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你好。
慢哥:男的女的?
红:可以不说吗?
慢哥:当然。
红:我遇到了一些怪事,想找个人聊聊。
慢哥:噢?
红:我家的电脑里好像藏着一双眼睛,只要我一个人在家,它就会出来捣乱。我怀疑它此时正静静地观望着我们的对话…
慢哥:现在你一个人在家吗?
红:嗯。
慢哥:加QQ聊吧。
绿绿就加了这个人好友,两个人从聊天室转移到了QQ,继续这个话题。
聊着聊着,绿绿发现这个家伙性饥渴,他更关心绿绿是不是在京都,住在哪一带,想不想出来见面。
话不投机,绿绿果断删除了这个人,然后关掉QQ,一个人面对电脑屏幕愣神。
如果这双眼睛真的存在,它会藏在哪里?“我的电脑”里?“我的文档”里?“网上邻居”里?“ie浏览器”里?“Word”里?“回收站”里?
回收站…
这时候她才看到,回收站里又出现了一个文件!她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她知道,那肯定是周冲已经删除的冥婚照片!它原本消失了,不知道在哪个虚拟空间里又渐渐复原成形,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再次钻进了回收站里…
今夜太安静了。如果一根针掉在地上,肯定听得见。
绿绿面对电脑屏幕,突然说话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说完这句话,她微微打了个冷战。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那双眼睛静默。
“你为什么不让我玩游戏?难道你只是想让我知道你的存在?”
那双眼睛静默。
“我猜猜你是谁,如果我猜对了,你给我一点反应,好吗?”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周冲的父亲?”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这台电脑原来的主人?”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冥婚照片上的那个…死人?”
“哗啦”一声巨响!声音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绿绿吓得一哆嗦,赶紧朝卫生间跑过去,发现她刷牙的杯子掉在了地上,还好没摔坏,牙刷躺在离地漏很近的地方,毛朝上。难道这就是它的…反应?
绿绿慢慢弯下腰,去捡她的牙刷,手却停在了半空——这支牙刷不会是那条虫子伪装的吧?
仔细分辨了一下,不是,买牙刷的时候,她特意买了一支绿色的,而那条虫子是浅灰色的。
当她的手再次伸向这支牙刷的时候,身上猛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指尖感觉到了一股凉意,接着她就看到,地上的牙刷把儿微微动了动——那分明是一条虫子啊!
绿绿尖叫一声,一下跳起来,退到了门外。那条绿色的虫子迅速爬进了黑糊糊的地漏,晃了晃尾巴,不见了。
绿绿呆住了。
它是虫子吗?
过去,绿绿用的是浅灰色牙刷,就冒出来一条浅灰色的虫子;现在,绿绿换了一支绿色牙刷,又冒出来一条绿色的虫子!
它们是同一条虫子吗?
它们随着绿绿牙刷的颜色变来变去,到底要干什么?为了蒙蔽她,以便进入她的口腔?
还有,它们把她的牙刷弄到哪儿去了?拖进了地漏?
绿绿用脸盆把地上的窟窿盖住了,然后回到了书房。
平时,楼道里经常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楼,有人下楼,今天却异常安静。
绿绿盯着那台电脑,过了好半天,突然说:“我想见见你,现在!”
说完这句话,她冷不丁回过头去——你猜,她看到了什么?——死去的歌星迈克尔·杰克逊!
他的脸又英俊又漂亮,那双大一号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绿绿。
绿绿昏眩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是周冲不知什么时候贴在墙上的海报。
没有人出现。
绿绿把眼睛收回来,继续盯住那台电脑,低低地说:“我不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规矩,但我猜你不会说显形就显形,你需要一种遮掩。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我在东城图书馆小广场的石凳上坐着,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你就在我旁边出现吧,我等你!”
说完这句话,绿绿就把电脑关了。
11、婚期
现在,绿绿和那双眼睛之间有了一个单方的约定。除了卫生间里的那声巨响,它始终没有任何表态。
绿绿看了看手机,22:04.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狐小君打来的:“绿绿绿绿,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准备2011年1月15号结婚!”
“天哪,这么快!”
“明年呢。”
“其实就是一个多月!”
“家人催的急呀。”
“我看是你急。”
“早结也是结,晚结也是结,呵呵。”
“要我当伴娘吗?”
“我们不办酒席了,旅行结婚,去大理。”
“连喜酒都不给喝啊?”
“等我回来给你带云南的紫米花雕。哎,这几天我正在布置新房,明天我想去商场买窗帘,你陪我好不好?”
“什么时候?”
“下午吧。”
“没问题。”
“那你等我电话。”
“OK.”
这天晚上,周冲回来的比较早。跟平常一样,他回到家就去卫生间洗漱。
绿绿喊住了他:“周冲,等等!”
“嗯?”
绿绿犹豫了一下,说:“刷牙的时候看看牙刷。”
“为什么?”
“我刚刚换了牙刷…别用错了。”
“你牙刷是绿的,我牙刷是红的,不可能用错!”
说完,他就走进了卫生间。绿绿静静地听,他在洗澡,他在刮脸,他在刷牙…没听到他叫喊。
终于周冲赤身裸体地出来了,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味道。
两个人躺在床上,周冲把绿绿抱在了怀中。音响放着淡淡的音乐,那是情网的主题歌,词和曲都是周冲写的,也是他唱的,歌名叫《绝爱》。他唱得那么深情,绿绿听一次陶醉一次。
绿绿:“哎,你想过没有,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咱们现在就是夫妻啊!”
“我说仪式!”
“仪式最无聊了。”
“狐小君和她的男朋友比我们认识还晚呢,下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我觉得,他们那才叫心无旁骛。”
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周冲的哪根神经,他推开绿绿,目光望向了窗外。看不到月亮,只能看见对面楼房的灯光,有的青白,有的昏黄,有的忽明忽暗,那是电视屏幕的光。
过了好半天,他都没说话。
绿绿推了推他:“怎么了?我只是跟你商量嘛。”
周冲问:“你那个朋友几号结婚?”
“下个月15号。”
“如果你准备好了,咱们跟他们同一天结婚。”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不,我感觉你在耍性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咱们两个人必须都是庄重的。”
“我非常庄重。反正我们早就说好了,永远不领什么结婚证,只是办个仪式。”
“我们旅游结婚!我一直想看看大海,我们去青岛好不好?”
“冬天看海没意思。”
“冬天看海才有意思!夏天人太多了,把大海都弄脏了。你想想,海岸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浪漫。”
周冲说:“行,去青岛,我奉陪。”
绿绿掐了周冲一下:“我让你奉陪!”
“作陪!”
绿绿又掐了他一下:“我让你作陪!”
周冲挡住绿绿的手,说:“再掐我我就失陪了啊!”
绿绿捧过他的脸,用嘴把他的嘴堵住了。
另一个周冲在旁边静静地唱着——
就算已经人去楼空
也把你的钥匙留给我
就算已经人走茶凉
也把那两个座位留给我
就算你把姿容给了他
也把镜子里的你留给我
就算你被他拥入了怀中
也把背影留给我
就算你的世界被他全部占据
也把界碑的位置告诉我
就算你们走向了未来
也把过去的那段旧时光留给我
就算你们约定了永远
也把永远之后留给我
就算你们预定了来世
也把前生的童话留给我
留给我 留给我
就算你什么都不留给我
我也要把我留给你
请把这个权利留给我…
12、他们的去向
第二天是12月8号。
太阳升起很高了,周冲还在蒙头大睡。
最近他接了一个家教的活儿,下午要出去教吉他。绿绿没有叫醒他,一个人离开了家,她去附近的五金建材店买了一只封闭式地漏盖,回来,把卫生间的地漏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关上了一扇门,一扇通向地下另一个异类世界的门。那条虫子应该不会再爬出来了。
做完这些,她写了会儿东西,又上微博看了看,接着关掉电脑,又出门了。她在小区附近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去了西山宾馆。她要再去探探曲添竹的消息。另外,她也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个跟她聊过天的“郝天竺”。
东城图书馆离西山宾馆不太远。
绿绿坐在出租车上,眼睛望着窗外的人流,心里一直在想着她和那双眼睛的约定。现在是中午12点半,离那个约定只剩下一个多钟头了。
她会看到它,还是会看到他,还是会看到她?
东城图书馆不大,位置比较偏僻,很少有人光顾,非常安静。现在,很少有人去图书馆了,网上查什么有什么。不过,绿绿还是喜欢图书馆的书香和氛围,经常去坐一坐。她特意把她和那双眼睛的见面地点选在了那里,首先那里人少车稀,更利于她辨别哪个才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其次,要是选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她可能就不敢去赴约了,她想都不敢想,她会和那双眼睛在郊外的公墓或者午夜的树林见面。就算人再少,图书馆也是个公共场所,不会有什么危险。
至于失踪的曲添竹,还有他的男朋友赵靖,跟绿绿确实没什么关系,她追踪这个线索,只想多赚一些稿费。她和周冲要结婚了,处处需要钱…
突然,绿绿的眼睛瞪大了,她又看到了那个“郝天竺”!她还是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工作服,骑在自行车上,腰杆挺得笔直,正慢悠悠地朝前蹬。这地方离西山宾馆隔着一条街。
犹豫了一下,绿绿把车窗降下来,喊了一声:“郝天竺!”
这个女孩转头看到了她,立即从自行车上下来了。
绿绿叫司机停了车,付了车费,然后钻出来,走向了她:“我正找你呢!”
这个女孩看着绿绿笑了:“是你?太巧了!”
“你这是…”
“我去上班啊。”
“哎,那个曲添竹有什么消息吗?”绿绿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我们经理说,警察查出来了,11月27号那天,曲添竹跟赵靖去了贵阳!”
“贵阳?”
“嗯。可是,明明看见他们上了火车,到站之后却没下来…”
“什么意思?”
“他们在火车上不见了!”
看来公安局有进展了。绿绿一边查找电话号码一边说:“上次你说改名了,我记不住,还是叫你郝天竺吧。”
“没关系,我老爸老妈一直叫我天竺。你给谁打电话?”
“一个公安局的朋友,我问问情况。”
“我也听听!”
绿绿一边看着这个女孩一边听电话,她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一点神经质。
电话通了,绿绿联系到了公安局宣传处的一个熟人,通过他获得了一些清晰的线索——警方找到了曲添竹租住的那个小区的监控录像,11月27号那天下午两点多钟,曲添竹一个人拎着一只大箱子出了门,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警方立刻调查出租车公司,最终找到了那辆出租车,司机回忆说,当时他们绕到毛乌素健身俱乐部,拉上了一个男的,去了火车站。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看样子早就计划好了去旅游。警方又调取了火车站的监控录像,发现他们登上了开往贵阳的1655次火车。接着,警方奔赴贵阳,联系了贵阳铁路警方,找到了那趟火车进站之后的监控录像,却没发现这两个人的踪影…
1655次。
放下电话后,绿绿用手机上网查了查,那是一趟慢车,15:20从京都发车,第二天22:46到达终点站,行程1698公里,中间要停二十多站…在那趟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女孩在一旁问:“有什么新情况?”
“跟你说的差不多。”
“我怀疑啊,曲添竹碎了,从厕所一块块掉出去了,身子变成了一千公里那么长…”
绿绿盯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突然想到,再过半个钟头就到了她和那双眼睛约定见面的时间了,如果不打断这个女孩,她也许会一直说下去。
冷风裹挟着枯叶吹过来,绿绿抖了一下——难道这个女孩在故意拖延时间?不可能,昨天夜里,绿绿一个人对着电脑自说自话,她怎么会知道?
接着,绿绿又萌生了一种更可怕的想法,头皮一炸——是不是…那双眼睛…更换了…见面地点?
这个女孩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在说:“一个人保持人形的时候,你还能辨认出她来,要是变成了一千公里那么长,就算她撒在了你脚下,你也找不着…”
绿绿突然说:“你得去上班了。”
这个女孩一下就住口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推起自行车就走:“妈呀,已经迟到啦!”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让她离开了。
绿绿喊道:“我记下你的电话!”
这个女孩又绕回来,极其顺溜地说出了她的电话号码,她说得太快了,反而不好记,绿绿让她重复了三次才记在手机里。抬头看,她已经骑上自行车走了。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和她擦肩而过。
绿绿摆摆手,出租车停了,她钻进去,对司机说:“东城图书馆。”
13、它露头了…
出租车开动之后,绿绿一直在回想刚刚离开的这个女孩,她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傻乎乎的,经常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想着想着,绿绿的思路忽然碰到了一个冷森森的事实上——她前后两次遇到这个“郝天竺”都是在半路上,而不是在西山宾馆!
很快,东城图书馆就到了。
下车之后,绿绿看了看表——13:46,还差14分钟。
走进图书馆大门是一个小广场,安安静静,草坪半绿半黄,但是平平整整。弯弯的甬道两旁,蹲着几个光洁的石凳。一只黑色的鸟落下来,停了停,又飞上了青天。绿绿追着望去,阳光刺眼。
她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很凉,又站起来,慢慢在甬道上走动,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除了她,小广场上没有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怔忡——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了见到电脑中那双眼睛?她忽然怀疑自己不正常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一个小女孩出现了,她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很瘦弱,皮肤特别白,穿着红色毛衣,骑着一辆花花绿绿的儿童自行车,沿着甬道飞快地朝绿绿骑过来。
绿绿紧张地看了看手机——13:50,还差10分钟。
这个小女孩为什么没有父母带着?
她到了绿绿跟前,“嗖”一下就过去了,绕了一圈,又从图书馆的大门出去了。从始至终,她都没看绿绿一眼。
看来跟这个小女孩没什么关系。
绿绿继续等。
13:55,还差5分钟。
手机突然响了,绿绿轻微地抖了一下,一看,是狐小君打来的。她这才想起来,昨天约好的,今天下午陪她去看窗帘。
“绿绿,你下午没事吧?”
“过了两点钟就没事了。”
“那好,我在幼儿园,我去哪儿找你?”
“我在东城图书馆。你过来要多长时间?”
“很近,大约10分钟吧。”
“那正好,你过来吧!”
放下电话,绿绿继续观察四周。
一个高个男人出现了,他大约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穿着一件普通的黑毛衣,里面露出灰白色的领子,头发有点长,有点乱,看样子是个知识分子。他一走进图书馆的大门就朝绿绿望过来。
绿绿死死盯住了他。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反光,绿绿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慢悠悠地朝绿绿走过来了。
就是他了!
绿绿的呼吸越来越紧促,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她甚至想到拨110了。
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到了绿绿跟前,停下了。
绿绿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其实,她的余光一直在看那个男人的脚尖。
那是一双黑色皮鞋,很长,绿绿注意到两只鞋子的鞋带都系着死结。
他说话了:“是你吗?”
绿绿刷一下抬起头来,盯住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很黑的脸,眼睛很大,眼珠悬在中央,四周全是吓人的眼白。他脸部的肌肉在“突突突”地抖动。
“你说什么!”
“我说…是你吗?”
“你找谁!”
“你不是张蔷?”
“什么张蔷!”
“噢,抱歉,情网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约在这儿见面,我以为你是她…”说完这句话,这个男人低下头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又是情网。难道现代人都失去了在现实中交往的能力,爱情只能靠婚介了?
看看手机,13:59!还差1分钟!
绿绿开始在心里倒计时了,60,59,58,57,56,55,54,53,52,51…
一个穿桃红色工作服的女孩骑着自行车从图书馆大门外一闪而过,绿绿捕捉到了那个身影,她疑惑了——那个人是郝天竺吗?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点,她怎么又出现了?不过,她并没有靠近绿绿,绿绿也没有看清她的脸,这种情况算不算那双眼睛已经出现了?
正在绿绿快速思考的时候,一个人从图书馆大楼旁的一间小房子走了出来,是个女的,她穿着一件蓝大褂,脸上蒙着厚厚的白口罩,一手拎着扫把,一手拎着长把铁簸箕,在甬道上四处寻找垃圾。
她是图书馆的清洁工。她不是。
电话又响了,是狐小君:“绿绿,我到了!”
绿绿还没见到那双眼睛呢,狐小君这么快就到了。此时此刻,绿绿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她巴不得狐小君立刻来到她身边。
她说:“我就在大门里的小广场上。”
狐小君说:“好嘞。”
很快,绿绿就看见狐小君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绿绿使劲朝她摆了摆手,她看到了绿绿,快步走过来。
那个清洁工走到绿绿旁边,把铁簸箕里的垃圾倒进了一只很大的黑色垃圾箱,然后继续朝前转悠,寻找垃圾。
狐小君走过来了。绿绿不会告诉她自己在这里等什么,她焦急地四下张望着,盼望那双眼睛快点出现。
什么都没有。
那个清洁工绕了一圈,又走进了图书馆大楼旁边的小房子,小广场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个陌生人出现。绿绿看了看手机,14:00.
狐小君来到她面前,说:“嗨嗨,你傻站在这儿干什么?”
绿绿继续四下搜寻:“等你啊。”
狐小君说:“那你为什么不站在大门口,害得我还要跑进来!走吧。”
绿绿没有动。
“走呀!”
“再等一会儿…”
“等谁?”
“我约了一双眼睛。”
“眼睛?”狐小君的眼睛瞪大了。
绿绿这才意识到自己恍恍惚惚地说走板了,赶紧说:“我约了一个人,他也许不会来了…”
狐小君说:“噢,没关系,我陪你等。”
绿绿一边监视四周一边说:“再等两分钟。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窗帘?”
“黑色。”
“跟我家周冲一样。”
“黑色不透光,有安全感。”
“好像黑色加红色才不透光吧?”
“我怕红色,像血似的。”
两个人闲闲地聊了一会儿,小广场上再没出现任何可疑的人。看看手机,14:02,绿绿忽然觉得自己太滑稽了,那双眼睛不可能听她调遣,让出来就出来,它会一直藏得深深的,当你认为它存在的时候,它就不存在了;当你认为它不存在的时候,它就存在了。你永远不能确定它到底有还是没有。只有在你死了之后,它才会真正赴约,让你看到它的真面目。那时候,你却无法把这件事讲给任何一个活人了。
绿绿说:“走了。”
狐小君说:“不等了?”
绿绿说:“不等了。”
两个人走出图书馆大门,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直奔布业批发市场。
出租车朝前开着开着,绿绿忽然转头看了看狐小君。
狐小君也看了看她:“你看我干什么?”
“噢,没什么,我在想,你当新娘那天,一定非常漂亮。”
“哪个女孩子都有这么一天呀。”
绿绿把脑袋转回来,没有再说什么。刚才她只是随便说说,她之所以转过去看狐小君,是因为她陡然想到了一件事——还差5分钟14:00的时候,狐小君说她再过10分钟赶到,结果她提前5分钟就到了。抛开所有的表象,有一个事实被绿绿忽略了,那就是——14:00的时候,只有狐小君准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巧合?
她又转头看了看狐小君,狐小君笑了:“你怎么总看我!”
绿绿突然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狐小君说:“瞧你,我是你微博的粉丝呀!”
是的,她们是通过网络认识的,也就是说,最初的时候,狐小君出现在她的电脑里…她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家世,不知道这个女孩的来历,也许她根本就不姓狐。
“对,你经常看我的微博…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大脑总短路。”
“是不是缺乏睡眠?”
“最近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一些怪事…”
“说来听听。”
“比如,我上网玩游戏的时候,总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就好像电脑里藏着一双眼睛似的…”
说到这儿,绿绿盯住了狐小君的眼睛。
狐小君露出了害怕的神情:“我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好像生活中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是一种错觉吧?”
绿绿继续盯着她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我很生气,约它今天两点钟在东城图书馆见面…”
“它?”
“那双眼睛。”
“你…见到它了?”
“没有。”绿绿还是紧紧盯着狐小君的眼睛:“两点钟的时候,你来了。”
狐小君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
绿绿说:“你笑什么?”
过了好半天狐小君才止住笑:“你不觉得好笑吗?前面的故事冷飕飕的,结果两点钟的时候,我出现了,哈哈哈哈!”
绿绿说:“是啊,我也觉得太巧了…”
狐小君说:“这种约会不公平,你是一个大活人,太显眼了;它是一双眼睛,可以藏在任何一个地方,你看不见它,它却能看见你。”
绿绿说:“比如说…”
狐小君说:“比如说草丛中,树杈上,或者垃圾箱里。”
绿绿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14:00左右,她穿着一件蓝大褂出现了,脸上蒙着白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珠,她一手拎着扫把,一手拎着长把铁簸箕,低着头,慢腾腾地走到垃圾箱旁边,把铁簸箕里的垃圾倒进去,然后又慢腾腾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