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颖轩告诉我,我父亲极有可能被囚禁在那座消失的古城之中。之前父亲收到的那封信是潘颖轩所写,潘颖轩已经预感到天惩很有可能在寻找我父亲,所以急忙写信让他去北平二人商议对策,没想到等待数日却只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只有一张字条,那便是‘天命密钥’这几个字。听完潘颖轩的话,我更加担心父亲的安危。他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出我父亲,那就是与日本人合作,日本人一直觊觎驱虫师的秘密,想利用其改变战局,利用日本人的势力才可以与天惩抗衡。而且他告诉我一个秘密,那就是潘俊并非他亲生,而是人草师的后人,只要潘俊能够长大,他的计划就一定能够成功。”
“什么?潘俊是人草师的后人?”时淼淼惊诧地望着冯万春,只见冯万春此时精神有些恍惚,嘴唇苍白,只恐已是强弩之末,时淼淼立刻止住了自己的疑问,静静地听着冯万春的叙述。
“他告诉我,我父亲参加过灭门惨案,天惩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而且只要我有需要,就可以去找日本人帮忙,他已经与日本人联络好了。”冯万春的喘息此时已经有些急促了,“最后他让我帮他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潘俊面前杀了他,只有这样潘俊才能记住仇恨,仇恨的力量会让潘俊变得足够强大,第二件事就是远赴新疆,到这里寻找金素梅。她是皇族后裔,在适当的时候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让我送金素梅到上海,交给一个日本人。”
时淼淼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冯万春口中的这些话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迷网,环环相扣地将她所有的思绪网罗其中,让她暂时找不到头绪。冯万春仰着头,快速地喘息着,他的手颤抖着在口袋中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冲着燕鹰笑了笑,燕鹰连忙帮他点上那根烟,冯万春猛吸了一口,身体暂时得到了一些放松,他闭着眼睛躺了几秒钟,然后强睁开眼睛,说道:“虽然我帮潘颖轩做了两件事,但是那之后我从未接触过日本人,那些畜生禽兽在我们华夏大地上的所作所为,真是人神共愤,直到几个月前的一个深夜,一个日本人忽然到来,将这把天命密钥交给了我。”
“然后你被捕去了北平,发生了接下来的这些事情对吗?”时淼淼接着冯万春的话茬说道。冯万春点了点头,道:“嗯,没想到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潘俊还是在最后时刻拆穿了我。我等了十几年,就是希望能进入这秘道之内的古城,见父亲最后一面,怎么能就这样前功尽弃呢?所以我趁你们不备,偷偷地进入了这里,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实在是低估了这个秘道里面的机关。”说完冯万春自嘲般地笑了笑。
冯万春的这句话让时淼淼和燕鹰二人深以为然,想想他们两个人也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一劫,倘若不是潘俊以命相救的话,恐怕此刻三个人都已被困死在那阵中了。想到潘俊,时淼淼鼻子一酸,心中隐隐作痛,她扭过头向身后那已经封闭的秘道望去,不禁更加神伤。可现在并非感伤之时,为今之计,时淼淼想得最多的就是先弄清楚这八卦阵的结构,希望能够找到别的出口,重新回到刚才那里,将潘俊救出。
“冯师父,您刚刚是从哪里出来的?”时淼淼双眼凝视着冯万春说道。
冯万春仰起头指着前面的黑暗处说道:“前面!”
“您还记不记得刚进来的时候,是在哪个密室中?”时淼淼知道冯万春这样的身体状况如果想走出去,机会已经不大了,她希望尽可能多地从冯万春口中了解这秘道中的情形。冯万春此时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紧紧地咬着牙。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过,这种挣扎是极为痛苦的。过了半晌,冯万春才缓缓张开嘴,说:“我刚刚进入的密室中,到处都是细若三千尺一般的刀刃,那些刀刃会随着你走动,插向你的身体,只要你在里面走动,立刻就会有很多刀刃向你的方向扑过来。”
“那您是怎么出来的?”时淼淼一面听着冯万春的叙述,一面快速在脑海中还原着那间密室内的情形,然后确定冯万春究竟是在什么密室内。刚刚潘俊和时淼淼已经连续过了乾卦密室和坎卦密室,现在还有六个密室,应该是坤卦密室、巽卦密室、震卦密室、离卦密室、兑卦密室和艮卦密室,他们所经历的两个密室,全部与卦象相配合,想要离开密室必须要理解那卦象之中的含义,更要有过人的胆识。
“那密室并不算大,而且出口处一直有风吹过来,只是你一动弹便会被利刃割伤,我只能一面忍受着刀割,一面艰难地向前走,可是越是往前,那刀越是锋利,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坐在原地,我忽然发现一旦我停下来,那刀刃就不会再刺入我的皮肤,我忽然有种想法,既然这房间内有风,那么就说明另外一方应该还有出口,于是我就顺着风的方向,开始的时候,步法稍快还是会被利刃割伤,不过只要降低速度,尽量与那风保持同样的速度,就可以毫发无伤,我就是这样顺着那风的方向走了出来,可是,没想到却到了这里。”
冯万春说完,时淼淼皱了皱眉,他的话让时淼淼想起了巽卦,巽卦意为谦虚顺从,而且巽卦正是代表着风,一旦你顺从着风的方向,就不会受伤,一旦逆风而上,便会遍体鳞伤,甚至殒命其中。
不过燕鹰却显得格外失望,他们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勉强从坎卦密室中逃出生天,本以为这条秘道能通往一个安全的所在,没想到这秘道的尽头又是另外一个凶险无比的密室,真若冯万春所说,如果向对面走的话,那无数条如三千尺一般的锐利刀锋便将人割成碎片,那么他们岂不是要困死在里面了?
冯万春说完苦笑了两声,然后在口袋中摸了摸,拿出一个纸包对燕鹰说:“这里面是火系秘宝墨玉,现在我可以物归原主了。”
说完冯万春望着时淼淼,又在口袋中摸了摸,将一只巨型蜘蛛掏了出来,时淼淼清楚这是土系驱虫师专用的神农,它精于土遁,而且它吐出来的丝极有韧性,甚至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如果当时有这只神农的话,恐怕潘俊也不至于被留在那个密室之中了。
“时丫头,这是我贴身的神农,跟了我十几年,看来我也用不上了!”冯万春说到这里,一行浑浊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淌出来,他喉头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拿走吧,算是留个念想。如果你们能找到那座消失的古城,把这个交给我父亲。”说完冯万春将神农放在时淼淼的手上,久久握着时淼淼的手,长叹一声,语气悲怆地说:“我老冯一生能与你们经历此番,也算是不枉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冯万春说着,握着时淼淼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时淼淼见冯万春的眼神开始涣散,渐渐地变得空洞而了无生气,一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流淌下来。时淼淼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冷漠的人,她从小便如潘俊一样,被灌输了仇恨的种子,她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更兼有水系时家“千容百貌”的绝技,她更可以将那张脸隐藏在面具后面,冷眼旁观看着世人卑劣的行径,嘲笑他们的愚昧无知,但此时时淼淼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冯师父走了!”燕鹰轻轻地按着冯万春毫无生气的脉搏说道,时淼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说道:“咱们也走吧!”
“前面?”燕鹰惶惑地望着时淼淼问道。
时淼淼微微点了点头,将神农放在自己的口袋中,然后迈开步子向前走。这时燕鹰忽然喊道:“你疯了吗?你刚才没听冯师父说吗?前面的那间密室布满了利刃,如果逆风而上的话,会被割成肉片的。”
“那你要怎么样?”时淼淼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语气冰冷地说道。
时淼淼的话让燕鹰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可是前面是死路一条啊!”
“呵呵,那我们要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吗?”时淼淼轻声说道,此时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潘俊最后时刻的模样,是潘俊用生命将他们两个人送到这里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辜负潘俊的一片心意。
“如果明知道前面是死路的话,那我宁愿留在这里!”燕鹰毕竟年纪太小,还是小孩子的心性,时淼淼长出一口气说道:“前面的路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留在这里那就是十死无生,走不走,随你!”
说完时淼淼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燕鹰坐在冯万春身边,想了想,霍地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困死在这里,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他还要见段二娥,他躬身在冯万春的身上摸了摸,忽然摸到一件物事,他拿出来一看,那是土系专用的任地,本来他们这一路走来,火折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他只是想在冯万春身上翻翻看,还有没有多余的火折子,没想到却得到这样一件物事,这东西绝对比火折子要好用得多了。之所以叫它“任地”,是因为土系驱虫师崇尚农家思想,这名字也取自农家经典著作的名字,而土系驱虫师平日多生活于地下,用一般的火折子往往会因受潮或者沾水不易点燃,因此才有这专门用来生火之物。这盒子内中有两个精巧的夹层,最里面装的是白磷混合物,所以只要身体的温度便可以点燃,只要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点燃,这也是任地的另一个含义。
燕鹰将任地和墨玉揣在怀里,然后向时淼淼的方向奔去,很快便追上了时淼淼,他紧紧跟在时淼淼的身后。时淼淼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她知道与其和燕鹰过多争辩,不如省省口舌,他必定会跟来的。
“这里的血迹应该都是冯师父留下的吧!”燕鹰打开任地,看着地面上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有些心寒地说。
时淼淼没有回应,继续向前走,她的脑海中一直在想着该如何通过眼前的巽卦密室。可是燕鹰却似乎不想就此罢休,接着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之前在中原流行的一种酷刑?”
“凌迟!”时淼淼冷冷地说。在这样的秘道中,这两个字似乎被扭曲了一般,让人觉得万分诡异。燕鹰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紧紧跟在时淼淼的身后,其实燕鹰说得没错,那密室中充满了无数如三千尺一般,细若游丝却锐利无比的刀刃,一旦人走入那刀刃阵中,简直就像是被凌迟了一般,正如冯万春身上和脸上那些细小却致命的伤痕。
可能是被那种气氛镇住了,接下来的路上燕鹰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直跟在时淼淼的身后。当他们经过一个狭窄的拐角之后,前面忽然亮了起来,那亮光是从密室的入口处发出来的。时淼淼放慢了脚步,此时她感觉眼前的亮光简直就像鬼门关的入口一般,前面的密室,因为有潘俊在,凭着他的聪明,二人都能脱险,而此刻面对眼前的秘道,时淼淼心里着实没底,不过她早已经有了打算。
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密室的入口处,时淼淼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望着身后的燕鹰。时淼淼从未这样注视过燕鹰,燕鹰瞬间觉得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甚至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女人从来不肯表露自己的情感,而且面对任何人都不会手软,此刻她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燕鹰心里在不停地打鼓。
“燕鹰…”时淼淼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转身向密室的入口走去,空留下燕鹰一个人一脸惶惑地站在原地。
时淼淼来到入口处,只见这间密室的四壁上燃着数十根火把,将这密室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密室不大,从此处到对面只有百步而已,对面的洞口应该就是这密室的出口了。从表面上看,这密室中并没有什么异样,地面平坦,一眼便可以看见对面,然而只要你稍微注意一下,便可以发现在这密室之中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闪光,那些应该是细密的刀刃,从闪光的密度看,这密室中遍布着这样的刀刃,间隔十分小,如果贸然进入,真的便如肉入刀池一般。
“还有火莲根吗?”时淼淼注视着密室中的那些细小的闪光点说道。燕鹰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根火莲根递给时淼淼。时淼淼接过燕鹰递过来的根系,站在入口处顿了顿,然后手上轻轻用力将火莲根向密室中掷去。
“你要做什么?”燕鹰惊呼了一声,这些火莲根是他们现在赖以维生的食物,没想到时淼淼就这样凭空丢了出去,可是燕鹰的话音未落,只见那火莲根刚飞出寸许,便被隐藏在这密室之中的细丝切成了两段,这两段借着惯性仍未落地,紧接着又被切割成无数段,当那火莲根落地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了。
此情此景让燕鹰和时淼淼为之一惊,因为时淼淼并未用力,所以火莲根只飞出了丈许,然而这丈许之间就已经被切割成这样,怎能不让人骇然?!
“呵呵!”燕鹰自嘲般地笑了笑,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说道,“看来我们俩这一次是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时淼淼有些失望,虽然她见到冯万春的时候,已经想到这间密室必定是凶险无比,却未曾想到竟然会如此凶险。该怎么办?她望着眼前的密室,这里应该是巽卦密室,可是这布满了细密刀刃的巽卦密室,该如何才能通过呢?如果潘俊在,他一定能想出办法,看出这密室之中的破绽,而此时潘俊被困在坎卦密室中生死未卜,究竟该怎么办?
燕鹰此时已经有些烦躁了,人在绝望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恐惧,当恐惧没有办法释放的时候,就会开始狂暴,开始愤怒,开始自虐。燕鹰站起身,用力在原地踱着步子,咆哮着:“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难道是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面吗?”
燕鹰越走越气,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向前一步向密室中走去,时淼淼一把拉住燕鹰,可是为时已晚,燕鹰一只脚已经跨入密室之中,他只觉得小腿一凉,然后是火辣辣的疼痛,他低头向小腿望去,只见小腿两旁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顺着时淼淼的力道,燕鹰向后退去,回到入口处。他检查了一下伤口,那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点皮,但是一阵阵的疼痛已经足以让他清醒了。
“你没事吧?”时淼淼看了一眼燕鹰的伤口问道。
“伤口不深,没有大碍!”燕鹰从小便开始训练皮猴,大伤小伤也受了不少,因此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让他忧心的是,自己的脚才刚刚踏入密室半步,就已经受伤,那么想要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这个密室与之前的大为不同,之前的密室是找不到出口,而现在这个密室则眼看着出口只是一步之遥,却又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时淼淼站在入口处思索着,如果自己猜得没错,这确实是巽卦密室的话,那么巽卦在八卦之中应该属风,特性顺从。从冯万春的话里也证明了这一点,当他逆着风向的时候,身上被割得遍体鳞伤,可一旦选择了顺应风向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受伤。不过,她总感觉这个巽卦密室哪里有些不对,但只是一种感觉,无法抓住重点。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时淼淼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她仔细在脑中回忆着关于巽卦的一切,但除了谦顺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她忽然紧紧地握住拳头,重重地砸在墙壁上,燕鹰一愣,疑惑地望着时淼淼,与此同时,一股凉风轻轻吹了过来,时淼淼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什么,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觉得不对了,那是因为刚刚这入口处并没有风,而冯万春说他是顺着风向而来的。
为什么刚刚没有感觉到风呢?时淼淼再次向密室中望去,这一次她观察得更加仔细。只见这密室的地面是细细的白色沙砾,沙砾上留着一些带血的脚印,那应该是冯万春留下的,而这密室的四周极为凹凸不平,那些凹凸的地方十分明显,均等地将这个密室分成了八部分。而每个部分附近地面上的沙砾都有一个小小的弧形,这些沙砾显然是被风吹动而形成的,不过让时淼淼疑惑的是,按照常理来说,对面入口的风应该直接吹到这里来,那么风向应该是直线形的,可是那风为什么又会在这密室中形成弧形呢?
难道这密室中的风向是不停地变化着的?时淼淼想到这里,立刻眼前一亮,她观察着地面上的沙砾,只见那些沙砾随着风向在轻微地滚动,此时那些沙砾的方向是正对自己,然而片刻之后,那些沙砾竟然向一旁偏了过去,随之时淼淼感觉身上的风也消减了一些,她终于明白了这巽卦密室中的奥秘,原来离开这密室的钥匙就是这地面上不停流动的沙。
对面入口吹过来的风向一直在变化,因为这密室被修建得凹凸不平,那风在密室中被改变了方向,八个等份正好对应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这几个方位。如果顺从着这里风的方向走的话,那么很可能会绕密室一圈,最后走出密室。
时淼淼面有喜色,但毕竟还只是猜测,她没有出错的机会,因为一旦出错,代价可能就是自己的生命。她转过身对燕鹰说道:“一会儿我先过去试一试,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如果失败的话…”时淼淼此时没有太多关于失败应该如何的想法,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燕鹰有点担忧地说道:“你知道怎么走出去了吗?”
时淼淼长出一口气:“可能!”
“那就是不确定?”燕鹰从时淼淼游离的眼神中已然看出了一丝端倪。时淼淼没有理会燕鹰,继续观察眼前沙子的走向,一定要顺从沙子的走向,而且要尽量保持一定距离,向前行走不能过快,也不能太慢。正如巽卦中所说,当主动方太过激进,那么在与客方交往中可能会受到损伤,而当主动方消极,那么就完全受制于客方。在这里,人无疑是主方,而这个密室是客方,要在主动中学会隐忍和顺从,只有这样才能得以全身而退。也就是说当沙砾远离自己的时候,便可以进入密室,然后观察着沙砾的走向,拿捏自己的步法,风向在此间循环一周,便可以顺利出去。
燕鹰见时淼淼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不确定的话,就让我去吧!”
燕鹰的话让时淼淼一愣。在时淼淼的印象中,因为当时在安阳巧遇燕云为自己吸毒疗伤,燕鹰便以为是潘俊强迫燕云那样做的,自那之后,燕鹰对潘俊和自己十分仇视,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们于死地。而此刻生死未卜,自己的猜测可行不可行尚未可知,进入密室随时可能会殒命,燕鹰竟然会抢在前面,这确确实实让时淼淼有些意外。她抬头看了一眼燕鹰,心想燕鹰无论如何还是一个孩子,而且自小父母双双离去,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母亲,也是因此与爷爷和姐姐来到中原,卷入这场风波,可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时淼淼的眼神让燕鹰有些脸红,他连忙说道:“你告诉我吧,应该怎么做,如果我死了,你还能再想办法出去,可是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什么也不懂,只能困死在这里!”
“谢谢你燕鹰!”时淼淼微微笑了笑,然后用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了那沙砾的动向,此时沙砾已经开始向对面滚去,时淼淼看准时机,心中暗想,应该就是此刻了。
时淼淼心念一动,身体跟着行动,右脚上前走入密室之中,可刚一进入密室,时淼淼便觉得小腿和左右肩膀划过一阵微凉,接着是火辣辣的疼痛,鲜血瞬间浸透了衣服。燕鹰站在入口处,看得真切,他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时淼淼距离他太远。
“别动!”时淼淼的声音极轻,她知道眼前这些细若游丝的利刃在极小的微风影响之下,也会改变方向,一旦说话声音过大,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可即便她已然将声音压低,还是感觉眼前一道微光闪过,接着贴着自己面前的一绺头发被齐刷刷地削掉,散落在地上。她一时心惊,幸好有惊无险。
燕鹰站在入口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手心早已满是汗水,这密室何其凶险,说一句话都可能让人葬送性命。他屏住呼吸,细细地观察时淼淼的动作。只见时淼淼的头微微低着,脚下就如同在做慢动作一般,缓缓抬起脚,然后缓缓落下,走出数步竟然安然无恙,燕鹰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只是再看时淼淼,此时她并非径直走向对面的入口方向,而是走向密室的右侧,在右侧的第一个凸出处,时淼淼的脚步辗转绕了两圈,然后继续向更右侧走去。燕鹰有些不懂,时淼淼难道是在走什么脚法?其实只有时淼淼自己心里清楚,她一直低着头,其实是在观察脚底那沙砾的动向,然后随着那沙砾的方向缓慢向前移动,每走一步都谨小慎微,唯恐一步落错而终身遗憾。
大概经过了小半个时辰,时淼淼已然绕了小半圈,距离对面的入口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时淼淼此时浑身是汗,她步子起起落落,有时候在空中停留半天,这是一件极耗费体力的事情,然而就在快到入口处时,时淼淼忽然愣住了。
她发现眼前的沙砾忽然不动了。停顿片刻,那沙砾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要向自己的方向而来,时淼淼皱了皱眉,此处距离对面入口只有两步而已,倘若现在依顺风向返回,恐怕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到达出口,她索性一狠心,在那风向即将变化之时,纵身跃起,向对面的入口处跳去,她此时已经做好被那利刃所伤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所想的并未发生,她跳到入口上,而那利刃并未将自己割伤,她不解地回过头凝视着这座密室,忽然想起在巽卦中有这样一说,越而求全,就是在顺从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需要适当地爆发,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从困境之中摆脱出来,这最后一步也正对应了那句话。
此刻最开心的除了时淼淼之外,就是燕鹰,既然时淼淼可以顺利走出去,那么相信自己也应该没有问题,他跃跃欲试地望着对面的时淼淼,满脸欢喜地说道:“告诉我怎么过去!”
可是时淼淼却完全没有燕鹰这般轻松,巽卦密室最讲究的是顺从和耐心,而燕鹰的心性过于火暴,耐不住性子,极有可能会受伤。但是现在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她站在对面,将自己出来的方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燕鹰,最后和燕鹰说道:“一会儿你看地面上的沙砾向我这方向而来,便可进来,进来之后观察着沙砾的动向,然后踩着我留下的脚印,一定要有耐心,见那风向改变的时候,立刻向前走。”
燕鹰听得极为认真,他躬身仔细地观察着地面上沙砾的动向,过了好久,他发现那些沙砾果然如时淼淼所说,开始向对面滚动,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与时淼淼当时的情形几乎相同,他的双腿和双臂都受了轻微的伤,不过那种疼痛尚可以忍耐。
他循着时淼淼的足迹一点点向前缓行,目光始终盯着地面上沙砾的动向,大概又是小半个时辰,燕鹰见已经距离时淼淼非常近了,他微笑着抬起头,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微笑完全僵在了他的脸上。
第三章 蛮机关,八寒地狱显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几十年来他早已经学会了“宠辱不惊”,或者更应该说是学会了“老谋深算”。他桌上放着那张让他始终捉摸不透的图纸,这是多年之前他从西藏偶然得到的。此刻他踌躇满志,虽然花费了整整两代人的时间,他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仅要破除那个诅咒,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驱虫师家族那隐藏了上千年、可以颠覆历史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而且他要将那些一直寻找机会,伺机杀掉自己的人一网打尽,现在他已经放出了足够多的诱饵,只待他们上钩而已。
他站起身,凝视着这个建在北平城炮局监狱地下的坚不可摧的密室,感慨良多。从十五年前开始,他几乎都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的,虽然在这密室之中,还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秘道,但他仍尽量减少外出,以免泄露行踪。他就是这一切的操纵者,潘颖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