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鹰,来不及了,快,快!”时淼淼焦急地说道。燕鹰此时从时淼淼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也不回头提起一口气向最后那个铁棒伸出手臂,当他一只手才刚刚在那根铁棒上抓稳。对面洞口处的那块火莲根系也同时落了下去。
“燕鹰,跳!”时淼淼歇斯底里地喊道。燕鹰此刻十分听话双手用力,手背上青筋迸出,在钢棒上来回晃悠了两下便向眼前的洞口跳去,当他的手刚刚离开铁棒的时候燕鹰耳边忽然传来了“啪”的一声,那块根系已经落在了地面的沙土上,几乎是一瞬间那无数根钢条从左右两边弹了出来,燕鹰甚至能感觉到那钢条尖端直刺而来所带来的一股股冰冷的劲风。
当他的脚刚刚落到密道口的边缘,两旁的钢条还未到达,燕鹰庆幸地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而这时他脚下的那块石头忽然动了一下,燕鹰只觉得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身后的密室内倒翻过去。正在这时时淼淼一把抓住燕鹰的手,将其拉了回来,就在这个瞬间两边的钢条森森地刺了过来,最靠近边缘的钢条几乎是擦着燕鹰的后背穿过去的,燕鹰的衣服被钢条撕裂成一条一条的。
燕鹰被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吓得双手冰凉,双眼痴呆地望着时淼淼。过了片刻才忽然长出一口气表情木讷地说道:“谢谢,谢谢!”
而时淼淼现在更关心的却是对面潘俊的情况,她向前走了两步等待着这些钢条如之前一般退去。可过了良久那些钢条却始终密密地交织在一起,将密室的空间完全占据根本看不到对面的情形。
时淼淼焦急地在密道口踱着步子,然后向密室对面喊道:“潘俊,潘俊…”
燕鹰此时也跟在时淼淼的后面向对面大喊着潘俊的名字,可是喊了良久对面却依旧没有一点回音。
“这些钢条为什么不退回去?”时淼淼终于沉不住气了。她知道潘俊的身体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能快点离开这里还有希望。可是现在这密室被钢条全部封锁住了,就算是想回去也没有可能了。时淼淼双手抓着钢条向两边用力地推着,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再也忍不住了,一直在眼眶内打转的眼泪夺眶而出,瘫软地跪在密室口抱着头哭了起来。燕鹰咬着嘴唇接着向对面喊话,渐渐地他也觉得喊叫似乎无济于事,弓下身轻声说道:“时姑娘,潘哥哥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些话此时显得极其无力,因为燕鹰心里清楚潘俊的状况,即便潘俊不受伤被困在那里也是凶多吉少。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那钢条却始终没有缩回去。燕鹰站起身来说道:“时姑娘,我们在这里等着恐怕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继续向前走吧!”
时淼淼抬起头冷冷地瞥了燕鹰一眼低声说道:“你走吧,我在这里等着机关退回去!”
“那好吧,我先去前面探探路!”燕鹰说着从身后抽出一根火把点燃之后,沿着幽深的密道向里边走去,而时淼淼始终双手抱着膝盖,目光痴痴地望着眼前被钢条封死的密道。她此刻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等到这些机关撤去为止。如果潘俊还活着她要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坟墓般的密道,倘若潘俊死了时淼淼也打定主意留在这里。
燕鹰手中拿着火把向前摸索着,眼前黑洞洞的,火把像是被一层黑雾包围着并不能照太远的距离。走了片刻燕鹰像是忽然踩到了什么,一下子被绊倒在地,他连忙爬起来拿起火把向身后的物事望去,一望之下燕鹰的脸顿时变了颜色,在他眼前竟然背对着自己躺着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那个人的脖子下面,那个人的脉搏还在跳动。他一惊之下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对外面的时淼淼喊道:“时姑娘,你快来看,这里竟然有个活人!”
时淼淼一愣,活人?这密室中怎么可能会有活人呢?时淼淼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匆忙向燕鹰的方向走去…

第十四章 再回首,纵是百年身

管修有些兴奋地抓着金龙的手说道:“金龙,你可以找到段姑娘吗?”
金龙轻轻地点了点头:“姐姐说如果我想她了,就可以用这个去找她!”说着金龙从怀里掏出一只明鬼握在手里,那只明鬼做工极为粗糙,恐怕是段二娥在匆忙之中做出来的。
“太好了!”管修望着金龙手中的明鬼开心地说道,“有了它我们一定可以赶在松井尚元的前面找到段姑娘。”
“金龙你还记得口诀吗?”子午轻声问道。
“口诀?”金龙一脸惶惑地望着子午摇了摇头,“姐姐没有说过什么口诀!”
“啊?”子午和管修一惊。只见金龙熟练地在那只明鬼身上轻轻叩击了几下,明鬼瞬间便“活”了过来,它从金龙的手中跳了下去,径直向门口跳去。
管修恍然大悟,他心想段二娥一定是怕金龙年纪太小记不住口诀,因此便直接将操纵这只明鬼的方法手把手教给了金龙。管修见那只明鬼被门挡住却一直在向外跳跃,连忙走上前去将明鬼抓在手里说道:“子午,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这孩子!我去找段姑娘!”
“好!”子午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多保重!”
“一定要把段姐姐带回来!”金龙见管修跟着那只明鬼走出门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段姑娘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的!”说着管修将明鬼放在地上,明鬼在地上“吱吱”叫了两声,然后开始快速向外走。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那只明鬼的速度极快,管修双目紧紧盯着明鬼,脚下加快步子,唯恐会被明鬼落下。刚走出不远他忽然惊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两步将明鬼捡起握在手中,然后钻进了一旁的巷子中。
片刻之后他发现两个黑影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巷口徘徊着,这两个人操着一口京都口音的日语说道:“明明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另外一个说道:“是不是我们的行踪被他发现了?”
“应该不会!”之前的那个日本人停下脚步思忖片刻说道,“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先去向武田长官汇报一下吧!”
“嗯,好的!”另外一个人说完便向巷外奔去,只留下一个人在巷口观察着。这一切全部被管修听得清清楚楚,他在幽暗处冷笑了一声。自从他和武田决裂之后,便已经想到武田可能会对自己不利,然而却不曾想到他下手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管修将那只明鬼放在怀中,蹑手蹑脚地向巷口的方向移动。只见那个日本人正站在巷口处苦思,管修忽然出手,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那个人的嘴,另一只手按在那个日本人的肩膀上,双手猛然发力,一左一右。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个日本人还没来得及挣扎脖子便被管修拧断了。
管修见左右无人将那个日本人小心地拖到深巷中,这才又放出明鬼。那只明鬼刚一落到地面便又开始快速向前奔去,管修紧随其后向北平城西走去。过了半个多时辰管修跟着那只明鬼从北平城西离开了北平城。
出了北平城,明鬼带着管修先是沿着大路走了三四里的样子,接着又在一处三岔口的地方,忽然进入一条荒草蔓生的小路。管修有些惊诧,这只明鬼究竟要去往何方,不过这也是能找到段二娥的唯一机会,所以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刻不离地跟着那只明鬼继续向前走着。
大概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那条小路越来越窄,管修已经能隐约看见那条路的尽头似乎有一个不太大的村庄,这便是当初段二娥和他爷爷一起居住的道头村。如果数月之前不是偶然发现悬崖上奄奄一息的燕鹰的话,恐怕他们依旧平静地生活在这个连日本人也懒得进入的小村子里。可是就在她救下燕鹰之后,日本人尾随而至,一夜之间原本只有寥寥几户的道头村惨遭屠戮。此时的道头村满目疮痍,惨不忍睹,街上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完完全全成了一个鬼村,这样的村庄在那时候的中国不知有多少个。
管修跟着明鬼走进村子,道头村依山而建,有十几户人家的样子。此时却全部都是断壁残垣,那只明鬼一直向道头村尽头的那间破旧的房子走去。当它走到那个院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在地面上转起圈来。管修收起那只明鬼心想这应该便是段二娥的藏身之处了,他轻轻推开眼前那道已经摇摇欲坠的木门走进院子。只见眼前的房子已经被大火烧得只剩下黑乎乎的房梁和一些被烟熏过的断墙。
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一个人影,管修有些焦急。难道是这只明鬼带错地方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坐在一旁的磨盘上,本来以为能够顺利找到段二娥,可是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
正在这时口袋中的明鬼忽然乱动了起来,他掏出那只明鬼放在磨盘上,只见明鬼在磨盘上转了两圈然后向磨盘中间的一个洞口爬了进去。当那只明鬼爬进磨盘之后管修只听耳边传来“吱吱”的声响。他连忙站起身来,只见那个磨盘缓缓转动了一圈,然后在磨盘下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管修惊喜万分,他弓下身子从那个入口钻了进去。当他的身体刚刚进入便发觉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管修连忙双手举在半空瞥了一眼旁边那人,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警惕地打量着自己:“你是什么人?”
“你是段二娥姑娘?”管修问道。
“是,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个…”段二娥手中拿着那只明鬼说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我叫管修,这只明鬼是金龙给我的!”管修有些激动地说道,“找到你就好了!”
“金龙?”段二娥疑惑地望着管修。
“金龙现在就在北平,我带你去见他!”
“那你快点把金龙带到这里来!”段二娥有些激动地说道。
管修点了点头,见段二娥已经放松了警惕柔声说道:“段姑娘,你现在跟我去见金龙吧!而且日本人也正在到处找你!”
段二娥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管修惊讶地望着段二娥问道。
段二娥微微抬起头看了管修一眼说道:“你跟我来!”接着她自顾自地向密室里走去。
管修紧紧跟在段二娥的身后,密室的里边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内中的摆设极其简朴,一张挂着蚊帐的大床,一张八仙桌,还有几把椅子。段二娥走到床前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将床上的蚊帐撩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女人。
“她…她是谁?”管修不解地问道。
“她就是金龙的母亲潘苑媛,当初在甘肃有过一面之缘,而那天我从北平回来的时候在一片乱坟岗发现了气息奄奄的她,只是她中毒太深恐怕时日无多了!”段二娥无奈地说道,“你赶紧把金龙带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管修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坐在床前伸手按在潘苑媛的手上。管修是潘昌远的亲传弟子,对岐黄之术也略知一二,只是潘苑媛的脉象极为罕见。过了片刻他无奈地站起身说道:“恐怕真如你所说,从脉象上看她早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是凭着意志留着最后一口气。”
“嗯,是啊!我想她一定是希望能见金龙最后一面!”段二娥说到这里眼眶里流出一行清泪。
听到“金龙”两个字潘苑媛忽然睁开双眼气息奄奄地说道:“不…不要让金龙看见我这副模样!”
“姐姐,你醒了!”段二娥见潘苑媛醒过来连忙倒了一碗水走上前去,她将水抵在潘苑媛的嘴唇边。潘苑媛勉强喝了两口轻轻摆了摆手,然后扭过头望着身边的管修。忽然她的眉头紧皱一把抓住管修的手说道:“小俊,小俊你回来了!”
“姐姐,我是…”管修刚想争辩只见潘苑媛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身体随着哭泣微微颤抖着。管修不忍,将辩解的话咽了回去。
“小俊,姐姐留着这最后一口气就是在等着你!”潘苑媛流着眼泪说道,“上次在安阳匆匆一别转眼一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
“姐姐,您别说了,好好休息吧!”管修学着潘俊的语气说道。
“我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身体,我一直硬撑着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潘苑媛紧紧抓着管修的手说道,“小俊,潘家人对不起你!你要原谅姐姐好不好?”
潘苑媛的话让管修有种如坠云雾的感觉,他刚想说什么。只见潘苑媛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潘家人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
“姐,你怎么这样说啊?都是一家人何出此言?”管修轻声说道。
潘苑媛凄然一笑,仰望着房顶眼泪从眼眶中悄然落下,她幽幽地说道:“小俊,其实…其实你不姓潘!”
“什么?”管修一惊,而段二娥也诧异地望着潘苑媛,“姐姐,你在说什么?”
“呵呵!”潘苑媛自嘲般地笑了笑,“小俊,别怪姐姐对你隐瞒了这么多年,姐也是无可奈何啊!”
“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管修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接着说道,“我不姓潘,那我…”
“小俊,别怪姐姐好不好?”潘苑媛流着眼泪望着管修说道。
“嗯,姐,我不怪你。即便我不姓潘,姐姐对我也有养育之恩啊!我怎么会恨你呢?”管修安慰道。
“呵呵,养育之恩?”潘苑媛长出一口气说道,“小俊,我们不但对你没有什么恩情,还和你有天大的仇怨!”
这句话一出管修和段二娥身体都是猛然一颤。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潘苑媛扭过头对管修说道。
管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段二娥又望着潘苑媛摇了摇头。
“你的亲生父亲是人草师!”潘苑媛的话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让管修震惊。他紧紧抓着潘苑媛的手问道:“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父亲是人草师那我怎么会姓潘?”
潘苑媛泪眼蒙眬地望着管修,记忆随着那蒙眬的泪水慢慢扩散开来。
西北极寒的冷风夹杂着高山上碎裂的雪末呼啸着穿过唐古拉山口,前一刻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天气,转眼间便变得阴郁迷离,倏忽间电闪雷鸣,一阵暴雨瓢泼般从低矮的天上落下,初始时是雨,落下来便成了冰。
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裹着一身黑色的皮袄,蜷缩在山口旁边一个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山洞中,双手交叉在袖管里,脸色苍白,嘴唇紫青,牙齿发抖,却依旧不停地从口中呼出白腾腾的热气暖着双手,唯恐被冻僵。从凌晨到下午,这已经是他经历的第六次暴雨,这种鬼天气已经让他有些不耐烦了。他微微抬起头,尽量避免耗费太多的力气,睁开眼睛,望着远近雾蒙蒙的高山,原本的壮志雄心也渐渐被这离奇诡异的天气一口口吞噬着,同时吞噬着他最后的一点体力。
他向后靠了靠,此刻他栖身的山洞是多年冰水侵蚀的结果,虽然不大,但却是唯一的一处避难所。很难想象如果此刻自己走出这个小洞会不会立刻被冻死。他从口袋中艰难地掏出半个已经冻透的馒头,冻僵的手指已经全然不听使唤了,只能双手紧握成拳将馒头紧紧夹住。
用舌头轻轻舔了舔裂出一条条缝的嘴唇,低下头当嘴唇刚刚接触那冰疙瘩一样的馒头的时候,立刻便和馒头粘在了一起。他有些恼火地向外一拉,一股咸腥的液体立刻流进嘴里,转眼在馒头上留下一道珍珠般的红印。年轻人苦笑了两声,看着馒头上的血迹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张开嘴狠命地在馒头上咬了两口,用力咀嚼两下随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就像是一口吃掉了一块冰疙瘩一样,从喉咙一直冷到胃里,他咬了咬牙又就着冰雪啃了两口馒头,这才瘫软地靠在身后的洞里,睫毛上挂着的冰花似乎有千金的重量,将他的眼睛沉沉盖住。
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那个决定。他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开始怀念北平城中那个温暖的家,此刻的北平城虽然也已经进入数九隆冬,可是暖阁中的暖气像是一床温暖的棉被轻盈地盖在身上,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身体不再那么寒冷,甚至开始发热了。他恍惚地睁开眼睛,唐古拉山口已经开始变黑了,自从进入这里之后接连的几天,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忽然他的眼睛注意到了什么。
在他的眼前飞舞着一些闪亮的东西,如同飞舞的萤火虫,闪烁着幽蓝色的光点。他有些不敢确定,艰难地伸出手,几个光点像是对他的手有了感应一般落在他的掌心,他盯着手掌中的光点,立刻来了精神。这虫…他拼命从冻僵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虽然难看却很欣慰。这种虫真的存在,那么传说中的那个人…那个人真的存在。
年轻人欣喜若狂地从洞口走出来,他望着满天蓝色的光点,冻僵的身体在微微发颤。“我终于找到了…”他这一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音在唐古拉山口被白雪覆盖的高峰之间不断回荡着。沉寂千年的无人区像一只沉睡的雄狮一般,被他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唤醒了,当他的声音渐渐平息之后,地面开始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一场真正属于唐古拉山脉的怒吼开始了。被冰雪覆盖的山顶像是结疤的伤口一般破裂开来,巨大的雪片混合着雪末翻腾着从山顶上滚落下来,山谷中蓝色的光点像是预知了危险立刻向高空飞去…大雪崩。
面对眼前的一切年轻人竟然有些措手不及,他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此刻的一切已经让他彻底震惊了。直到雪浪冲到他的眼前,他才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一个箭步钻进了刚才的那个洞穴,接着一大片雪板便将洞口压住,眼前漆黑一片,耳边的轰鸣声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终于停歇了下来。
待雪崩结束之后他奋力地在雪中向外挣扎,他不知道大雪究竟有多厚,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他的眼中恍惚看到那蓝色的光点,整个人这才无力地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柔和的灯光照在自己的身上,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木屋里。身上盖着厚厚的兽皮,墙上悬挂着几张怪异的地图,小屋的房门虚掩着,从缝隙里向外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啊!”一阵剧烈的阵痛从他的左脚踝的位置传来,他不禁叫出声来。门外的女人警觉地站起身来,推开房门见年轻人已经醒了,微微笑了笑。
“我在哪里?”年轻人见眼前的女子穿着厚厚的兽皮衣服,从穿着来看像是一个猎户,然而长相却十分精致,眼睛黑中带蓝,颇有一些西域女子的味道。
那女子笑而不答,转身出去端来一个碗,碗里的东西黑乎乎的带着浓烈的气味。即便青年人自小跟随父亲研习中医,尝尽百草,一般的药物只要一闻便知。可是眼前碗里的东西所散发的味道是他从未闻过的。
“这是…”年轻人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接过了女子手中的碗,他将碗放在鼻前又仔细地嗅了嗅,忽然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你是…”年轻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觉得不可能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女子始终站在年轻人面前微笑着,双手轻轻摆着示意他赶紧喝药。
年轻人嘴唇轻轻嚅动了两下,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仰着脖子一口气将碗中的药全部喝光,说来奇怪这药闻起来味道浓厚,而一入口却毫无涩苦之味,却更像是一种烈酒。药一入腹便觉得丹田像是忽然生出一个小暖炉,暖暖地向周身蔓延。
年轻人一边将手中的药碗递给眼前的年轻女子,一边疑惑地问道:“这药…难道就是人草?”
女子接过碗,淡淡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门。年轻人此刻满腹狐疑,多年前他便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在驱虫师家族之中除了金木水火土五族之外,还有一类驱虫师,他们虽然不会驱虫之术却是所有驱虫师秘术的关键。
据史书记载,人草师在驱虫师之中的地位极高,而在楼兰时代达到了顶峰,称之为帝国虫师,然而即便地位如此之高,人草师的行踪依旧是诡秘莫测。即便是王宫贵胄能有幸亲眼目睹人草师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数人而已。此后却不知什么原因,人草师忽然失踪了,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关于人草师的一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即便是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能在一些遗留下来的隐秘孤本上还能依稀得知,这个职业曾经存在并辉煌过。
起初人们对于人草师的离奇失踪充满了各种猜测,遭遇仇家灭门,或者人草师本来也只是臆造出来的一个神秘职业,而事实上根本不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几百年倏忽而过,关于人草师的重重猜测和假设也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最后人草师这个词也只有驱虫师家族之中的君子才知道。而这个年轻人便是其中对人草师最为好奇的一个。较之那些相信人草师根本就不存在的说法,他更倾向于人草师家族遭遇了不测,但并未灭门,余下的人为了躲避仇家追杀,带着人草师的秘密隐匿了起来。
他之所以会如此坚定自己的猜测,是因为多年前在甘肃发生的一场自己先辈参与救治的离奇瘟疫。想到这里年轻人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时门又被推开了,女子从门外款款走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她将食盒放在地上,然后把一旁的桌子向前推了推抵住床脚,这才从食盒中端出一盘牦牛肉和一壶酒,然后微笑着走了出去。
不见食物还不觉得饿,一旦见到年轻人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他像是几天没进食的野狼一般,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盘牦牛肉扫得一干二净,然后又喝了一大口奶酒,这才觉得浑身熨帖了不少。吃过之后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虽然还有点疼,但勉强可以活动。他双手支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贴在门缝向外看,只见门外是另外一间屋子,正中央摆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而墙上与这个房间一样挂着一些怪异的图画。而刚刚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下,手中似乎抱着什么。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这个躲在门后的偷窥者,随即扭过头向身后门口的方向望去,正好与年轻人四目相对,年轻人有些尴尬地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目光却落在了女人怀里的襁褓上。
女人一如既往地还以和善的微笑,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坐在女人旁边的凳子上,此时他看得更清楚了,在一个用兽皮制成的襁褓中躺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此刻那婴儿早已睡熟,睡梦中粉嫩的小脸不时微微颤抖。
“这是你的孩子?”年轻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孩子。那女人微笑着却并不说话,忽然年轻人意识到了什么,从他醒来到现在女人从未说过一句话。他立刻抬起头盯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才双手比画着说道:“你…是不是…”他指着自己的嘴,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女子。那女子淡淡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猜到了,但是此刻得到确凿答案的年轻人心中依旧有些诧异。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在屋子中打量了一周,然后向一旁的房门走去,推开房门一阵刺骨的冷风像是夹着无数根钢针从衣服的缝隙钻进来,可是他全然没有在意,因为他已经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惊了。
这栋小木屋坐落在唐古拉山口旁边的一处山崖之下,背靠着黑压压的山崖,眼前是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的河谷地,河谷地对面便是那些高耸入云的雪山。一轮硕大的月亮像是镶嵌在了河谷之间,沉沉地压下来,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正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白色的雪包忽然轻轻一颤,一个巨大的黑影倏忽间从雪包中蹿出,直奔年轻人而来,年轻人手疾眼快连忙躲闪,怎奈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向后一闪整个人瞬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看那黑影迫近却也毫无办法。正在这时只听屋内那女子在喉咙中轻哼一声,声音刚落那黑影在半空中迅速调整方向,落在了年轻人身旁,而此时年轻人才看清,眼前的庞然大物看起来像一头小牛犊一般,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绒毛,黢黑的双眼如铜铃般大小闪烁着恶狠狠的目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喉咙中发出警戒般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