不可能不睡觉,一直在站前广场上陪着她。

想来想去,绿绿决定破釜沉舟。

她朝曲添竹走过去了。

当绿绿停在曲添竹面前的时候,她确定,这个女孩彻底不认识她了。

“添竹…”她叫了一声。

曲添竹并没有停止原地踏步,她看了看绿绿,又继续四下张望了。

“你要去哪儿?”

“红房子宾馆。”

“那是什么地方?”

“红房子的宾馆。”

红房子宾馆,红房子的宾馆…想了想,绿绿继续问:“你为什么非要找红房子宾馆,红房子的宾馆呢?”

“赵靖在那儿。”

她说赵靖在那儿!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地方,天快黑了,雾气如冤魂不散,偶尔走过一两个穿着古怪面容不清的人…曲添竹的话让绿绿感觉很瘆,她勉强笑了笑,问:“他在那儿干什么?”

曲添竹没有回答她,继续四处看。

绿绿突然说:“走,我带你去,好吗?”

曲添竹的眼里顿时闪出了惊喜的光:“你是本地人?”

“我带你去找。”说完,绿绿试探着牵起了曲添竹的手,她没有拒绝,跟着绿绿就走了。她的手冰凉冰凉。

“那个宾馆叫什么?”

“红房子宾馆,红房子的宾馆。”

绿绿一边沿街走一边四下张望:“你肯定它在这里?”

“嗯,上次我们就是在这里下车的。”

“你们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呢?”

曲添竹不说话了。

绿绿转头看了看她,她说:“红房子,绿房子,红红绿绿花房子!”

这是疯话。

想了想,绿绿又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筒晃。”

“它属于哪个省?”

曲添竹又不说话了。看来,她只记得筒晃这个地名。

几天前,曲添竹就是听到冥婚两个字之后突然疯掉的。偏僻的地方,落后的习俗,雾气缭绕的天气,听不懂的方言…此情此景最适合举行冥婚了。

绿绿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害怕冥婚吗?”

曲添竹愣了一下,接着眼里就射出了喜悦的光,绿绿以为她又要说“一二一”了,她却说:“没有啊,我和他就是来举行冥婚的!”

绿绿压制着内心的恐惧,问:“谁…死了?”

曲添竹盯着绿绿的眼睛,想了想才说:“我要是告诉你,我死了,你信吗?”

绿绿打了个冷战,急忙避开了曲添竹的眼睛。

她从这个疯女孩的话中,听不到任何逻辑清晰的信息。不过,她隐约感觉到,赵靖的消失,曲添竹的疯癫,似乎都跟冥婚有关系!

筒晃不大,但是,绿绿带着曲添竹走完所有大街小巷,还是花了一个多钟头时间,总共看到了三家宾馆,几家小旅社,没看到一家叫“红房子”的宾馆,也没看到一家红颜色建筑的宾馆。

绿绿很沮丧,看来,此次旅行,除了疲惫和恐惧,将一无所获。

天黑透了,街上很快就没什么人了,显得很冷清。绿绿打算随便找一家宾馆,带着曲添竹住进去,然后马上给手机充电,先给周冲报个平安,再通知曲添竹的家属。这地方,这时候,两个女孩在大街上转悠毕竟不安全。刚才,绿绿看到过一家政府招待所,挺干净的,于是她带着曲添竹就去了。

没想到,到了那家招待所门口的时候,曲添竹看了看牌匾,突然不朝前走了:“你要干什么?”

绿绿说:“太晚了,我们先住在这儿,明天我带你继续找。”

曲添竹固执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去。”

绿绿没办法了:“我们找不到你说的那家宾馆,你说怎么办?”

曲添竹似乎没听到绿绿的话,她的眼神很涣散,四下飘移。旁边有个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黑糊糊的,隐约有个垃圾箱。她慢慢走过去,靠着垃圾箱坐下来。

绿绿无计可施了。

在这里,她是曲添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大街上不管。她也走过去,在曲添竹面前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她的脸上有一道黑印儿,看上去脏兮兮的。绿绿的心狠狠地酸了一下,轻声说:“添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

曲添竹不看她,不说话。

绿绿又说:“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通电话,我说我没几个朋友,我说我刚刚买了两顶帽子,一顶红色的,一顶黑色的,我要把那顶红色的送给你,你说你最喜欢红色的帽子了…”

曲添竹还是不看她,不说话。

“那天,我让你来陪我,你就来了,你说,你的生日是8月24号,金牛座,很固执,你说你喜欢射手座…”说到这儿,绿绿的眼泪流下来。

曲添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脑袋低下去,顶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绿绿站起来,擦干了眼泪,又站着看了曲添竹一会儿,终于说:“走,添竹,跟我走。”

曲添竹依然把脸埋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绿绿急火攻心,一下暴躁起来:“你走不走?再不听话我也不管你了,把你交给警察去!”

警察两个字,曲添竹似乎很害怕,她仰起头来看着绿绿,眼神怯怯的。绿绿一把把她拽起来,朝招待所走去。曲添竹没有再反抗。

招待所是平房,墙面是青砖的,古香古色。

尽管曲添竹一直没说话,但是那个前台服务员还是感觉到了她哪里不对头,登记的时候,总是打量她。

走进房间,绿绿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总算有了个落脚处。

她带着曲添竹洗了澡,又从招待所的小卖部买回了两包方便面,照顾她一起吃了。之后,她让曲添竹躺下来,自己拿着手机去了服务台,想借个充电器。不巧的是,没找到她那种型号的充电器,最后,她只好用座机打长途。

她先给曲添竹家里打电话,是曲添竹的父亲接的,绿绿说:“叔叔,我找到添竹了,现在,我跟她在筒晃。”

“筒晃?筒晃在哪儿?”

“贵州。”

“她怎么跑到贵州去了?”

“说来话长,明天我把她带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我尽力。”

“不,我们去接她!”

“那你们只能坐火车来,1655次,明天下午三点多从京都发车。”

“我们开车去,现在就动身,她妈妈都快急疯了!拜托你,帮我们看着她!”

“我会的。”

看来,曲添竹的继父确实人不错。

放下电话之后,绿绿又给周冲打了一个电话。

“周冲…”

“绿绿?”

“我的手机没电了…”

“你把老子吓死了!你在哪儿?”

“我在筒晃。”

“立刻打车回来!”

“一千多公里,我打车?”

“那怎么了!”

“我明天坐火车回去,你不用担心我。”

“发生什么了?”

“我跟着她,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回去再细说吧。我现在在前台打电话,她在房间里躺着,我得回去了。”

“你房间的电话是多少?”

“房间没电话。你等我吧。”

然后,绿绿就把电话挂了。

她回到房间,朝曲添竹的床上看了看,曲添竹用被子在脑袋上围了一圈,只露出一张脸,已经睡着。这个样子让绿绿想起了周冲。房间的灯挺亮的,曲添竹的脸显得十分苍白,睡态极不安详。

绿绿不想吵醒她,轻手轻脚地关了灯,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床上。

小城太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绿绿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比平时清晰多了。她听不到曲添竹的呼吸声。

朝外看看,雾气好像散去了,密匝匝的植物,严严实实地挡着窗子,从那些叶子的缝隙看出去,月亮特别美。

回想下车之后的经历,绿绿觉得,红房子宾馆,或者说红房子的宾馆,肯定是存在的,不然,曲添竹不会那么固执地寻找它。正常人的记忆出现混乱是正常的,但是,不正常的人一旦记住了某个人、某件事、某个地方,永远不会出错。

这就更恐怖了。

那个红房子宾馆,那个红房子的宾馆,就在这个小城里,可是,她们就是找不到它。难道它在天上或者地下?

时间分分秒秒地朝前蹭。这一夜似乎不会那么平安地过去。

果然,快半夜的时候,绿绿在黑暗中听见曲添竹的床上有动静,她立即竖起了耳朵,曲添竹好像在说梦话…不,她在轻轻地唱歌!绿绿顿时毛骨悚然,不知道该不该跳下床冲出去。

是的,她在怪腔怪调地唱歌:“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放下西凉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唱完之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内一片死寂。

绿绿轻轻叫了一声:“添竹…”

曲添竹没有回答,还是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绿绿不再叫她了,静静地听。

昨天一夜没睡觉,绿绿太困了,不知挺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大约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绿绿突然醒了,她的眼前挡着一张苍白的脸!她身体一轻,本能地尖叫出来。

这张脸没有躲开,依然低低地压在绿绿的脸上,十分清晰地说了一句话,乍一听起来没头没脑,细一琢磨却阴森无比。如果绿绿来得及思考的话,应该想到,这句话很可能透露了赵靖失踪的秘密,但是,她根本没有空暇去想,当时她的魂儿已经飞了。

曲添竹说了什么?

24、素衣回中原

不管深夜里发生了什么,太阳依然要升起。

筒晃亮了,只不过比京都晚一些。

绿绿对前台服务员说出了实情,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下曲添竹,她要上街去买一个充电器。服务员对绿绿说:“如果你不说,我们还以为你是拐卖妇女的呢,正商量着报不报警。”

绿绿跑了半座城,终于买到了充电器。

回到宾馆,她把手机充上了电。

曲添竹的父母日夜兼程,中午的时候赶到了筒晃。

当时,绿绿带着木然的曲添竹,等候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曲添竹的妈妈下车之后,在很远的地方停下了,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眼泪哗哗淌下来。

曲添竹的继父走了过来。这是个看上去挺普通的男人,有点瘦,他停在曲添竹面前,说:“走,跟叔叔回家。”

曲添竹迟疑了一下,慢慢朝她妈妈走了过去。

曲添竹的继父转过头来,对绿绿说:“你是绿绿?”

“是我,叔叔。”

“大恩不言谢了,走,跟我们去吃饭,然后坐我们的车一起回京都吧。”

绿绿笑了笑,说:“谢谢,我在筒晃还有点事儿。”

曲添竹的继父想了想,说:“那好吧,等你回京都的时候,到家里来,我们给你包饺子吃。”

“嗯!”

曲添竹的妈妈没跟绿绿说一句话,她搂着女儿钻进了车内。他们的车离开之后,绿绿退了房,一个人去了火车站。

没想到,去京都方向的乘客很多,竟然没票了。幸好遇到一个卖黑票的,是一张软卧下铺,绿绿一咬牙,买了。总比打车回去便宜。

她在车站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就上了车。

包厢里另外三个男乘客都是从贵州过来的,他们已经很熟了,用方言在“呱唧呱唧”聊天。绿绿听不懂,一个人在铺位上躺下来。

她一躺下就想起了昨夜那一幕——曲添竹压在她的脸上,不知道观察她多久了,在她睁开眼睛之后,曲添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起来,绿绿还感到骨头发冷。

她说什么了?

她说:“其实,是我杀了王宝钏。”

火车依然那么慢。

这一天是12月21号,星期二。

不过,跟来的时候不一样,绿绿不需要绷紧神经盯曲添竹的梢了,她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一直睡到终点——京都。

可是,她睡不着。爬起来朝窗外看去,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地貌跟京都完全是两个世界。水深草长的地方更有灵异之气。一条很旧的公路伴随着铁路,一起伸向远方,公路上有一辆黑色轿车,跟火车并驾齐驱。火车钻进隧道之后,把公路甩开了,公路只能盘山。火车开出隧道之后,不一会儿,那条公路又靠拢过来,绿绿再次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

旅途太单调了,绿绿觉得这种赛跑很有意思。

她甚至看见那辆车的窗户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脸,也朝火车望过来——准确地说,是朝绿绿望过来。

绿绿忽然想,那不会是曲添竹吧?

天哪,那正是曲添竹家的车!那张脸正是曲添竹!

绿绿有点害怕了,情不自禁地把脑袋缩了回来——这事儿是不是太巧了?

她跟曲添竹分开之后,过了两个钟头才上火车,这期间他们一家三口可能去吃饭了。汽车不如火车快,双方之所以能遇到,他们必须在火车开动之前就上路,而火车追上他们的时候,如果绿绿躺着,没有朝外看,也不会发生跟曲添竹的对视…

绿绿再次朝公路望去,那辆车的窗户已经挡上了,而且被火车甩得越来越远。

天越来越黑了,火车在气喘吁吁地奔跑。

绿绿把手机掏出来,想跟周冲聊一会儿。没想到,她刚刚开机,周冲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看来他一直在拨她的电话。

绿绿接起来。

“你到哪儿了?”

“嗯…好像快到湖南了。”

“几点到京都?”

“明天晚上吧。”

“具体时间,我接你去。”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见面再说。”

绿绿举着手机走出包厢,在车厢尽头看了看列车时刻表:“到京都的时间是晚上7点24分。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冲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没什么。”

“小孩都听得出来,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这么罗嗦啊!赶紧睡觉,别把手机打没电了,不然明天就联系不上了。”

绿绿了解周冲的脾气,就算她继续追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说:“好吧,你也早点睡。”

挂掉电话之后,绿绿躺在铺位上,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家里会发生什么?

那条虫子又钻出来了?

那双眼睛又从新电脑里冒出来了?

朝外看去,一片漆黑,那条公路依然与铁路并行,公路上奔跑着一辆汽车,两只车灯低低地照着前面的一段路。绿绿不知道这辆车是不是曲添竹家的那辆车,它就像藏在暗处的那个东西一样,在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一双眼睛。

也许,这双眼睛的后面还藏着一双眼睛,此时此刻,正朝绿绿望过来。那是曲添竹的眼睛。火车的窗户亮堂堂的,绿绿看不见她,她看绿绿却一清二楚…

绿绿把白色的窗帘拉上了,躺在铺位上,尽量朝里躲了躲,继续想,家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不问清楚,这一夜她都睡不好。

终于,她又拨通了周冲的电话:“周冲,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真的?”

“不是我的事。”

“那是谁的事?”

周冲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狐小君不见了。”

“狐小君?”

“跟曲添竹的情形相似。”

“她和她男朋友都不见了?”

“是的。”

“几天了?”

“他们是12月10号离开家的,到现在都11天了。”

绿绿马上想到她曾经给狐小君打过两次电话,都不在服务区!可是,狐小君是绿绿的朋友,周冲跟她并不熟,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周冲怎么知道狐小君失踪了?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周冲跟狐小君之间有着某种隐秘的关系!

停了一会儿,绿绿轻声问:“周冲,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冲没说话。

绿绿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直觉,她说:“回答我。”

周冲终于说话了:“她是怎么认识你的?”

“通过微博。”

“什么时候?”

“去年吧。”

“她为什么关注你的微博?”

“我哪知道…”

周冲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她就是我过去的那个女朋友。”

绿绿一下就呆住了。

25、他跟她的故事

有人关了灯,包厢里顿时一片漆黑。

绿绿躺在黑暗中,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

火车好像一直在原地摇晃,哐当当,哐当当,曲添竹的声音随着这个节奏响起来:“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

狐小君就是周冲原来的那个女朋友!

绿绿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是名人,关注她微博的基本都是过去的同窗,曾经的同事,还有不多的几个朋友。去年的某一天,她的粉丝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狐小君。

算起来,那时候绿绿跟周冲刚刚通过情网相识不久。狐小君知道绿绿是前男友的女友,而绿绿不知道狐小君是男友的前女友。从这个角度说,绿绿在明处,狐小君在暗处。狐小君躲在电脑的另一端,日日夜夜地关注着绿绿在微博上的每一句发言,每一个动态…

你也一样,在关注你微博的那些人里,很可能潜藏着你过去的恋人或者现在的仇人。

绿绿还记着,她和狐小君第一次见面,是狐小君主动提出来的。那天,她们一起逛街的时候,狐小君的心思好像不在衣服上,她一直在旁边悄悄打量绿绿。现在想起来,那眼神让绿绿浑身不舒服。绿绿问她:“你真姓狐?”狐小君说:“是呀,这个姓很少。”

绿绿和周冲吵架那次,狐小君陪她在咖啡馆聊天,分手的时候,绿绿请狐小君去家里坐坐,狐小君还跟她开玩笑:“不去了,听说你家周冲是个大帅哥,我怕我不小心爱上他。”

绿绿还想到了一件事,她对周冲说狐小君要结婚了的时候,周冲静默了好半天…

绿绿想不通了,狐小君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跟她结识?周冲为什么绝口不提她?难道他和她依然相爱?如果是这样,周冲为什么又和自己走到了一起?狐小君为什么又要和另一个男人举行婚礼?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绿绿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忽然感到狐小君这个人很阴险,周冲也很阴险。

狐小君和长城1月15号结婚,现在离那个日子不到一个月了,可是,两个人竟然双双失踪了!

抛开跟爱情有关的一切,绿绿明显感觉到,这个世界出事了。就像一块地毯,正在从一个角开始慢慢腐烂,为什么腐烂?因为地毯下遮藏着一种阴暗的活物,不过,大家并不知道这一点,没有人掀开地毯看一看。而绿绿和周冲正好处在这一角附近。

火车晚点一个多钟头,不过总算到了。绿绿下车之后,京都已经是万家灯火。她第一次感觉京都如此亲切。

由于她连一个随身的包都没有,验票员以为她是接站的,根本没验她的票。她刚一出站,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周冲。

分开仅仅一天,周冲好像瘦了很多。

他走过来,搂住绿绿的肩,然后说:“你瘦了。”

“你才瘦了。”

“我带你去吃法餐?”

“好,饿死我了。”

“你没带身份证吧?”

“没带。”

“宾馆让住吗?”

“解释了半天。”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了出租车。绿绿没有主动问起狐小君的事,她在等周冲自己说。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他们小区附近的一家法餐厅,坐下来,开始点餐,蜗牛、鹅肝、龙虾之类,都是绿绿最爱吃的。

周冲终于说起了狐小君。

最早,狐小君是周冲的粉丝,圈里人叫“果儿”。

那时候,周冲在一家叫“绽放”的酒吧唱歌,狐小君天天都是那里的顾客。

一个夏日的晚上,周冲演出结束之后,背着吉他正在路边打车,狐小君驾驶着一辆小巧的摩托车停在了他面前:“我送你吧。”

周冲愣了愣。

“我是你最忠实的歌迷。”

“我说面熟呢。”然后,周冲看了看狐小君的摩托车,笑了:“能驮动两个人吗?”

“没问题。”

周冲就坐上去了。

摩托朝前一窜,周冲差点掉下去,狐小君说:“搂着我。”

周冲就搂住了她的腰。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娇小,搂在怀里却十分丰腴。一阵凉风吹过来,周冲嗅到了她头发的香气。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今夜可能有艳遇。

狐小君一边开摩托一边问:“我们去哪儿?”

她说的不是“你去哪儿”,而是“我们去哪儿”,周冲从中听出了某种暗示,他说:“去夜市吧。”

“好。”

他们来到了一家夜市,坐下来,点了烤肉和啤酒。周冲没想到,两个人竟聊得非常投机,空啤酒瓶越来越多,放在地上,几乎快把他们的两双脚埋住了。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一直在不远处坐着,等待他们离开。

老太太一直等到凌晨1点多钟。

周冲有点喝多了,头重脚轻地问:“你去哪儿?”

“回家。你呢?”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不怕我爸揍你呀?”

“只要你家没狗我就没什么怕的了。”

“我怕。”

“你怕我?”

“怕你女朋友。”

“我没女朋友。”

狐小君笑了:“那我就放心了。你确实喝多了,走吧,去我家。”

周冲晕晕乎乎地感觉到——今夜确实有艳遇!

一辆小小的摩托车载着狐小君和周冲,来到了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实际上,狐小君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父母都去加拿大姐姐家了,要几个月之后才回来。

有一点令周冲没想到,狐小君并不随性,或者说并不轻薄,周冲太急切了,只想花好月圆,却遭到了狐小君郑重的拒绝。她用酸枣和葛花根熬了汤,给周冲喝下,然后为他铺好了床,笑吟吟地说:“偶像,我要提示你,你睡的是我的床。晚安。”然后就去了另一个房间。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周冲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孩。

绿绿问:“那你们什么时候上床的?”

周冲说:“差不多四个月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