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伪造视频的人,自然就是坦爷所说的竞争对手。
视频播完后,坦爷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大家,侃侃而谈:“大家都看出来了,我们的老对头这次是下了血本,这个特效肯定不止五块钱。”
台下又是哄堂大笑,坦爷却严肃了起来:“但是,对于广大不明真相的群众,这个视频还是有很大的杀伤力的。他们在竞争对手青睐的水军的引导下,认为我们引以为傲的AI系统,其实是由公司雇人在背后操纵。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把下龙渊地宫,挑战墨鳞星君的门槛,设置得那么高,把同时在这个副本里的玩家团队,控制在10个以下,因为TIT公司请不起那么多的员工来陪玩。”
坦爷笑了一下:“当然了,我们知道这种说法很荒谬,可惜玩家们不知道,他们认为是被TIT公司骗了,被我这个游戏制作人骗了,感情受到了伤害,所以玩家各种流失,数据各种下降。为了挽回这种局面,为了挫败竞争对手的阴谋,狠狠地打他们的脸,我跟董事长、CEO,还有各个组的负责人,开了无数的会,最终决定……”
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坦爷用力地挥了一下手:“开放龙渊地宫,让三千万玩家,都能见墨鳞星君一面!”
接下来的会议,员工的欢呼声快要掀翻屋顶,我的头痛也快要掀翻天灵盖了。
在一片喧闹里,我失魂落魄的低着头,摊开自己的双手。在左边手掌,托着墨鳞星君,右边手掌,则是至少两百万,一拥而入来体验墨鳞星君的、狂欢的、快乐的全球玩家。
虽然摘星录OL号称有三千万玩家,按照vicky的说法,实际上是两千万多点。这两千万人不可能全部都同时上线,如果十分之一的人在星期六上线,两百万人,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估计。
按照我跟梁sir之前的推测,会遭受恶灵残杀的玩家,都是曾经在摘星录OL里,挑战过墨鳞星君的。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一百个团队、四千个玩家见过墨鳞星君,最恶劣的估计,就算所有人都遇害,也不过是四千个人而已。
虽然也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件了,起码,我们感觉一切都还在掌握中;虽然会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但是到了紧要关头,把这四千人都找到,并且保护起来——比如用绳捆成粽子,避免他们自杀——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但现在,至少两百万分布在全球各地、各个年龄、各种职业的玩家,都成了恶灵潜在的受害者,情况——完全失控了。
我合上双手,用力一拍。
不行,绝对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
刚才在会议室的欢呼胜利,我好不容易听见坦爷说,这一次的体验,只开放48小时;并且,玩家无法体验进入龙渊地宫的过程,而是将在野外随机放置无数个召唤石,等级差别在10级以内的玩家,只要组成四十人团,就可以召唤出相同等级的墨鳞星君,由此来体验这个BOSS身上的超级AI。
两百万玩家,四十个人一团,对应的就是超过五万个墨鳞星君。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TIT公司再怎么财大气粗,也不可能雇佣十万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员工,来操纵游戏角色,陪玩家一起玩。这样一来,竞争对手的脸简直要被打肿,谣言不攻自破了。
坦爷还说,因为进行宣传预热、服务器扩容、容灾测试等需要,这一次的体验墨鳞星君的运营活动,会在下个周六晚上,八点上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数了一下,我还有……十三天时间。
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这个活动。原定的计划要加紧实施,没有时间可以再浪费了。
散会之后,趁着大家都乱哄哄的,我偷偷溜出了公司,走到离办公楼两个路口的树下,赶紧就打电话给梁sir,跟他汇报这一紧急情况。
梁sir的回应,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淡淡地说:“好的,鬼叔,我知道了。”
至于接下来他说的话,对于我而言,又是一个大大的炸弹。
不,如果刚才坦爷的讲话是一个重磅炸弹,那么接下来梁sir说的,就是相当于1000万吨TNT当量的核炸弹了。
基本上,就把我整个人炸成了灰。
梁sir说话竟然有些犹豫:“鬼叔,你还记得另一个卧底吗?”
听见“卧底”这个词,虽然已经离公司两个路口那么远,还是紧张地左右望了望。
另一个卧底,我一直没能才出来的同志。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当然记得,我怎么都猜不出来的卧底,怎么了?他被发现了?还是说……”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也被恶灵盯上了?”
TIT公司内部员工,几乎100%都是摘星录OL的玩家;如果另一个卧底也因此体验了游戏,并且被恶灵杀害了,那这算是因公殉职吗?
听我这么讲,梁sir却笑了一下:“鬼叔,你先别紧张,他没事。其实,他……”
我不由得急了起来,大声对着手机喊:“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梁sir终于决定要跟我坦白:“鬼叔,另一个卧底,已经搞清楚了墨鳞星君背后的设计者。”
听到了这个消息,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梁sir一口气接着说:“他给的答案,我们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问题,会尽快采取行动。所以鬼叔,你的卧底行动顺利结束了,想辞职的话随时都可以走,或者保险起见,你可以呆两个月再走,反正给你开的工资那么高……”
他在手机里长篇大论,我每一个字都听见了,却不太理解每一句话的意思。
卧底行动顺利结束?
辞职?
不对啊,这个情节发展,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我真的想问一句,梁sir你是拿错剧本了吗?
我想尽办法,不惜跟女朋友决裂,跑进TIT公司当卧底,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终于确认——杀死了四个玩家的“恶灵”,跟游戏里“墨鳞星君”的设计者,有直接的联系。按照道理,当然是由我来一个个列出设计者,然后帮助上线梁sir,把真凶揪出来,绳之以法,为那四个受害者报仇。
而隐秘战线里的另一个同志,不过是提供一些猜测“谁是卧底”的乐趣,或者是出了什么危险,让我救他一把,充其次是个支线任务。
谁知道,到头来,原来人家是主线剧情,我特么才是个支线任务啊。
感情上接受不了。
手机里传来梁sir不无担心的呼喊:“鬼叔,鬼叔,你没事吧?”
我脸色肯定不太好看,但仍然勉强笑着说:“嘿嘿,没事,能有什么事。”
梁sir像是放心了:“那就好,我看你还是赶紧辞职,然后跟唐双和好吧,要不然……”
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梁sir,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这小子估计是看到案子有眉目了,心情很好地开起玩笑:“爱过。”
我忿忿道:“爱过你妹,梁超伟,你告诉我,墨鳞星君的设计者,到底是谁?”
梁sir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鬼叔,按照纪律是不应该透露给你的。”
我皱眉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去通知他们。”
梁sir笑了一下:“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这个消息如果传播出去,会影响到整个TIT公司。好吧,鬼叔,你千万要保密,我告诉你——摘星录OL最关键的核心技术,墨鳞星君的整个AI系统,以及美术、音效所有资源,都是外包的。”
我吃了一惊:“外包?你是说墨鳞星君不是TIT自己做的,是外面的公司做的?哪个公司有那么屌?”
梁sir这次很果断地拒绝回答:“鬼叔,这个就真的不能透露了,不然抓捕行动有什么错漏,你跟我都要负责任的。”
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好吧。”
他还想安慰我几句,我来不及听,已经下意识地挂掉了电话。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吗?
回到公司,我坐在自己工位上,发了一下午的呆。已经快到六点,正常下班的时间,这个年轻的游戏公司,却像是刚刚焕发了一整天的活力。同事们兴高采烈的交谈声,键盘噼里啪啦写代码或者策划案的声音,所有工位上,人们都在为了下午坦爷的讲话,热火朝天地工作着,亢奋得像在准备第三次世界大战。
除了两个工位。
我的,和隔壁vicky的。
我脸埋进双手里,陷入了苦苦的思索。
在请vicky吃日料,想让她借帐号的那天,她跟我充满崇拜的,提起过她偶像坦爷的事情。Vicky说,摘星录OL的策划案,是坦爷一个人写出来的。我特别在意的是其中一句话,她是这么说的:“你都想象不出他有多厉害,每次拿出来的新方案,都像是三年前他就想好了一样的。”
按照她的说法,墨鳞星君这个方案,当然也是坦爷想出来的,而不会是什么外包公司。
但是,梁sir刚才在电话里,却说得无比确定,外包公司设计了整个的墨鳞星君;而且,听他的意思,他们连抓捕行动都准备好了。
我能理解他刚才轻松的语气,抓走几个外包公司的人,掩盖“墨鳞星君是外包公司设计”这个事实,切断外包公司跟TIT的联系——这样一来,就不会影响到TIT的股价,那个能量大到足够向国际刑警施压的神秘大股东,当然也不至于会生气了。
可是,真相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我放下双手,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这么认为。
星期一下午,我跟bryan请了假,说是家里有事。
整个公司处于战备状态,大家都在准备两周后的运营活动,按照道理来说,所有人都不准请假;但一来我是个什么都帮不上的试用期员工,二来bryan本来就对我有意见,巴不得我工作消极,以后好让我过不了试用期什么的。所以,他压根都没有考虑。马上批了我的请假条。
然后,我足足在家里躺了两天。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或者翻来覆去;总之,根本睡不着。
现在,已经是星期三了。
三个多星期前,也是躺在这张床上,我第一次听到了猴子的死讯。
两个星期前,我进入了TIT公司,成为一名光荣的卧底。
大前天晚上,一个千辛万苦终于约到了男神,正准备赴约的女同事,惨死在自己的住处。同时,那天也是她的25岁生日。
我所经历的,和受害者所经历的,都没有得到妥当的解释。
还有……
我闭气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我用vicky那个狐妖的帐号,体验龙渊地宫的古怪经历。吸走湖水的红色虫洞、湖底的貔貅入口、无头牧民,还有最诡异的,是长着跟唐双一样脸的墨鳞星君。
我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无意的巧合。
黑暗中,我似乎看见一双手,躲在幕布后面,操纵着这一切。
但我却看不清,这双手到底是谁的。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如过我还能用vicky的帐号,再去体验一遍龙渊地宫,那就好了。可惜那晚在她输入密码的时候,我正在倒酒;而且手机动态验证、U盘令牌等什么的,更不可能搞得到。
我深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还是想要去龙渊地宫里,再体验一次。
要不然,就到5173上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能打龙渊地宫的顶级帐号可以买。或许因为下周要开放体验,见到墨鳞星君的机会,变得没那么稀缺,所以有人愿意卖帐号了呢?
这么想着,我慢吞吞地走下楼,坐到电脑桌前。
刚要去按主机电源的时候,突然之间,显示器却自己亮了。
我吓了一跳,看着显示器里的画面,竟然是——摘星录OL的游戏界面!
这是在选择角色的登陆界面,而且,这个穿着一身雪白,头上顶着两个狐狸耳朵的狐妖角色——正是vicky借给我用的那个!
薇奇!
这个角色的脸,是vicky认认真真捏的,跟她本人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没有玩家输入的操作,所以在静止状态下,薇奇正在向玩家展示各种可爱的姿态,弯腰做鬼脸、捶背、坐在地上突然又蹦起来。
我迷迷糊糊的,似乎看见是vicky本人,在对我做这些动作。
好像还听见有人喊我“鬼叔”,是我听错了?
仔细想想,Vicky还是蛮可爱的嘛,虽然平时爱讲些黄段子。咳咳,虽然她喜欢的是坦爷,但坦爷都结婚了对吧,vicky,你害我跟女朋友都要分手了,我就不说你了,直接赔我一个就好。
对啊,用你自己来赔。
突然之间,我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猛地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被电脑椅绊倒。
我无法理解,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
Vicky已经死了啊!
而且死得那么惨,是我跟坦爷亲眼看见的。
为什么在刚才那一刹那,我却模糊掉了vicky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还觉得她跟我是同在一个世界,可以跟我聊天、开玩笑,甚至谈恋爱呢?
还有,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打完BOSS之后,虽然我们喝了酒,虽然唐双突然出现搞得我心神大乱,但是我非常清晰地记得,vicky是退出了游戏的。
因为,这个帐号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然后,她顺手也把电脑关掉了。
为什么,我刚才这一坐下来,显示器会自动打开,并且是登陆了摘星录OL的状态?
我腋下都被汗湿透了,站在三米之外,看见显示器里的小狐妖,还在对我不停搔首弄姿。
不由得,我就想起了猴子。他死在出租屋里的时候,也是跟我现在一样,独自在家,面对着一台电脑。
卧槽。
我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说,恶灵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魅惑玩家,做出那些极端残忍、类似宗教仪式的自杀行为?
或者,等下这个vicky就会像贞子一样,从显示器里爬出来,然后用可怕的手段杀掉我?
总而言之,可以确定的是……
我内心的恐惧不断放大,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我被恶灵盯上了。
这符合一切的规则,因为,我虽然是借用vicky的帐号,但是,我真真切切地操纵着游戏角色,下了龙渊地宫,跟墨鳞星君交手了。
让我的恐惧到达极点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在没有任何输入的情况下,屏幕里的光标,突然自己移动了起来。
我睁大了眼睛,等着电脑桌上的鼠标,它正好好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底部也没有发出光电鼠标移动时的红光。
可是,屏幕里的光标,还是在动,真真切切地在动。
摘星录OL里的光标,被做成了一把短匕首的造型。
光标停在“确定”按钮上,点击了一下,然后又在弹出的对话框里,选择了“进入游戏”。
接下来,就是游戏的加载页面了。
我站在原地,心脏突突突快要跳出喉咙,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里有一百种想法,夺门而出、关掉显示器、拔掉电源,甚至去找出铁锤把整套电脑敲碎……但是最终,我还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我知道,这些做法一点用都没有。
脖子后似乎有一阵冷气,我想要回头,但强忍着没有回头。因为我清楚知道,空调没有开,身后也不是空调风口的位置。
我不敢回头,更因为——万一回头的时候,屏幕里有什么东西爬出来呢?
我死死盯着电脑显示器,游戏加载完了,切换到进入游戏画面的黑屏,这一瞬间,电脑就好象关机了一般。梁sir跟我说过,猴子发QQ消息给我的时候,他的尸体正躺在出租屋里,而尸体旁边,就是一台关机了的、连电源都没有插的电脑。
一秒钟之后,显示器重新亮起。
这个vicky生前使用的,叫做薇奇的狐妖角色,正站在画面中间;在她周围,光线并不很充足,似乎是一栋建筑物的内部。
跟刚才一样,我完全没有进行操纵,但是游戏里的薇奇却自己在动,就好像……好像有了生命一样。
只见她正站在原地——跟屏幕外的我一样——不住地四处张望,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先了解下环境。画面的角度,也随着她的身体转动而转动起来,于是画里画外,我跟着薇奇一起发现,这原来是一个雕龙画凤、美轮美奂古代的厅堂。
厅堂里没有点灯,四周有光线照进来,说明外面是白天;但是屋子里仍然稍显昏暗,就好象以前的老房子,采光不足的情况。与此同时,整个厅堂里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动作的声音,也没有背景音乐,让人的感觉不由压抑起来。
在厅堂四周,有各种各样的摆饰,字画、玉雕、花瓶、奇石,几张桌子上还放着石榴等水果。而在厅堂的最后面,离薇奇两丈远的地方,坐落着一个巨大的木头屏风,屏风前摆着一张交椅。
我不禁皱起眉头,交椅?
这种椅子在现代生活中非常平常,但是放在古代,却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坐的,所以才会有“第一把交椅”的说法。
但是,古代的交椅跟现代的交椅一样,是可以折叠起来的,所以一般是在带到户外使用,比如围猎、打仗什么的。在一个那么华丽、沉稳的厅堂里面,主人做的位置,放的却是一把交椅,除了格格不入,还有一点……诡异。
游戏里的薇奇,似乎跟我一样,也对这一张交椅感到好奇。
她先是又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厅堂里除了她没有别人,然后,便慢慢地朝那交椅走过去。
我站在电脑椅后,看着显示器里的薇奇,也走到了交椅前,弯腰,伸手去摸交椅那弯曲的扶手,随着视角越来越接近,我甚至能看到扶手上流水般的木头纹理。
突然,嗡的一声。
显示器里一片黑暗。
我皱起了眉头,就这样完了?
我举起双手十指,在自己眼前弯曲、伸直,收缩自如。没问题,我的身体还是自己说了算,并没有受到恶灵的控制。
那刚才这一出,又几个意思?
我挠着头,刚想要坐回电脑椅上,突然之间,屏幕又亮了起来!
这一次的亮,是真正意义的亮。
显示器里先是满满的白光,光芒渐渐消退,才露出了刚才被白光包裹的人和物。
小狐妖薇奇出现在画面里,但是她的四周,不再是稍显昏暗的厅堂室内,而是光线充足的户外。
游戏里的角色,就好象真正有意识一般,甚至做出了一个用手臂挡着眼睛的动作。
而在画面外的我,却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一切。
这里是一片乱石滩,离薇奇不到五丈元的地方,便是一大片蓝色的湖泊。刚才厅堂里鸦雀无声,现在却是满耳呼啸的风声。
而在湖跟薇奇中间,是刚才厅堂里那一把交椅。
刚才富丽堂皇的厅堂,变成了现在的乱石滩,只剩下交椅跟薇奇还在;给我的感觉,就像在聊斋志异里,狐狸变出来的房子突然消失,变回了荒郊野外。
不,除了薇奇跟交椅,画面上还有别的什么。
交椅上,坐着个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女人。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唐双!
不,在摘星录OL里出现的,应该说是墨鳞星君。
墨鳞星君那张跟唐双一模一样的脸,正侧向一边,鼻梁挺拔,眼睛闭着,表情很恬静,像是在欣赏高山流水的古筝。
在下一秒间,她却突然站起身来,手上不知道怎么的,就多了一把闪着白光的剑。
墨鳞星君微微一笑,举起长剑,轻轻一刺,似乎毫不用力般,就贯穿了刚放下手来的薇奇。
杀人者的脸跟唐双一样,被杀者的脸跟vicky一样,于是这一个场景,在我看来,就好象是唐双用剑刺死了vicky。
唐双脸上仍然笑着,轻轻说了一句,却盖过了呼呼的风声。
她说的是:“吾将净化尔等。”
我一个踉跄,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就在抬头的一刻,却发现画面上异变又起。
唐双的脸,跟vicky的脸交换了。现在画面上,是身穿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vicky,手持长剑,贯穿了唐双的身体。鲜血,从唐双的背后流出,顺着剑尖,掉到了乱石滩上。
唐双回过头来,嘴唇轻轻噏动。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却从口型看出,她说的是两个字:“救我。”
画面里,杀人者面带笑意,而正在向我求救的唐双,却面无表情。
在目睹了游戏里的杀人场景后,我又看着电脑显示器,在一寸寸地暗下去,最后归于沉静。
这一次,电脑似乎是真的被关掉了。
我愣了三秒,然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唐双!
从上周二晚上,在我家门口意外出现然后又消失后,到现在我都没能联系上她,掐指一算,已经过了八天。
其实我一直都想着怎么跟她道歉,怎么跟她解释,尤其是在周一梁sir告诉我卧底行动提前取消之后。在冷战开始之前,唐双跟我约定好,只要等我结束了卧底TIT的行动,就可以去找她。
当然,这是在她看见我跟一个穿着热裤的陌生妹子,孤男寡女在家,喝着唐双送给我的红酒之前。
总之,这两天来,我一个人宅在家里,除了想恶灵的事情之外,其它的时间,就是想唐双想到要发狂。说起来不怕被人笑话,我甚至拿着唐双留下的电动牙刷,盯着看了两三个小时,什么别的都没做。
但是,我一直联系不上她,除了掐断所有的直接联系方式外,她也交代了司机大只佬tommy,还有助理stacy,不要告诉我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这次不一样了。
我盯着黑漆漆的显示器,回想起刚才的一幕。
在年初那一句“吾将净化尔等”的诡异台词后,墨鳞星君的脸,突然变成了已经死去的vicky。
虽然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毫无疑问,已经杀死了猴子、leslie hui、雅各布、vicky这四个人的凶手,恶灵,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向我发出杀人预告。
而这一次恶灵要加害的,是我的女朋友——唐双!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警告她,要保护她!
我急得团团转,四处去找手机,一分钟后才想起,手机原来一直就在我睡衣的口袋里。
我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拨下助理stacy的电话,口中念念有词:“要接啊,要接啊,一定要接啊……”
幸好,stacy把电话接了起来,她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姐,地道的香港人,此刻说着一口地道的中英夹杂港式普通话:“喂,uncle gui?”
我顾不上跟她寒暄,着急地问道:“stacy姐,是我,唐双呢?”
Stacy吞吞吐吐地说:“shawn她……”
我身上冷汗就下来了:“唐双怎么了?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Stacy的声音包含了疑问:“受伤?”
我松了一口气,她会这么问,起码证明唐双现在是安全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换了一个问题:“唐双在哪?快告诉我!她有生命危险!”
这下换stacy吓了一跳,弃用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改用粤语跟我说:“鬼叔,你说什么?生命危险是什么意思?你慢慢说……”
我急得在原地跺脚:“没时间慢慢说了,你快告诉我唐双在哪里,我马上……”
突然之间,手机里传来另一个女人声音,她似乎站在stacy身后,音量不大,但还是一贯的清亮动听:“stacy,是他?”
Stacy回答唐双道:“对,是uncle gui。”
我大喊:“唐双,快让唐双听电话!”
电话那边却沉默了,我用耳朵死死贴着屏幕,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我心里一惊,再看一眼屏幕,幸好,通话还在进行中。看起来,是stacy捂着手机,正在跟唐双商量。
这么想着,我赶紧又把手机放在耳朵边,紧紧贴着。
终于,在一个世界或者一分钟后,stacy的声音再次响起:“uncle gui,shawn让你过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兴奋地说:“她让你,不对,她让我过去?好好好,你们在哪里,快告诉我地址!”
Stacy答道:“稍等,我用wechat发个位置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