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玲摇了摇头,表情黯然,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悟觉很担心,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东方玲仍然摇头。
悟觉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话。
一切都安静下来,东方玲低着头脸色阴郁,悟觉看着她却不敢多问。
最终打破沉寂的还是东方玲。
“我要走了。”
悟觉一惊,瞪着眼睛看着东方玲却说不出话来。他不想让她走。
“你自己要保重,这里的一切都不能轻意相信,一定要小心!”东方玲抬起头望着悟觉,眼中暗藏有留恋之色。
“你要去哪儿?”悟觉难过,心中甚至有点恍惚。
“总之,我要马上离开这里。”东方玲霍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悟觉一把拦住了她:“你别走。”他想不出什么话来挽留东方玲,但是他还是希望她不要走。
东方玲看着悟觉没有出声,突然眼泪从她的眼角处流了下来。
悟觉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东方玲,但是看到她哭,他心里更加难受。
“你好好保重,我必须走了,否则就迟了。”说完东方玲推开悟觉快速奔向门口。
“我们还能再见吗?”悟觉想哭。
东方玲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悟觉一眼,然后奔了出去。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悟觉控制不了,那种心里的痛比肉体上的痛更加让人感到难受。
她走了,来得那么突然,走得又是那么苍促,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也许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短暂过客,但是他喜欢她。
悟觉的心动了,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可是它却像昙花一样,一现而过。
悟觉重新取出了那封信,那是一封见面信,乐珠在信上提到了一个会讲故事名叫万通的人,她希望悟觉能够找到这个人的住处,那样他们两个就有见面的希望。
这的确是个希望,起码悟觉可以再见到乐珠,但是悟觉却迟疑了。
这真的是乐珠写给他的信吗?
这个地方能通信吗?
悟觉又想起了东方玲说过的话:这里的一切都不能轻易相信。
这也许是个骗局,也许是那个要杀他的人使的奸计,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上当。
门又响了,有人闯了进来。
“我们主人要见你。”来人身穿着灰色长袍,脸庞削瘦,悟觉认得他,他就是那个带他和乐珠进到这里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见我?”悟觉确实想知道原因。
“去了就知道了。”对方递上了一块黑布。
悟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知道他不会告诉他答案,所以他伸手将黑布蒙在了眼睛上。
当黑布被取下来的时候,悟觉又看到了那个火盆和火盆后那个全身裹在黑色外套里的人。
第一张纸写着:请坐。
悟觉走到桌前盘腿坐了下来,他没有心思和兴趣再去观察面前的这个人,他只想知道带他来的原因。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悟觉的声音有点冲。
对方微微抬着头,似乎在打量着悟觉。
“我在问你。”悟觉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胆怯,他已经受够了,他差点死了。
第二张纸举起的时候,悟觉看到了这样一个问句:你见过东方玲?
悟觉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如实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不再写任何字,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很静,只能听到火苗跳动的声音
悟觉闭上了眼睛,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桌子在响,是对方在敲动。
悟觉懒懒地睁开眼睛却看到第三张纸上写着:真正的东方玲已经死了,你见到的那个女人不是东方玲。
悟觉惊得已说不出话来,难道她真的不是东方玲吗?她为什么骗她?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善良,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骗他?
这里的一切都不要轻易相信,这是她留给他的话。
悟觉感到迷茫,他应该信任谁?
22.主人的来信
留声机响起的时候,乐珠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那盏复古的老式台灯。
撕开信封,乐珠并没有马上取出里面的那封信。
她突然有点犹豫,她会看到什么?
乐珠迟疑,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复杂感,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她转身拉开窗帘。
今天夜里没有下雪,乐珠有些失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对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迷恋,也许是一种莫名的感伤,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乐珠轻吁了一口心中的闷气,她感觉累了,真的好累,这就是人生,在疲惫中忙忙碌碌地过着一生,却不知道结果。
看向窗外的时候,乐珠发现那个扫街的女人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房子。她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总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刚刚堆积好的雪人。
乐珠没有理会她,她知道那个女人有故事,也许她想认识乐珠,也许她想告诉乐珠什么,或者她想杀乐珠,总之她存在就有她的理由,但是乐珠不好奇,她知道时辰未到。
放下窗帘,乐珠从信封内取出了那封信。
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画得还算有模有样的图画,是用钢笔画的。
乐珠躺在了沙发上,她开始认真欣赏这幅图画。
画上画着一男一女,他们并排坐在一个餐桌前,餐桌上放着食物,从简单的笔触勾勒上看那些食物相当丰富,不过乐珠并不在意这个,而是那两个人的表情。女的看上去脸中带冷,似乎对眼前的食物毫无感觉,甚至有些厌恶。男的则喜上眉梢,一脸贪吃相。
这幅画代表什么意思?
乐珠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是主人给她的答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乐珠想笑,她甚至不知道主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看了这幅画更加让她糊涂,也许她本来就不应该写那封信。
乐珠现在想笑自己,笑自己的行为太过无聊。她现在最希望的是悟觉能收到她的信,如果那样他们就可以见面了。
夜色太深了,是那种暗调的迷醉,让人心中平添一丝怅惘。
乐珠睡着了,手自然地搭在腹部,那封信已然掉落在地上。
灯又灭了。
一个脚步轻轻响起,走到乐珠身旁坐了下来。
他在端详她。
她是个美人,一个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只可惜她的性格太漠然,太倔犟,甚至太不近人情,也许这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
男人哀叹,他伸手轻轻地将乐珠揽在怀中,然后一把抱起,将她带进卧室放在了床上。
“睡个好觉。”他不希望乐珠在沙发上睡着,那样会受凉。
男人将乐珠的鞋脱下后为她盖上被子,银坠子从衣领中露了出来,男人注视着,伸手轻抚。它很特别,特别得让人见后就很难忘记。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再次怜惜地看了乐珠一眼后轻轻地离开了。
外面开始下雪了,悄无声息。
乐珠翻了一个身,然后突然坐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在床上的,但是她感觉自己太大意。她拉亮了写字台上的台灯,然后伸手抚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有种晕沉沉的感觉,就像是喝醉酒。
乐珠再次睡倒在床上,头发凌乱地散在她清秀的面颊上,她感到很累,浑身有气无力,太阳穴处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尽量调整着呼吸。
那种香味飘来的时候,乐珠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但是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乐珠才意识到那种香味的真实性,她再次坐了起来,迎着香味的方向走进了客厅。
乐珠真的怀疑自己的感官都出了问题,她竟然看到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一杯纯白洁净的牛奶,一个煎得高超的鸡蛋,还有一叠面包片和几种果酱及奶酪。
乐珠足足怔了有五分钟。
是谁为她做的?是这里的人?不太可能,难道是他?
乐珠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那个黑暗中的男人。也许是他把她抱到床上的,也是他为她准备了早餐。乐珠的心中立刻升起一种厌恶之情,她走到沙发前扯开窗帘,发现那个女人依然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的房子,她马上转身走到餐桌前端起盛有鸡蛋和面包片的盘子走到门口,用脚踹开门,然后冲着女人的方向大声说道:“天快亮了,我想你也站饿了,吃点东西吧!”说完,将盘子用力地摔向女人。
盘子还未到达目的地就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里面的食物悄无声息地陷在雪中,然后又被飘下来的雪花所轻覆。
女人被吓了一跳,惶恐地看着乐珠,然后转身快速地跑了,没跑几步就摔倒了,但是她立刻站起身接着往前跑。
直到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乐珠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讥笑,但是笑容马上就僵住了。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似铃非铃的声音再次搅乱了乐珠的心情。
又有人死了。
乐珠望向夜空,那是一片污色,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片片白雪从天而降。
雪好白,白得让人不敢去玷污它,恐怕只有它是这世上惟一干净的东西。
乐珠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抚弄着雪花。
它真的很凉,立刻就让乐珠手上的温度消逝,如果全身的温度都消逝了,那也许就再也没有了累的感觉,没有头疼的痛苦,没有了筋疲力尽的烦恼,那也许真的是一件好事。
乐珠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完全沉浸在那种奇特的感觉中,那是美好的,仿佛一切都将解脱,没有眷恋,没有伤感,没有苦闷,没有难过,有的只是一片静静的洁白……
“你想冻死在门口吗?”
乐珠惊醒,整个身子都晃了一下。她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她讨厌这个声音,非常厌恶!
“你想死吗?怎么,你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吗?”男人的声音中充满责备与失望。
乐珠回过头看着重新变得黑漆漆的房间,冷冷地厉声说道:“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好像想把自己冻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
“你似乎管得太多了,这个房子住着我和你,我不管你,但你也不要管我,不要参与我的生活,更不要去猜测我的生活。”乐珠的眼中流露出冰霜般的目光。
“我只是担心你。”男人的声音软了下来。
“太多余了!”乐珠走进房间,凭着自己的记忆摸索到沙发上拿起大衣穿上,再次走到了门口。
“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早餐?”男人失望。
乐珠冷笑,她没有回答他,她根本就不屑去理他这种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更讨厌别人那种所谓的关怀,在她的生活中一直充斥着欺骗与算计,在她的心中再也不相信有人会付出自己的真心,这就是她这些年来得到的经验与教训。这也是人类最大的优点,充满了虚情假意。
乐珠从口袋里又取出了烟,她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烟已经成为她最好的伴侣,也许是在她九岁那年发生那件事后开始的。乐珠下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银坠子,她还记着自己第一次抽烟的情景。她没有像别人那样被呛得咳嗽个不停,而是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仿佛她的前世就是个烟鬼,所以今世她毫不费力地就接受了烟。
乐珠喜欢烟的味道,朦胧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写尽了灰色的感觉,只有在吸入那些烟的时候才会真正感觉心情舒畅。
灰色,这也许是乐珠最喜欢的颜色,没有人能看懂它,没有人能摸清它,它总是隐藏得很好。
乐珠的步子慢了下来,在不知不觉中那诡异的铃声已经引着她来到了那间死人的房前,但乐珠却不禁双眉轻皱,双目紧紧盯着前面。
铃声就是从前面那座房子里传出来的,乐珠很熟悉那座房子,那是她第一次见蔡子佳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见那对生死夫妻的地方。
会是谁死了?
乐珠心中猜测着,同时脚已经迈上了台阶。
推开那扇门,乐珠一眼就看到了蔡子佳。不过她没有死,她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那具尸体。
死的人正是这间房子的男主人,那个坚守着妻子尸体的好男人,他的胸口中了一枪,鲜血已经染红了他整件上衣,他的双眼睁着,看上去似乎有点死不瞑目。
两个身穿灰衣的人正在清理尸体,他们的动作很熟练,丝毫没有打扰蔡子佳,也丝毫不去关注有人进来。
乐珠看着蔡子佳没有出声,她的心中有很多疑问。她很想知道面前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是不是蔡子佳,如果不是她又是谁?为什么她的表情看上去会如此难过,她和地上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又和楼上的那具尸体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男人是她杀的吗?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刚想到的,楼上的那个蔡子佳为什么死后没人来收尸?
但乐珠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23.谁是蔡子佳
蔡子佳蜷缩在沙发中,像一只疲倦的小猫静静地一动不动。
乐珠则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冷冷地看着她,手中的那根烟马上就要抽完了。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一切静得出奇。
蔡子佳的头仰躺在沙发靠背上,两只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顶上那盏昏暗的圆灯,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乐珠的右手轻搭在地上,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木制的台阶,左手则夹着那根快要燃尽的烟头。
咚!咚!那种敲打台阶发出的节奏感像锤子一样重重地击打着蔡子佳的心灵,她突然哭了,哭得悲悲切切,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乐珠换了一个姿势,她没有再继续敲下去,而是用心“倾听”着蔡子佳的哭声,同时将烟头掐灭,随手放到了台阶上。
一个小时后,蔡子佳的哭声渐渐减弱,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又被制伏一样渐渐恢复了理智,转而变成了低吟。
“我现在没事了。”是蔡子佳先开口,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他怎么死的?”乐珠已经想好自己要问的第一个问题。
蔡子佳的声音又有些哽咽,嗓子眼儿处发出一丝苦笑,道:“他早晚都会死。”
这不是乐珠要的答案,但是她不纠缠,只是淡淡地说出第二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蔡子佳嘲讽地笑着,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向沙发,“我是真正的蔡子佳。”
乐珠的眉头瞬间缩紧,她试探性地问道:“他是你丈夫?”乐珠不太相信,那个男人不论年龄还是外貌都与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相符,况且楼上还有一具尸体。
“是的。”蔡子佳坐起身看向乐珠,“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事实。”
“楼上的那具尸体是谁?”乐珠霍地站起身。
蔡子佳摇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们当初一起来到了这里,他不想我死,有一天他不知从哪儿带回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然后假装成我死了,当收尸的人来时,他说他舍不得强行将尸体留下,没想到他们竟然同意了,就这样我就不再存在于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这里的主人和那个要杀你们的凶手也以为你死了,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所以没有带走那具尸体。”乐珠已经明白了整个过程。
“是,所以我一直躲起来,但是没想到被你发现了。”蔡子佳的语调幽长。
“你知道那具尸体叫什么名字吗?”乐珠指向二层。
蔡子佳难过地说道:“我记得她叫思云路。”
思云路,那不是黑暗的那个男人告诉她的名字吗?难道思云路已经死了?
“你本来想杀我灭口,对吧?”乐珠替蔡子佳说出这句话。
“我不是个杀人凶手,我不想枉杀无辜。”蔡子佳的声音愈说愈小,她想到了楼上那具替代她的女尸,她也是无辜的。
“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地方?”乐珠想笑,笑这对夫妻的愚蠢。
“本来是,但他死了,我不能不来看他。”蔡子佳再次伤心地哭了起来,仿佛狼嚎一般,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万箭射穿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死了?”乐珠走到蔡子佳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继续问道。
“我收到了一封信,告诉我他死了。”蔡子佳将头埋在了怀中,她不想让乐珠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信是谁寄的?”乐珠接着问,然后吸了一口烟。
“不知道。”蔡子佳根本不想考虑这些事情,她现在对生活已经丧失了信心。
“你还不明白吗?”乐珠冷笑,心中在骂蔡子佳的愚蠢。
“明白什么?”蔡子佳没有抬起头,依然在哭泣。
乐珠白了蔡子佳一眼,她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女人:“既然有人能给你写信,那么这里的人也会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根本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只不过是这里的人想看一场好戏,所以陪着你演下去。”
蔡子佳惊得抬起了头,难道真的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难道真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逃过这里人的眼睛?难道她这一年的逃跑只不过是自己心理上的一个自我安慰?她在干什么?她这一年都在干什么?她像个疯子似的到处躲藏,可现在却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这是一个多大的玩笑。蔡子佳无法接受,她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心寒。
乐珠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难过的感觉,是为蔡子佳难过,还是为自己?乐珠不知道,但是她不愿意多想,那也许只是对蔡子佳产生的同情感。乐珠并不想阻拦蔡子佳,如果一个人需要发泄,那么就让她发泄得彻底一些。
“我是不是很傻?”蔡子佳再次将头埋在怀中,她停止了笑声,又开始哭了起来,这次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自我的嘲讽。
“这不是你的错。”乐珠抬起头透过那扇一直敞开的门望向外面。
雪花真美,只可惜它落错了地方,落在了这样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地方,现在连它都显得那么凄凉,毫无价值。就像人生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运,当你走错一步的时候,也许你的命运就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被整个世界遗忘。
不知为什么,乐珠突然想到了黑暗里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在干什么?难道他也是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消失”的吗?这里的人真的不知道他的存在吗?或者说他也像蔡子佳一样只不过是给自己心理上的一个安慰?
这根本就是没有答案的,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没有定论的事,也许这也是好事,起码自己会感觉到安慰,起码自己会暂时忘记痛苦。
乐珠的目光移到了对门,她突然想起了施翔,想起了在施翔家发现的那封信。
“你真的不认识住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吗?”乐珠决定再给蔡子佳一次机会,她不相信一个这么怕死的人会不去观察自己的邻居。
蔡子佳没有马上出声,而是抬头也望向了对门,望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叫施翔。”
她果然知道他,乐珠猜得没错。
“他是一个怪人,很不愿意与人打交道,”说到这儿,蔡子佳忍不住发出一声嘲笑,“这里没有人愿意与别人打交道,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谁也不愿意被人发现,直到最后带着这些秘密离去。”
“你真的不了解他吗?”乐珠不放弃。
蔡子佳将目光移到乐珠面上,说道:“不知道,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乐珠没有出声,蔡子佳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你说得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乐珠起身,她已经准备离开,她没有跟蔡子佳打招呼,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她,她相信她们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等她平静的时候再去问她一些有关这里的事情。
“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去过你住的地方。”当乐珠走到门口的时候,蔡子佳突然冒出了一句。
乐珠停住了脚步,没有马上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去做什么?”
“在你来到这里之前,那里本来住着一个女人。”蔡子佳停了一下,看到乐珠没有反应接着说道:“其实本来我也不认识那个女人,是有一天晚上无意中经过那里,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爬出来,她浑身上下都是血,当时真的是吓到我了。”蔡子佳擦了一下眼泪,立起身看着乐珠说道。
“她是不是死了,死前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乐珠在认真地听,她知道蔡子佳一定有话要说。
“对,她临死之前的确说了一些话,只是没说完。”蔡子佳有些遗憾,“而且我也不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所以才会又跑进你的房间去看看,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乐珠转过了身看着蔡子佳,“那个女人临死前说了什么话?”
“她说:‘黑暗中的声音’。”蔡子佳道,“我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这里充满了许多秘密,稍不留神就会将性命搭进去。”
黑暗中的声音!
乐珠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
是指他吗?
24.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
悟觉的心情很坏。
东方玲已死,她不是东方玲。
悟觉不能接受这句话,他不相信东方玲会骗他,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当悟觉重新回到那座房子的时候,他开始了搜寻工作。他希望从这座房子里能找到与她有关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
翻开抽屉,里面放着很多女人的衣服,这让悟觉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安慰,起码这座房子曾经住过女人。除了衣服还有一些女人的用品,但也只有这些,也只能是证明曾经有个女人住过这里,但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张照片也没有。
悟觉悲哀地坐在了椅子上,那种深深的失落感顿时侵袭了他全身。
她是谁?现在连悟觉都在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了。
她是好人,她应该不会骗他,她没有理由骗他,她救过他的命,她是他的恩人。
这会是一个陷阱吗?
悟觉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思绪,他痛苦地挠了挠头,他不想破坏她在他心目中的样子,但是他想不透这个纷争的俗世,他突然有种迷失感,似乎已分不清真与假。
悟觉想起了乐珠写给他的那封信,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在又仔细地看了三遍后,他下决心去那个地方看看,不管对方是不是乐珠,现在这封信是他惟一的出路,也许他可以试试。想到此,悟觉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雪很大,大得惊人,悟觉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雪花的洗礼,让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一次清洗,暂时让他有了平静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可是应该往哪里走呢?
悟觉迷茫地看着周围的街道,黑压压的一片房子早已被白雪给封上,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悟觉叹着气无奈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人生总是要作各种选择,一个选择可能会影响到人的一生,但是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去选择,也许只有天来决定。
悟觉抬起了头,夜空有一轮暗淡的弯月,下雪的时候竟然还能看到月亮,这让悟觉感到有些意外,也许那不是月亮,但是悟觉认为它是,这是他现在心中惟一的光明。
悟觉终于迈开了步子,迎着那轮弯月朝着自己心中的方向走去。
雪地上只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但随即就被雪花掩埋。
一个小时后,悟觉感到寒气传遍周身。他的衣服太单薄了,经过数日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风毫不犹豫地从破口处袭来。
悟觉停下了脚步,他根本找不到乐珠信上所说的那个地址,也许他迷路了,也许那封信是一个陷阱,总之现在他心中充满了绝望,对前途感到渺茫。
悟觉低下了头,伸出双手在耳处快速揉搓,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地上依稀印有一些模糊的脚印,悟觉蹲下身端看。
那不是人的脚印,悟觉可以确定,他顺着脚印望了过去。
脚印延向旁边的一间房子,灰色的木门下方有一个方形小洞,小洞上挂着一块白色碎花小布,花是红色的,那种鲜红色,很是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