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的时候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此时天已放亮。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时淼淼坐在她的旁边,却不见潘昌远与管修二人的踪迹。
“时姑娘…”冯万春感觉自己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勉强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时淼淼本来似睡非睡,听到冯万春的呼喊声立刻醒了过来,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水走到冯万春的身边道:“冯师傅,您总算醒过来了!”
“潘师傅和管修呢?”冯万春一面喝下时淼淼递过来的水,一面问道。
“他们去安排出城的事情了。”时淼淼接过冯万春喝完的茶碗。
“现在情况怎么样?”冯万春询问道。
“北平城门紧闭,那些宪兵正在四处搜捕咱们呢!”时淼淼的心里也在担忧,临行前潘俊交代即便子午是奸细也要将他带回来,因为他想知道子午埋伏在自己身边的真正目的,而且潘俊隐隐地觉得即便子午内奸的身份真的被确认了,他还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别说押着子午出城,便是这些人想离开北平城也与登天无异啊。
“时姑娘,子午呢?”冯万春想了想说道。
“在密室中!”时淼淼愣了一下说道。
“我想去看看他!”
时淼淼心想冯万春与子午毕竟是八年的师徒,一时间感情上还很难接受子午是内奸的事实。
“好,我带您去!”说着时淼淼扶着冯万春从床上下来了,在这个房间的隔壁有一张《清明上河图》的临摹作,在那幅画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开关,时淼淼轻轻地按动开关,机关打开了,有一条幽深的密道,密道的两旁是几盏电灯。当时在北平富庶的人家电灯已经不是稀罕之物了。
时淼淼扶着冯万春小心翼翼地迈着台阶走到下面的密室中,到了密室,只见两个汉子正坐在桌子旁边看守着子午,子午的手脚呈大字被固定在身后的木桩上,他低着脑袋。
见到子午如此之状,时淼淼心中不禁一酸,说实话她虽然怀疑子午,却如潘俊一般始终不肯相信子午就是内奸。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姑娘,一副谁也没见过的面容之下隐藏着一颗火热的心。
子午听到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后缓缓地抬起头,看见师傅和时淼淼,微微笑了笑道:“你们是来杀我的吗?”
“子午,这么多年师傅待你如何?”冯万春心平气和地说道。
子午没有回答,身体颤抖了起来,一行清泪从眼角淌了出来,他泪眼模糊地望着冯万春说:“恩重如山,再生父母!”
“我将你领回家的时候,你只有十岁吧。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手里抓着半块冷馒头,被一群野狗围着。我见你虽然已经被野狗咬得遍体鳞伤却依旧不肯放下手中的馒头,便帮你驱赶了那群野狗,谁知你扭身便走。我跟了过去才知道你要将那块冷馒头送给一个生了病的小女孩,虽然你也是饥肠辘辘却依旧有着一副侠义心肠,于是我便将你和那个女孩领回了家中。”冯万春一面回忆一面说道。
“是啊,那时候我只是个小乞丐,如果不是师傅您的话,我即便不被那群野狗咬死,也会被饿死的。”子午长出一口气,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流出来。
“本来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所以尽管我驱逐了所有的弟子,却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冯万春淡淡地说道。
“是我辜负了师傅的期望。”子午低着头说道,“很多夜晚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我觉得自己活在一场梦中,一场自己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其实很多个我无法安眠的晚上,我都会悄悄地走到师傅的门外长跪,一跪就是一整夜,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
“我多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小乞丐,活得简单踏实。”子午向往似的说道。
“虽然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可我不能留你!”话毕冯万春忽然“霍”地站起身来,旋即掏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向子午的方向刺去,他这举动太突然了,时淼淼与子午都猝不及防,但见匕首直刺子午的喉咙,子午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时淼淼此时再用三千尺早已来不及了,慌乱之下竟然徒手去抓。
冯万春这一击用上了十成力道,正好在子午的面前与时淼淼挡上来的手撞上,冯万春此时想止住匕首却也来不及了,只见匕首一下子刺穿了时淼淼的掌心,时淼淼感觉掌心一凉,手掌连忙翻起,将匕首的方向带到一旁,子午这才幸免于难。
“时姑娘,你这又何必呢?”冯万春松开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准备帮时淼淼包扎伤口,时淼淼咬着牙,左手握住刀柄猛一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一股殷红的鲜血立刻从伤口流淌出来。
冯万春连忙将手帕递给时淼淼,时淼淼接过冯万春的手帕,吸了一口冷气道:“冯师傅,潘俊曾经和我说过,不管怎么处置他,都要先将他带出北平城见到潘俊之后。”
“可是你也不用为了他…”冯万春看了看子午,子午亦是一脸无奈。
“小世叔,我被师傅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
“闭嘴…”时淼淼冷冷地打断了子午的话,“如果不是潘俊,我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了!”
正在这时密道中传来了脚步声,潘昌远缓步走了进来,见到冯万春和时淼淼奇怪地说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时淼淼低声道。
“嗯,你们准备一下,我们今晚离开北平城!”潘昌远说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脸上显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没有逃出冯万春的眼睛。
“您…您身体不舒服吗?”冯万春关切地问道。
“啊!没事。”潘昌远吸了一口气说道。
“可是现在北平城几个城门紧锁,我们怎么出去啊?”时淼淼问道。
潘昌远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然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这个动作让时淼淼更加疑惑了,她想了想然后惊讶道:“你是说…飞出去?”
潘昌远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时淼淼和冯万春对视了一下,接着冯万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望着潘昌远道:“难道你是说金家的…”
潘昌远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原来冯师傅也知道这件事啊!”
冯万春不可思议道:“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言而已,没想到金家果然有这件物事。”
“嗯,你们两个人先稍事休息,我还要最后调试一下,晚上我们就出发。”然后潘昌远长叹了一口气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潘昌远将时淼淼与冯万春二人送回房间后便转身离去了,时淼淼望着潘昌远的背影疑惑不解道:“冯师傅,你们所说的金家的物事是什么?”
“呵呵,这其实是一个流传在驱虫师家族之中的秘密。在五个驱虫家族之中,唯独这金家最为神秘莫测,他们世代以毒虫机关见长,而且自始至终效劳于皇室。他们这一系的人没有门第与朝代的阻隔,从先秦开始,朝代的变更对于金系一家毫无影响,因为不管何朝何代都需要修建巨型陵墓,一旦修建陵墓便需要金家的毒虫机关。因此历经千年,金家的机关之术已经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相传在百余年前金家的君子便从风筝中得到启发,发明了可以在空中飞行的飞行机。”冯万春娓娓将那些往事悉数讲给了时淼淼。
“飞行机?和飞机一样吗?”时淼淼忽然想起那些整天盘旋在头顶上的日本飞机。
“不一样,那些飞机是要烧机油的,我在东北的时候曾经接触过那些飞机,一旦没油的话,那些飞机就变成了一堆废铁。可这飞行机却是金家数十代人的心血,是不用烧机油的。”冯万春的话让时淼淼听得似懂非懂,对于一个完全不懂得任何机械的时淼淼来说,“烧机油”这样的字眼果真是生涩难懂。
冯万春见时淼淼一脸茫然,然后微笑道:“当然时姑娘不曾接触过,那些飞机之所以能飞起来是因为有机油的缘故。”
“可是冯师傅,你前面说金家的飞行机不用机油又是如何飞行起来的呢?”时淼淼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却也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听懂了四五分,因此问道。
“呵呵,不知时姑娘是否读过《三国志》?”冯万春并不急于谈飞行机,而是谈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嗯,小时候读过一些,可是《三国志》与飞行机又有什么关系呢?”时淼淼依旧不解地问道。
“那你一定听说过蜀国丞相诸葛亮为了运送粮草曾经发明过一个极为精妙的运输工具吧!”冯万春的话音刚落,只见时淼淼眼中露出些许惊讶之色:“您说的是木牛流马?”
“正是。”冯万春言语中不无赞叹道,“据史料记载,诸葛亮六出祁山,在司马懿占北原渭桥之时造木牛流马,解决了数十万大军的粮草运输问题。而史书上并未详细记录这木牛流马因何运转。”
“嗯,我也曾看过书上记载,木牛流马似乎是自行运动的。”时淼淼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木牛流马的模糊轮廓,不过这种轮廓却完全出自于自己的想象而已。
“据说这金家的飞行机便是参透了木牛流马的重重机密,再结合风筝飞行的道理制作而成的。可是却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飞行机的模样,而且这潘家如何会有金家的飞行机呢?实在是想不通!”冯万春的话也正是时淼淼所不解之处。
按理说这样精妙的东西,金家当视如珍宝一般,又是如何落在潘昌远的手中的?这潘昌远不是一直生活在双鸽第吗?
这些问题一直不停地困扰着时淼淼,冯万春则坐在一旁,脸上毫无表情,他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他们两个人在房间中静静等待着日落。
两个时辰之后潘昌远轻轻地敲开了门并走了进来道:“没想到那些东西搁置了几十年竟然还可以用!”
“您是说那些飞行机?”时淼淼好奇地问道。
“对,呵呵,是不是冯师傅已经将飞行机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潘昌远坐在时淼淼的对面道。
“是啊!可是我不明白为何金家的飞行机会在您的手中?”时淼淼直言道。
“呵呵,其实这里是有一个小小的缘由啊,很久之前的五系家族是互相通婚的,而这几架飞行机则是当时金家作为嫁妆带过来的。”潘昌远笑着讲着之前的家史。
“据说金系家族因为研究金石之术所以鲜有子女啊!”时淼淼疑惑道。
“这也确实,但是金系一门却会收养几个子女。”潘昌远似乎对这几个家族的事情了如指掌。
“原来是这样啊!”时淼淼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些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
“就在广德楼的密室之中!”潘昌远是个爽快人。
“啊?”时淼淼有些惊讶,广德楼是北平最古老的剧院子之一,时淼淼虽然不清楚它的历史,却知道这院子是有些年头了。
“呵呵,很惊讶吧!”潘昌远站起身道,“其实在这广德楼始建之初便邀请当时的金家为其设计,当时金家人便在广德楼下设计了密室,将飞行机密藏于此。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这密室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原来那些飞行机就在广德楼中!”冯万春感叹仙人竟然会有如此设计。
“嗯,是啊!其实金家人一直都是广德楼的暗股东之一,直到最后将这股份转给了潘家,也包括那些飞行机的秘密。”潘昌远的话总算是揭开了时淼淼心中的疑惑。

第十六章 广德楼密室

正在此时冯万春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听着声音熟悉,这脚步声应该是管修。果然一会儿工夫之后管修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见到一干人微笑道:“各位都在啊!”然后扭过头在潘昌远的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
“什么?”潘昌远连忙拧紧眉头,长出一口气道,“这些日本人竟然卑鄙到如此程度!”
“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淼淼已经隐约觉察到了什么,疑惑地望着眉头不展的潘昌远。
管修用询问的目光望了望师傅,潘昌远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管修道:“日本人将霍老大等一行四人的头颅悬在北平的城头上了。”
他的话让几个人都沉默了。日本人这一举动无疑是看透了中国人,在他们看来中国人都是知恩图报的。既然霍老大一行人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们,他们便绝不会任凭自己的恩人在死后被悬尸城墙。
过了一刻,潘昌远舒展了眉头,对时淼淼与冯万春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先在此处休息片刻,晚上吃过晚饭,我们就准备离开北平城。”
他的话一出口,时淼淼与冯万春的眉头均微微拧起,但是却都不曾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送潘昌远拉着管修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之后,时淼淼扭过头向城门的方向望去,而冯万春则无奈地坐在椅子上,两个各有心事,却都与刚刚还颇惑好奇的飞行机了无干系。
这一待便是一个多时辰,期间仆人进出送了两次茶,屋子之中两个人喝得也是索然无味,时淼淼手中轻轻摩挲着三千尺的一段,冰冷的剑刃吹毛立断,锋利无比,指尖隐约有种凉意。而冯万春则一直轻轻地转着茶碗,茶碗中一片浮在水面上的茉莉花瓣随着茶碗的转动时起时伏。可他的耳朵却一直没有停歇过,一直暗自运用“八观”谛听着四周的动静。
他发觉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有人在楼道间窸窣穿行,脚步沉重,似乎是在搬运某种沉重的物事。
正在此时时淼淼忽然站起身来,随手将三千尺收入衣袖之中,迈步向门口走去。
“时姑娘,你这是…”冯万春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时淼淼道。
“屋子里太憋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说罢她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冯万春点了点头,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却说时淼淼走出门之后,沿着走廊径直向前面走去,这京城第一大戏院不知今日为何变得如此冷清。其实在进入广德楼后时淼淼便有所怀疑了,她步伐轻盈,这与家传所学不无关系,很快来到了前面的正厅。
此时广德楼戏院的正厅之中有几个穿着黑色汗衫的工人正在忙碌地布置着戏院,戏台上张灯结彩,戏台下面均是四方大桌,桌子上摆放着宜兴紫砂壶,还有各种果品蜜饯,这些都是京城极品,价格不菲,难道今天这里要来什么重要的人物不成?
时淼淼这样想着,轻步从后面的楼梯缓缓走上二楼,从二楼走廊的一边可以望向广德楼外面,时淼淼在一个窗子前面停下步子,向外望去,广德楼外面的街道上时不时走过零散的几个行人,这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发生了昨晚的事情,日本人一定会大肆在城中搜捕他们。只是她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见过往行人中并未有行为怪异者,那么这些日本人究竟想做什么?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她瞥见两辆三人摩托车呼啸着从道路一旁向这边驶来,时淼淼的眉头微微一皱,每辆摩托车上都坐着三个背着长枪的日本人,他们的车在广德楼的门口停了下来。几个日本兵从摩托车上下来站在道路两旁,一会儿工夫,后面又跑来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在那队日本兵后面跟着一辆汽车。
日本兵站在通往广德楼的门口两侧,车门打开,一个男子走了出来,这个人让时淼淼一惊,因为这个人她认识,正是松井赤木,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一下车抬起头望了望刺眼的太阳,目光正好掠过时淼淼所在的窗口,时淼淼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幸好这时松井赤木用手遮住了眼睛,然后转身在后面的车门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面的车窗缓缓地拉了下来,时淼淼见松井赤木极为恭敬地对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期间还不住点头。时淼淼向前探了探头,看车里人的背影似乎是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竟然能让松井赤木如此恭敬,想来身份必是不一般,可是她究竟是谁呢?时淼淼迫不及待地等待着车里的人走出来,只是一会儿工夫,松井深深地鞠了一躬,那车窗又缓缓地升了上去。
松井赤木直起身子然后径直向广德楼里面走来,时淼淼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的行踪已经泄漏了?难道这些日本人真正的目的正是他们?松井带着几个背着枪的日本人快步冲进了广德楼戏院。
只听一会儿工夫他们便冲进了广德楼,而且似乎有脚步声奔向二楼而来,现在下去的话势必与来人撞个正着,到时候更是麻烦。正在此时忽然时淼淼感到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头,时淼淼连忙扭过头,竟然发现这个人是潘昌远,潘昌远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时淼淼走进一间雅间。
“大伯,这些日本人?”时淼淼略微有些惊慌,但看到潘昌远脸上却异常镇定。
“嘘…”潘昌远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后对时淼淼轻声说道。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人似乎也越来越多,皮靴与地板撞击出来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仔细搜查一些,不要漏掉任何角落。”说话的正是松井赤木,接着雅间的门被一扇接着一扇地推开了。
时淼淼心想必定是自己有什么疏漏,一行人的行踪终究还是泄露了,不然日本人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呢?不过转念她又有些奇怪,如果日本人已经知道了大家的藏身之处,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地将霍成龙他们的尸体悬挂在城头呢?
“一定要保证今天晚上的安全,不能放过任何地方。”松井赤木向时淼淼他们所在的雅间的方向走来,大声地说道。
时淼淼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并不是发现了自己,而是今晚在广德楼有一场演出,原来今晚这里已经被日本人包下了,难怪号称京城第一快乐的广德楼今日会如此门庭冷落呢。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会儿日本人一定会检查这间房间的,那样就会发现她和潘昌远,虽然时淼淼可以用拿手的易容术随意改变容貌,但是两个人躲藏在这里势必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该如何是好呢?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松井赤木的脚步声已经迫近了,当他停在门口,刚要推开房门时,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赤木君…”
这声音正是管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声音似乎与松井赤木很是熟络,松井赤木将放在门把手的手抽了回来,满脸堆笑道:“管修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管修快步走到松井赤木耳边低语了几句,松井赤木眉头微皱,然后大笑道:“哈哈,原来管修君已经进了特高科。”
“嗯,今天来这里也是公务…”管修拍着松井赤木的肩膀说道。
“哦。”松井赤木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不过管修君,自从你离开东京之后已经有五年了吧,看你的样子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啊!”
“早已经不行了,那时候意气风发,现在已经颓废掉了。”管修侃侃而谈,拍了拍松井赤木的肩膀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赤木君,走,咱们找地方叙叙旧。”
松井赤木的眉头皱了下,微微一笑道:“何必另找地方呢?我看着广德楼就不错。”说着便要伸手推门,管修抢上前去抓住松井赤木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手道:“这里恐怕不太合适,晚上还有大人物来,我们两个若是在这里叙旧,被传出去恐怕对你我都不太好!”
管修见松井赤木疑惑地瞥了自己一眼,似乎在忖度着什么。片刻之后松井赤木讪笑道:“反正时间尚早,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信,没人会知道的。”话音未落,冷不防将被管修握着的手抽出,按在门把手上,猛一用力将雅间的门推开。
管修心道不好,早已经将手伸向腰间,房门大开,里面只有两张方桌、数把椅子,方桌上摆放着紫砂壶和甜品蜜饯,却空无半个人影。管修有些疑惑,不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松井赤木的手按在门把手上,警觉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见毫无异样,紧绷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我看这里确实不大适合咱们叙旧。”虽然这样说眼睛却始终在屋子里打量着,最后将身子缩回来随手将门关上道:“管修君,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叙旧吧!”
“好,这边请!”管修说着向四周打量了一下。
“你们继续搜查,不能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松井赤木严令道,几个日本兵点头答应。二人这才下楼。
听到两个人下楼的脚步声,潘昌远与时淼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雅间中的二人听到松井赤木与管修的对话,隐约听出松井赤木势必会检查这间雅间,于是潘昌远轻轻推了推时淼淼,又指了指屋顶。
时淼淼立刻明白了潘昌远的意思,只见潘昌远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神农”,那神农将细丝喷在房顶上,两个人一纵身,借着“神农”细丝的黏合力贴在房顶上。这时听闻两个人已经下楼才从房顶上下来。
“时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潘昌远小声问道。
“只是屋子里太憋闷了,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正好遇见这群日本兵。”时淼淼心想刚刚的一幕太惊险了,如果被抓到了可能会连累所有的人。
“我们得快点儿离开这里,松井赤木是个多疑的人,刚刚没有发现咱们,我想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一定会再来这里的!”
潘昌远的话确实有道理,松井赤木陪着管修下楼的时候心中便一直在疑惑,似乎自己遗漏了些什么,可是究竟遗漏了什么,他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管修则一直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讲述着当年在日本留学时代的经历,樱花、清酒、富士山、温泉、歌妓。松井赤木是火系日本的分支,家乡便在富士山附近,这一切不禁勾起了他的回忆。可即便这样他们刚走到门口,松井赤木还是恍然大悟般地停住了脚步,他痴痴地望着管修,然后道:“管修君,今天可能没时间了,咱们改日再叙吧!”说完便匆忙地向二楼跑去,猛然推开雅间的门,屋子里此时还是空无一人,他走进雅间四处打量着,抬起头向屋顶望去,屋顶的天花板上留着一层已经干涸的白色东西。
松井赤木立刻向门外的士兵询问是否有人刚刚离开,门外的士兵均是摇头。松井赤木再次回到房间,四下打量了一番,却始终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于是便悻悻地离开雅间。
却说此时潘昌远引着时淼淼正在这广德楼的地道中穿行,原来这地道的入口正在这间雅间的方桌下面,刚刚因为时间仓促,挪动方桌势必会发出声响,所以两人才躲在房顶上,待听闻管修将松井赤木带走之后这二人才挪开方桌进入地道。
这地道是随着广德楼始建便一直存在的,但除了寥寥数人之外无人知道这里竟然还有如此隐藏极深的地道。地道四壁光滑,青石台阶一直延伸到地道深处,走在前面的潘昌远掏出火折子点亮两旁的灯。二人沿着台阶向下走去,耳边隐约能听到地道外面上下楼梯发出的“咚咚咚”的声音。
时淼淼随着潘昌远脚步声轻盈地沿着地道的楼梯向下而去,走出大约百步左右,原本狭窄得只容得一两个人通过的地道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了,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地厅,地厅中氤氲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虽然地厅之中一片漆黑,但时淼淼隐约觉得这里陈设着一些坚挺的物事,潘昌远熟悉地引着时淼淼在这些物事摆出来的狭窄通道中快速地穿行,虽然看不清这里陈设的物事的真面目,不过时淼淼隐约觉得这些似乎与飞行机有关。两个人通过地厅之后又走了一小段楼梯,终于推开了地道另一端的出口,出口外面竟然是关押着子午的牢房。
潘昌远与时淼淼走出来之后转身道:“时姑娘,今天广德楼鱼龙混杂,你还是回到房间静待晚上的行动吧,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我们稍有不慎,以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