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就快步走了出去。还好,这个小镇跟巴掌一样大,就算走散了也很容易找到。
她刚刚走出宾馆的玻璃门,就看见雾气中有个人影走过来,那正是长城,强光地灯把他的脸照得鲜红。
他也看到了狐小君,大步走过来:“小君,我出去找你了!”
狐小君:“我正要出去找你。”
长城:“你吃东西了吗?”
狐小君:“没有。”
长城:“我给你买了一块慕斯蛋糕!”
狐小君:“太好了!”
长城把蛋糕递给狐小君,然后搂着她,走回房间。
那两个女孩微笑着注视着他们,眼里满含祝福。
两个人走过前台之后,长城低声说:“这个宾馆挺怪的,没电话。”
“嗯。”
“在这里手机也没信号。”
“嗯。”
“你想想,我们住在这儿,就等于跟外界隔绝了…”
这些话让狐小君更紧张了,她小声说:“我感觉这个地方的民风挺纯朴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长城很警惕地说:“最好小心点儿。明天我们就返回筒晃吧?老实说,我对筒晃更放心,总觉得那是个正常的地方…”
“你说…这里不正常?”
“我也说不清。”
“好吧…哎,一会儿我们要拍张照片留个纪念,好不好?”
“在哪儿拍?”
“就在房间里拍吧。”
“房间里有什么好拍的,灯光太暗,开闪光灯的话,照片又很傻。明天我们去筒晃的时候,在半路上拍吧。”
“不!我就要在宾馆拍!”
“好吧好吧,随你。”
两个人走进房间之后,长城小心地锁上防盗门,又把防盗链挂上了。接着,他走到窗前,“哗啦”一下把窗帘也拉严了。窗帘是墨绿色的,点缀着白色的碎花。
狐小君放下蛋糕,从包里掏出了相机。她的心开始“怦怦怦”狂跳起来——快门一闪,她和长城谁先死谁后死,答案就出来了…
她忽然没有勇气往下进行了。
长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说:“来吧,你选个位置。”
狐小君四下看了看,说:“灯太暗了,能不能再亮点?”
长城说:“所有灯都打开了。”
狐小君说:“那就…这样吧。”
她把相机设置了自拍,然后放在茶几上,赶紧拽着长城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抱着他,目光射向了相机的镜头…
镜头黑洞洞的,就像她梦见过的那条深不可测的隧道。她忽然感觉这个房间里不仅仅只有两双眼睛,还有一双眼睛,它藏在这个镜头里,静静观察着他们照相的表情。
自拍的时间为10秒钟。
这是狐小君一生中最慢的10秒钟。
她不知道该不该像平时拍照那样做个怪脸,或者做个笑脸,感觉都不合适。现在,她是在等待冥冥中某种神灵的宣判,不敢太随意。由于极度紧张,她脸部的肌肉在微微抖动着。如果像那个盲人所说,照片中睁眼的人先死,闭眼的人后死,那么,她不停眨眼的话,在照片中很可能闭着眼,答案就是——长城先死。她不希望这样!可是,她又不能一直死死瞪着眼一眨不眨,那样的话,她在照片中肯定睁着眼,答案就是——她先死。她也不希望这样!还有,不管她是不停眨眼还是死死瞪着眼,都是故意的,答案也许就不准了。她必须把生和死忘掉,就像正常拍照一样,眼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她越想忘掉越忘不掉…
相机好像出故障了,10秒应该到了,它还是没动静,那只黑洞洞的镜头就那样静静地和他们对视着。
狐小君不知道长城的表情什么样,她身体僵硬,目光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咔嚓!”
她哆嗦了一下。
长城马上站起来,走向了相机。狐小君没动弹,刚才她没有勇气拍,现在她没有勇气看。
长城拿起相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保证,这是我表情最完美的一张照片!”一边说一边把照片调出来:“你来看!”
狐小君坐在床上,紧紧盯着他:“拍的怎么样?”
她在等待,等待长城说:哦,完了!我闭眼睛了!或者:哦,完了!你闭眼睛了!
长城却说:“你的表情怎么跟哭似的!”
她说:“有没有人闭眼睛?”
长城说:“没有。”
狐小君又糊涂了,那个盲人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她和男朋友找到举行冥婚的地方拍一张照片,肯定有个人眨眼…
她情不自禁地说:“不可能啊!”
长城看了看她:“什么…不可能?”
她说:“没什么…”
长城依然看着她:“小君,你怎么怪怪的?”
她说:“你才怪怪的!”
说完,她夺过相机看了看,果然,她和长城都没有闭眼。她说:“我不干!把你拍得那么帅,把我拍得这么丑!再来一张!”
长城说:“宝贝,一个破宾馆,你没完没了地拍什么啊!”
“我就要拍!”
“好吧…”
狐小君再次设置了自拍,然后又拉着长城坐在了床边上,盯住了那个黑洞洞的镜头。忽然,她感觉这房间里不只有三双眼睛了,除了藏在镜头里的那双眼睛,似乎还有很多双,在房间的四面八方盯着他们…
10,9,8,7,6,5,4,3,2,1…
“咔嚓!”
照了。
长城又站起来,朝相机走过去。狐小君依然没动弹。
如果,这次还是没人闭眼,那么神灵也许是在告诉她,以日子为单位,她和长城没有人先死。
正像长城设想的那样——狐小君死了后,他也会自杀,追随她一起走…
长城突然说:“坏了!”
狐小君一惊:“怎么了?”
长城:“我拍瞎了…”
狐小君呆住了,过了好半天,她才站起身,把相机接过来看了看,脊梁骨顿时窜出了一股寒意——照片中的长城果然闭着眼,看上去表情很古怪。
长城不知内情,他说:“这张不算,再拍一张。”
狐小君死死盯着相机看。
长城说:“删了,我们再拍一张。”
狐小君低低地说:“第一张还不错,不拍了…”
说着,她就关掉了相机电源,把它装进了包里:“休息吧,我洗个澡就来。”然后,她就快步去了卫生间。
她是躲起来了。此时,她心乱如麻,亟待梳理。
走进卫生间,她锁上门,脱光衣服,把淋浴器拧到最大量,就像站在了大雨中,满世界只剩下水声。
毫无疑问,这就是答案了。
也就是说,两个人走到人生末端的时候,她将死在长城前头。那是哪一年的事呢?2047年?她的大脑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2047这个数字。算算,今年她25岁,2047年她62岁。她死了后,长城还会不会娶老婆呢?他会娶谁?那个女人现在肯定就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是谁?她现在跟哪个男人在一起生活?长城会在狐小君死后多久办喜事?三个月?六个月?九个月?十二个月?十八个月?有一天,他也死了,来到另一个世界跟狐小君相见,那时候,他已经跟别的女人结婚了,那么他和狐小君还算夫妻吗?如果他们又像现在这样恩恩爱爱地在一起了,有一天他的另一个老婆也来了,三个人怎么相处?
狐小君一直洗了一个多钟头,终于不再胡思乱想,擦干了身子,疲惫地走了出来。
此时是22:34,离出事儿还有3小时47分钟。
长城已经在靠窗的那张床上睡着了,这个没出息的。狐小君没有惊动他,她在里面的床上轻轻躺下来,关掉了床头灯。窗帘挡得很严,房间里一片漆黑。狐小君转了转脑袋,在黑暗中四下看了看,那只是一个本能的动作,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她还是觉得,这个房间里藏着很多双眼睛,而她刚才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灯亮着,她的身上一丝不挂…
如果真的藏着很多双眼睛,那就不是走不走光的问题了。想到这儿,狐小君打了个冷战,今夜会发生什么?
今夜肯定要发生点什么。
并不是女人的直觉多准确,不论男女,在死神摸黑逼近他的时候,都会产生某种强烈的直觉。
多明镇太安静了,没有飞机飞过,没有火车经过,没有人按车喇叭,没有人施工,没有人吵架,没有狗叫,也没有虫子叫…时间一分一秒地移动着,万分小心,好像生怕撞到某一时刻身上。
狐小君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也许,整个小镇的灯都灭掉了,只有周祖宗那个老屋的灯还在不正常地亮着,其实他睡了,灯光照在那张衰老的脸上,就像一块扔在荒野里多少年无人问津的牛皮。
也许,他在梦中见到了那个孝顺的曾孙,他坐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给人算卦…
不知道过了多久,狐小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狐小君又醒过来了。这时候是23:39,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了,她想躺到长城那张床上去,还没等她爬起来,突然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吓得她一哆嗦。
“你好。”
是个女声!
狐小君头皮一炸,一下抓紧了被子。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她是谁?她什么时候进来的?狐小君清楚地记着,长城锁了门,还挂上了防盗链!
她无法判断这个声音的方位,它好像在半空中,有点像是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比正常人的音量大一些,十分清晰,却听不到一丝电流声。她也无法判断这个声音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对方只是问候了一句——你好。更令狐小君惊异的是,听声音,这个女子在瑟瑟发抖,要么她很怕,要么她很冷。
狐小君一直在哆嗦,她想喊长城,却不敢出声。她怀疑眼前是梦魇。
那个女声又哆哆嗦嗦地说话了:“你们住错地方了…”
说完,她停了停,好像在等狐小君的反应。
狐小君还是不敢说话,她随时准备跳起来扑到长城的床上去。很奇怪,这么大的声音,他竟然不醒!或许他醒了,他也吓坏了,也在呆呆地听。
女声接着说:“这里不是宾馆…”
狐小君忽然想到,这个黑暗中的女子能不能就是冥婚照片上的那个女子呢?这里是他们举行冥婚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家,后来被人拆掉了,盖了宾馆…
女声抖抖地叹了口气:“唉,外面的霓虹灯残缺不全的,确实容易看错。你们不觉得那个宾字太瘦了吗?其实啊,那只是半拉字。你们不觉得宾字和馆字离得太远了吗?其实啊,那中间还夹着一个字…”
字谜又来了!狐小君马上想到了那三个字是什么,她要疯了!
女声继续说:“你收到过一张冥婚照片,然后你带他跑到这里来,想知道谁先死谁后死,是这样吗?”
狐小君不可能回答,她心里明白,尽管对方的语调很客气,但是,她绝不是来聊天的,而是来要命的。狐小君一边听她说一边还在努力寻找声音的源头。
女声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我跟你说啊,你不要害怕,冥婚照片上的那两个人,他们其实是上一对来寻找答案的情侣…”
39、惊魂后半夜
23:44.
雾依然很大,把多明镇团团包裹。匕首小街上亮着低低的路灯,不见一个人,安静极了,似乎白天出现过的那些人都是幻影。所有的店铺都灭了灯,那个修理铺的木门依然半开着,里面黑糊糊的。高处,那些老屋也灭了灯,包括周祖宗那扇挂着红布条的窗子。
绕过邮电所,那块石头路标还在原地立着。一条石板路,弯弯曲曲地延伸,两旁的沟槽内依然流着水,在深夜里声音更大了。
顺着暗巷走进去,那座宾馆小楼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109房间内,那个女声在黑暗中颤巍巍地说:“我跟你说啊,你不要害怕,冥婚照片上的那两个人,他们其实是上一对来寻找答案的情侣…”
听了这话,狐小君的血液一下就把脑袋灌满了,有些昏眩。上一对情侣?他们怎么走进了那张古怪的冥婚照片里?是不是很多情侣都来过这个小镇?是不是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
女声接着说:“你不是想知道谁先死谁后死吗?不用麻烦,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今天夜里,你俩必须死一个,要么你害死他,要么我杀了你,你选一个。如果你选择对方死,我会帮助你,放心,他不会有任何痛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声好像越说越害怕,最后都抖得不成声了:“不管谁死,我都会为你们举行一场冥婚仪式…”
此时,狐小君的手已经摸到了床头灯开关,使劲按下去,房间还是一片漆黑,停电了!她滚到地上,疯了一样扑向了长城的床:“长城!!!”没想到,她撞到了一堵冷硬的墙上,“咚”一声,她后退几步,跌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个女声一直静默着,好像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
狐小君一下就不哆嗦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得十分清醒。
她想到了,并不是她被人换了房间,也不是长城被人换了房间,而是两个人中间诡异地多出了一堵墙!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房间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假设让你在爱情和生命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会怎么做?
我们通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那只是一种假设,假设那不是假设,是现实,如果你选择了爱情,那你必须死,就现在,你还会毫不犹豫吗?
狐小君的心一硬,说:“我绝对不会害他的。”
那个女声在等待。
她又说:“你杀了我吧。”
那个女声突然号啕大哭,在这样的陌生之地,在这样的黑夜里,在这样不正常的气氛中,她的哭声让狐小君毛骨悚然。她哭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轻轻地说:“很好。不过,只要你看过一段录像,肯定会改变主意的,我保证。这段录像中总共有十八种死法,每种死法都是模拟地狱酷刑设计的,你必须从中选一种。以前也有人跟你一样犟,不过在他们看了录像之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第十九种死法——让他们的恋人去死。”
话音刚落,电视机就自己打开了。
借着屏幕光,狐小君在房间内惊恐地看了一圈,试图找到那个说话的女人,根本没人。房间确实被一分为二了!
她唯一可看的,就是电视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第一个杀戮场面——五马分尸。试验品竟然是一只黑猩猩,它的脑袋和四肢上系着粗绳,分别固定在五头牛身上,几个人蒙着面,用短棍猛戳牛屁股,朝着五个方向奔跑。黑猩猩的四肢本来就长,在拉扯中显得更长了。它嗷嗷地惨叫着,一条下肢被生生拽断,接着,又一条上肢也被生生拽断,它变得残缺不全,却还在弱弱地呜咽。现在,剩下脑袋在跟一条上肢和一条下肢拉扯,脑袋输了,“嘭”一声被揪掉,那头牛就冲了出去,脑袋滚出了很远。剩下两头牛,依然在拉扯那条上肢和下肢…
第二个杀戮场面——下油锅。试验品还是一只黑猩猩,它的身体被五花大绑,吊在一棵枯树上。下面是一口巨大的锅,架着干柴,火苗正旺,锅里的油在翻滚,冒着肮脏的黑烟。那只黑猩猩似乎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它嗷嗷地狂叫着,拼死挣扎。有人把它慢慢放下来,一点点接近了那口油锅,镜头中那不到那双阴险的手。它开始嚎叫,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终于它完全进入了油锅,油锅里扑腾了一两下,黑烟骤然浓烈,接着油锅就归于平静了,继续翻滚…
第三个杀戮场面——千刀万剐。试验品还是一只黑猩猩,它被固定在一个铁台子上,就像要做手术。一个人蒙着面,手里捏着一把很小很弯的刀子,不过能看出来无比锋利,他站在黑猩猩旁边,回头看了一眼摄像机,似乎在问:准备好了吗?然后他开始动手了,在黑猩猩身上小心翼翼地割肉,那黑猩猩好像并不怎么疼,它只是一声声低低地哼着,高高的眉棱下,一双深深的眼睛惊恐地望向这个割它肉的人。每次割下一块皮毛肉,这个刽子手都会在黑猩猩的眼前晃一晃,然后轻轻地放在旁边,继续割下一块肉…
狐小君看不下去了,她拉过被子,一下蒙住了脑袋。
那个女声又响起来了,狐小君隐约听见她说:“好吧,我再说一遍,你不让他死,你就活不到天亮。如果你放弃选择怎么死,那么我们会替你选择。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和他好好呆一会儿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狐小君才一点点掀开被子,房间里一片漆黑,电视已经关闭,那个女声也消失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能在黑暗中等待。旁边是厚墩墩的水泥墙,窗上挡着铁栏杆,这里变成了一个单人牢房。
那个女声再没有响起来。
时间在静静流逝。狐小君一动不动,等了足足有十分钟,没听见任何声音。
她试探着朝旁边摸了摸,忽然发现那堵墙不见了!她立即喊了一声:“长城!”
长城在另一张床上十分清醒地说:“怎么了?”
她一下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长城:“发生什么了?”
狐小君带着哭腔说:“你知不知道!”
长城:“我一直在睡着。你说啊。”
狐小君:“刚才咱俩被人分开了!”
长城:“你…做梦了吧?”
狐小君:“我一直没睡着!刚才,咱们这个房间里冒出了一堵墙,把咱俩隔开了!然后,我听见有个女的跟我说话!”
长城好像怀疑她的精神出问题了,他不说话了,只是听。
狐小君:“她让我害死你,不然就杀了我!你听见了吗!…长城,我不会害你的,永远都不会!”
说完,她抱住长城就哭。
长城也抱紧了她,说:“先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狐小君哭着说:“估计我回不去京都了…”
长城揉着她的太阳穴,半晌才说:“小君,就算那不是梦,你也不用怕,有我呢。”
狐小君一下坐起来,大声说:“长城!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你听不懂吗?出事了!我们现在有危险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怎么不当回事!”
她一边说一边朝长城的背后摸了摸,她怀疑有人在黑暗中挟持了他,正用刀或枪顶着他的后脑勺。他背后没人啊。
她又说:“你快点快点快点想个办法啊!”
长城坐起来,按了按电灯开关,没亮。他把嘴伸到狐小君耳边,低声说:“走,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狐小君朝上看了看,感觉那个女声还悬在半空盯着他们,她小声说:“我们…走得掉吗?”
长城说:“怎么走不掉!穿衣服!”
他一边说一边去拉开了窗帘,没想到,外面比里面还黑,不见一丝光。狐小君听见他推了推窗上的铁栏杆,非常牢固,看来,那个女子不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狐小君一边摸黑穿衣服一边又哭起来:“长城啊,我后悔了,我不该来这个地方…”
长城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狐小君就不说了。
胸罩和内裤都在卫生间,没时间去拿它们了,狐小君直接穿上了衣服和裤子。
长城:“穿好了吗?”
“还没有…”
她越着急越穿不上那双紫色短靴。长城蹲下来,摸到她的脚,帮她穿进去了。然后,她四下摸她的包,长城不耐烦地说:“别管包了,走!”
既然有人说了,你活不过今夜,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走掉?此时此刻,狐小君变成了幼儿园的孩子,傻傻地跟在长城身后,希望离开这个宾馆,离开这个小镇,离开筒晃,离开大西南…
长城摸黑摘下了防盗链,“哗啦”一声——看来,那个女子也不是从门爬进来的——接着,他又打开了门锁,把门轻轻拉开了。宾馆的楼道应该彻夜亮着灯,现在却一片漆黑。两个人走出房间,摸黑朝前走了一段路,狐小君忽然意识到脚下硬邦邦的——奇怪,地毯呢?
她忽然停下了:“长城,不对劲儿…”
“怎么了?”
“你手机带出来了吗?照照。”
“没有…”
“我感觉这儿不是宾馆的走廊…”
长城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猛地转了转脑袋:“这是…什么地方?”
狐小君:“我们好像已经走到外面了…”
长城四下闻了闻:“就是外面!”
狐小君:“可是,我们没经过宾馆的玻璃门啊!”
长城:“是不是它开着?”
狐小君:“我们什么都看不见,正巧穿过了一扇敞开的门?你觉得可能吗?我们也没经过那几级台阶!”
长城:“可是,我们确实走到外面了啊。”
狐小君:“你四下看看,太黑了,这不正常!”
长城:“是不是天阴了?”
狐小君:“那为什么看不到一盏灯?”
长城:“可能大家都睡了。走,我们走。”
狐小君没有动:“不对,不对…”
长城:“不管怎么说,我们先离开这个宾馆再说啊!”
狐小君还是没有动,突然问了一句:“我们下车之后,你看见过镇政府吗?”
长城愣了一下,不说话了。
“派出所呢?”
长城还是没说话。他肯定没看见。
“现在,你伸手晃晃,是不是感觉没有雾了?”
“什么意思?”
“天黑之前,雾那么大,怎么突然就没了?”
“散了?”
“肯定不是!”
“那你说怎么回事?”长城的声音也抖起来。
“你朝上看…”
长城就仰起了脑袋:“什么?”
接下来狐小君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胆寒的话:“你看…那是天吗?”
长城打了个激灵:“黑糊糊的,你别瞎说了好不好!”
狐小君明显感觉到上面不是天,而是一个黑糊糊的盖子!
她小声说:“你跟我来…”然后,她拽着长城像盲人一样到处乱摸,四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们朝回走了一段路,摸到了109房间的门。他们又朝两旁摸了摸,发现整个小楼都不见了,只留下了这个房间!或者说,整个小楼都留在了原地,只有这个房间被搬移到了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
两个人都呆住了。
长城惊惶地说:“我们朝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条匕首小街…”
狐小君:“嗯。”
两个人朝着感觉中的暗巷走过去,一路似乎很顺利,脚下很平坦,没有什么东西绊脚,也没有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他们。
长城在前,狐小君在后,走着走着,长城停下了,狐小君紧张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长城没说话,他伸手摸了摸,然后才说:“这是哪堵墙?”
狐小君的心一抖,她也伸手摸了摸,前面果然是一堵水泥墙!
长城小声说:“太黑了…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此时,狐小君已经彻底失去了方位感,全指望长城了。
长城一只手拽着狐小君,一只手扶着墙,慢慢朝前走。狐小君明白,他在寻找出口。走着走着,狐小君的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她发现这堵墙一直走不完,它是环形的!
长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停了下来,一言不发了。毫无疑问,他的情绪败坏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