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俊向时淼淼和燕鹰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然后几个人缓缓地迈着步子向后一步步退去。刚退了几步只听石壁上传来了三声“啪啪啪”的声音,紧接着一道胳膊粗细的水柱从他们脚下喷出,水柱的劲道极强,潘俊有伤在身躲闪不及,那水柱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潘俊手中的火把上,只听“咔嚓”一声火把被水柱拦腰冲断。
燃着的火把掉在地上的水洼中熄灭了,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时淼淼拉着潘俊在燕鹰的陪同下已然快速退到了对面的墙壁附近,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密室之中究竟还有多少个类似的泉眼,凭这些泉眼喷出水柱的力度足以要命。
几个人靠在墙壁旁边一动不动。“那个应该就是袭击你的怪物了!”潘俊低声说道。
燕鹰微微点头道:“嗯,可是那怪物的长相实在离奇,是猴子吗?连眼睛也没有啊!”
“我听说常年居住在不见阳光的地方的动物眼睛往往会蜕化掉!”时淼淼的手始终抓着潘俊,唯恐他出事。
“吱吱吱”的声音再次传来,燕鹰立刻说道:“小心,那怪猴要进攻了!”话音刚落便觉得一股劲风而来,燕鹰哪管三七二十一向一旁推了时淼淼一把,借着力量自己倒向一旁,那怪物一击不中,立刻又消失在黑暗中再无声息。
燕鹰能最早反应过来倒不是因为他比潘俊和时淼淼反应更快,正如之前所说,火系驱虫师主要驱使巨型动物,自然与动物之间形成了一种天然的默契,能够在较短的距离内感知动物的情感。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与那怪猴对峙一个时辰的缘故。
潘俊被时淼淼压住肩膀,顿时冷汗急促地从额头冒出来。时淼淼连忙站起来扶住潘俊,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这两个字潘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坎’卦密室果然凶险异常,早闻‘坎’卦为水,两坎相重,险上加险。如果暗泉是一险,那么那泥猴应该就是二险了!”
“可是‘坎’卦密室如何才能出去呢?”时淼淼望着眼前的黑暗说道。这里并不像之前的“乾”卦密室,纵然是死期将至却也不会感觉到如此绝望、压抑。
“咦?”燕鹰惊呼道,“这是什么?”
“啊?”潘俊和时淼淼异口同声地问道。
“潘哥哥,还有火折子吗?”燕鹰明知之前点燃火把的是时淼淼,火折子应该在时淼淼的手中,却始终不愿意叫她的名字。
可时淼淼此时却并不在意,她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了吹递给燕鹰。燕鹰接过火折子在自己身旁寻了寻,只见墙壁上的一块石头有一道裂缝,在裂缝上竟然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出口…出口在这里…”燕鹰激动地说道。
潘俊和时淼淼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他们不曾想出口竟然会如此轻松被找到,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而当他们踌躇满志地搬动铁锁的时候不禁黯然。
眼前这把锁如同一个缩小版的磨盘,上面画着一轮两端极尖的弯月,在弯月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锁眼。铁锁极重像是被固定在了墙壁上一样,任凭时淼淼和燕鹰二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却也不能动弹它分毫。
潘俊见二人已经累得满头是汗,说道:“恐怕这锁除了用钥匙之外根本无法打开啊!”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刚刚萌生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别说现在不知钥匙在何处,即便知道钥匙就在密室中,凭借着火折子的星火之光想要在这么大,却满是泥泞的密室中找到一把钥匙,也形同大海捞针一般啊。
“看来我们这次真的是要困死在这里了!”原本已经饥肠辘辘的燕鹰只是凭着刚刚那丝希望勉强支撑,现在希望变成了绝望,立刻觉得饥寒交迫颓废地瘫在一旁。
而时淼淼却没有燕鹰那般绝望,她心意已满,只要能陪着潘俊,哪怕真的困死在这里她也觉得心满意足。潘俊从燕鹰手中拿过火折子,盯着铁锁上两端极其尖锐的新月说道:“呵呵,也许钥匙就隐藏在这卦象之上!”
“哦?”燕鹰重又来了精神,满是期待地望着潘俊。
潘俊忍着肩头的疼痛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坎’卦虽然是伏羲八卦里面的凶卦之一,但也并不是不能破解!”
“潘哥哥,你是不是找到破解的办法了?”燕鹰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如同地狱般的鬼地方。
“你们看!”说着潘俊的手指在地面上沾了一些水,然后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画出‘坎’卦的图形,“你们看这坎卦的象像什么?”
时淼淼和燕鹰二人盯着那图形看了片刻,燕鹰竟然首先说道:“嘿嘿,这很像是写在甲骨上的水字!”
潘俊有些惊讶地望着燕鹰。燕鹰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说道:“当时我在你家的时候见你房间里有几块骨头,便好奇地向潘璞叔询问那些东西是什么。他告诉我那是甲骨文,很古老的一种文字,而且他还教我认识了几个,其中就有一个水!”说罢他也在手指上沾了一些水,然后在潘俊的那个字旁边写了一个类似“水”字,但是笔画又有些奇怪的“字”。
“嗯!”潘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看着水的组成,两边各自的两个点是代表着水纹,而中间的那个呢?”
“难道是山?”时淼淼说道。
“嗯,一般认为甲骨文中水字中间的那道是山!”潘俊顿了顿说道,“我想在这里那并不是代表山,而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燕鹰和时淼淼对视了一眼,燕鹰借着这个时机瞪了时淼淼一下。
“你们看过《西游记》吧?”潘俊并未直接回答他们两个人的疑问,而是调转话题问道。
“这…难道和《西游记》有关?”时淼淼皱着眉头,《西游记》她从小便看过,但是却不明白这“坎”卦密室和西游记有什么关系。
“嗯,我听说书的说过!”燕鹰只管回答潘俊的问题,却不管潘俊究竟为何要这样问。
“那你们应该都记得孙悟空的兵器!”潘俊的话音未落。只见燕鹰笑着说道:“定海神针铁、金箍棒!”
“嗯,定海神针铁相传是大禹治水之时用来测量水深的神兵利器,一直被深埋于海中,最后被孙悟空所得!”潘俊说着指了指石头上自己画的“坎”卦的卦象,“在卦象上少者为主,那么中间的长横应该是主爻,正如这甲骨文上中间的那条横,如果两边的四个点代表的是江河湖泊的话,中间的则是定住这水的,也就是定海神针。我想离开这‘坎’卦密室的关键也在于此!”
“可是这定海神针铁要到哪里去找?”燕鹰似懂非懂地琢磨着潘俊的话。时淼淼却恍然大悟道:“猴子!”
“猴子?”燕鹰眼中闪光,望着时淼淼,“你是说和那只奇怪的猴子有关?”
“嗯,在《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将定海神针铁缩小之后藏在了…”时淼淼的话未说完便被燕鹰抢了过去说道:“耳朵眼里…”
他大喜过望地说道:“我明白了,那把打开这扇门的钥匙就在那只泥猴的耳朵里!”
“嗯!”潘俊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如果没错的话,钥匙一定就在猴子的身上!”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空空空”三声,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墙壁的方向靠了靠,只见不远处一股泉水喷涌而出。待泉水消失之后潘俊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发现一旦我们手里有光亮,泥猴虽然没有眼睛但是依旧能感觉到,所以不会对我们进攻。可是在刚刚火把被泉水冲断之后它便立刻开始进攻了!”
燕鹰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刚刚有火光的时候泥猴始终未对他进行攻击:“嗯,确实是啊!”
潘俊看了看手上的火折子,已经燃烧了一大半,必须在这火折子燃尽之前想出办法拿到钥匙,否则一旦燃尽,泥猴必定会不断地袭击,以他们现在的体力,再加上他和燕鹰身上都带伤。光凭时淼淼一个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可是要想拿到钥匙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泥猴制服,这真是一个悖论。潘俊望着那一点点燃尽的火折子绞尽了脑汁。
而一旁的燕鹰也万分焦急,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短刀,他甚至想找到那只泥猴冲上去将其杀死取出钥匙,然而他知道泥猴的力量极大,而且包裹在它身上的那层淤泥就像是盔甲一般,短刀对它毫无作用。
“潘哥哥,怎么办?”燕鹰看了看潘俊手中的火折子焦急地问道。
只见潘俊眉头紧锁,又转身向“坎”卦的卦象上望去,忽然豁然开朗,眉头也随即舒展开来:“‘坎’卦,凶也,行险用险!”
“什么意思?”燕鹰不解地望着潘俊。
潘俊自信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眼前的那些泉眼道:“行险用险,我们就用它!”
接着他们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空空空”的声音…

第八章 遇故知,祸起萧墙内

这“空空空”的声音似乎刺破了地面,而与此同时的北平城内管修的身上挂着一根绳索,身体紧紧贴在井壁上,井内的空气异常潮湿。管修试探着在井内寻找能够着力的地方,却都抓在了那些湿滑的青苔上险些滑落。大把的青苔被管修拔下来,落进井里发出空洞瘆人的击水声。
自从看到龙青用性命保住的那几张照片之后,他便千方百计寻找照片上的那口井。那几张照片的意思很明显,确实在炮局监狱下面存在一条密道,直通其中那两个用混凝土浇筑而成的牢房,而这口井恐怕便是那几张照片的关键——密道入口。
明白这一点之后管修接下来的几天便一直在按图索骥,他知道其中的密道应该不会太长,因此搜索的范围便划定在炮局监狱附近。起初他觉得在这个范围内寻找一座荒废的四合院难度应该不是很大,然而事实却大出他所料。当他开始在那附近排查的时候竟然惊讶地发现炮局监狱附近几乎全部是荒废的四合院,而且每一处四合院内都有那么一口井。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故布疑阵,这种情况下管修只能采用最笨拙却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一个井口一个井口挨个尝试。每次进入井口他总是会用小锤敲遍每一寸井壁,然后仔细听着其中的声音。而每次失望地从井口中爬出时,他总是被井内所升腾起的湿气弄得浑身湿潮。这样过了几天之后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最初的方向是错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想继续将这范围内所有的井都排查一遍。管修在这井壁内找到了一块可以勉强支撑着双脚的凸起,然后松了松绑在腰间的绳索,双脚支撑着身子悬挂在井内。然后掏出一根已经有些潮的烟费力地点燃,猛吸了一口。
脖子上不知是潮气还是汗水,有水珠不停地流淌下来。他抽着烟望着井口的那片天,耳边是永远不厌其烦的螽斯的聒噪。望着那片天他忽然禁不住笑了出来,自己此刻便像是那只井底之蛙。一根烟抽完,管修继续在井壁上寻找着力点,缓缓地放着绳子,手中的小锤在井内轻轻叩击着。而每一次落锤都是沉闷而令人失望的“咚咚”声。
管修继续向下放着绳子,就在这时他脚下一滑,踩在脚下的青苔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从墙壁上脱出,他的身体像是凭空增加了几倍的重量快速地下坠。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下坠了一两丈高,他连忙握紧绳子,顿时觉得绳子和手相接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不等身体停下便觉得脸像是被谁扇了一记耳光一般“啪”的一声,接着整个人都坠入了冰冷的深井中。
入水一两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管修在水中挣扎着却始终没有松开手里的那把锤子。他一睁开眼睛便向上游着,忽然手中的锤子敲在墙壁上发出了令人兴奋的“空”的一声。管修立刻来了精神,他向水底的一边游过去,然后在刚刚发出“空空”声的地方又接连敲击了两声,还是“空空”声,管修将锤子塞在腰间,在那附近摸索着,忽然他摸到井壁上有一个青铜打造的铁环。这让他极为惊喜,他双手向下一按然后脑袋露出水面,他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又沉入了水下。在刚才的地方继续摸索着,当他摸到那个铁环的时候便双手拉着铁环,双脚蹬在井壁上用力一蹬。
铁环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锁链,随着那锁链“扑棱棱”地被拉出,眼前的井壁裂开了一道口子,井水迅速向那口子中冲过去。巨大的吸力将管修的身体引向洞口,他松开铜环。瞬间裂口更大足够一个人钻进去,接着他的身体随着冲进洞口的水流进入了眼前的密道。
刚进入密道管修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来密道入口处还有一个下水道,井内的水都经由那条下水道流走了。管修有些佩服设计这密道的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一个密道的入口竟然会被安排在井水之下。如果不是刚刚的失误,恐怕管修此生也不可能发现这密道的入口了。
他定了定神,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着的手电。此前井内的潮气经常会让手电受潮不能用,于是管修便想到了这个方法。没想到却歪打正着,剥落上面的油纸放在口袋中,他有些失望地发现手电上依旧有水。他试探着按下开关,手电竟然亮了。
这让他有些意外,他马不停蹄地沿着隧道向其中走去。这隧道应该修建得有些年月了,空间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弓身而入,道壁斑驳,生满了青苔,潮气逼人。他弓身沿着隧道向内中快速地走着,越往里走,潮气越轻,而且空间也大了很多。在一个拐角处,管修发现了隧道壁上有一些新鲜修补的痕迹,从周围落满的青苔来看时间应该不短,想必这里便是当年龙青手下挖掘下水道的时候偶然挖开的地方。
既然找到了这里,想必距离那扇混凝土石门也不远了。管修想到这里放慢了脚步,缓缓地沿着隧道向更深处走去,这幽深的隧道中只有管修轻轻的脚步声和从洞口方向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这一刻管修的脑子极乱,隧道通向的不仅仅是一道石门,恐怕正如当年庚年所说,说不定炮局监狱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恍惚间,管修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年前那个冬夜的情形。
那个冬夜,北平城雪花飞舞,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庚年忽然敲响了管修的门。管修极为诧异,因为自从两人从日本回到北平之后便一直只在暗中联系,庚年从未来过管修的家。
那晚庚年的忽然而至也让管修隐隐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严重的事情!管修将庚年迎进门,向四周打量一番见无人跟踪,这才重重地锁上门引着庚年来到房内。
庚年脱掉帽子抖了抖身上的雪,脸上露出极少有的兴奋表情。他用亢奋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管修从庚年的表情上隐约读出了一丝喜悦,却又不敢确定。
庚年笑眯眯地对管修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问题的关键!”说完将那封信递给了管修。
这封信的落款是日文,已经拆封。管修从信封中抽出信,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文,当初管修和庚年二人都曾在日本留学,因而日语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问题。
那封信的大意是日本政府多年前便开始秘密进行着一个寻找驱虫师家族的绝密计划,为了计划的保密性只有少数内阁才知晓。他们为了战争在中国秘密建立了培养驱虫师的军事基地,而且将两个关键人物藏在了中国一所秘密监狱之中。那所监狱的名字叫作——炮局监狱。
管修读完这封信之后极为震惊,询问道:“庚年兄,这封信上所述确实吗?”
“嗯!”庚年点了点头说道,“绝对没错,这是我派人从日本内阁内部打听到的消息,而且我看完这封信便派人去打探炮局监狱的消息,你猜怎么样?”
“嗯?”管修期待地望着庚年。
“炮局监狱看似不起眼,然而却是一个水米不进的地方!”庚年故意将语气说得极为肯定,“而且据了解,在北平城大大小小数十个监狱之中,唯独炮局监狱的看守全部是日本人,中国人是绝对不可以进入炮局监狱的!”
“欲盖弥彰!”管修幽幽地说道,“越是这样做,越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庚年坐在椅子上搔着脑袋说道,“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两个关键人物究竟会是谁?”
与此同时管修也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之中,过了片刻庚年站起身来说道:“看来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查明那两个人的身份了!”
自此之后,二人便想尽办法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关于炮局监狱中那两个人身份的线索,后来时淼淼成为庚年的内应,潜伏在松井尚元身边,见松井尚元多次秘密前往炮局监狱,便也对炮局监狱产生了怀疑,于是便将此事告诉了庚年。庚年这才将事情的缘由告诉时淼淼,时淼淼后来找子午和龙青帮忙也是基于此。
管修长出一口气,望着眼前的隧道,他走在隧道里仿佛产生一种幻觉,好像自己此刻正置身在怪物的肠道中,这肠道极其隐秘却直通到怪物身体中最脆弱的地方——心脏。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光景,管修眼前一亮,停下了脚步,因为手电光的前面不再是空洞洞的黑暗,而是变成了白色的反光。管修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驻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那道石门。
只见眼前的石门紧紧地镶嵌在水泥混凝土的墙壁中,如果不是石门与墙壁间那细微的缝隙,看起来根本就是浑然一体。让管修疑惑的是这石门究竟要如何开启,他在石门上摸了摸找不到任何机关,他皱着眉头将耳朵贴在石门上,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声,隐约还能听到那石门内部传来的细微的响声,他可以确定这石门内部一定有人。
他从身后掏出那把锤子正欲敲下,管修的脑中忽然闪过什么。既然这两个人被囚禁在这里,为什么又会有这样一条甚至连松井尚元都不知道的密道?日本人对驱虫师的事情了解得如此详细,仅凭一个松井尚元是绝对不够的,因此他和庚年在当初就断定一定有一个熟悉驱虫师家族的人在暗中帮助。难不成…
他刚想到这里,只听石门上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管修的心猛然一沉,连忙关上了手电,蹑手蹑脚地向后退去。石门便在他刚刚退了几步之后轰然打开了。
借着石门内部的光,管修隐约看到一个人正从其中缓缓走出。那个人在门口驻足了片刻,像是在透气。内部的光线太强烈,因此管修只能大概看清这个人的轮廓,而这个轮廓却让管修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快速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忆着,却始终想不起来这个轮廓在哪里见过。
几次他都有冲上去看个究竟的冲动,然而理智却最终还是让他留在了原地。那个人站在门口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石门。又是一阵轻微而有节奏的敲击声,接着那扇石门缓缓关闭了。
管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在密道中又停留了片刻,见再无动静就缓缓退出了密道。密道口的门始终开着,井水在入口以下。他跳进井水之中,然后轻轻拉动铜环,那铜环开始有些沉重,接着便有一种向内回缩的趋势,管修松开手,铜环脱手而出,快速地缩回原位,那扇门紧跟着缓缓关闭。当铜环恢复原状之后那扇门也就彻底关上了。
管修这才双手抓着那条绳子费力地从井口爬出,爬出井口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了,此时已然入秋,夜风微凉,加上管修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水浸泡透了,他感到一丝寒意。将绳索解下之后便离开了这座破旧的四合院。
回到住处的时候,管修已经被冻得嘴唇发青了,他连打了数个喷嚏,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换上干衣服之后身体觉得舒服了很多。此时天边已经隐隐泛出了一丝鱼肚白,他虽然疲惫却全然没有睡意,坐在书桌前,脑海中一直回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呢?管修可以确定这个身影极为熟悉,应该是他认识的人,但是想来想去却总也想不起来。
管修拉开抽屉,翻出龙青留下的那个信封,无意中看见这抽屉中的一件物事。他缓缓地将那件物事拿在手上,那是一只明鬼,这只明鬼是庚年交给管修的,在庚年临死之前他曾告诉管修一些事情那个人会去做。而关于那个人庚年多次在口中提到,他只和庚年一个人联系。在庚年前往安阳之前曾经秘密见过自己,那时庚年似乎便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将这只明鬼交给自己,叮嘱如果遇到什么难题的话就用这只明鬼去找那个人商量,同时将这只明鬼的操作方法告诉了管修。
当时管修虽然有一些不祥的预感,然而见庚年诚意拳拳便也没有追问缘由。而不久之后管修便接到了一道由宪兵司令部下达的命令,认定庚年是杀死李士群的主谋,而自己的任务则是追杀庚年。管修怀疑日本人当时已经怀疑自己与庚年有关系,所以才委派他执行这道命令。而管修又如何下得了手,他秘密前往安阳庚年住所劝说庚年离开中国,然而庚年却执意不肯,就在这时候日本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统统包围了。
迫于形势危急,也可能庚年也怀疑日本人发现了自己与管修的关系。于是便让管修将自己杀掉。在他临死前曾经告诉管修,接下来的一些事情那个人会处理的。
从安阳回来之后管修曾几度用这只明鬼寻找那个人的下落,然而结果却令管修大失所望,这只明鬼带管修去的是北平城西的一个废弃的关帝庙,那里荒废的小院里早已经长满了荒草了。他在那座关帝庙内寻找一圈没见到半个人影,便只能悻悻而归。不过现在他决定今晚要再去一次那座关帝庙。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管修一惊,明鬼险些掉在地上。他将明鬼揣在怀里,关好抽屉拿起电话。
“是管修君吗?”电话里一个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对,我是管修!请问您是?”管修客气地问道。
“你肯定不认识我,不过您有一个老朋友想见您!”那个人很懂得如何吊起人的胃口。
“一个老朋友?”管修疑惑地重复道,“什么老朋友?”
“呵呵,管修君不用再想了,他约您今天上午十点在广德楼见!”说罢那个人补充道,“您一定要到哦,不然肯定会后悔的!”
还没等管修问清楚,那个人已经挂断了电话,管修拿着电话思忖着电话中那人的话,一个老朋友?管修不记得自己在北平城除了庚年之外还有什么人可以谈得上朋友,就连庚年和自己的关系也是十分保密的。他实在想不出可以称之为老朋友的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上午管修都在不停地看着表,犹豫着要不要赴约。在九点半的时候管修终于咬了咬牙,决定去见一见这个所谓的老朋友。
广德楼在北平的南城,管修来到广德楼的时候并未发现周围有任何异样。广德楼前熙攘的人群,广德楼中门大开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广德楼在白天也会演出一些经典的段子供那些闲暇之人解闷。
管修下了洋车缓步走进广德楼,可能现在还为时尚早,因此广德楼中的人并不是很多,在门口的一块红纸上贴着今天的剧目《打龙袍》,管修对这出戏印象深刻,偶尔也会哼唱几句。
管修在茶园内环顾一周并没有人向他招呼,便随即找一张桌子坐下,刚落座一个伙计便提着茶壶走了进来。
“先生,您要点什么?”伙计一边说一边殷勤地给管修沏上一壶茶。
管修微微笑了笑说道:“随便上一两件甜品吧!”
那伙计点了点头道:“好嘞,您稍等!”说完提着茶壶向内中走去,管修这个位置靠近门口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进入广德楼的人,而且如果一旦发现有变,这里也最容易离开。随着开场的时间接近,听戏的人越来越多,三教九流,闲散工人纷纷从门口进来寻一个坐处等着看戏。原本平静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有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些人则吃着瓜子侃侃奇谈。可是管修始终没有找到那个“老朋友”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