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右手,打断了何小天:“小天,要怎么才能上这个深网?”
何小天瞪大了眼睛:“你要上深网干吗?那上面很危险的。”
听见这个关键字,我就更来劲了:“危险?比如说?”
何小天除了海底世界这个专业领域,其他的话题,他说起来都相当费劲:“危险就是说……那上面有很多骗子,而且,买了不好的东西,有可能会被警察突击检查……”
我嘿嘿一笑,一个网上的丛林,里面有各种好玩的东西,还能跟骗子、警察斗智斗勇——对于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士来说,有比这更好玩的事情吗?
我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深网有风险,入门需谨慎。不过,我还是对这个深网很感兴趣,小天你就教我怎么上吧,所有风险我自己负责。”
何小天还在犹豫:“如果有一天警察……”
我打消他的疑虑:“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何小天还是不放心:“深网上面有很多木马、黑客,万一他们把你骗了,把卡上的钱都偷走了……”
我皱起了眉头,这倒是个问题。叔虽然有基本的互联网知识,也对人性有一点认识,能够对抗普通的“社会工程学”。但是,在纯技术流的专业黑客面前,我也就是个手无寸铁的小白用户,战斗力为五的渣滓。
我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对了,这样吧。小天,我马上要给你付这个月的工资了,等下除了给你两千块,我再给你打一万块。这些钱,你帮我买个Surface Pro 3,安装好你说的什么‘洋葱’,让我可以直接上深网。这一台Surface除了上深网,别的什么都不干,这样就起到了物理隔绝的作用,不怕黑客了。你觉得怎么样?”
何小天想了好一会儿,才说:“Surface……你要什么版本的?”
我耸了耸肩膀:“最低版本,五六千的就行。反正只是用来上网,对性能内存没什么要求,对吧?”
何小天果然是个实诚孩子,又说:“那你给我六千就行,如果多了我再退给你。”
我摆了摆手:“别啰唆了,就给你一万,有多的就是你的劳务费。劳动是要得到报酬的,这样劳动才显得有价值。”
多么好的一桩交易,何小天却不太愿意接受:“这样不太好吧?”
我认真道:“我说好就好。”
他还想说什么,我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都是大男人,那么啰唆干吗?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何小天嘴巴动了几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默认了我的建议。然后,他转过身去:“那我去干活儿了。”
我心里一阵窃喜,终于有别的东西玩了,又心急地催促道:“什么时候能把Surface给我?”
何小天迟疑了一下说:“下周三吧,我尽量。”
还要等一星期,我可忍受不了:“不行,下周三太晚了。小天,你辛苦一下,星期六给我,最迟星期天。”
就买个电脑跟装几个软件,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个交货期并不算苛刻。而且,我现在可是个行动不便人士,应该充分照顾我的情感需要,安慰我空虚寂寞的心灵。
何小天低头想了一下,勉强道:“那好吧,星期天给你。”
我嘿嘿一笑:“好,那就星期天。不过,最好还是能星期六啦。”
何小天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移动水族箱里珊瑚的位置,把新的这株橙色珊瑚放进去。
我掰着手指头数,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还有漫长的五天,然后我就可以有个新玩具了。
忍忍吧。
在这个玩具到手之前,我应该多了解一下。这么想着,我拿起了茶几下面放着的一台Macbook Air,开机之后,在Google里输入了两个字——深网。

第5章 深网

  结果,这一个下午,在何小天打理水族箱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也大概搞懂了所谓的“深网”是一个什么东西。
深网也叫暗网,英文名是Deep Web。
首先,我搜索到的是一张图片,用一座冰山来图解深网跟普通网站的区别。在海面上我们能看到的部分,就是我们日常接触到的Google、Facebook、门户网站、各种论坛等普通网站,也叫作“明网”;在海面之下的部分,看不见的冰山的部分,则全部属于深网。
深网里所有的网站都是以.onion为后缀,区别于普通网站的.com、.net、.cn等。跟普通网站力求简单好记的域名相比,深网的网址是一长串无意义的字符,像是这样——gfdtT56ptwbnnfwzvrfgwqtnfgnazqrf.onion,照抄一遍眼睛都能瞎掉。
然后,绝大部分的深网都无法通过Google、百度等搜索引擎找到。普通网站只要在浏览器输入网址就可以轻松访问;而要进入深网,光知道网址还不行,必须下载一个类似VPN的软件,叫作TOR,全称The Onion Router,也就是何小天所说的“洋葱”。
那么,问题来了:深网里面都有些什么呢?
网络上有人进行了总结。叔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你可以把深网当成一个专门出售非正常渠道商品的另类淘宝。不同的是,这上面充斥着各种骗子,也没有好评给你参考,更别提买家秀什么的了。
在深网上买东西,除了要承担受骗的风险,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你可能会因为购买一些东西成为警察叔叔重点怀疑的对象,甚至……所以,为了尽量规避上述风险,深网上都是用比特币进行交易的。
我搜集到的资讯,除了上面这些另类淘宝店之外,还有一些关于深网的故事。比如有一种说法,是说我们平时上的普通网站,也就是明网,只占整个互联网信息的一小部分,而绝大部分的信息都在暗网里面。这种说法明显是耸人听闻,估计是根据那张冰山的图片牵强附会出来的。大部分的信息当然是服务于大部分的受众,而像深网这种小众的玩意儿,连我这种好奇大叔以前都没听说过,也只能是服务于相对应的小部分受众。
我还找到了关于深网的恐怖故事……
作为叔这种1997年就开始拨号上网的资深网虫,对于这种网络流传的故事,具有相当的免疫力。这种恐怖故事都属于耸人听闻、哗众取宠的典型。只有精神空虚的人,才会编造、传播这么无聊的东西。
总而言之,根据我搜集得来的信息,深网是个好玩的东西,但是好玩的程度也不过如此。
打理完水族箱,何小天没喝啤酒就走了。当天晚上,我给他转了两笔钱,一笔是两千块的兼职工资,另一笔是两万块,其中一万是之前说好的买设备的费用,另外一万我让他帮忙换成比特币。
只给了一万的预算,也说明我没期待在深网上能买到什么真正有趣的东西。在拿到我的新玩具之前,我已经不太喜欢这个玩具了。
我对深网的期待度降得那么低,可能还跟另一件事有关。何小天没有喝啤酒就跑了,所以,那天下午,我一个人把鸭脖子吃光了。然后,我拉了两天的肚子。那种“菊花”灼热的感觉,体验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何小天比承诺的提前了一天,在星期六下午,就把装好软件的Surface带来公寓里给我。他果然是个实诚孩子,买的是高配i7版本的Surface Pro 3,应该是九千来块,剩下的钱还买了个原装键盘。一万块刚好花掉了,或者他自己还倒贴了点儿。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在网上买了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用电话卡注册了个新的Microsoft账户,把账户密码都写在一张便签上,和电话卡一起留给了我。他用了十几分钟,教会我怎么用TOR,还有比特币的使用方法。除此之外,他还教会了我怎样通过VPN掩盖自己的IP。这样一来,这一台Surface在网络上的操作,跟我本人就没有了任何关系。
为了多谢他的悉心教导,走的时候,我送给他一瓶25年的“麦卡伦”,让他顺便带回去喝喝看。太烈的话就加点温水,千万别加冰,因为会冻住酒的香气。何小天看了一下酒标,不太懂的样子,然后就收下了。当然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会知道这样一瓶酒其实要七八千块。
何小天走了之后,我打开这台Surface,开始了我的深网之旅。就如同我之前所了解的,深网上面的站点页面杂乱无章,大部分只有文字没有图片;布局毫无设计可言,只是简单粗暴地把信息堆在一起。不过,这些网站倒是让我有点怀旧的感觉。20世纪90年代,国内的家庭刚可以拨号上网的时候,大部分网站都是这种样子。
我在深网上乱转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花了一半的比特币,买了一把德国沃尔瑟原厂生产的手枪CP99。当然了,我买的是一把仿真道具枪,就是影视剧或者打CS时用的那种。子弹虽然也是用的CO2铅弹,但威力要小得多。非法持有枪械,可不是一件小事。叔只是胆子大,并不是想作死。
这把CP99道具枪长得跟真枪一样,都是在沃尔瑟的工厂里生产的。就连用的外壳、枪托,跟真枪用的都是同样的模具,而且虽然只是一把道具枪,枪管里也和真枪一样有膛线,可以确保铅弹在空气中飞行的轨迹,只是准头和威力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之前,有个哥们儿有这样一把枪,让我羡慕得很。当时让那哥们儿把枪借我带回家玩几天,他小气兮兮地不肯借。后来我也没有特意去找,现在托了深网的福,终于可以买来玩一下了。
留地址的时候,我多了个心眼,留的是隔壁公寓的房号,电话号码是何小天刚申请的这个。我有一台淘汰的iPhone 4,作为备用手机,就把电话卡插进去,等快递打电话过来,我就说我不在家,让隔壁房的邻居——也就是我自己——代签就可以了。等快递走了,我再过去拿,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怎么样,叔很聪明吧?说实在的,我都不禁佩服自己的智商了。
我并不太清楚,这样一把道具枪具体要怎么进口到国内,然后再快递给我。但无论如何,总是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反正我也不等着用,就把这事儿放一边好了。没什么想要再买的东西了,我把Surface关掉,连同里面还有一半的比特币,一起扔到了茶几下面。
世界上好玩的东西真少,到头来,我又重新投入到了PS3的游戏里。
右腿复原的速度似乎比预期快,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说还有一个月,应该就能正常走路了。在这之前,我还是乖乖把“神海3”打通关吧。

第6章 第一件快递

  三天之后,星期二的下午。
我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用15千克的哑铃做无氧训练。手机铃声响了,我抓起旁边的电话,屏幕是黑的,可铃声却一直在响。我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备用手机。
奇怪了,知道那个号码的只有深网上的卖家跟何小天。何小天没理由打这个电话找我,而我买的那把道具枪,起码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快递到。应该是广告电话吧,买房、提供银行贷款、“朋友,你想学英语吗”之类的。这么想着,我也懒得去会客厅拿那个备用手机。果然,过了一会儿铃声停了。
我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刚准备做下一组哑铃,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备用手机。是哪个做广告的业务员,那么执着?算了,万一有什么正经事呢。
我放下手上的哑铃,骂骂咧咧地拄起拐杖,进客厅翻出那个备用的iPhone 4。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深圳的手机号码。我接起电话,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王老……王老先生你好,我是送快递的,你不在家吗?”
王老,是我留的假名,王老先生有快递嘛,怎么样,叔是不是很幽默呢?不对,王老先生,Mr.Wang Lao,是我在深网上买道具枪的时候留下的名字。这才三天呀,怎么会那么快就送到了呢?我皱起了眉头,或许是这个深网上的卖家在中国大陆有分店,现货无须代购,所以才这么快就送到了吧。
电话里的快递员还在说话:“王先生,你不在家吗?家里有没有人?”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原来的计划说:“呃,我在上班,你让1015隔壁的邻居代签,就可以啦。”
快递员沉默了几秒,然后用略带疑惑的声音说:“快递单上的地址,就是1015房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太奇怪了。
1015就是我所住的这套房,右边隔壁是1016,住着一对年轻女人;左边隔壁是1013,一直没有租出去。
我记得很清楚的,当时在深网买那把道具枪的时候,我填来当幌子的房号就是1013。难道说,是那个卖家没有看清楚,抄错成了1015,误打误撞的,恰好送到了正主的房号?
可是,这也太巧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巧的情形,也是怪事或者骗局发生的先兆。
不过,人家都把东西送到门口了,认不敢收货不是我的风格。这么想着,我对电话说:“在,在家呢,你等一等,我马上去开门。”我拄着拐杖,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出去。果然,在走廊里站着一个戴头盔穿制服的快递员。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外面很热,快递员本来等得有点不耐烦,看见我一瘸一拐的,也就释然了。从这个角度上看,当弱势群体也不全是坏处。
快递员把一个包装严实、30厘米宽的正方体箱子,交给了我,然后又给我一张快递单:“王先生,麻烦签个名。”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张快递单,如我所料,是国内的单子,而不是国际的。在收货人那一栏,清楚写着收件人姓名王老,联系电话是那个备用号码,收件地址则是深圳市南山区,这栋公寓的——1015号。至于发件人的那一栏,写的是上海市静安区的一个办公地址,发件人——我揉了揉眼睛,发件人的名字,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
蔡必贵!
这是闹哪样?
我大吃了一惊:为什么这张快递单上的发件人会是我自己的真实姓名?再仔细一看,发件人的联系电话,也正是我常用的那个手机号码,一个数字都没有差。
“王先生?”
快递员看我呆住了的样子,可能是觉得这人挺可怜的,不光腿伤了,脑子也有点问题。
我回过神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接过他递来的笔,在他手上那份留底的单子上签了字,然后收下那个箱子,关了房门。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深网真的是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卖给我CP99道具枪的这个卖家,同时也是个神通广大的黑客,知道了我的个人信息,并且作弄了我一番?
不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就算他是个再厉害不过的黑客,通过那台专用的Surface,最多能得知何小天买来的那个手机号码。就算是《黑客帝国》里的Neo,也不可能通过技术手段知道我的真实名字,还有所住公寓的正确房号。
且慢,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曾经有一个人,不光知道我的真实名字,而且还跟我承认,他的组织把我调查了个底朝天。我的星座血型、生辰八字、兴趣爱好,甚至初恋的名字,他都一清二楚。
没错!
我恨恨地想,一定是这个无聊的家伙。
从雪山回来之后,梁Sir给我留了个联系电话,我拿起手机就打了过去。不过,电话并没有打通,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梁Sir在给我这个号码的时候也说了,只有在他放假,也就是不执行任务的时候,才能用这个号码联系到他。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基本确定是梁Sir在跟我开玩笑,于是发了个短信给他,让他开机后回电话,然后就去拆那个快递箱子。
这份快递包装得很给力,里三层外三层,里面还垫了很多气泡膜。玩具手枪又不是什么易碎易爆的东西,不知道弄成这样是要干吗。终于拆掉了所有包装,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塑料手提箱,比一代的iPad略大一些。打开手提箱,两片黑色海绵中间静静躺着一把银色的CP99。
除了手提箱,快件里还有一罐CO2,以及一个小圆铁盒的蘑菇铅弹。铁罐装的CO2,形状就像是以前小时候吃的半截棒棒冰;把CP99的弹匣井——也就是真枪手柄装子弹的地方——打开,在弹匣里装进CO2,然后拧紧听到啪的一声,就是已经开罐了,再把弹匣装回去。
真正装子弹的地方,是一个比一元硬币略大的转轮。这款CP99可以兼容蘑菇铅弹跟圆铅弹,一次能装八枚。把铅弹装好再放进枪管里,再打开保险,就可以击发了。
我从小圆铁盒里摸铅弹,却突然碰到了一件别的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黑乎乎的钥匙,中世纪的款式,看样子也是铅制的。可能这个工厂不光做铅弹,也做别的铅制品,然后不小心装错了吧!德国工厂不是出了名的严谨嘛,怎么也出这种娄子?我也没多想,顺手就把钥匙往垃圾桶里扔,然后继续往轮盘里装铅弹。
铅弹都装好后,我把CP99拿在手里,掂了几下。手感跟真枪毫无二致——说得跟我拿过真枪似的,据说配重跟真枪也是一模一样,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如果不扣下扳机,就算亲自拿着这把枪,也猜不出枪管里射出的会是一颗圆圆的铅弹,还是真正的子弹。
装配好枪,接下来当然就是试枪了。我把八个喝完的啤酒罐装满水,一字排开,放在阳台的护栏上。然后,我把刚在健身的那把椅子推到客厅里(当然,与阳台无比接近,目测最多两米,叔得维护自己神枪手的美誉),坐在上面,朝啤酒罐射击。
扣下扳机,铅弹瞬间被释放,发出砰的闷响。气体推动着枪管里的铅弹顺着膛线螺旋飞出,然后笔直地朝护栏上的啤酒罐射去。啤酒罐被射中的一刻,略微向后摇晃了一下,然后水就喷了出来。
还蛮爽的。
我继续击发,8个罐子全部命中。
跟射有关的事情,我都还蛮拿手的。我把枪拿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往枪管吹了口气。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来帮叔拍张照片,然后命名为“残障枪神”什么的,感觉也是颇为恰当。
残奥会的射击比赛,感觉我倒是可以参加下。
呸,呸,说得好像我的腿永远好不了一样。

第7章 第二件快递

  我还陶醉在自我欣赏里,突然,手机铃声又响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梁Sir看见我的短信后,回电话了。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结果发现跟刚才一样,屏幕是黑的。也就是说,响的还是那个备用手机。这就奇怪了,从深网上买的枪都已经到手了,还有谁会打这个电话?
我皱着眉头,从沙发上拿起备用手机。来电号码还是深圳的,但不是刚才那个。我接起电话:“你好?”
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个……鬼先生您好,我这边有一份您的快递,请问您现在在家吗?”
我一头雾水,但还是如实回答:“在。”
那个快递员说:“好,那我现在送……”
我打断道:“麻烦你帮我看看,快件是从哪里发出的?”
快递员在电话那边说:“您稍等,我看一下……是从北京发过来的,走的是陆运。”
陆运?
我更想不通了,这家快递公司收件规定比较严格,像粉状物体、液体,有时候别的快递公司都走空运,但这家一定要走陆运。从北京陆运过来,起码得走个两三天。我是上星期六,也就是2014年11月1日在深网上买的东西;现在是11月4日星期二,也就隔了两三天的时间。
到底发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快递员在那边问:“鬼先生,那我现在给您送过去?”
我回答说好,快递员说他十分钟后就到。
挂了电话之后,我迅速地收起了CP99,然后把手提箱塞到了水族箱下面的柜子里。说不好并不是什么送快递的,而是警察叔叔已经获悉了我的犯罪事实,上门来了。好吧,我承认我的脑洞是有点大,不过小心点总是好的。
这一家的快递员非常准时,十分钟之后,果然门铃就响了。我从门上的猫眼看过去,确实是个穿着快递公司制服的年轻人。同一天里,两家快递公司,分别从上海跟北京送来了两件包裹。到底这第二件包裹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我带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打开门,签收了这份快递。这份快递同样是一个正方体的纸箱,比刚才的略大,重量有七八斤的样子。发件人的地址,写的是北京市朝阳区的一条胡同,发件人名字蔡必贵,联系电话还是我正常使用的那个号码。
不过,奇怪的是,上一件快递收件人写的是“王老先生”,这一件快递写的则是“鬼先生”。但无论如何,从这些信息看来,我现在手里的这个纸箱,跟刚才收到的CP99,是由同一个人发给我的。或者,至少是在同一个人的指示下,通过不同的地点发给我的。这个人用在“发件人”一栏写上我的名字跟联系电话的方式来传递“这些东西都是我发你的”的信息。可能他还自以为有趣,我却觉得无聊透顶。
我坐到沙发上,一边拆包装一边想,如果这个跟我开玩笑的人真是梁Sir,我就绝对不帮他的什么神秘组织做什么神秘勾当了。
跟刚才的CP99一样,这份快递也是包装严实,里三层外三层,即使叔这样的精壮男子,也是拆出了一身的汗。
把所有的包装拆掉之后,露出的是一个方形的木箱。箱子的材料可能是胡桃木,做工考究,古色古香;木头用料厚实,质地沉重,难怪这份快递会那么重。仔细一看,箱子上还有装饰用的锁眼,锁下面刻着一个大写的花体英文字母M,非常有欧洲中世纪的风格。这个M,我只觉得非常眼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箱子的侧边贴着一张便签。就是普通的便签,巴掌大小,粉红色,像是随随便撕下来的,上面写了一句话——“希望你喜欢”,落款是“你的邻居”。字体硬朗有力,让人想到写这些字的,应该是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
我哪里有什么邻居?前面说了,我的房号是1015,1016住了一对年轻的女人,1013一直没有租出去,空在那里。
到底这个精致的箱子里,装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伸手去打开箱子,箱盖纹丝不动。看来箱子上的锁并不是装饰用的,而是结结实实把箱子锁住了。虽然用锤子锤两下就可以暴力破解这箱子,但这个木箱那么精美,让人不舍得下手;更重要的是,这么精美的箱子里,万一装的是值钱的好东西,砸碎了怎么办?
得找钥匙啊……
我刚要去翻拆出来的包装,脑袋里突然嗡的一下。上一份快递在装铅弹的盒子里,我不是翻出了一把铅制的钥匙吗?然后,我顺手扔到了垃圾桶里。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行动不便,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去翻垃圾桶。谢天谢地,那把黑漆漆的钥匙还好好地躺在垃圾桶里。幸好我没有高空抛物的习惯,不然的话,现在得一瘸一拐地去楼下找了。
我手里拿着钥匙,心里一阵好笑。
刚才猜得没错,这两份快递果然都是同一个人发出的。他对我的个人信息,包括真实姓名、电话号码、真实住址,都了如指掌,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要用两件快递,来跟我开这样的一个玩笑。而且,我看出来了,这人有一个特质——爱装×,比我还爱装×。他以为把第二件快递里的钥匙藏在第一件快递里就很酷?还是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有解谜的乐趣,掀起我的好奇心?
好吧,他确实做到了。我都快要好奇死了好吗!这个神秘的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拿着那把钥匙,戳进木箱的锁眼里用力一拧,箱盖自己弹了起来,露出微微的一条缝。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箱盖,里面是一个装着棕色液体的玻璃瓶。
瓶身在从阳台照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异常耀眼的光辉。这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玻璃瓶,而是经过极高温烧制的水晶玻璃瓶。水晶瓶的瓶口是用金箔封着的橡木塞;而在瓶身旁边,还放着一个圆头的水晶瓶塞,是开瓶之后一时用不完,用来塞住瓶口的。在这两样东西上面,都有跟箱子上一样的花体英文字母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