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养尸了。等到尸身不再渗出任何分泌物后,把尸身与竖镜位置对调,尸体平躺于地,正面朝上,竖镜平放在尸身之上,镜面正对尸体,这样,镜面便能够反射地里的生气,让尸体吸收地里的死气,形成一个人造的养尸地。这过程要视炼尸者的功力自行决定,一般情况下至少也得十多年的功夫。彭白在平日再以五毒等物喂养五毒僵尸,这样,养出来的僵尸,原本就不在六道之中,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导致所有的降妖之物都对他们无解,且这五具毒尸,常年受到五毒的侵蚀,本身变得剧毒无比,只要让它碰到,哪怕是擦破一点点皮,都将是见血封喉,恶毒无比。
这也是彭白为了复仇,所研究出来的终极秘密武器之一,没想到今天给魏宁开了荤。
彭白手一挥,五面镜子方位一动,五尸陡然变阵,再次以飞快的速度向魏宁袭来,魏宁从怀里掏出火灵珠,弹向毒尸,想打开一个口子,谁知道,火灵珠虽然在尸体上燃烧了,但是这五具毒尸似乎丝毫没有被火烧疼的迹象,一具尸体已经在后面抱住了魏宁,另外几具,围着魏宁,长长的指甲就要插进魏宁的眼睛中。
这飞僵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此时,就算是魏宁再冒死使出天罡五雷掌,也是为时晚矣。
第一个照面,魏宁便丢失了王驼子传给自己的看家武器,第二个照面,便被这尸体抓住动弹不得,魏宁何曾败得如此惨烈,这一次,多半只能叫一句“吾命休已”,然后惨死在这五尸的毒爪之下了。
柳灵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跳下神台想救魏宁,但是被彭白一把提着,像小鸡一般提在半空之中,任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这时候,忽然一声娇喝传来,道:“彭白,你可认识这个?”
第一百三十五章 猫诅
危急之时,七七冲进了地下室。七七依然是一身黑衣,带着银色的面具,俏面寒霜,一手抱着黑猫兽魂,一手拿着一张用黄表纸制成的六芒星。六芒星全部被鲜血涂满,闪着诡异的光芒。
彭白看着这颗六芒星,先是一愣,然后眼中射出恐惧的神色,最后居然仰天大笑起来,大笑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传你法术,救你性命,到头来你反而要我的性命。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今日我彭白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再一次长见识了。”
由于刚才彭白陡然见到七七手中的六芒星,一时情绪失常,没有控制五具毒尸的动作,魏宁这才乘机挣脱桎梏,逃了出来。
五具毒尸也挺直了动作,没有彭白的召唤,一动不动。
为何这彭白一见到此物,顿时便失去常智了呢?魏宁心念一动,但是当他看到一只猫爪上打着绷带的兽魂,顿时明白了。
原来七七给彭白下了天下最毒的两种诅咒之一的猫诅。
所谓猫诅,是和血诅并称的必死的诅咒之一,被下了猫诅的人会在十日内死掉,死状非常恐怖,身上的肉好像被利物划过,最终失血过多而亡,有点像凌迟,但肉却还连在身上并不掉下来。
猫诅的诅咒方法就是,找一张开光加持了的阎王纸,在阎王纸的背面用乌鸦的血写上被诅咒人的生辰八字,然后钉在一个倒立的六芒星阵里,找一只纯黑色的猫,让黑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的生辰八字,然后把猫活活掐死,再让猫的血覆盖住生辰八字。
显然,这里乌鸦血不难弄,黑猫也有,但是由于这兽魂乃是猫妖,所以,七七并没有舍得将它掐死,只是借了它的血,但是效果应该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好。
七七是彭白的徒弟,是彭白救了他,也是彭白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的人,也许在彭白的心中,七七俨然已经是他的亲人了,否则七七也不可能得到彭白的生辰八字,但是,让彭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背叛他的竟然是七七,这点,可能是彭白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被自己最亲最相信的人下了诅咒,这点,任谁也是无法接受的。
七七手一挥,这张六芒星便无风自燃,彭白站在原地,身上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血,开始犹如一根细线一般,往外喷出,然后慢慢的,身上喷出的血越来越多,就像一个花洒一般,将整个地下室喷得到处都是,彭白只是看着七七,一动不动,眼神中的怨毒之情莫可名状,连魏宁都感到有些寒心,倒是七七,看都不看彭白一眼,面色平静,手中轻轻抚摸猫妖兽魂。
咚!彭白全身犹如泄气的气球一般,原本浑圆的身体,变得皮包骨头,似乎全身的血流干了,才向后倒去。
彭白的身上,似乎被利刃刮得千疮百孔,翻出雪白的肉丝,但是却没有一块肉掉落下来,彭白睁大双眼,显然是死不瞑目。
魏宁不忍,走上前去,将这位老者的双目抚上,无论这个老者生前为人如何,对自己做过什么,但是现在,人死为大,魏宁心中对他只有同情,没有怨恨了。
魏宁想了想,弯下身子准备拖动彭白的尸体。七七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我……”魏宁忽然发现自己在七七面前似乎已经矮了半截,自己在新婚之夜抛弃了她,结果人家不计前嫌,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相救自己,此时,魏宁心中对她的歉意已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我劝你最好别动,这彭白生前玩毒太多,他一死,他身上的毒物失去了压制,定然全部涌出,我猜不要十五分钟,这里都要被这些毒物吞噬,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走。”
这时候,柳灵郎走了下来,摇着魏宁的手,问道:“魏宁,这位姐姐是谁啊,怎么看上去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玩。”
魏宁一时语塞。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介绍七七了。
七七道:“你们快走吧,这里我来收拾,我跟彭白也有些日子了,我比你们都清楚他。”
魏宁搓了搓手,道:“那你……”
“和你无关。”七七一句话将魏宁抵到了墙壁之上。
“要不,你跟我回去……我们去……”
魏宁话音未落,七七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截口道:“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是遵从我爷爷的遗命嫁给你的,既然我们已经结婚成亲了,那么,我答应我爷爷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以后,我们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哈哈,魏宁,这个冰女人居然是你的媳妇,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媳妇……哈哈……笑死我了!”柳灵郎拉着魏宁的手,似乎差点笑得在地上打滚。
魏宁赧然,不理柳灵郎,对着七七道:“可是……”
七七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了,你们还有十分钟。”
魏宁看着眼前的七七,似乎有千言万语依然无从出口,她定然是恨自己怨自己的,那日毕竟是自己太过冲动,将她伤得太深,只得等些日子,待她心情好点了,自己再负荆请罪吧。
可是负荆请罪了又如何,难道真的要娶她,和她过一辈子,虽然刚才她救了自己,可是……那张脸,还有她……
魏宁心中莫名的哀伤,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仰天长叹一口气,道:“你好好保重。”说完牵着柳灵郎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镇妖瓶
待魏宁走远了,七七忽然冷冷地道:“他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原本在地上死透了的彭白忽然蹦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道:“怎么样,我的演技还行吧,算得上一流不?”
七七皱了皱眉头道:“我真搞不懂,你明明是想将柳灵郎还给魏宁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要我来配合你演这么一出?”
彭白忽然邪邪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若是空手将柳灵郎奉上,他肯定会以为我骗他的,再说了,这小子以为我死了,这样以后我行事也就更加方便了,若是魏羡鬼也以为我死了,那么我的工作便转入地下,敌明我暗,这不是很好嘛!”
七七冷冷地道:“你以为世间所有人都和你一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彭白叹道:“魏宁是我的一把刀,而柳灵郎则是我这把刀上最锋利的刃,十年磨一剑,魏宁这把复仇之刃,我已经磨得飞快了,只等魏羡鬼将他的狗头伸出来了。”
七七道:“难怪你这般相助魏宁,帮他安上阴阳眼,并保护柳灵郎成功渡劫,然后又演这么一出拙劣的把戏,将柳灵郎还给他,感情你早就将魏宁视为你复仇的工具,你一直只是在利用他。”
彭白眯着双眼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魏羡鬼是不会放过魏家这最后一颗不死骨的,但是魏宁毕竟是魏家的最后唯一的血脉,魏羡鬼定然不会不考虑到这点,依我之见,这魏宁便是魏羡鬼唯一的破绽之所在,只要他一旦有了破绽,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只要被我抓住,那么他的死期就不远了。”
彭白的神色有些迷醉了,兀自道:“魏羡鬼啊,魏羡鬼,纵然你有十三血尸,功力通天,可是到头来还是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三年,还有三年,便是魏宁的大劫之年,也是你我最后的决斗之日。”
七七皱眉道:“以魏宁的功力,连你所炼的五具血尸都对付不了,怎么能对付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魏羡鬼呢?”
彭白露出神秘的神色,道:“这个,答案就在那个鬼灵精的身上,我将他的元神封闭三年,在这三年内,它将与寻常的孩童无异,但是过了这三年,他的咒印一旦解封,他能达到的境界,那就是神鬼难测了。到那时候,五毒尸、柳灵郎再加上我这孝顺的好儿子,嘿嘿,我想已经够魏老鬼喝上一壶了。”
彭白的目光中射出怨毒的神色:“我这把最锋利的复仇之刃练成之日,便是取魏羡鬼狗头之时。”
七七截口道:“我不管你干什么,但是我只知道,如果要是让我知道你要害魏宁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七七,不是我说你,你看刚才那小子怎么对你,分明对你没有半分的……情意,你还这么护着他,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七七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
彭白柔声道:“七七,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一直将你视为己出……”
七七打断了他的话道:“打住,我很庆幸没有成为你的亲生女儿!”
彭白看了一眼在玻璃罐中的阴阳童子,干咳了一声,黯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小子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他根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说你为他付出多少,这小子,刚才对你什么态度?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劝你,早点忘了这白眼狼吧。”
七七不悦道:“你只管怎么对付魏羡鬼就行,我的事情,你少掺和,行吗?”
彭白被七七挤兑,只得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算了,我老了,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态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了。对!我只管做我的事,吃我的饭,你们的事情,不需要也轮不到我老头子管了。人皆道:蛊女痴情,以前我不懂,现在我算是领教了。”
说完,彭白一摇三晃地离开了地下室。
魏宁心中记挂着被扣在龙虎山上的丁滢,一路疾驰,终于在第二天来到龙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魏宁知道此处定然有龙虎山的耳目,不敢轻易露面,在附近的山上转了几个小时,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才向龙虎山上走去。
子夜的月色,明丽如秋水。
夜刚刚开始,还有几缕淡霞,现在都已逝去无踪了。放眼望去,在山顶上那个平日里气势辉煌、不可一世的龙虎山主殿宁静得没有一点声息,连一只夜猫也没有,更不用说守卫了。
一名黑衣男子在春夜里轻轻溜过,疾驰了好一会儿后,为了分辨方向,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正是魏宁。
抬眼望去,只见中天月,明如水,风涌云动,气派飞扬;从屋檐望下庭院去,寂寂静静,一片渺茫。魏宁手中握着罗盘,一路潜行匿踪,直到一处年久失修,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的院落处才停了下来,魏宁小心抬眼四望,确定没有人跟踪,才蹲了下来,从包裹中拿出平安碗、香烛、祭品等物,摆开了招魂阵。
跟上次魏宁和七七在云梦山上用的招魂阵差不多,不一会儿,这只白碗的碗沿开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碗颜色较深的血水凭空立在地上。碗里的血水开始越来越黏稠,开始凝成固体一般的血块,渐渐地上升,浮在半空之中。那血块慢慢地慢慢地,画一个人样的轮廓,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一个老妪。
魏宁凝视着妇女的双眼,低沉地道:“告诉我,这最近是不是有新的死气?”
那个妇女点点头,此时鬼魂是不能和阳人对话的,魏宁又道:“在哪?”
鲜红的血块,慢慢变软,滑落在地上慢慢的滚动,在地上变成了几个血红的大字:“镇妖瓶中。”
“镇妖瓶在何人的手里?”
“林灵素。”
魏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知道,此行风险良多,但是他最担心的就是要面对这样一个他不想面对的人。
但是,现在是不得不面对了。
魏宁挥了挥手,神情有些沮丧,示意这女鬼可以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仇恨
魏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长身而起,看来今晚他注定会很忙。
魏宁抬头望了望天空,月明,月清。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子大费周章,我的房间就在那边,你要的东西也在那。”林灵素忽然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魏宁十米之外。
林灵素今天破天荒的一身男生打扮,长长的秀发也扎了个马尾,随意地披在身后。
魏宁冷冷地道:“丁滢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林灵素又走近几步,离魏宁只有五米远的距离,魏宁身子下意识的一紧,后退半步,林灵素忽然抿嘴一笑,道:“怎么,你怕我?”
魏宁淡淡地道:“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是人都会退避三舍的。”
林灵素又靠近魏宁几步,离魏宁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魏宁,道:“给你,你的心肝宝贝。”
魏宁微微一错愕,没想到林灵素居然这么好说话,有些不相信了,道:
“给我?你有这么好心吗?”
“不要算了,”林灵素把瓷瓶往空中一抛,魏宁吓得连忙伸手接住,放到怀里,皱眉道,“你会这么好心?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这么大方给你,是因为这个女鬼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作用;我们之所以留她性命,就是因为我料定以你的性格,定然会不顾一切来救她的。”说到这里,林灵素自顾自地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经来了,这个女鬼对我们还有什么作用呢?”
魏宁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日你要这么折磨她。”
林灵素忽然大声道:“因为我嫉妒。”
魏宁又是一愣,没有想到林灵素会这么直白。林灵素看了魏宁一眼,道:“我就是嫉妒,我嫉妒她能够和你靠得那么近,我嫉妒她能够叫你……叫你那个,我更嫉妒你不顾一切地只想保护她。”
魏宁没想到一向含蓄高傲的林灵素会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出连一般小女儿都羞于说出口的话,可是还没等魏宁开口,林灵素又叹了一口气道:“魏宁,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你。真的,我虽然常常骗你,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林灵素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魏宁,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凄伤,幽幽地道:
“你一定会笑话我,可是如果我现在我再不说出来,也许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魏宁知道,林灵素所谓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意思就是:
她定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定然要生擒自己。
魏宁心中一叹,如果自己不姓魏,或者林灵素不是龙虎山的人,该有多好啊。
但是这就是事实,命运的安排,注定他们今生必为生死仇敌,无可救药。
林灵素忽然走上前去,主动拉住魏宁的手,魏宁顿时感受到从林灵素指尖传来的温度,这种感觉,魏宁曾经有过,但是已经沧海桑田,不知今夕何年了。
“陪我走走好吗?”林灵素看着魏宁,原本黑白分明的凝眸中透出忧郁、浅愁和一丝乞求。
魏宁和林灵素对望一眼,心头一颤,叹了口气。魏宁既然已经知道林灵素是有备而来的,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在天罗地网之中了,先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
夜色安详,月亮孤独地挂在半空,清冷的月光铺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林灵素在前,魏宁在后,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人说话。
林灵素带着魏宁往不远的一个小山岗上走去,也许那里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热恋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可惜的是,在这两个看上去十分般配的男女身上,是何等的貌合神离,也许下一刻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对方击杀。
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可能他们都没有找到对手的破绽,但是更有可能,他们心里,谁都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们想逃,但是却逃不掉,终究还是要掉入到这现实的圈套。他们都还小,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男男女女此时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之时,他们想到的,却是如何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
夜已央,山雾湿重,一只苍鹭从树上尖叫着冲天直上,林灵素拉着魏宁在一处低矮的坟头前停了下来,看着这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她忽然笑了,是真的笑了。
林灵素拉着魏宁,道:“爹,我和小魏来看您了。”
说完,林灵素跪了下去,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又拉着魏宁也要他跪下,魏宁原本不愿意,但是看着林灵素脸上充满了让人不能拒绝的神色,原本叱咤风云的龙虎山林灵素,如今已是和一般的小女子无异,柔弱得物见犹怜,魏宁心中又是一软,鬼使神差地半蹲半跪在坟头前,林灵素见魏宁跪了下来,居然高兴地像个小孩子一般,鼓掌笑道:“爹,您看,您看小魏多听话。”
说完林灵素紧紧握住魏宁的手,就这样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魏宁看着林灵素在月色中勾勒出来的美好神色,心中一叹,如果,如果,如果,又是太多的如果在魏宁的心中涌起。
林灵素仰望星空,嘴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声音中也渐渐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道:“你知道吗,平常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来这里陪陪爸爸。”
魏宁默然不语。
林灵素道:“我从小便是和我爹相依为命,在龙虎山上长大,我没有娘,所有的人都欺负我,但是我不怕,因为我爹说过,如果谁欺负你,你就打谁,一直打到别人都不敢欺负你为止,后来,我听我爹的话,整个龙虎山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只有我欺负别人……”
林灵素看着魏宁的侧脸,眼中的温柔神色更浓了,“后来,我爹死了。我知道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有人害怕我爹夺了他的位置,但是我不怕他,相反我还去接近他,做了他的徒弟。”
“原来……”魏宁骤然大声道。
“嘘……”林灵素用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嗔道:“小声点,有人听着呢,我就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不想别人也听了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战开始
此时,草丛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灵素翻出银色手枪,看都没有看,就朝着一个方向打去,只听见草丛中一声闷哼,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林灵素霍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我说过不准你们靠近,难道我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吗?”
魏宁虽然知道林灵素素来心狠手辣,但是这样弹指之间杀人,而且是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一枪毙命的手段,魏宁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林灵素又蹲了下来,将枪收好,对着魏宁笑道:“几个不懂事的想偷听,被我打死了一个。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林灵素如此轻描淡写,似乎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蚱。
魏宁依然不答话,林灵素接道:“你也许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般狠毒,那是因为我长大的环境,和你们这些整天在教室里上课,每天最大的烦恼是怎么除去脸上青春痘的人是不一样的。”
林灵素道:“我爹在我七岁的那年,便被……被……他害死了,他以为我小,便欺瞒着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其实,我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得很多……”
林灵素自顾自地笑了笑:“在我这样的环境里面,如果不早熟一点,懂事一点,心冷一点,恐怕早已经不知道是哪座山上的孤魂野鬼了。”
魏宁默然,虽然他没有林灵素这样惨痛的童年,但是从林灵素的话语中,魏宁也可以感受到:她这个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神一般的女子,其实活得一点都不轻松,当然也不快乐。
林灵素目光柔情似水,看着魏宁柔声道:“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吗?就是因为你的这双眼睛,我记得当年你是那么的单纯,就像我当时脚下的水一般清澈见底,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是我唯一不用去想第二天该怎么去活的一天,也是我唯一不用勾心斗角的一天,所以那天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魏宁冷冷地道:“可是你只是为了接近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你第一次骗我。”
林灵素秀眉微颦,语气中有些告饶的意味道:“我们可以不提这些么?”
魏宁不答话,林灵素道:“其实我没有那么恨你的师父,反而我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魏宁怔了怔,哑声道:“什么,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总是将你师父挂在嘴边,口口声声地喊打喊杀,对不对?”
林灵素笑着接口道,“你知道吗,你要让一个人看到你的利用价值,那么首先你必须让人家看到你的欲望。”
“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人不好色,不好赌,凡事谨慎小心,几乎什么错都不犯,甚至一点破绽都没有,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在隐藏着什么,不是大德之人,便是大奸大恶。”
林灵素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人无完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缺点,若是一个人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宁素问不傻,我知道即使无论我在他面前怎么隐藏,但总有一日会暴露的,所以我必须让他看到并以为,我是一个有欲望的人,而且我的欲望,只有他能够满足。”
魏宁摇了摇头,林灵素看了他一眼,又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断地追杀你师父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他是我生命的一张护身符,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被宁素问斩草除根了,你想想看,什么是仇恨,那一定是让你深切地感到有所失去,深切地感受到一无所有的痛苦,比如说他——”
林灵素提到“他”的时候,眼中肆无忌惮地射出恨意:“他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让我从此一无所有,所以,他才是我的仇人。至于你师父,他当年和我们祖上结仇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何提结仇,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恨你师父,但是我必须看上去与你师父不共戴天,因为只有这样,宁素问才会觉得我有求于他,才会相信我。”
魏宁听到此处,心中一跳,喜道:“那你……”
林灵素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恨他,但是我必须杀他,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是我爹临死前的遗愿,所以……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