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vicky所在的这个团,都是精英玩家,装备好,操作也溜,所以才能带得动我。
不过要说起来,BOSS留给我的印象虽深,让我更加在意的,却是第二个BOSS召唤出来的小怪。那是本来在草地上放马的家丁,从黑雾中冲出来之后,马的头被斩掉了,只剩下圆形的脖子切面,还淌着血;而家丁的头上,长的却是马的头。
这个小怪的美术设定,激起了我一段很糟糕的回忆。
水哥和龟丞相,星辰的化身跟高维生物的投影,现在是马头家丁跟木马头男孩……难道说,这些都是巧合?
Vicky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喏,上了楼就看见墨鳞星君了,喏,你看,穿着一身白衣服,在楼上弹琴的那个就是。”
这个时候,随着系统剧情的进展,四十个玩家在游戏里的角色,已经把楼台团团围住,像包饺子一样把那白衣人困在中间。
那白衣人却似乎浑然不觉,仍然在低头抚琴,清脆的乐声甚至还越来越大。
不得不说,这个场面意境真不错,强敌虎视眈眈,我还在专心弹琴,就像一个经典的武侠场景;只不过,玩家扮演的不是主角,而是围攻主角的坏人。
Vicky饶有兴致地说:“不知道这次的墨鳞星君长什么样呢?”
我看着仍在低头弹琴的白衣人,奇怪地问:“墨鱼的样子还会变?”
Vicky嘻嘻笑道:“是啊,鬼叔,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做单人任务的时候,每个人看到的莫府主人的脸,都是不一样的。这一次呢,四十个人一起看到的,会是一张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脸,而且每一次刷,看见的脸也跟上次的不一样。猜这次的墨鳞星君会长什么样,也是来龙渊地宫的乐趣之一呢。”
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不就一张系统随机生成的脸嘛。
直到,随着“噌”的琴弦断裂声,那白衣人抬起头来。
我瞬间吓尿。
俊朗,英气,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妩媚——这一张,是唐双的脸。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简直要把身上穿的衣服都撑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传说中的墨鳞星君,竟然长着跟我女朋友一样的脸?
我想要说服自己,这不过是游戏系统刚好随机出来,长得跟唐双有点像的脸而已,毕竟我这几天没见,也是挺想她的。
可是,这个想法被我无情地否定了。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再怎么随机,也随机不出这一张跟唐双一模一样的脸。
眉毛的形状、瞳孔的颜色、鼻子的高度,甚至人中的宽度,还有嘴巴笑起来的弧度,都跟唐双完全一样,精确到每一个像素。
是的,游戏里的墨鳞星君,正在对着我们笑。
然后,她开口了。
到这里,我才确定这个一袭白衣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她的声音,也跟唐双一模一样。
我腋下都被汗湿了,回头去看vicky,她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现,表情松弛地看着显示器里的那张漂亮的脸。不过这也正常,我的新同事们,从来没人见过唐双,自然也包括vicky在内。
Vicky看着显示器里唐双的脸,甚至由衷地赞了一句:“比上次好看呢。”
我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勉强回过头去看着屏幕。
刚才唐双,不,墨鳞星君的剧情对白,到现在已经快说完了。
墨鳞星君跪坐在琴后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凡人啊,实在是太容易被迷惑了。看看你们,看看你周围的伙伴,是谁被黄鼠狼怪附体了,才会想着来杀我。”
我皱起了眉头,附体?杀?
然后,这个跟唐双一模一样、穿着白色长袍的墨鳞星君,捏了一个优雅的手诀,朗声道:“吾将净化尔等。”
冲天而起一道道黑色闪电,亭台楼阁在地动山摇中瓦解,白衣的唐双骤然消失。
Vicky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显得毫不真实:“别紧张,鬼叔。看能坚持多久吧,团灭……”
她淡淡地说:“是一定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左右手开足马力,全身心投入的战斗里。
10分钟后,我的显示器变成了黑白。
只有空灵的琴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然而游戏的设定是,角色死亡后视角就被限制着无法移动,所以我也看不见到底墨鳞星君实在哪里弹琴。
我们,被团灭了。
这一次,据vicky的战后分析,比上一次退步了。连墨鳞星君的二阶形态都没见到,就被穿着一袭白衣、翩翩公子状态的她打败了。
我看着变成黑白的显示器,口干舌燥,脑海里回放着刚才10分钟的战斗。
唐双,不,墨鳞星君的速度很快,瞬移毫无规律,攻击又高。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随机落下的黑色闪电,稍微走位慢了半秒,被劈中的话,这个玩家就失去了对角色的控制。
被闪电劈中——按照墨鳞星君的说法,是被“净化”了的玩家——就开始被赋予一个浑身冒黑气的debuff,然后开始攻击原来的队友。我一开始以为,这些灵活的黑气角色,还是由玩家来操控的,但是当我自己作为第四个被劈中的玩家——我意识到,显示器里这个叫薇奇的狐妖,已经完全不由得我控制,转而被游戏的AI系统所接管。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薇奇,用各种技能给墨鳞星君,还有同样被“净化”的队友加血。
这种无力、懊恼的感觉,对我而言,似乎有点熟悉。
墨鳞星君最后说的那句话,又在我脑里重播:“吾将净化尔等。”
我明明没听过这句话呀,怎么搞的,心里却觉得那么熟悉。
“喂,鬼叔,你是要盯着屏幕看多久呀?”
我又吓了一跳,然后才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一个大活人,薇奇这个帐号原本的、真正的主人。
我不好意思地松开了键盘跟鼠标,挠了挠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Vicky伸了个懒腰:“一直站在你后面,累死我啦!不过也挺好的,今晚团灭得那么快,你看现在都十二点了,要是打到二阶,墨鳞星君的衣服变成黑色,拿着龙牙剑,起码到一点呢!”
我嘿嘿傻笑:“没错,真的是辛苦你了,明天请你吃饭,啊不,现在就请你吃宵夜吧,楼下就有,吃完送你回家。”
Vicky嘻嘻笑道:“不用啦,我不吃宵夜,你也不用送我回家了,我滴滴打车就行。”
我摸了摸耳根:“不好吧?那么晚了?”
Vicky挥了挥手:“没事,你不是也喝了酒吗,最近查酒驾可严呢。你送我到楼下就行,对了,说起酒……”
我瞄了一眼餐桌上,酒瓶子已经空了,但醒酒器里还有不少;我玩游戏太投入,也不知道vicky是什么时候倒进去的。
反正开了也不能留,当然要喝光。
我拿着酒杯,跟vicky一起走到餐桌边,然后给两个杯子都加了酒。
我举起刚才握鼠标握得有点麻痹的右手,跟她碰了一下杯:“谢谢你的帐号。”
Vicky摇晃着酒杯:“鬼叔,客气什么,不过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哦,星期六晚上九点……”
我嘿嘿一笑:“欢乐海岸,JUICY酒吧。”
我当然记得她要我约坦爷的事情,虽然有点棘手,但也不是办不到的。
杯子里的红酒的散发出醉人的香气,不得不说,唐双对于红酒的品味确实不错。这酒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要不我还是买多一瓶,等下次跟唐双一起喝吧。
嘀嘀。
当我意识到这是什么声音时,已经为时太晚。
离我不到五米的公寓房门,被谁推开了。
唐双手里提着宵夜用的透明塑料盒,笑容满面地看着我。
我住的公寓用的是电子门锁,唐双作为我的女朋友,当然知道密码,也录了开锁的指纹。
她脸上的笑冷却了。
换成她的视角,看到的是在五米开外,跟她还处在冷战期的男朋友,拿着她送的红酒,跟一个穿着热裤、脸上绯红的女人,正在举杯畅饮,双眼含笑。
Vicky看了一下唐双,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墨鳞星君?”
唐双却没有理她,也没有理放下酒杯,准备向她走去的我。
她一边关上门,一边礼貌地说:“抱歉,打扰了。”
带着电子门锁的房门,在我跑到门口的前一秒,迅速、坚决地被关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在这个深夜的复式公寓里回荡。
我脑海里想起的是,刚才在龙渊地宫里,墨鳞星君开战之前,亭台楼阁全部在地震中倒塌。
现在,这一整栋公寓楼,也在我的绝望中战栗。
这是要完。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觉得最幸运的事情,是有bryan布置的那三万字的体验报告可以忙,这样一来,我才可以不用太去想跟唐双的事情。
当然,稍微闲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找她。
理所当然的,她把我的微信拉黑了。
电话也打不通,估计被屏蔽了。
找她的助理stacy,找大只佬tommy,他们总算没有拉黑屏蔽我,但是对于我的问询、求情,回答却是一律的——无可奉告。
肯定是唐双交代过他们。
我甚至绝望到去找甜爷——唐双以前的女朋友——结果除了被她劈头盖脸骂一顿之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等到周五下午,我终于搞完了三万字的体验报告,文字优美,内容翔实,配上一大堆精美的图标,交给了bryan。
即使是这个想看我笑话的剧情策划组临时负责人,对于我这一份报告,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招呼大家来看:“你们,学习一下,坦爷介绍进来的新同事,就是厉害啊。”
在这一群人里面,只有vicky偷偷朝我挤眼睛。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让我去帮忙约坦爷,让他明晚九点到欢乐海岸的JUICY酒吧。这个酒吧人不多,环境比较私密,适合聊天、谈恋爱、跟暗恋表白。
也幸好我是个业余编小说的,换了别人,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坦爷骗出来。
我先是搞定了我的真爱粉moota殿,说我失恋了——这倒是真话——想让坦爷来安慰我一下,不想要有妹子在场,不然哭出来就太难看了。
Moota殿几乎是下命令似的,让坦爷一定单独赴约。
我一边由衷地感谢moota殿,一边内心有愧,想着要是等《雪山》开拍,一定要跟强导争取个女配角,让moota殿来演。就算强导要求潜规则,也让他冲着我来就好。
到了星期六晚上八点半,我提前到了JUICY,点了一杯麦卡伦。
酒保小哥问是要加水还是加冰,我回答:“净饮。”
净饮……净化。
最近两天,没来由的,我耳边常常响起一句话:“吾将净化尔等。”
我无奈地挥了挥手,想要把这个可笑的念头、一句游戏里的对白,彻底赶出脑海。
等会儿两个正主到了,我跟vicky商量好说是巧遇,都是同事一起喝吧;然后我趁坦爷不注意,借尿遁,偷偷溜。我的打算,是直接从福田口岸过香港,去找唐双“箍煲”——粤语里尝试挽回破碎恋情的意思。
麦卡伦喝到第二杯,已经是八点五十分。坦爷还没到不奇怪,vicky半小时前就跟我说出门了,怎么现在还没到?
不应该啊,她期待了那么久的事情。
这么想着,我掏出手机,打了vicky的电话。
没人接听。
我刚要挂掉的时候,电话却突然被接起来。
然后,是一声惨叫,像是根带血的钢针,从人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哈啊!”
Vicky的声音!
我着急地朝手机里吼:“vicky!vicky!你怎么啦?
那边却是长久的沉默,我闭上眼睛,紧紧捂住左耳,试图从右耳的手机里,听到对面的动静。
手机里,似乎有人叹了口气,但在这喧闹的酒吧里,听得并不真切。
然后,手机就被挂断了。
我看了一眼屏幕,确实是对方挂断的。
有人挂断了电话……是vicky,还是别的谁?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试图想明白现在应该怎么办。
报警?
去她家看看?
三秒钟后我决定,这两件事都要做。
我赶紧埋了单,急匆匆就往酒吧外面走,却砰地一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鬼叔,去哪?”
我抬起头来一看,却是坦爷,扎着他标志性的小辫子,穿着一件经典的梅花红色中国队运动外套。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拖着他就往外走:“去vicky家。”
坦爷根本搞不清状况:“vicky?你们组的vicky吗?去她家干什么,你不是说分手了要我来陪你喝酒,啊,难道跟你分手的就是她?”
我着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路上说。”
坦爷却不愿意了,他扎了一个马步站稳,又拿掉我抓着他的手:“鬼叔,先说清楚再走。”
我没办法,只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交待道:“坦爷,今晚我把你骗出来是给vicky庆祝生日的,结果她没来,我就打电话去催,电话里听到一声惨叫,很不对劲,所以我现在要去她家里。”
这本来是特别复杂的一件事情,但坦爷不愧是一个月入四五亿的游戏的制作人,马上弄清楚了其中逻辑。
他眉头一皱,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我刚想说要不我自己去算了,他却从兜里摸出一串车钥匙:“我来开车,可能会快一点。”
十分钟后我发现,何止是快一点,是快很多点。
我认识坦爷的半个月里,总结出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空有朋克造型——发型、花臂、摩托车外套,但性格却是沉着、沉稳甚至沉闷。但在他踩下油门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错了。
沉稳什么的,只是体现在工作上。
在开车这一方面,Tristan,坦爷,踏马的就是个朋克啊!
先说他的车,是一辆剪刀门的 SLS AMG,三四百万估计是要的。
我刚坐到副驾驶,坦爷就来了一句:“绑好安全带,我开车有点快。”
我先是不以为然,但是,在发动汽车的那一刻,坦爷的眼神变了。变得非常锐利。
马达强烈的轰鸣,我的后背像给人用力推了一把,然后就是狂飙啊!
我深呼吸了几口,尽量稳住情绪,然后在微信上找了一个组里跟vicky要好的妹子,先问到了vicky的具体住址,然后开了手机里的导航。
再接着,我又打110报警,说有可能是命案,一定要尽快赶到。
本想再打个电话给我的上线梁sir,但因为摘星录OL的制作人就在我旁边,我不能暴露自己是卧底这件事实;所以我改用发短信的方式,跟梁sir汇报了情况。
第一句就是:“第四个受害者可能出现了。”
是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但我就是有一种直觉,vicky目前遭受的危险境地,跟之前三个受害者是一样的,而且跟摘星录OL这个该死的游戏,脱不了关系。
前几天晚上,我借用过她的帐号,去挑战龙渊地宫的大BOSS墨鳞星君……如果vicky真的遇到了危险,难道是跟这个有关?
我深吸了一口气,紧紧住着自己大腿,不敢再往下像。
导航上说要开二十多分钟的路,坦爷十分钟就开到了。
下车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双腿是软的,不过幸好没有吐,不然就太丢脸了。
坦爷也下了车,我刚在四顾寻找电梯的位置,他却似乎来过一般,径直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皱了一下眉头,紧跟在他身后。
坦爷的方向果然是对的,这里就是电梯间。
我不禁有点生疑,难道说,坦爷知道vicky住在哪,他来过vicky的住处?如果这样的话,可以理解为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密切,说不好连床单都滚过了。那么,这么密切的关系,vicky为什么还要通过我来约坦爷?
“叮。”
电梯门开了,坦爷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准确地按下vicky住处的楼层号码。
我跟坦爷站在vicky住处的防盗门前,一筹莫展。
我们大声叫了vicky的名字,又猛按了几下门铃,屋里都完全没反应。估计跟她住的妹子,还有左邻右舍,全都跑出去玩了。
防盗门下透出的黄色灯光,又仿佛在告诉我们,屋里有人。
这时候坦爷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或者vicky在跟我们开玩笑。
我试着打了vicky的电话,没有人接,但是——铃声在屋里响起了。
似乎就在客厅。
铃声一直响,一直没有人接,每一声,似乎都敲击在我心脏上。
脑海里,浮现出猴子躺倒在血泊里、leslie hui溺毙在浴缸中、德国小伙子烧得焦炭一般的尸体。
说不好,如今跟我们隔着一层防盗门、一层木门,在客厅里毫无声响的vicky——会是一种我想象不到,但同样凄厉的死法。
我吞了一口口水,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坦爷不知道前面三个受害者的事情,心理负担自然比我小很多。
他不死心地上前拉了一下门,防盗门纹丝不动。Vicky租住的这个小区,稍微有点旧了,带钢栅的防盗门也是旧旧的,不过,仍然非常牢靠。
坦爷看了我一眼:“110有没说什么时候来?”
我摇了摇头:“没有。”
坦爷皱眉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他弯腰去看防盗门的锁,焦躁地说:“我要是会开锁就好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门铃旁边的门牌号。
Vicky住在10楼的09号房,1009。
我有一个怪癖,非常喜欢质数,虽然没能背下一万以内的质数表,但是对其中一些,还是有点印象。
1009,似乎是个质数。
我闭上眼睛。
楼道里本来就很暗,所以闭上倒也没什么差别。坦爷还在那边不死心地研究着门锁,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的鞋底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被谁施了减速的魔法,被拉成长长的音频,在我耳朵旁慢动作播放。。
1009,1009,1009,不知怎的,这个数字一直在我脑海里重复。
我会想起跟唐双去马尔代夫的一个岛上时,开着水上飞机的她突然昏倒,那时的我无意识地不断重复着另一个质数——2063,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我的头发变白了,然后,我突然就懂得开飞机。
1009。
2017,1009,两个质数之间,似乎打开了一条星云般不断旋转的时空隧道。
有点像摘星录OL里,我们飞进龙渊地宫的那一条隧道。
超感。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了一下,就像是黑暗的夜里,突然爆了一个烟花。
我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十指,在楼道昏暗的感应灯下,像有生命的物体般,灵巧地动作着。
我的大脑,没有指挥它们动。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推开防盗门前的坦爷。
坦爷直起身来,惊讶地说:“你要……”
他突然换了个更惊讶的语调:“鬼叔,你的头发怎么都……”
我的手指头似乎变成了磁铁,被防盗门的门锁一下子吸住了,粘在上面不停地摸索。
五秒钟后,我突然转过身来,对看着我头发、目瞪口呆的坦爷,说了一句让他更目瞪口呆的话:“皮带借我一下。”
坦爷吃惊道:“皮带,你要干什……”
我没有跟他废话,两手往他腰间一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皮带就在我手上了。
我的手指以我自己都看不清楚的动作,摆弄了两下,就把皮带头上的的那一根弯曲的针,取了下来,又转身顺理成章地插进了防盗门锁的钥匙孔里。
就好象用加热了的刀子去切黄油,针在钥匙孔里旋转了几下,手指头反馈了美妙的触感,啪嗒,防盗门开了。
坦爷一边把缺了根针的皮带系回腰间,一边不可置信地道:“你还会这手?鬼叔,来上班之前,你到底是干嘛的?”
我没有说话,右手拉开了防盗门,再往里面那道虚掩的木门一推,随着吱呀一声,客厅的黄色灯光,倾泻而出。
我想象着等下将要看见的恐怖场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踱入客厅。
坦爷紧跟在我身后,他的注意力却在我的身上:“好奇怪,鬼叔,你的头发又变黑了。”
我皱着眉头,但还是开了个玩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后来,我跟坦爷一致认为,推门而入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我们应该乖乖站在门口,等10分钟后赶到的110巡警。
我之前看过三个受害人的画面,但猴子的是视频,许乐诗跟雅各布的是照片,这些影像资料,跟现场带给人的冲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更别说坦爷了,他不但没见过前面三个受害人,更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所以,在进去客厅,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三秒钟之内,他就吐了出来。
出乎我的意料,进了门之后,我看见的是一个温和的场景。
客厅的吊灯发出黄色的光,在客厅正中间,一个女人坐在绿色的圆形小塑料凳上。
女人穿着一条黑色短裙,上半身是牛仔外套,身子坐得笔直,背部、脖子、头部,绷成一条直线,眼睛紧紧闭着。
坦爷喊了一声:“vicky!”
没错,坐在凳子上的女人就是vicky。
Vicky还是好端端地坐在凳子上,没有理我们,眼睛也没有睁开。
我却松了口气,一个人能这么直地坐着,肯定还活着,没有死,也没有晕,不然身子会瘫软掉的。至于她为什么闭着眼睛,照我猜测,是害死了前三个受害者的恶灵,刚附体到vicky身上,进入了一个深度催眠的状态,但是还没来得及让vicky自杀吧。
我拍了拍坦爷的肩膀:“幸好你刚才飚那么快,估计没什么大问题。”
坦爷看了我一眼,走上前去,拍了拍vicky的肩膀。
她却纹丝不动。
我也跟了上去,看见vicky的左手,正攒着她的手机,而右手却奇怪地——伸进自己的黑色一步裙里。
然后我发现,她的姿势也很奇怪。
她不是坐在圆形的小塑料凳子上,而是膝盖跪在地上,胯部与塑料椅紧紧贴合。这种色彩艳丽、带卡通图案的塑料凳子,很多人家里都有,凳面中间有一个圆心的空洞。
Vicky仍然闭着眼睛,我突然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坦爷看她没有反应,用手捏住她两边脸,左右晃动:“vicky,醒醒!”
Vicky的嘴巴啪嗒一下张开,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她的嘴里,有一根绿色的什么东西,从咽喉出来,像是捅到了脑子里。
坦爷吓得向后退了两步,脚步声却是吧嗒吧嗒,听起来黏糊糊的。
我低头一看,惊呼道:“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圆形的塑料凳子下,漫出了一大片鲜血。
坦爷刚才摆弄vicky的脸,让她的躯体整个也失去平衡,咚一声向后倒在了地板上——连着那张绿色的圆形小塑料凳。
塑料凳之所以会被带着一起动,不是因为vicky的双腿夹得很紧,而是因为,它是跟vicky的下体连在一起的。
用一根同样绿色的晾衣杆。
晾衣杆的分叉,还留在塑料凳底部,中心的那个圆孔外面。
其它部分,已经全部插入了vicky的身体。
从骨盆,到腹腔,再到胸腔,进入颈部,最后插到脑腔。人的头盖骨是很坚硬的,所以才没有从天灵盖上戳出来。
Vicky,当然已经死了。
为什么她刚才能坐得那么直,直得僵硬、诡异,不是靠她自己的躯体支撑,而是靠体内的那一根晾衣杆。
很多人家里,都有晾衣杆。
吃烧烤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吃烤虾。
试想一下,把晾衣杆替换成串肉的铁钎,把一具人体替换成虾,就大概能想象出,我跟坦爷所面对的场景。
铁钎是从虾的尾部插入,穿过整一只虾,然后从头部穿出的。
晾衣杆也是从尾部至上,穿过vicky的整个身体;从裙子里进去,直通到脑子里。
Vicky,我的新同事,前几天还去过我家,因为造成了我跟女朋友的误会,一个劲道歉的妹子,死了,以这么一个残忍的形式。她身上穿着黑色短裙跟牛仔外套,脸上还画了妆,她本来是打算跟坦爷去约会的。
这一天,是她25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