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周源立刻就听出其中的问题。虽然没见过小青得病前的样 子,但一个在洗浴中心做按摩的小姐,即使长得不漂亮,至少也要保持身材吸引人吧。但是刚才在手术室里的小青,那种形容如枯槁的样子,怎么可能昨天晚上还在洗浴中心上班?
“你想到了什么?”陆明看周源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问道。
周源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昨天晚上刘三在洗浴中心和小青一起, 直到她被送到你这里,中间也就间隔了十来个小时。假设之前她是正常状态,这么短的时间,即使她不吃不喝,挨打受累的,想变成那副模样,也不太可能啊。人的身体又不是气球吹的,哪能说变就变?”
陆明叹了口气:“你这么想没错。我第一时间以为她是中了毒,不过很快就排除了,小青最明显的症状是高烧,当时送来时已经昏迷了,我们这边立即投入了抢救。”
老胡插嘴道:“你是主治医生,小青是阿龙送来的吧,他没告诉你具体情况吗?”
“那时候小青非常危险,高烧已经让她深度昏迷,脉搏都快没了,情况很紧急。后来小青暂时脱离危险后,我去问了阿龙,这才知道原来小青的病竟然那么奇怪。”
这是周源第二次听陆明说出奇怪两个字,以他一贯冷静沉着的性格,应该不是乱说的。
“昨天一整晚阿龙都在外面,早上七点左右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沸腾夜的老板娘。”
听到这里, 老胡摸着下巴看了 周源一眼:“那 应该是他们揍完你之后 的事。”
“老板娘的原话是‘小青出事了,赶快回来’。阿龙一听立即心急火燎地赶了回去。不过回去后他才发现,原来只是让他去开锁——小青竟然把自己锁在了按摩室。”
“这种事找开锁匠不就行了?还用得着阿龙回来?”周源听到这里插嘴道。
陆明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沸腾夜,你去过吗?” 周源摇摇头,那地方虽然很出名,不过消费也不便宜。
周源倒是经常在沸腾夜门口拉客,可从来没进去过,只是偶尔听客人说起过,在那里洗个澡按个摩,怎么也得几百上千块。
老胡接口道:“沸腾夜从外面看是个六层楼的建筑,但里面的三楼和四楼是打通的,好几百平方米的空间中有一个非常大的中央浴池,水温是电脑控制的,而浴池四周则是对等的二十间按摩屋,每一间都不重样,包金嵌银的全都是古风式样。”
周源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你是不是去过?”
老胡摸摸头:“当然去过啊,去抓人。”周源这才想起他原来是警察,顿时无语。
“别打岔。”陆明继续说道,“沸腾夜里的格局就是老胡说的那样。老板娘把阿龙叫回去,并不是为了省开锁钱,而是那个门连开锁师傅都没办法。”
周源有些惊讶:“什么防盗门这么牛逼?”
“小青待的那个按摩室的门是一种定做的实木门,用转轴做动力开合,因为按照仿古建筑来弄,那个门的背面除了正常的锁之外,还有两道大门闩,那个本来是为了美观,平时没人会用,现在小青这么一关,却成了一个开锁匠都没办法的东西。”陆明道。
周源有些无语:“按摩室的门都弄那么烧包!果然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不过小青为什么要反锁呢?”
“这个没人知道,那时候已经是凌晨,最开始是一个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听到按摩室里面有哭声,问了问没人应答,这才叫来了老板娘,一对房间号才知道里 面的人是小青。老板娘在门外又劝又喊了半天没效果,门又弄不开,不得已才给阿龙打电话。”
周源听得心里一沉,小青把自己锁在屋里哭,这事就非常的有说道。她要么是受了委屈,要么是发现了自己已经有了毛病。他立即想到了刘三,这家伙昨天晚上到底对这姑娘做了什么?
随着陆明的讲述,周源诧异地发现,原来事情的古怪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第九章 热气
当时阿龙风风火火地赶回去后,直接到那间屋子外面喊小青,但他喊了半天,里面还是丝毫没有回应,只是哭声持续不停。老板娘就开始着急了,因为这么一会儿工夫,一些客人竟然也都围在那里看起了热闹,这样一来影响肯定不好,她就命令阿龙想办法赶紧把门弄开。
阿龙得了命令立即去找工具撬门。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根门闩虽然是个摆设,却做得非常工整,在里面被杠上后竟然卡得很紧,阿龙找了一堆工具,竟没一个使得上力,锯条连门缝都插不进去。
这可苦了阿龙,带着人忙活了半天,累了一身臭汗,门就是弄不开,最后没办法了就去找了把大锤,想把那门给破坏掉,但他还没动手,老板娘却因为那门价格不菲,有些舍不得而阻止了他。
老板娘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但阿龙却爆发了,他觉得小青的命在老板娘这里还不如一扇门,差点没跟老板娘动起手。场面当时有些混乱,有人在劝有人在看热闹。正闹得不可开交,就有眼尖的服务员发现,那间紧锁的按摩室里竟然冒出了一阵雾气,而小青的哭声也在那一刻停了。
门里突然冒出的这一阵雾非常大,让阿龙和老板娘的争吵立即停了下来,因 为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因为从门缝里冒出的雾气并不是燃烧产生的烟气,而是水蒸气。
沸腾夜夜总会里浴池的水,用一种热力循环的水管子来控制水温。那套系统是埋在地下的,小青所待的那个按摩室里设施齐全,自然也接有这种东西。突然从门内冒出那么大的热气,只能说明里面的热循环管子漏了。那东西一漏会引起一系列的问题,最严重的是烧热水的锅炉压力因此产生变化,他们是全天营业,锅炉一直都在开着,这样随时可能爆炸。
老板娘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看冒出那么大的热气,也不再顾及什么实木门,一边吩咐给锅炉降压,一边让阿龙不惜一切手段赶紧把门弄开。
老板娘松了口,阿龙也就不用讲规矩了,抡起大锤子就开砸。不过那门实在是结实,几个人轮流换着,硬是砸了十几分钟才把门给弄开。
按摩室是分里外两间,按摩在外面,里面一间则是一个淋浴的小卫生间,两间小屋间有一道实木镶毛玻璃隔断。阿龙着急看小青,先冲了进来,但一进去就发现被那些热气给遮挡得几乎看不到什么,好在门一打开,里外通风就让这些热气的排出顺畅了很多,他一边叫着小青的名字一边打开了灯寻找。
屋内热气缭绕,还有一种古怪的声音在屋里回响,阿龙有些奇怪,听出来这声音似乎是从里面的淋浴室传出来的。他没有耽误,速度很快地在外间的屋子和按摩床上扫了一圈,发现小青并不在,于是就朝发出声音的淋浴室走过去。
他一靠近,就看到淋浴室的门口正朝外翻腾着一团团的蒸汽。这让他非常吃惊,因为这代表淋浴室内的热气管子或许真的漏了。不过很快就知道不对,因为那层用作隔断两间房间的毛玻璃上,影影绰绰地透着一团人形的黑影。虽然不太清晰,但还是能看到,大量的蒸汽是从那个黑影上冒出来的,那种状况非常像是热水开了锅,但又比那种态势大得多。
阿龙立即就冲了进去,他已经想到里面的黑影如果是小青,那些冒出来的热气,很可能是淋浴里的热水循环被开到了最大,如果是那样,被淋到的小青一定会被烫坏。
他没心思去想小青为什么会开热水管子,两步就冲进去,一看地上的那团黑影果然就是小青。这姑娘竟然半裸着身体,低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水流冲在自己的身上,热气蒸腾着发出一阵吱吱声。
阿龙心疼得浑身发抖,扯了一条挂在门口的毯子就扑过去,想把小青的身体盖住拖过来,但他一摸到小青的身体就跳了起来。原来小青的皮肤竟然已经烫得让他没法触摸,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哗啦啦的淋浴水竟然是凉的。
这时候阿龙才发现了一个让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事实:那些冒出来的热气,居然是因为淋浴水管里的凉水被小青身体上的热量蒸发而成的。
“我靠,小青这种情况,岂不跟……我一样了?”周源听到这里,脑袋里一阵发紧,他忽然记得在十八里岗,自己靠近刘三时忽然感受到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炎热。他瞬间想到自己的体温也莫名到了38.5摄氏度的事情,只是这个猜测太可怕了。
“别激动,未必一样,你那个其实是正常的。人体最高体温可以达到42摄氏 度,应该是可以把凉水温出点热气来。但像小青那种,凉水浇在身上冒出那么大的蒸汽,我觉得已经超出了咱们的常识。”陆明安慰道。
“是不是阿龙的话有些夸大了?”
“其实我很希望阿龙的话里有夸大成分。可惜当时并不是他一个人,除了老板娘外,还有其他的好几个服务员也看到了,这就定死了这个事是真的。”陆明一向很冷静,周源经常嘲笑他神经是铁做的,适合做医生这个职业。但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似乎也不太相信接下来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事情,“阿龙说当时小青的身体摸上去像烧着的碳一样烫,而她身体上的热量蒸发着淋 浴水冒出蒸汽的那种吱吱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周源喉头发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事奇怪了吧。”陆明的眼神转到了周源身上。周源看着他,摸着自己的手,心里想着那个场景,微微有些发抖。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小青身上的遭遇在自己身上重现。
陆明安慰道:“周源,小青一定跟那个刘三有身体上的接触,所以她的情况跟你并不一样。小青的死亡原因现在并没有一个定论,但它一定很复杂,我可以告诉你,她的身上还有二期梅毒。”
周源吃惊抬起头:“梅毒?”
陆明点了点头,然后放低了声音道:“不过,那种病症的主要特征是局部溃疡,二期的会产生皮疹,但那种皮疹是环状颗粒,而且发作起来不会这么迅速,这是最主要的区别,但引起并发症倒是有可能。”
“可你说的什么什么并发症,会让人烧起来吗?”周源很感激陆明的安慰,但理智却告诉他并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我告诉你,昨天那个男人下了我的车不久后,就在我的眼前自燃了起来!我就想知道,他和小青的症状是不是同一回事?我是不是也……会烧起来?”说道这里周源声音微微发颤。
这时老胡忽然开口问道:“陆医生,你们医学病例中,真的有自燃这种事吗?如果有的话,有没有可能是遗传?”
陆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曾向阿龙了解过,小青的上两辈人,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毛病。因此可以排除家族遗传。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小青的皮疹是过敏和感染。但这跟她的发热和死亡究竟有没有联系,我现在还不好说,必须要解剖才可能知道,但目前来看,这个并不现实,因为家属未必会同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人体发热和自燃,曾有过一些记载,但没有明确的影像记录,所以存疑。我在上大学时,老师曾以这个题目让我们进行了一场论证讨论,我们曾用许多的医学推想来证明它可能存在,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人体自燃并不成立。”
周源着急地说道:“那个刘三的自燃,我发誓不是假的,因为是我亲眼看到的啊。”
“我也相信你,但那一定有什么理由,人体不会无故自燃,那也许是借助其他的力量。”陆明道。
周源和老胡都没有再说话。 这时陆明忽然转过身,说了句:“阿龙出来了。”
第十章 线索
阿龙是缩着肩膀从门里倒退着出来的。
他走出手术室的大门时几乎无法站稳,两个手下立即搀住他。阿龙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颤抖着塞到嘴里,他的跟班赶忙点上火。阿龙使劲嘬了一口,烟头上燃起一团亮红色的火点,很久不灭,等他嘴里的烟雾吐出来时,那支烟已 经燃烧掉一半,只留下一截灰白的烟灰。
阿龙就这样一动不动抽着烟,烟头上的红点灭了又亮,一根烟很快就燃到了头。旁边的护士们当作没有看到,没有人敢上去阻止他在医院抽烟。一根烟抽完,手下又默默给他递上一根,这次他却没有接过去,而是眼睛瞪着手术室的 门,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阿龙明显处于极其悲伤的状态,周源有些唏嘘,陆明倒没有太动容,显得很冷静。也许医生见多了这种生离死别吧。
老胡走了过去,蹲在阿龙旁边低声安慰着。直到十几分钟后,阿龙才抬起头,向周源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老胡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抬头朝周源招了招手,等他走过去后,老胡低声道:“大家一起聊聊。”
周源也顾不得是在医院走廊上,掏出根烟递过去,叹了口气道:“请节哀。”
这话说得阿龙眼圈又是一红,还是把烟接在了手里,这个动作表明他对周源的敌意消失得差不多了,看来老胡在阿龙心中是很有威望的。
说是聊天,其实只是周源在说话,阿龙只是听着。之前没有机会解释,现在周源抓住机会,仔细讲了一遍他被牵扯进这件事的原因,甚至他再次掀起衣服,把自己描述成和小青一样的濒死患者,目的只有一个,让阿龙明白小青的死的确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意外。
“那个男人,他要不死,我一定要他好看。”阿龙说到那个男人,眼神里重新亮起凶光,但转眼之间又黯淡下去。毕竟谁都不能再向一个死人复仇。
让周源意外的是,阿龙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递过来:“那男人的钱,我拿了是应该的,也算是他对小青的补偿。但这几百块钱是你的,我不能拿。还有,之前打了你,对你说声抱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见老胡点了点头,周源没有推辞,他发现这些流氓倒也有几分仗义,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阿龙继续说道:“果然不是自己的,终究是要还的。早知道就不该拿这些钱,我就知道那事不对,凭什么就给我那么多钱?原来是买小青的命啊!”
阿龙说着又开始掉眼泪,老胡却听出什么,问道:“什么买命钱?”
阿龙擦着眼泪说道:“我说的是那张押金条。”
“你拿到钱了?”周源想起来,他说的是从刘三钱包里抢去的那张押金条。
“拿到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阿龙道,“不过……太容易了。”
“怎么说?”老胡抢着问道,他直觉这话里有些线索。
阿龙的情绪很低落,但在老胡的追问下,还是把那张押金条的事说了一遍。事情如他所说,非常简单。
他们一伙人把周源揍了之后,拿着那张押金条就直奔了瓦罐街。按照押金条上所写的地址,刘三是在那条街上租了一间房。阿龙的目的很简单,找到那间屋子,然后用刘三的名义把房子退了,押金条上的时间还不到,剩下的钱肯定是要退的。对阿龙来说,那是笔五千块的大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押金条上的房屋所在地,但在退款的时候却和房东发生了一些争执。就在这时候,来了一个老头。据阿龙的描述,是个一头白发的老者,穿着一身质地看着就很好的长风衣,看着很有气质,说的是普通话,六十来岁的 样子。用阿龙的话就是:“一看就不是我们这小地方的人。”
那老头弄清楚他们的来意后,竟然很干脆地直接就掏了五千块出来,阿龙他们只是想求财,既然拿了钱,就没想那么多,把押金条给了老头就下了楼。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五千块钱就到手,顺利得出乎他们的意料。
现在看来,这老头多半跟那个刘三有关系,不然凭什么当这个冤大头? “那是他爸爸吗?”周源试着猜测道。 “可惜,当时要是留住他就好了。”老胡没下结论,但语气中也流露出可惜的意思。
阿龙不吭声了,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只低头抽着烟。小青的死跟那个刘三有关,而这个老头如果跟刘三有关,他这么做等于放跑了唯一可以弄明白刘三身份的线索。
“那个地址,你还记得吗?”老胡问。
“记得。”阿龙把烟盒拆开,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然后又说,“不过你们现在去,那老头可能已经走了。”
“去看看那个房子,也许能找到些线索,这病太恐怖了,得找到原因。” 老胡拿过写着地址的烟盒,转过身果断对周源说道。虽然老胡已经不是警察的身份,看起来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普通大叔,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源还是能感觉到老胡整个人顿时有些不一样,只有在这种时候,老胡才会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气势,充满斗志。可能正因为这样,周源才会一直觉得老胡是那种天生适合做警察的人吧。
情绪本来有些低沉的周源也被感染,精神为之一振,更不要说这个线索和他有直接的关系。他现在十分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异常和小青与刘三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听老胡说要主动去寻找线索,立刻点点头说:“好!”
瓦罐街是北阳市很热闹的一条商业街。顾名思义,这条街正是以专卖瓦罐和陶瓷制品的店铺众多而得名。不知是不是因为土质特殊,自古以来北阳的陶瓷和黏土制品就很出名,当地有许多人都是以此为生,算是当地的一个特产。外地人来到北阳,一般都会到瓦罐街上转转,买一些陶土制品作为纪念。
瓦罐街离中心医院并没有多远,和陆明打过招呼后,老胡和周源很快就找到了阿龙给的纸条上所记载的地址。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街上的商户都开着门,街上人来人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老胡打量着街道两旁,忽然说道:“那个刘三选在这里租房子,肯定有问题。”
周源不明所以,也学着老胡看向四周,瓦罐街的街道两旁大多是那种五层以下的老房子,甚至有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房子,看起来已经十分老旧,但瓦罐街一向如此,周源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些疑惑:“哪里有问题?”
老胡随手指了指两旁:“刘三并没有在这里做生意的打算,却把房子租在这里。瓦罐街的房租贵,是因为这里人流量大,做买卖合适。但人来人往的很闹,房屋设备又老旧,居住环境比起附近的小区来说差很多,性价比不高。他为什么不去其他的小区租房子?我看是因为这里外地人多,在这里他显得不起眼。”
周源这才恍然大悟。纸上的地址写得清楚是三楼,阿龙因为来过这里,写下的地址比之前押金条上还要详细许多,只是之前周源压根没注意。现在老胡敏锐地从这个细节发现了问题,他对从这里有所收获顿时更有信心了。
老胡和周源踏着铁架焊成的楼梯上到了三楼,来到了一扇独立的木门前。门上用红色的油漆刷了厚厚一层,门把上插着一根短铁棍,棍头上焊着一个铁环当成锁眼,眼里挂着一把老式的三环锁。
这栋楼从外面看只有两层,这第三层明显是房东为了赚租金临时加盖的,位于楼房屋顶,中间用砖头垒起这么一座小房子。屋顶上连隔热层都懒得弄,只在四面用栅栏一围,就敢出租给人住。周源有些吃惊那个刘三居然住这么个破屋 子,这大热天的也真够他受的。
老胡走上前去拍了拍门,然后趴在门上听了听,确定里面没人。这里的楼层就三层,站在那门前,身后则是另外一栋楼的房顶。四面都是乱建的棚户房,跟这里一样,一些小孩和女人的衣服在空中摇摆着。大热的天,除了敲门声,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
看样子屋里确实没人。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周源正想问老胡现在该怎么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怎么又来了?”
第十一章 空屋
周源和老胡被猛然响起的尖利女声吓了一跳,扭身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
“啊,认错了。”胖女人拿着把大蒲扇,看到转过身的两人,拍着肥肥的胸脯,“我还以为是上午那些人呢。那帮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想讹老娘的钱。”她不太确定地说,“两位是来租房子的?”
看来这应该就是房东了。她说的应该是阿龙他们,那帮家伙到哪里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来的路上两个人就商量好,就说是来租房子的。既然房东主动提起了阿龙,老胡就顺着说起来:“对,我们本来是想租房,不过听你刚才说的,这里好像有点乱啊?”
周源暗暗点头,老胡这一招以退为进使得不错。果然房东一听就急了:“哪有的事!这地方地段好,楼上又安静,安全得很!”
老胡咂咂嘴:“你刚刚不是说上午还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这儿吗?”
“哎呀,那是误会啦。”房东摆摆手,脸上的肥肉激动地抖着,“住在这里的本来是刘先生,不知有什么事离开了,另外一群小伙子拿着押金条要来退钱,那我当然是不肯的了,退房肯定要租客本人来的嘛。万一押金条是他们偷来捡来 怎么办,对吧?”
见周源和老胡都在点头,房东更是觉得有理,声音也越发高了起来:“那群人凶神恶煞的,还想打人咧。还好来了个老先生,把那些混混给打发走了。”
房东说的和阿龙讲的一样,虽然她没说细节,但周源和老胡明白,老头拿了五千块钱把押金条拿回来这件事肯定是真的,只是后面的事阿龙就不知道了,毕竟他拿了钱后就走了。
老胡装作感兴趣地问道:“老先生挺厉害啊,一个人就把一群混混给打发走了,啧啧。”
房东脸红了红,不再提这个,开始推销起出租房来:“两位不是要租房子吗?这间蛮好的,你看这三楼安静得很,下楼就热闹,去哪里都方便。”
老胡指了指紧锁的房门:“你不是说有人还在住吗?”
房东撇撇嘴:“那个刘先生有急事走了。那个老先生就是来帮他退房的,只是押金条不知怎么落到那伙人手上了。老先生说了,这房子以后他也不会再来住了。所以你们放心,没问题的。”
周源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其他的信息:房东说的是“不会再来住了”,而不是 “退房了”,说明那老头用五千块钱买了押金条后,没有从房东那里退回剩余的房租。不过他应该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房东才会这么肯定地说。
这说明那个老头应该比较有钱,而且急着找到刘三的住所一定有什么目的。看来这趟是来对了,只是希望还不晚。周源看了一眼老胡,老胡朝他点了点头,显然也从房东的话里听出了这些意思,貌似随意地对房东说道:“那能不能让我 们看看房子?”
“可以可以,钥匙我都带在身上的。随时可以拎包入住!”房东一听马上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进到这间小屋里,立时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这种顶上没有遮阳层的小屋,屋里白天会被太阳烤得像个大蒸笼。周源随口说道:“这要热死人的,没装空调吗?”
房东在身后叫了起来:“一个月不到五百块钱,还想要空调?我要赔死的。你们想装可以自己装,电表我可以给你们安。”
周源摇头苦笑,这房东还真是精明刻薄。这房子环境这么差,按照行情最多是两百块一个月而且是月付还差不多。她一次性收了刘三半年房租加押金五千块,肯定就是想着到时候从押金里再扣出一部分,这是明摆着宰冤大头。
这样想着,另外一个疑惑也随之而生:刘三也不是很缺钱啊,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周源刚刚心里一动,老胡已经开口了:“老板,要租你这房子的话,要身份证吗?我身份证丢了,要两周才能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