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要给报酬。

司机摆了摆手,“我不图钱,三年前,在这条路上,和人撞了车,被陌生人救了。我今天帮帮你们,算是还个愿吧。”

我和王八下了车,农用车朝岔路,往长阳县城方向开过去。

我们向最近的一个小洋房走去,那个洋房距高家堰的集镇还有点远。走进了,看见门口打着招牌——

住宿洗车

再走近点,看见大门口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郎,穿着羽绒服在张望。

我嘻嘻的笑着对王八说:“你知不知道高家堰最大的特色是什么?”

“知道”王八回答:“小姐多。”

高家堰在宜昌是出了名的风月之地。看来今晚,我们要住在妓院了。

照例是我背着尸体,王八走在前面。我对王八说道:“你现在这么厉害了,赵先生教没教你这一行的切口啊。”

“你别乱说。”王八严厉的说道:“师父是什么人,这种事情那里能拿来开玩笑的。”

我吐了吐舌头,悻悻地跟着王八走过去。

“弟娃来吃饭撒…”年纪大点的在跟我打招呼了。

嗯嗯,王八答应着。向屋内走去。

进了客厅里,我把尸体放到沙发上,扶着尸体躺下来。刚才给我们到招呼的小姐,给我们到了三杯热茶。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妇女过来了,指着躺在沙发上的尸体,“这个弟娃儿…是不是病了?”

客厅很大,另一角就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哄笑,我这才仔细看过去。原来那边坐了五六个年轻小姐,围着火盆向火(宜昌方言:烤火),大冬天的,小姐们都穿的不多,身上虽然穿着羽绒服,却不拉上拉链,里面穿着露脐短小T恤,紧绷绷的,衬出大胸脯。穿着牛仔裤的算是怕冷的,有两个还穿着超短裙,腿上穿着羊毛袜,看着耀眼。还好屋里不算冷,那盆白炭很起作用。

小姐们在嘻嘻的笑:“欠日欠的这么饿痨,天气这么冷,病得爬不起来了,还要过瘾。”

我一听,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给吐出来。王八尴尬的要死:“他可没病,他只是喝醉了。”

老板娘也正我把我们质疑的看着。

王八解释:“我们是周家老屋的,到桥边赶情,我们一个叔伯妹妹今天嫁过去了。我这个哥哥喝酒喝得太凶,在酒席上闹,我们就提前回来,哪晓得他在中巴上发酒疯,司机就把我们赶下来了…”

尸体正好哼哼了两声。

王八现在骗起人来,真是天衣无缝:“他现在醉得跟死了一样,我们走不成了,就在你儿这里吃顿饭…明早再走。”

老板娘开心的很:“没得问题。我现在就给你们做鸡子火锅去。”

王八连忙说:“吃饭不急。你先给我们找个房间。”

一个漂亮的小姐走过来了,“你们那个跟我去啊?”

王八急了,“不是…不是,我要把我哥哥弄个床,让他睡…”

小姐迟疑的说,“你们不会要我和这个喝醉了的…”

其他的小姐就起哄开玩笑:“莉莉,没事,没事,你死人都能搞的定,麻木算什么?”

那个叫莉莉的小姐说道:“那走吧,到我房里去,他会不会吐啊?”

王八无法解释了。跟着莉莉去了她的房间,把尸体弄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在额头上加了两个符贴,还是用毛巾盖住。这个过程中,莉莉出去了,等王八安顿好,莉莉端了盆热水进来。王八对莉莉说:“我哥哥喝醉了,别打扰他。你陪我们下去喝酒。他的钱,我明天会照付的。”

莉莉开心的跟着我们回到大厅。

我坐在沙发上,和小姐们说了些荤段子,心情舒畅多了。王八却是满腹心事,一言不发。

鸡子火锅上来了,老板娘问我找那两个小妹妹陪着喝花酒。这个好像就是规矩了,陪着喝酒的妹妹,估计就要晚上陪睡觉的。现在就是挑选的时候。这个事情在宜昌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男人都知道。连王八都知道,所以王八不愿意选。

我心里想着:“我倒要看看王八今晚怎么脱身。要是他把持不住,我就给同学说去,笑话死他。”

正在想着,嘴角就挂着微笑,王八却和我想到一起了,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敢瞎来,我告诉婷婷,让你好看。”

我故意装傻,“乱来什么啊,怎么乱来啊。”

王八急切的说,仍旧压低声音:“我们这个事,本来就靠一口阳气支撑,你要是和小姐那个了,阴气更重。尸体发诈了,怎么办。还有,现在已经是土家族的范围了,尸体好像比在宜昌更容易驱动。”

我明白了王八的意思,容易驱动,就意味着,相对应的,尸体也容易诈尸。湘西的主要民族是苗族,但也混杂着土家族,赶尸也跟土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鸡子火锅五十块钱,陪着喝花酒的每个妹妹一人七十。这点钱,在王八看来,算不了什么。我一直羡慕那些在我面前吹牛的人,说起喝花酒的经历。没想到跟着王八打秋风碰上,却又实现不了愿望。

不知道是郁闷还是开心。

王八连酒都不让我喝。

老板娘忙前忙后的给我么上配菜,热情的很,估计是天气太冷,她的生意不好。

喝完酒,王八坚持要睡到放尸体的房间里去。这下三个小姐就不乐意了。她们都觉得这样很过分。

王八在房间里不停的劝她们出去,说我们只想睡觉。该给的钱照给。

小姐们却来了兴趣。嘻嘻哈哈的赖在房间里不出去。莉莉还毛手毛脚的去逗弄王八。我和其他的小姐看着呵呵的笑。我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个死人了。

王八生气了,“出去,你们都出去。”拿出三张一百的钞票,“要钱的,现在就出去。”

“神经病…”小姐们这才嘻嘻哈哈的走了。

我还有点不甘心,“要么,我去另外的房间…”

“睡觉、睡觉”王八态度坚决,“少扯皮。”

房间里只有两张床,我和王八挤在一张床上。我躺在床上,看见王八已经睡着。可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于是靠在床上抽烟,听者窗外的寒风呼啸,还有那些隐隐约约传来的男欢女爱的声音。我灭了烟头,把王八往里面推了推,也盖上被子睡了。

我又在做梦了,在梦里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了。

我梦见自己成了一个道士,可是面对眼前无数的鬼魂,束手无策。厉鬼都狠狠的向我扑过来。我浑身不能动弹,焦急万分。

我被压床了。

我被压了好久,才渐渐醒了过来。想着屋里还有个尸体。心里害怕,就拉开了灯。下意识的往旁边的床看去,一看,就愣住了。

一个小姐正抱着尸体在睡觉。

这个小姐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我连忙把王八叫醒,王八醒了,也把旁边的床看着。看了一会,大喊道:“不好!”

王八的话音刚落。隔壁的房间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闹哄哄的,很多人嘈杂的声音。我和王八面面相觑,“怎么啦”

这时候,旁边床上的小姐站起来了,看着我们笑着。我不认识她,睡前没有看见过这个小姐。尸体也坐起来了,可是他是个活人,不是我们赶的尸体。

那个男人瘦得跟猴似的。绝不是那个尸体。

王八从床上一跃而起,“出大事了!”,王八穿上鞋子就拉开门跑出去。把留在房间。

那个瘦男人也醒了,揉着眼睛对我说:“你…是谁,跑到我屋里来干嘛?”

我没法解释,只能向他摊了摊手。

那个小姐突然狂笑起来。那个手男人见了,也指着她说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啊…”

我忽然发现我自己身体不受我控制了,我现在没来由的情欲高涨,向小姐走过去,把小姐拉到我的床上,把她压倒床上。我心里还有点意识:不对啊,不对啊,我怎么会这样。

可是身体不听我的指挥。我开始撕扯那个小姐的衣服。

小姐仍然在狂笑。

那个男人吓傻了,愣愣的看着我的动作。

狂笑中的小姐,忽然紧紧的把我给抱住,但不仅是抱住,而是伸出无数的手臂把我给箍住。小姐妩媚的脸在变化,表情变得越来越生硬,狂笑的声音渐渐没了。但张着的大口还在我面前。

小姐的脸庞是一张纸,五官都是画上去的。脸颊上两坨红嘟嘟的圆巴巴,显眼的很。

我他妈的怎么压了个纸扎的人在身下!

可我还是挣不脱,纸扎的小姐,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我给死死的缠住了。

瘦男人啊喊起来。

王八又从门外冲进来,“疯子,不得了啦…你…怎么啦…”

我呜呜的叫着,嘴里被塞了一把黄裱纸。

王八急了,嘴里念念有词,手一指,我身上的束缚突然松了。

我跳下床,一看,那个纸扎的小姐,突然散架。纸屑飞的漫屋。

王八把我往门外拉去。

“诈尸啦,诈尸啦”

屋外的小姐和几个嫖客都在楼道里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王八把我拉着,掀开那些没了魂的众人,向楼下跑去。跑到楼梯口,我一看,心里紧张无比。

我和王八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个叫根伢子的尸体,现在诈尸了。

那个叫莉莉的小姐,正在手脚并用的顺着楼梯往上爬,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对着我和王八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尸体正把她的小腿给抱住,把她往下拖。

王八连忙跑下楼梯,往尸体的脑门上贴了张符。可是尸体仍旧把莉莉给狠狠抱着。我看着莉莉的大腿上的羊毛丝袜都被扯破,光洁的大腿,颜色渐渐变红,又变紫,看样子要变黑。再这样下去,她的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我和王八拼命的扳开尸体的手臂。莉莉尖叫着,拖着那条还能动的腿,往楼梯上爬去。我这个人怎么总是喜欢走神,这当口了,还看见莉莉的内裤是粉红色的。

尸体的符贴没粘牢,掉了下来,我还在的眼神还在看着莉莉的内裤。没留神,尸体把我给搂住了,我大赫,连忙用头去撞尸体的鼻梁,这是我读书时候打架常用的招数。可是我慌乱间,忘了,这是尸体,不是活人。尸体是没感觉的。

尸体把我一搂住,我就觉得换不过来气。眼冒金星,浑身彻骨的寒冷。尸气从我四肢百骸往身体里渗透。我血管里的血液仿佛都冻僵了,无法流动。

王八举起一个长长的银针,狠狠的向尸体的头顶百会穴刺下去。银针还露了一截在外面,王八用手掌碾压针尾,把银针全部压入尸体的头顶。这动作生猛的很。

我才勉强换出了一口气来。王八趁着尸体不动了,才有掏出个符贴,咬破中指,用鲜血画了个符在上面,再次贴在尸体脑门,尸体才又僵住了。

楼上楼下依然乱成一锅粥。几个小姐还在大喊:“诈尸啦诈尸啦…”

王八喊道:“你们不用怕,已经好了。没事了。”王八把尸体牵引到大厅的门旁边,尸体面朝着墙,稳稳地站着,离墙很近,鼻子都要贴在墙壁上了。王八把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寒风呼的吹进来,吹的我浑身发冷。王八旋即把门给关上。

我发现,刚才尸体是跟着王八在走,尸体腿伸得直直的,走路的模样古怪。但的确是在走路。王八看来真的是学会了赶尸的方法。那本书,看来真有用。王八已经不是那个没头脑地业余爱好者了,王八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生疏。

回想起他,骗人的时候,一点都不迟疑。

他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王鲲鹏。

隔了好久,众人才慢慢露出头来,打头的就是老板娘。王八向众人走过去,对着他们一一说道:“没事,没事,刚才只是我哥哥喝醉了发酒疯…其他的人呢?”

王八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他身上的铃铛在有节奏的叮铃作响。

老板娘大怒的骂道:“你们把这个酒鬼看好!别捣乱。再在我店里乱搞,我给你们好看,我男人的兄弟是镇上派出所的,给我小心点…”

“好好…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了…其他的人呢?”王八的声音柔和,铃铛响得更急切。

一个小姐喊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们都出来。”

王八拉住老板娘,轻柔的说道:“带我去找他们…”

老板娘带着王八在房间里走动,边走边喊:“没事了,都出来…”

我看着王八的举动,吓得一动不动。王八的举动,比刚才诈尸,更让我惊赫。王八会催眠,这个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他催眠的本事竟然有这么厉害了。

我呆在客厅,心里慌乱,胡乱的想着,我到底被王八催眠没有。我努力想着自己从火葬场开始的所有细节,但是我想不出王八对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我是真心想帮王八赶尸的,这点我绝对相信自己。可是王八…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想着。冷汗直流。直到窗外渐渐开始泛白,我还站在客厅里胡思乱想。

王八回来了。屋子里全部安静。王八现在了不得了,所有的人都被他搞定。

可我的心,一点都没落下来,仍旧悬着。

王八慢慢走到我跟前,我不想去听他身上的任何动静。王八越走越近,在我身前突然身体一软。向我扑倒。手臂把我抓住,“快把我和尸体背回房间…”

王八晕过去了。我看见王八的脑门上全是汗水。

王八在屋里睡了好久,到了中午都没醒。我站在房间里,左边是尸体,右边是王八。我就想一走了之。好几次都去拉门把手了,却又退了回来。

王八醒了,对我说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说我不知道。

王八往窗外看了看。窗外全是雪白一片,漫山遍野。看不出时辰。王八算了算时间,对我怒喊:“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不敢回嘴,这是我认识王八以来,第一次忍着怒气,不敢跟王八发脾气顶嘴。

王八胡乱的收拾了我们的事物,对我说道:“背上他,我们快走,时间耽误太多了。”

我背着尸体,王八走在前面,走到客厅。

客厅仍旧和昨天一样,老板娘和一个小姐站在门口,望外张望,招揽客人。一群小姐围着火盆烤火,嘻嘻哈哈的说笑。

一个嫖客对我们说道:“小伙子,你们的哥哥喝酒也太差了吧,我还没喝过瘾,他就醉了。”

老板娘也说道:“以后别叫他喝这么多酒了。像他这么发酒疯…差点把我的店都给砸了…别的老板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我惊愕无比,背着尸体出了门。

小姐们在身后笑着说:“真没用,现在还没醒,莉莉,你昨晚到底开张没有啊?”

我走出门外,看着满世界的大雪。冰凉彻骨,但原因却是听到这些诡异的话。

我和王八走到路边,王八终于说话了,“就在这里等班车,坐车到榔坪。”

我把尸体放下,扶着尸体说道:“你这么有本事了,怎么不一开始就催眠这些人,在朱市街就该这么做,麻木就不会丢下我们了。”

王八说道:“如果有这么容易,我肯定会做的。可是你也看见了,我不能说用就用的…太伤精力了,不到关键的时刻,我不能…”

“没想到赵先生这么厉害,”我讪讪的说道:“你才跟学了几天啊,都有这个本事了。”

“不是的”王八沉闷的说道:“这个不是师父教的,但我听了师父教的一些方法,自己琢磨出来…你知道,我本来就懂一点催眠术,在地摊上买的那本书,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随口敷衍王八,其实我根本就想不起来,有这码子事情。

来了一辆宜昌到恩施的客车。我们招了招手,车停了,我们上了车。

车上有个年轻情侣倒是好心,看见我背着一个人,马上给我让了位置。我把尸体放到靠窗的位置,然后挨着坐下。心里想着,王八为什么不直接在长途客运站买票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笑自己傻:客运站有检查员的,这尸体那里能蒙混过关。王八算是什么都想到了。

我向王八看去,他现在正靠着一个座位的靠背,打着盹,一脸的疲惫,精神萎靡。

车开到贺家坪都很顺利,可是出了贺家坪上盘山公路的时候,却堵了车。盘山公路上,一溜的都是车,全部都困在山上。车上的人都焦急起来。有几个性急的,下了车走到前面,过了半天才回来,对车上的人说道:“山顶上撞车了,堵了路。交警正在安排疏通。”

车上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下这么大的雪,不出车祸才怪!”

318国道,从宜昌到恩施的道路,是所有司机的噩梦。路段凶险,基本都是盘山公路,车行驶在山上,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就是几百米的山涧。这段路翻下悬崖的车辆,不计其数。

每年都有几次特大车祸发生。

若是不去考虑道路的凶险,这段路的风景却是非常出色的。我看着车窗之外的崇山峻岭,山峦起伏,都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雪花飞舞,漫天漫地的落下来。我心情开阔,舒坦多了。

天色又黑了,终于道路通了。

长蛇般的车辆,缓缓在山间移动。可是走到山顶的时候,司机又把车给停在路边。乘客们都急了。怎么办,晚上困在山上,很难受的。

可是司机也没办法,路上结冰了。那些雪花落在路面上,开始的时候,气温还高,化作了水。可是到了夜间,山里的气温骤然降到零下,路面的水混合着雪全部结冰。车辆的轮子在路面上开始打滑。这在盘山公路上是最凶险无比的事情。

司机把手闸拉好,下了车,在路边捡了好几个石头,把车轮给垫住。然后又上车,对大家说:“等等吧,等租链子的来…”

因为山路的原因,到了冬季,这段路附近的居民都做起了租防滑链的生意,汽车的轮子绑上防滑链,才能在路上勉强行驶。

看来时间又要耽误的更多。我向王八看去,王八现在完全睡着了。还在打鼾,我早就让他坐了下来,他现在靠着尸体的肩膀,睡的很熟。看来催眠术不是那么好施展的。王八应该没有骗我。

租防滑链的还没来,一些村民却提着热水瓶和方便面挨着车辆开始兜售。可是价格很贵,平时三块钱的桶装面,现在要十块,但是帮忙用开水泡好。

我饿了,就是昨晚在高家堰,我吃了顿鸡子火锅。幸好我饭量大,硬是把火锅给吃完了。不然现在更饿。我掏了钱买了两碗,叫醒王八,一人一碗吃了,王八吃了点,就把面递给我,又睡过去。我舍不得扔掉,把他那碗也吃了。

后面座位的一个老者,把我给看着,眼光蹊跷。我明白,他是奇怪我为什么只买两个人的桶面。我懒得去想这些了。这不是该我考虑的事情。无论什么事情,王八自有解决之道。

租防滑链的村民终于来了。

司机在村民的帮助下,在车轮上绑好防滑链,车又开始启动。

现在一车的人,都不睡觉了,都绷着脸看着窗外。车内的气氛,紧张无比。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司机师傅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但我有预感,这大客车,绝对会出事,就在这个路上出事。这不是无端的第六感。而是一路而来,我习惯性的预测。

我和王八太不顺了。从火葬场出来,就遇狗,过江轮渡被陷在江中,住店诈尸…

太多的事情,接连发生。我不认为是巧合。可是王八,却什么都不给我说,他也变得神秘莫测,已经身负绝技了。却还要我来帮忙。为什么?

我想起了这个尸体的来历,有人非要火化他。可是赵一二受人所托,联系了火葬场的老霍,安排我和王八把尸体偷偷弄出来,要赶到水布垭。

这个尸体不好赶。

这是我第二次有这个念头。

但这次我想明白多了,尸体不好赶,问题不是出在尸体本身,而是有利害人物,在暗中下绊子,那人始终没现身,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为什么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呢。

我脑海里浮现出了赵一二带我和王八去附属医院停尸房的一幕:

那个老者哭着求赵一二:“赵天师要帮我们啊,我们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守不下去了。他们那些畜生,不准我们带根伢子走啊,我们说不要赔钱都不搞哦,只要让我送他回去就行。可是他们不答应,非要火化。刚才还说了狠话的,后天就把根伢子送到火葬场去。如果我们不同意,就抓我们…”

我又想起了那个老板模样的包工头。民工能请赵一二帮忙,他当然也能请神棍帮忙。

可是他怎么知道尸体已经被我和王八偷出来了呢?

我转念想着尸体的死因:

——这个年轻人在工地上干活,也该他出事,不知道怎么就掉进电梯井里。都不知道掉下去多长时间,晚上没回去工棚,大家也不以为意。第二天中午了才想起这个人,有可能出了事。才在电梯井里给找着…

我不寒而栗,浑身发抖。

这个年轻是被拿来奠基的。不然怎么会死在电梯井里。一定是建筑商发现房子的风水有问题,但房子的已经盖好,不可能扒了房子重新挖地基,重新做法事。所以就请人补救。

一个年轻的民工,在天天上班地方,无比熟悉的地方,掉到电梯井里。

若是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我还相信。可是电梯井,距离通道还有好远呢…

年轻人死前经历的长时间的痛苦,这说明,他摔下去的楼层,并不高。

他到底是不是摔死的!

我现在知道点端倪了,为什么有人非要跟我和王八过不去,因为那个包工头有高人在身边,拿这个年轻人奠基,估计就是他的主意,既然有这个本事,当然知道老霍的骨灰是掉了包的。

王八肯定也知道。他一定知道。但他就是不给我说。王八是想让我置身事外吗,我知道的越少,是不是就危险越小。

我好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但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因为我身边的众人都发出了惊慌的叫喊。

客车在山道上空档了。飞快的往山下飞驰。没人知道为什么。

司机在下意识的,凭经验左右扭动方向盘。客车在S形的山路上,疯狂的开着。每到拐弯的地方,众人都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有一次,我都觉得客车已经腾空在悬崖之上了。司机很有经验,若不是他的沉着,客车拐第二个急弯的时候估计就会翻下悬崖。并且司机到现在都没有拼命的踩刹车,就是怕客车速度太快,急停后在光滑的路面上翻滚。

司机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把客车的车身,往山壁上摩擦,减缓下行的速度。可是这样能坚持多久呢。也许在下个弯道,客车就会翻下去。

客车里有人在说:“这是撞了什么邪哦,不早不晚的赶上这班车…”那话语带着哭腔。

换洗(宜昌方言:替换)司机在前面喊:“都别做声!”

车里安静了些,可是又有人说了一句话,“车上有死人,山里的死鬼闻到味了,来找替死鬼的。”

我听到这句话,暗自心惊。我想的没错,一直在暗中跟我们作对的人,忍不住了。

车上的乘客纷纷的抱怨:“是那个这么缺德…这不是在害人吗?”

有的人就吼着说:“死人在那里,在那里?”

那个说车上有死人的声音又出声了,“就在我面前…”

我一看,就是刚才看我只买两碗面条的那个老头子。现在车里的灯光很昏暗,我向他仔细看去。把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头子渐渐就没了身形,人形消失在座位上,再等我看,座位上只是放了一个卷成一团的包裹。

众人现在都把王八和我看着,还有尸体。

王八站起来,对着众人,什么都没说。

众人开始骚动,要扑上来打我们。可是客车又转了急弯,大家都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