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样,”策策指着王八说:“不帮我就算了,还不让这个帅哥哥做好事啊,怪不得你长的这么丑,脸上都是痘痘…”

王八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我坐下来拿起笔,“少废话,快去拿烟,你老头正在和姓赵的吵架,顾不上你。”

策策说:“你急什么,货到付款,童叟无欺。”拿着一个GB玩起来。

“你还玩的是三国志啊!”王八惊讶的对策策说。

策策把王八轻蔑的看着,“别捣乱,一边凉快去。”小丫头还挺记仇。

我帮策策写作业,刚做第一题,就后悔了。妈的我不会做。转身把王八看着。

王八冷笑:“小学五年级的课程哦。”

我咬起牙关,硬着头皮继续做,花了二三十分钟,把那几道题目写完了。

赵一二和刘院长还在客厅争吵,但是声音不大,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只能算斗嘴。跟两个更年期的女人一般,那些他们从前读书时的生活琐事大做文章。就是什么不洗澡哦,拿别人的饭票打饭哦…鸡毛蒜皮。

我把策策招呼道跟前,说写完了,要策策给我拿烟。我不敢答应给他写语文作业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深奥晦涩的题目。王八在一旁看着冷笑。

策策走近了一看,连忙说:“不算不算,你写的答案都是错的。你乱写的,不算。”

“你怎么知道是错的,你自己会写,要我帮你干嘛?”

“我知道你瞎写了敷衍我的,我不干!”策策说:“我不写不等于我不会写。你见过那个足球教练下场踢足球的。”

“你还会看足球啊!”王八惊讶不已。

“老子不管,你去给老子拿烟,”我在耍赖了,“你又没说写对了才给烟。”

我把策策的辫子揪起,做出恶狠狠的模样。

“你比他还丑,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丑八怪,丑八怪…”

“你们在吵什么啊?”赵一二听见策策在喊,在外面问。

“你别扯开话题,你倒是说说,一年级那次补考,到底是你还是陈云帮我替考的…”刘院长还不肯干休。

客厅的门开了。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应该是刘院长的妻子。

“你们能不能消停一次,老赵,你一搞就是几年看不见人,来了就和他吵架。”刘院长爱人又把刘院长指着,“他不来吧,你又天天念,来了吧,就缠着他吵架。你们两个真是狗脸不生毛(宜昌方言: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反正大人都把这个俗语用在这个场合)!”

策策一听见她妈妈的声音,立马就老实了。乖乖的不说话。安静下来。

刘院长还在说:“他一进门就说,我教育策策有问题,他倒是省心,站着说话不腰疼…”

“喂喂,我是说策策不能在学校受欺负…”

刘院长爱人大喊:“吃饭——吃饭,受不了你们。”

“陈策,你个小害人精,也给我出来!”刘院长爱人指着策策:“吃了饭再收拾你,你倒是越来越能干,拿转头砸人。你作业写完没有,没写完,我打不死你!”

刘院长说道:“不能这么吼她撒,他还是小孩子,你这么凶神恶煞的干什么!”

“都用砖头砸人了,还不给她个教训啊,她是个姑娘儿呢。”说这句话的,竟然是赵一二。他还真是跟刘院长卯上劲了。只要是刘院长赞成的,他都反对,完全没有立场。

“吃饭吃饭。”刘院长爱人不耐烦的说道。走到餐厅,把手上的打包小包往餐桌上一放。

刘院长的爱人真懒,来客人了,都不自己下厨。

“妈妈又买好吃的拉,妈妈最好了。”策策的嘴巴太甜了。可惜对她母亲没得用。

“别跟我赶好的说,等会再收拾你。”

我还惦记着中华的烟,对策策说道:“你要是不给我烟,我待会把帮你写作业的事情,告诉你妈妈。”

王八把我一推,“滚!”然后对策策说道:“你爸爸不是姓刘吗,怎么你姓陈?”

“我跟我妈妈姓不行吗?”

“她叫刘陈策,”刘院长走过来,“小丫头,又在骗人。来吃饭。”

刘院长在策策的耳边说:“吃了饭就去学琴,放乖点,你妈就不会找你麻烦啦…”

刘院长的爱人看见我和王八了,对刘院长说道:“多来了两个人,也不说一声,你们先去吃,我再去炒两个菜。”

刘院长招呼我和王八坐了。把他爱人买的大包小包的菜一一放到盘子里。

我一看,竟然有猪脑壳肉。

“呵呵,刘阿姨也知道赵师傅喜欢吃猪脑壳肉啊?”

“哼哼。”刘院长爱人在厨房里听见了,“他见了猪脑壳肉就是命,当年在北京,吃不到猪脑壳肉,还发脾气要退学。”

“我们三个以前是同学。”刘院长冷冷说道。

“你们别叫我刘阿姨,听着别扭。我姓陈。”陈阿姨在厨房里说。

刘院长拿了瓶五粮液出来,我眼睛都放光了,我从来没喝过五粮液。

可赵一二却没有昨天喝酒的心情,只到了半杯。王八和刘院长都不喝酒。

过一会,陈阿姨把菜也炒好,还没端出来,我就闻到是炒回锅肉的香味。赵一二食指在桌上叮叮的敲。

四大一小,吃饭都很安静。陈阿姨吃了一会,就说不吃了。要去楼下打牌。

吃了饭,我对把策策拉到一旁,“小姑娘家家,不能说话不算数。你妈妈这么凶,你不怕我告发你找人写作业…”

“谁说我妈妈凶,我妈妈一点都不凶。”策策还是蛮维护她妈妈的。

“你妈妈还不凶啊,我都怕他。”

“不信你们看…”策策颠颠的跑到他父母的卧室,拿了个相册出来,给我看,里面有很多他父母读书时照的照片,每张都是三个人以上,最多都是赵一二和他父母的合影,竟然没有刘院长夫妇的单独合影。看来他们三个人,当初的关系非常好。照片里赵一二身材颀长,相貌英俊,满面的英气,不是如今的不修边幅模样。刘院长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陈阿姨也不是现在身材臃肿的样子,而是挺苗条俊俏的一个女孩,挂着笑容,和策策一个模子。

“小徐,你过来。”赵一二在那边叫我。

我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坐着。我和王八一个沙发,赵一二和刘院长一个沙发。

“我们要谈谈这个石础的事情。”赵一二说:“我也卖关子,这个石础,小徐,要着落在你身上解决。”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静谧下来。策策在里间弹起钢琴,叮叮咚咚的更觉得让人安静。

我们都把沙发前面茶几上的石础看着。

“老赵,你能肯定就是韦昌辉那个石础?”

“能,你不信,看这石头上雕的玄武。”

韦昌辉是北王,石础上雕玄武很正常。我也知道。

“这玩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它没兴趣。”我问。

王八却很热心,连忙问赵一二,“这石础是韦昌辉自己弄出来的吗?”

当年太平天国定都天京,韦昌辉杀戮同门无数。不是个好人,他弄出来的石础,也绝对不是好东西。

赵一二对我说道:“你把石础的暗纹摸摸看。”

我以前拿过石础,虽然对这东西很反感。但现在赵一二在旁边,我不是很怕。说实话,我内心里,也是有点好奇。

手颤巍巍的去摸石础上的暗纹。粗糙的石头纹路,凹凸不平,一一划过我的指尖。我能感觉到无数的附灵在里面尖叫,哭喊,彷佛无数只手从石础里伸出来,勉力想抓住我的手指,我的手一阵刺寒。

我蓦地把手手回来。

把赵一二和刘院长看着,心悸的说道:“他们很挤。他们说很挤。”

王八说道:“你以前不是说他们对你喊‘垮了、垮了’”。

赵一二说道:“这东西肯定是有人从韦昌辉当年的宅邸地下刨出来的,这个石础支撑宅邸地基的风水,被刨出来,石础里的附灵当然要说垮了。”

“然后卖水货设备的公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这石础,知道是好玩意,就想送给这笔业务的联系人——厅长的儿子。”刘院长接着说道:“金仲知道有这个东西…就向那个厅长的儿子索要…厅长儿子答应把石础交给金仲…条件就是金仲要帮他解决后患…可是那个业务员听了邹厂长的提醒…不敢给金仲…又不敢拿回去…就给了邱升…”

“那个业务员也没安好心,他肯定也被石础里的东西缠怕了。”赵一二分析。

看来这石础实在太凶,和它有过关联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么邪性的东西,你们要交给我收拾。”我吃惊不小,把自己指着:“你们太抬举我了。”

“你难道不愿意?”赵一二看样子比我还惊讶,“你知不知道天下会治石础的人,不是想当就当的,有人搞了一辈子都不会。”

“我不管别人想不想学,我反正不会去学。”

“你对这个不感兴趣?”赵一二问道,仿佛要笑出来了,“你不想当术士,为什么巴巴地去学水分?你们两个还掺和这些古怪事情。”

“我有什么办法!”我喊道:“从来都是这些烂事找上我,我什么时候去掺和过。”

“你要想好,我这辈子只会收一个徒弟,错过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向赵一二拱拱手:“谢谢你儿看得起,和你儿喝酒,我蛮乐意,但要我当你徒弟,不可能,我从小胆小,怕鬼。肯定学不会你的手艺。”

赵一二把我愣愣地看着:“你从小都不顺,小时候身体差,长大了被人当二球,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吗,你是个大专生,可是你连个工作都混不上,你想过为什么吗?”

我茫然的向赵一二摇摇头,“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你和我一样,只能吃这碗饭。”赵一二手在石础上挥了挥,一股白气腾起,鬼魂在晃动。

赵一二手指点了点,那些附灵回到石础中。

“我最后问你一句,走那条路,你自己选择。”

“我选过一次了,”我迟疑一下,“我还是不走那条路。”

赵一二把我盯着,看了半天,拿出烟来,给我递了一棵,然后用手指上冒出的火给我点上。

“这本事,你不想学吗?”

“我可不想当魔术师”我忍俊不禁,赵一二完全在骗小孩的做法,这种把戏也用上。

刘院长在旁边插嘴:“老赵,你就死了心吧,社会在发展,你们这一套迟早会被淘汰的。”

赵一二泄了气,好像很难接受我不跟他学手艺。过了一会才又对我说道:

“你不愿意学诡术,为什么要自己去学水分?”

“我当初学水分是因为,内经上有些东西算不懂,才去看的。”

“你为什么要去学内经?你想替人治病是不是,很古怪的病是不是?”赵一二突然激动起来:“你就是为了想给一个你看起来很可怜的人,给他治病,才去学的内经和水分,是不是?”

我把赵一二看着,一言不发。

“我他妈的早就该想到了,你看得见那些脏东西,应该就是你遇到了那个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王八对赵一二说着。

“那个人是不是终年不能见阳光,不能听见猫狗叫声,不能闻到任何烟味,特别是柴火和油烟味,为了活下去,那人终年都要戴斗笠穿蓑衣。身上绑的跟粽子一样…”

赵一二怎么会知道这些,我的头脑发晕。王八在旁边喊道:“赵师傅,不能再说了…他…”

赵一二把我的头拍了一下,“你不该认识那个草帽人的。你看草帽人可怜,你想治好她,你倒是好心肠。”

赵一二说完就走出房间。跟刘院长招呼都不打一个。

刘院长对我说:“小徐,小徐,小徐…”

我身上好冷,头开始炸炸的疼:

草帽人对我说:“你决定了,就算是一辈子一事无成,当一辈子的穷人,也不愿意走这条路。”

“我决定了。”

草帽人苦笑:“也好也好。”

我身上好冷。

草帽人说:“你既然不走这条路,当初就不该来问我。”

我好冷。冷得瑟瑟发抖。

草帽人说:“我走了,知道走的意思吗?”

我说:“不知道。”

草帽人扯掉脸上的口罩,露出煞白的脸庞,整张脸布满血丝,透明的皮肤下面颅骨隐约可见,“可我也走不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草帽人在哭,“你放弃了这条路,我也没指望治好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了,你会选吗?”

策策在卧室门口大哭起来。

王八连忙把我抱住,狠狠的压住我。

我身上好冷。

策策的哭声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把脖子伸长,头颅饶过王八的胳膊,向策策看过去。

策策“呀”的尖叫,把我指着。

刘院长拿了床毛毯过来,帮助王八把我包起来。

我朝策策微笑,把信子吐出来,信子在空气里快速的抖动,搜索空气里的各种细微的信息,信子能够清晰的察觉到策策身上害怕的气味。我开心的很,哈哈的笑起来,可是嘴角刚张开,嘴巴就裂开了口子。我的皮肤太脆。好疼。

王八对刘院长喊道,“叫策策回房去,别让她看见!”

策策在拼命的哭:“怪物…怪物。”

我还想去看看策策这个丫头,吓一吓她。我想趴在地上,再向策策爬过去。

策策在大哭,“爸爸,我怕,我怕妖怪!”

看着策策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心里高兴极了。我用手把嘴巴两边的嘴皮捏住,免得笑的太开心,又炸裂开。

“嘎…嘎嘎…嘎嘎…”我只能用喉咙憋着嗓门笑。

王八狠狠揍了我一拳。

等我再清醒,我正躺在刘院长客厅的沙发上,模模糊糊的听到刘院长说:“他自己从来不知道…你瞒了他这么多年…你的确是个够义气的人…好兄弟就是这样…要替对方背负…不管兄弟知不知道,领不领情…不管多少年…”

王八也低声说着:“去年开始,他越来越明显了。”

“他又这么犟,不肯跟着老赵。”

“再想办法吧…赵师傅非得要他接手螟蛉吗?”

我头脑还在混乱中,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勉强撑起身体,看见刘院长和王八表情沉重。

刘院长见我醒了,问道:“你不冷啦?”

我茫然的点点头。把身上的毛毯掀开。

“那我们告辞了。”王八对刘院长说道:“吓着策策了。”

刘院长把石础交给王八。

王八接的很迟疑。

“你要是还想见到老赵,就拿着,你只要不想去用它,应该没什么事情。”刘院长给王八解释。

和王八走到夷陵路上,王八说道:“疯子,当年你真不该跟那个草帽人打交道的。”

我说道:“我也没治好她,蛮对不起她的。”

“你以为看懂了内经就能治病吗,苕…”

“我当年真的以为可以帮到她。可是她死了,我很内疚。”

“你真的以为她死了…”王八欲言又止。

“她家人都说她死了,还能有错吗。”我追问:“她难道没死?,谁会诅咒自己的家人死掉。”

“恩,你说死了就死了吧…”王八敷衍我。

过一会王八又说道:“疯子,你不觉得这一两年,你遇见的邪事情,越来越多了吗?你以前不想现在这么频繁撞邪。”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回答道:“那次不是你惹到这些东西,连累上我的。”

王八苦笑道:“这倒是我的原因了。”

“难道还是我的不成!”我吼道。

王八不理我,把石础抱着,“我现在好想看看这石头里的东西有多厉害。”

“老子踢死你!”我狠狠的骂道。

第一部第六章失魂记

赵一二没有消息了。我和王八也没有去中医院去找刘院长。日子又回到了往常波澜不惊的状态,王八每天上班下班,董玲隔一两天来给我们收拾房间,顺带着挖苦我几句。我天天跑到劳动局去找工作,当然也跟王八上下班一样,总是早上去,中午回,一天又一天。吃饭睡觉看碟子,就这样过着。重复的生活让我连日期都记不住。

邱升的这件事情,彷佛已经很遥远,甚至我自己都在怀疑,这件事情到底发生过没有。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很多事情我明明做过,但临到头却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做。明明有些事情从没做过,但做的时候,又感觉自己已经重复过这个动作很多次了。

王朔在他小说里,说这个感觉是前视感,我倒是宁愿相信是时间本就是错乱不堪的,只是人类自己的意识一厢情愿的认为时间的流淌跟河流一样,从前往后,一成不变。比如现在,也许我正在看的碟片,早在我三十年后我就看过了,可是时间在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于是我刚租到的盗版美国大片,看起来有无比的熟悉感,连某些情节都能无端的预测。甚至我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和我现在正在呼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熟悉。虽然我站在从前往后的时间顺序来看,我从未经历我这个场景。

失业的人,是不是每个都想我这样喜欢胡思乱想呢。

但有个东西,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又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我,邱升走胎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未来,而是以前。

王八卧室里摆放的那个石础。

王八每天晚上都要把那个石础看上好久。他很想知道这个石础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到底有什么巨大的灵力藏在其中。可我总是不愿意看见那玩意。我强迫自己,忘掉它,即便是看见它,也当看不见。

可我知道,永远把石础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因为王八绝对会找我帮忙,跟他一起弄个究竟。很多次,王八欲言又止。我看得出来,他想求我,但又说不出口。他在担心什么。怕我拒绝吗。

呵呵,我想我真的会拒绝。

可是当王八在这个晚饭后,真的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竟然答应了。我预先想好了无数种方式来拒绝他。可是我事到临头,还是答应了。

王八说,赵一二这么久都不来拿这个石础,他应该是知道我们不会因为这个石础出什么乱子。

我认为王八说的有道理。

这些天,王八翻了好多太平天国的历史记录和相关小说。他想把这东西弄个明白。

我倒是想把石础拿到夷陵广场旁边给卖了。但东西是刘院长交给王八的,我不能偷。

王八小心翼翼的把石础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我们各坐在桌子两端。把石础看着。那个无来由的前视感又出现了。

我问王八:“这个场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很久以前,我们也做过跟现在一样的事情,也是这么坐着,看着这个石头。你有这个感觉吗?”

“没有,你别乱想了,我们见到这个东西,还不到两个月呢。”

我把石础上上下下看个遍。除了上面一些诡异的花纹,和一个玄武的雕刻。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古怪。连那些白影子都消逝得干干净净。

我把手指触到石础上,又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

我尽量克制手指上带来的阴冷恐惧。身上一开始发抖。

“感觉到什么没有?”王八问我。

“他们说很挤。”我把手抬起。不愿意再放上去了。

王八想了一会。自言自语说道:“难道真的是这种法术…”

我问,“这石础到底什么来历。跟什么法术有关。”

“有一种法术,在清明两朝有流传,应该是来自印度那边。不是我们中国人的法术。但是到了中国,被我们老同行运用。”

我问,“这个石础和印度那边有什么关系。”

“印度的吠陀教和锡克教都有很多分支。其中一些偏门的支派,是用人命来炼术的。”

“这个我知道啊,世界上很多宗教的祭司和僧侣都这样。不光是印度的教派。阿斯克特人不就喜欢大批量的杀人祭祀太阳神吗。”

“有一种残忍法术,在吠陀教里是很常见的修炼方法。”

“什么法术,说来听听,快说快说。”印度这么远的地方,发生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害怕。想听听王八说的到底有多玄乎。

“吠陀教在印度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前,那种法术很常见,中国没有正式的文字典籍介绍过。可是这种法术传到中国来了,虽然方式和运用上有所改变,我还是能看出的确就是吠陀教的那个法术。”

“你莫跟我讲世界历史了,好不好。到底是什么法术?”我最讨厌王八在我面前显摆,做出个什么都懂的样子。

“这个法术和这个石础有关系。”王八说道:“我当然要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等着,看王八还给我卖什么关子。

王八不闲扯了,“疯子,你还记得叠魂吗?”

“叠魂!那不是广西那边的一个家族祠堂的秘传法术!”我笑着说:“怎么可能,这是我们中国的道法。”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王八说道:“可我现在能够肯定了,老蒙所说的那个广西的家族的叠魂秘术,就是吠陀教那个法术到中国的变种。”

“可是我看不出来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啊?”

当年我们在学校读书,晚上吹牛的时候,也喜欢讲各自家乡的奇闻异事。来自广西的老蒙,就曾经讲过他老家一个风俗:浸猪笼。

老蒙的老家也是多山的地方。家乡的名字很古怪,叫那蒙,是个乡建制。靠近云南,人口汉苗混杂,属于不发达的地区,很贫穷。落后是当然的事情,到了九十年代,老蒙都考取大学了。那蒙的实际管理竟然还是家族式,国家的行政建制都是摆设。老蒙老家的那个几个村,埋没在大山深处,大部分人都姓蒙,听说都是当年秦朝南拓疆土,蒙氏的后代。村里也有少数的杂姓,还有不少苗族。只要生活在那蒙,但都得听从蒙氏祠堂的家族管理。

其实我从老蒙的高耸的颧骨和黑黝的皮肤,还有一张阔嘴,我当年就想过,就算是自称蒙氏后人的蒙氏家族,估计早就流淌着当地苗裔的血液。

老蒙跟我们讲的就是他老家的浸猪笼的往事。

他说他亲眼看见过一次的。一个木讷的丈夫无法忍受妻子的风流——他的妻子实在是太过分,竟然把野男人叫回家里,两个人竟然一起欺负,这个家庭的主人。那个丈夫无法再忍受了,就把这事情告到族长那里。

族长是个年轻人,他这么年轻当上族长是因为他的长房的大儿子。

族长很同情这个窝囊的丈夫。当即带着众人把两个姘头给抓住。

年轻的族长很谦恭的征求长辈的意见,同族的老年人都一致赞成,用老办法,浸猪笼。

当时已经是八十年代。这种私刑,在别处绝对是不允许的。可是在那蒙,就可以。村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法律一说。他认为的法,就是蒙家祠堂的家法。执行人就是祠堂的族长。

老蒙跟我讲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平淡,无所谓,浸猪笼么,在中国古时候的农村实在太普遍平凡了,无数的文学和影视作品都不厌其烦地描述过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