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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残将百虫仓塞入怀中,然后静静地观望着,母山鬼不在身边,他可不愿意轻易犯险。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守护延龄草的野兽原来就安静的趴在药草下,由于其毛色雪白,与雪地融为一体,所以不留意几乎分辨不出来。
这是一只白色黄鼠狼,与猫一般大小,血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莫残。
还以为有什么凶猛巨兽呢,原来不过是只小黄鼠狼啊,这东西苍山上多的是,最多会放个臭屁而已,莫残终于放心了,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近前去。
当距延龄草只有丈许开外的时候,那白毛黄鼠狼身子一转尾巴扬起,肛门里“噗”的射出一股白烟,延龄草周边数丈方圆瞬间都被笼罩住了,空气中充满了腥臊气味儿。莫残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身子却动弹不得。
没想到这白毛黄鼠狼的屁如此邪门,比薛管事的迷香还要厉害,只怪自己太大意了。莫残记起了石洞壁上的题字,原来不明白“万物皆有灵,年久得以成”的这句话,他此刻终于多少理解了。守护真药的灵兽目的是在等待药草的成熟,牠们也同人一样想要修炼自身,而服食生长千百年的药草就是一条捷径。人生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兽类则更少,然而真药的成熟又何止千百年,这些灵兽恐怕得花数十代时间来守候,其间付出的艰辛与毅力可想而知。
莫残躺在雪地上,脑袋里面胡思乱想着,耳中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眼角余光瞥去,四周不知何时围拢上来一群野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这下完了,想起侍卫们被分尸,莫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情急之下气息逆行,腹部蓦地发出两声“嗬嗬”的吼叫,就如同山鬼一般。狼群闻声后退了几步,但随即又围了上来,不知是惧怕山鬼的声音,还是忌惮白毛黄鼠狼的毒烟,牠们迟迟没有扑上来。
“嗬嗬。”莫残继续用腹语恐吓着牠们。
“嗬嗬,嗬嗬嗬……”远处传来回应的叫声,那是母山鬼在呼唤,且越来越近。
莫残心中欣喜若狂,不一会儿,母山鬼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了,狼群一哄而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山鬼纵至身边,莫残惊讶的发现,牠的额头被毒蜂蛰了几个大包,肿的像馒头似的,上翻的大鼻孔里竟然满满的添塞了两绺青草,原来牠为防止吸入黄鼠狼毒烟而聪明的提前做了防范。
“噗噗。”白毛黄鼠狼再次施放毒烟,母山鬼根本不予理睬,一手抄起莫残就要转身离开。
“嗬嗬。”莫残目光瞟向延龄草发出腹语,示意要牠去摘下那颗黑色的珠子。
母山鬼长臂探出将天珠抓在手里,然后带着莫残几个纵跃便远去了。莫残歉意的回望了一眼,虽然天珠拿走了,但也还留下了地珠,就算是给那头白毛黄鼠狼的补偿吧。
回到山洞时已经快到半夜了,小山鬼饿着肚子焦急的站立在山崖上,终于看见他们回来了,高兴得“嗬嗬”直叫。
此刻白毛黄鼠狼的毒烟已解,莫残赶紧生起了篝火,取下晾晒的野猪肉放入瓦罐中炖煮,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一天来的奔波与惊吓,他也饿坏了。
月下,莫残摩挲着那枚乌光熠熠的天珠,心中窃喜不已。采药人吞食的天珠只如豌豆粒般,而自己的这颗足有拳头大小,恐怕生长了千年以上,药力自然会非同小可,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盲目服用。
他又拿出那枚百虫仓来翻看,面上呈棕褐色,表皮生有一层灰白须毛,凑至耳边可以隐约听到里面有极细微的呼吸声。《绝脉要略》中说,普通百虫仓里会有许多孵化的蚜虫,在其未破瘿壁时药用最佳,可用沸水浸烫后晒干,连壳带虫研碎入药。真药百虫仓瘿瘤内只余一只吞噬了其他同伴的变异蛊虫,然后静静地躺在里面,靠寄生的盐肤木树冠与根须来汲取四季雨露和地下养分,有的要等到那棵大树千百年后枯萎老朽时才会破壁而出。
这东西还在瘿瘤内,不要等到它发觉已经脱离了盐肤木,必须赶紧泡制,否则破壁而出后药效则大打折扣。
莫残在瓦罐内重新盛满了清水,放置篝火上煮沸,然后把百虫仓丢了进去。起始并没有什么动静,须臾那大蛊虫大概苏醒过来感觉瘿壁越来越热,知道不妙即刻打洞破壁,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百虫仓在沸水中剧烈翻滚挣扎了数百下后,终于不动了。
第十四章 宜昌府衙
次日,莫残将百虫仓晾晒至干,然后敲细成末开始泡水服用。是夜丑时,睡梦中的莫残突然感到大拇脚趾处发热,一丝温煦的气息自大敦穴沿足背缓缓上行,经中封、三阴交、曲全穴停滞在了大腿根**处,没有继续沿着足厥阴肝经循行。
一连数日,这丝温热之气都是在凌晨丑时出现,寅时消失不见,莫残想这正是子午流注中肝经的气血运行时间,看来练功也要遵循经络的开启时辰才行,怪不得以前总是不得气呢。
天珠该如何服用呢?《绝脉要略》中并未提及头顶一颗珠这种药草,天珠黑亮坚硬,莫残舍不得将它敲碎,只是在手中把玩。
天气日渐寒冷,莫残有皮坎肩在身,到不觉得有多冻。无事时,便按照子午流注的气血运行时间练气,同时坚持服用鼋甲粉和百虫仓。随着一天天过去,他的气感日渐增强,原来若有若无的那一丝丹田之气也慢慢地聚拢充盈,但仍无法在经络中循环起来。
春天到来的时候,坛子里面的盐已经没有了,山鬼母子顿时感觉到吃东西没有了滋味儿,食欲也随之大减。
莫残感到机会来了。
“嗬嗬。”他拿着盛盐的空坛子,示意说要去弄些盐回来。
母山鬼自然巴不得有盐吃,当即应允带莫残出去。
莫残收拾好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里面有逃离巫山帮时夏先生给的十余两碎银,还有白熊胆和腰牌,那是要送到宜昌府衙的,最后小心的将那枚天珠贴身收好。临行前,望着留在洞里盼着盐吃的小山鬼,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就这么偷偷的溜走,但又能怎样呢?
清晨,母山鬼带上莫残穿过浩瀚的原始森林,翻越高山大泽,趟过无数溪流河水,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走出了神农架原始森林,来到了一座长满箭竹的山岗上。
莫残落地时几乎都站立不稳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山脚下是一个小镇,炊烟袅袅,鸡犬相闻。镇中有个小集市,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这儿也不知道离郜老大家的沿河渡有多远。
莫残一个人走下山岗,母山鬼躲在竹林里等他回来。
来到集市上,回头望去,山岗竹林已隐于朦胧雾霭之中。
“大叔,这里离沿河渡镇还有多远?”莫残问途人。
那人摇了摇头,又接连问了数人,都回答说不知道。
一个卖山货的老头惊讶的望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疑惑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是问宜昌府巴东县的沿河渡么,那可远了。这里是郧阳郡保康县境内,若是去沿河渡要先南下宜昌府,再溯江上去到巴东,有七八百里呢。”
莫残听罢吃了一惊,心想还是先去宜昌府交差吧。
“刚出屉热乎乎的肉包子哦……”集市上传来吆喝声,随风飘来一股面食的香气。
莫残腹中饥肠辘辘难忍,他已经记不起来多久没有碰过粮食了,于是坐在了小摊前,一口气吃了十余个肉包子,感觉这才是人过得日子。
这时,他想起了小山鬼,还有牠那渴望和期盼的眼神儿,尽管牠不懂人话,但却如同孩童一般的天真淳朴。一年来与山鬼母子共同生活,他体会到了动物那种自然真实的原始情感,没有人类的尔虞我诈与虚伪。
母山鬼数度救了自己的命,难道就这么偷偷地溜走,让牠在山岗上一直满怀希望的等下去么?
莫残犹豫了,他想再为山鬼母子俩做点什么,然后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
母山鬼躲在山岗上眼巴巴瞅着上山的小道,过了很久,才看见莫残背着竹筐手里拎着沉重的麻袋,一步步吃力的走来,牠高兴地“嗬嗬”叫着跑过去,双臂抄起莫残和那些东西,一溜烟儿似的跑进了森林。
回到山洞,当山鬼母子看到竹筐和麻袋里那些满满的盐巴,足够食用很多年时,都兴奋得合不拢嘴。最后发现了筐底的那只大铁锅,几捆艾绒和一把砍柴刀,却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莫残此后用了个把月时间,逐步教会了母山鬼如何使用火镰与艾绒生火,砍劈木柴,匕首剔骨切割以及铁锅煮水炖肉等等。他还悄悄地砍来两节竹筒,把剩下的鼋甲粉和百虫仓分别倒入封好口。
当这些都完成了以后,他终于松了口气,是到该走的时候了。
母山鬼也似乎觉察到了莫残不寻常的举动。
晚上,牠独自的坐在山洞外,双目凝望着满天星斗,似乎若有所思。
莫残默默地来到了母山鬼的身旁。
“嗬嗬,嗬嗬嗬……”母山鬼伸出手臂指着遥远的天际。
许久,莫残轻轻地点了点头。
次日,莫残背着包袱出了山洞,小山鬼“嗬嗬”叫嚷着抱住他的腿不肯松手,但毕竟还是得走。母山鬼两臂分别抱起小山鬼和莫残,走进了莽莽林海之中。
两日后,牠们来到了保康县的那座山岗之上。
莫残走了。
母山鬼和小山鬼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阵清风拂面,竟然飘落几滴冰冷的泪水。
宜昌府,旧称夷陵,自古以来就是富庶繁华之地。
这一日,一个身背旧包袱风尘仆仆的少年来到了府衙门前,他就是莫残。
“我要见宜昌知府桂大人。”莫残对守门侍卫说道。
“滚开,小要饭的。”侍卫见其衣衫褴褛,便挥手赶他走。
莫残伸手从怀里掏出腰牌一举。
“咦,这不是窦领班的腰牌吗?”侍卫吃了一惊,忙问,“你这腰牌从何得来?”
“窦领班要我来见知府大人。”莫残答道。
“好吧,你跟我来。”侍卫领莫残进了府衙,让他在大堂前等候,然后拿着那块腰牌匆匆前去向知府禀告。
不一会儿,那名侍卫引着一身着深红色大襟马褂的胖老头来到跟前。
“老夫就是宜昌知府桂齐。”胖老头的目光打量着莫残,“你是谁,手里为何有窦领班的腰牌?”
“我叫莫残,窦领班傅药师他们都已经死了……”莫残讲述了进入神农架猎杀白熊崽以及众侍卫葬身母熊掌下的经过。
桂知府听完后缓缓说道:“这么说,白熊金胆取到了?”
“是的,傅药师临死前要我来宜昌府交给大人。”莫残自怀中掏出那枚干瘪的黄色熊胆递了过去。
“这就是神农白熊的金胆?”桂知府疑惑的翻看着熊胆,“侍卫们都死了,你一个小孩子是如何脱身的,为什么一年后才来告知本府?”
莫残不愿说出山鬼的事儿,他们不会相信的,再者,若是要他领路去捉山鬼母子可就麻烦了。想到此,于是回答说道:“我只是侥幸逃脱,随后生了一场大病,在一户山民家里养了一年才好。”
桂知府点点头,也许这小子命大,不管怎么说,要让药局的药师鉴定过后才知道真假,他吩咐手下侍卫先带莫残下去休息,再命人请药局的药师过来。
不多时,宜昌府惠民药局的几名药师便匆匆赶来了。
瓷碟中的熊胆呈长扁卵形,底部囊状,通体金黄之色。
一名年长药师说道:“大人,普通熊胆为黑或黄棕色,黑者称之为‘墨胆’或‘铁胆’,黄棕色胆仁呈透明琥珀状者叫做‘铜胆’。这只熊胆纯金之色,清香袭人,实属罕见,当是神农白熊的金胆无疑。”
另一名药师接话道:“熊胆位列当今四大动物药材熊胆、麝香、虎骨和牛黄之首,而这白熊是我宜昌府所独有,大人,您手中的金胆应是普天下唯一的一枚了。”
“哈哈,”桂知府得意的笑了起来,“本府这就上奏朝廷,择日送神农白熊金胆进京面圣,皇上定会龙颜大悦。”
“恭喜大人。”
“下去吧。”桂知府挥了挥手,众药师退下。
“哟,大人,什么事儿让您这么高兴啊?”内堂转出一发髻后挽,一身青衣的冷艳女子。
桂知府手指案上的熊胆说道:“此乃神农白熊金胆,天下只此一枚,当今皇上罹患眼疾,本府借此机会进京上贡,定会加官进爵,赏赐嘛,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可要恭喜大人了,”那女人闻言笑道,“不知大人如何弄到这稀罕之物?”
“一年前,本府派了一队人马去猎杀白熊,除了先期回来的两个受伤侍卫外,其余的都死在了神农架。本以为此生与这金胆无缘,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叫作莫残的小孩儿给取到了,这就是天意,该着我桂齐鸿运当头啊。”桂知府洋洋自得道。
“一个小孩儿会有这么厉害,”女人迟疑了一下,又问,“大人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莫残。”
“莫残……”那女人想了想,脸色渐变。
“嫣儿,你怎么了?”桂知府诧异的问道。
“夏巴山这老东西关在地牢里一年了,死活也不肯说出医治七绝脉的秘方,依奴家意思杀掉算了,可是薛管事非说那秘方天下绝无仅有,价值连城。少帮主死前几日的晚上,夏巴山的徒弟突然失踪了,一年来杳无音讯。”嫣儿忿忿道。
“那又如何?”
“夏巴山徒弟的名字就叫莫残。”
第十五章 地牢
莫残又被带到大堂上来了。
“莫残,经药局验证,那枚熊胆确实是白熊金胆,你的功劳可算是不小,告诉本府,都想要点什么赏赐?”桂知府微笑着问。
“我不要什么赏赐,”莫残说,“窦领班傅药师要我来宜昌府,就是想让大人看在他们拼死取回熊胆的份上,能够多发给他们家里人一些银两,以便今后生活。”
“这个嘛,本府自然会加以考虑,”桂知府点头道,“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居功而不自傲,难得呀,不知你今后作何打算?”
“回家。”
“你家住何处?”
“云南大理。”莫残答道。
桂知府吩咐道:“来人,带莫残去账房领盘缠纹银二十两,再去附近客栈休息,明日着人送去码头上船。”
手下侍卫带着莫残走了。
屏风后转出嫣儿,点头说道:“大人,果真是他。”
当晚,莫残和衣躺在客栈床上难以入睡,傅药师临终托付之事已经办妥,自己也即将踏上返乡之路,可是不知夏先生怎样了,他能够安全的离开巫山帮吗?
客栈房间的门缝里飘进来一股甜丝丝的气味,莫残猛然打了个激灵,这味道似曾相识……他想要起身时已经迟了,觉得浑身酸软四肢不听使唤,就只有神智还保持着清醒。
门闩被挑开,有两个黑衣大汉轻手轻脚的进来,从床铺上抓起莫残塞进了一只大麻袋,然后扛在肩上扔到了外面的一辆马车里。莫残耳中依稀听到有人在说:“仔细搜好了,这小子的所有东西都要带上。”
马车行走了大约一炷香工夫停下,有人抬着麻袋又转移到了一艘快船上,天亮时分,那船方才停靠在了官渡口码头。
巫山帮总舵大堂上,有人解开麻袋放莫残出来。
莫残揉了揉眼睛望过去,那位薛管事正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案子上放着自己的包袱,已经被解开了。
“嗯,夏巴山的小徒弟,你叫莫残是吧。”薛管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莫残没有吱声,默默地望着他。
“好吧,我问你,医治少帮主的七绝脉秘方在哪儿?”
“秘方?”莫残想了想,仿佛恍然大悟般,“原来那个就是秘方啊,记在脑子里了背都背得下来。”
薛管事一阵激动,欠起身来急切的说道:“快念给我听。”
“好吧,天麻五钱,羌活、人参、桂心、白术、麻黄、杏仁各一分,附子一枚,水煎服。”莫残朗朗背诵道。
薛管事闻言面色一黑,但又随即换上笑脸,和颜悦色的说道:“那个不是秘方,而是明代《奇效良方》中的天麻汤,再想想其他的。”
“没有了,给少帮主煎的就是这付药,请问他的病好了么?”
“他死了。”薛管事冷冷道。
“那夏先生呢?”
“治死了少帮主,他能逃脱得了么?你若是不说出秘方,就得和夏巴山一样顶罪,知道么?”
“夏先生告诉我的方子就是这个呀。”莫残一脸的无辜样子。
薛管事拉下脸,拿起包袱里的两个竹筒:“这是什么?”
“我在神农架采药时受到惊吓,病了快一年,这是一家山民给我治病的草药,到现在还吃着呢。”
薛管事拔出塞子闻了闻,然后手指沾了点粉末放入嘴里舔了舔:“原来是鳖甲,味咸入肾经,这一个是什么药,一股怪味儿。”
原来他不认得百虫仓,莫残心想。
薛管事又拿起了那枚天珠,翻来掉去的看着并在案子上敲了敲,发出金属般清脆的响声,他皱起眉头问道:“这个是什么?”
“是树上掉落下来的果子,好多呢,山民用它刻上字当象棋子,我随便捡了一个玩儿的。”莫残显得无所谓。
薛管事心里寻思着,嫣儿传来的消息,这小子跟着侍卫们上神农架吓出了一场大病,这两竹筒草药和七绝脉秘方应无关联,他的话似乎也无可疑之处,此事看来需从长计议。
“来人啊,先把他关入地牢。”薛管事吩咐道。
莫残拎着包袱被带入院子里的一个山洞中,沿着石阶下到一所石室前,铁栅门铜锁打开,他被推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逐渐适应,在微弱的油灯光下,看到草席上倒卧着两个人,披头散发,胡须齐肩,身上散发出一股臊臭之气。
莫残细看之下大吃一惊,不禁失声道:“夏先生!”
夏巴山骨瘦如柴,双目深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是莫残?”
莫残眼含着热泪:“是我,夏先生,原来你还是没有溜掉。”
夏巴山苦笑了一声:“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那人是谁?”莫残小声问。
“是苗堂主。”
夏先生“唉”了声,叹息着把自莫残走后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一年前的那天夜里,夏巴山望着莫残匆匆消失在黑暗中,随即将薛管事下了毒的药罐倒掉,又重新煎煮了一罐新的天麻汤,并把莫残留给他的那包老天麻统统放了进去,心想这一剂药下去,天明少帮主就应该无大碍了。既然薛管事与夫人要致少帮主于死地,那可是防不胜防,“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己是局外人没必要趟这趟浑水,天亮以后必须得设法离开。
他端着煮好的药亲自送到内堂,眼盯着丫鬟一勺勺的喂完少帮主,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坐在椅子上一直挨到东方破晓。
清晨时分,少帮主接连呕吐数次,共接有小半盆的黑色淤血,之后面色渐渐地红润起来,人也随之清醒了。
莫残这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老天麻,竟然如此的灵验,夏巴山心里头暗暗称奇。
“夏先生,我饿了,想要喝些稀饭。”少帮主坐起来说道。
夏巴山亲自去伙房盛了些粥来,看着丫鬟服侍着少帮主狼吞虎咽的吃完,于是说道:“少帮主,你的病已经无大碍了,夏某现去就巴东县城抓几付上好的补药,回头只需调养数日便可痊愈。”
少帮主感激不已:“那就有劳夏先生了。”
夏巴山临出房门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有关闵夫人与薛管事合谋下毒的事情,事不关己,明哲保身要紧。
夏巴山一路紧跑慢赶的来到了官渡口码头,焦急万分的四下里寻找着莫残,可是始终望不见他的身影。没办法,迟则生变,看来只有自己先上路了。正要登上客船之际,忽闻后面马蹄声疾,原来是巫山帮的人追上来了。
“夏先生,闵夫人请您马上回去。”为首的青面老者原来是苗堂主。
“苗堂主,请转告夫人,夏某正要去给少帮主抓药,办妥后即刻回来。”夏巴山搪塞说。
“哼,夏巴山谋害少帮主,给我拿下。”苗堂主面色一沉喝道。
手下人上前连推带搡的把夏巴山揪下了船,一路押回总舵。当他被带进内堂瞥见了少帮主面如黑炭般的尸体时,便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完了。
薛管事一脸怒气的质问他:“夏巴山,你这个庸医,当年治死了老帮主,如今又害了少帮主,还打算像上一次那样开溜是么,你那个徒弟莫残是不是已经先一步逃走了?”
夏巴山寻思着反正横竖是一死,倒不如索性道破的好,于是口中冷笑道:“少帮主病情已无大碍,今早起床还喝了一碗稀饭,此事问丫鬟便知,现在却突然死亡,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吗?”
“夏巴山,你说蹊跷是什么意思,有话不妨明说。”苗堂主皱着眉头道。
“少帮主乃是死于五毒心绝散,薛管事,你也懂医,夏某说得对么?”夏巴山嘿嘿道。
薛管事脸色微变,干咳两声,开口道:“夏巴山,少帮主由你负责医治,无论如何也难脱干系。至于怀疑中毒之事,薛某须详加勘验才可定论。来人,先将夏巴山押入地牢。”
在地牢里呆了两日,第三天夜里,苗堂主竟然也被抬了进来,而且手筋脚筋都给人挑断了。
原来帮中发生了内讧,苗堂主怀疑确实有人对老帮主和少帮主下毒,而闵夫人和薛管事则指责是他与夏巴山一道合谋害了少帮主。随后官府前来验尸,是宜昌府桂齐大人亲自带仵作来勘验的,结论是死因并非中毒,而是医治不当之故。
“为何要挑断苗堂主的手脚筋脉呢?”莫残感到不寒而栗。
“是因为忌惮老夫的真武玄天气功,”躺在角落里的苗堂主突然幽幽说道,“没想到闵夫人他们竟与桂知府暗中勾结,在酒里下了毒,趁老夫昏迷之时偷断筋脉,投入这地牢之中。未杀老夫的原因是巫山帮堂主中交好者甚多,闵夫人需一一除掉后,才会对老夫下手。”
莫残记起来在巴山医舍的那天晚上,苗堂主露了一手隔空关门的功夫,当时令他无比惊讶,那大概就是什么玄天气功了。
“莫残,你长高了,人也壮实许多,走了快一年,怎么又给他们抓回来了?”夏巴山问道。
莫残讲述了自己逃走以后,把跟随宜昌府侍卫进神农架猎杀白熊的经过说了个大概,但隐瞒了遇见山鬼母子以及采集真药的事情,与对知府桂大人所讲的一样,凡事没必要的就尽量不说,这是他的原则。
苗堂主不禁叹道:“小小年纪竟然经受如此坎坷,也算是命大了,可惜进得来这地牢,怕是活着出不去了。”
“是啊,薛管事未杀夏某,也是想要这医治七绝脉的秘方,一旦秘方得手,夏某的死期也就到了。”夏巴山苦笑两声,遂问起了老天麻的来历。
莫残讲述了苍山采药发现老天麻的过程,当说及杏林堂赵鸿儒如何颜面尽失时,两人均窃笑不已。
第十六章 天珠
夜里,大约子丑相交时分,见夏先生和苗堂主两人都已熟睡,莫残悄悄爬起身来盘腿打坐。
与以往一样,先是足厥阴肝经先有了反映,大拇脚趾处发热,一丝温煦的气流沿足背缓缓上行至大腿根耻骨处。紧接着,又有一股热气发自小脚趾下斜行至足心涌泉穴,然后经足跟上来,小腿肚、大腿到尾骨下长强穴,屁股蛋热乎乎的。莫残知道,这是循行的足少阴肾经,真药黿甲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