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们必须想办法会一会王小棉。
几分钟后,童瑶敲了敲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窗。
车内两名年轻的警员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孔,顿时紧张起来。
“刑警大队第一支队,童瑶。”童瑶出示了警官证,“汪冬麟的妻子出过门吗?”
这种没有任何铺垫和解释,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气势,反而让两位年轻人放下了戒心。其中一人老老实实地答道:“她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也没有可疑人物靠近过。”
“那就好……”
童瑶话音未落,突然有一辆自行车飞快向她冲来,眼见就要撞上她。童瑶惊叫一声,猛地往旁边跳开,自行车的骑手也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自行车则狠狠地撞上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你搞什么啊!”童瑶怒斥。
自行车骑手唯唯诺诺地向童瑶点头哈腰,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而这冒失的男人正是章之奇。
接二连三的意外变故分散了两位年轻警察的注意力,虽说他们很快就重新投入监视工作之中,但路天峰已经抓住这小小的空隙,溜到宿舍楼里头。
路天峰轻轻地敲了敲门,很快,一位面容憔悴、身材娇小的女子打开了门。
“谁啊?”
“警察,来找汪太太了解一些情况。”路天峰扬了扬证件。
王小棉也没细看,垂着头应了一声“哦”后,就请路天峰进门。也许是因为她接受了太多次警察的盘问,对此早已麻木了。
“汪太太最近过得还好吗?”
王小棉愣了愣,没想到这位警察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
“还可以。”她犹豫着回答。
“今天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王小棉看不穿眼前这位警察的来意,越发谨慎了,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
路天峰又抛出一个假鱼饵:“汪冬麟今天逃跑后,警方目前能够掌握的信息显示,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是D城大学。”
出乎意料地,王小棉听了这话,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他回来干吗?”
“有可能是想联系你,因为他身无分文,根本跑不远。”
王小棉向后缩了缩身子,连连摇头。
“不,他不可能来找我……就算找我,我也不会帮他!”她有点歇斯底里地喊道。
“为什么?他毕竟还是你的丈夫——”
“我恨他!”王小棉咬牙切齿地打断路天峰的话,“难道你们不明白吗?他根本不爱我,他只想要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娶妻生子’是他自认为需要完成的人生成就,而我不幸成了牺牲品。”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我能去哪里?”王小棉凄然地笑了起来,“那家伙被抓起来的时候,我们才结婚不到半年,我的父母原本就反对这门婚事,东窗事发后更是不再认我这个女儿;亲戚朋友都把我当作瘟神一样,避之不及。我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找不到,想出去另租一个房子,避开媒体的关注,却根本拿不出那个钱来。你以为我喜欢住在这里吗?浴室里面可是有三位无辜女生的冤魂未散啊……”
王小棉越说越激动,面红耳赤,胸部不停地起伏着,像是压抑了很久的话,终于能够一吐为快。
路天峰心里有点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汪冬麟应该没有回来过。
但他为什么要特意跑到D城大学地铁站?
胸口忽然一阵发闷,路天峰想到了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汪冬麟正在模仿自己的战术,他只用了短短几个小时,就在自己身上学会了所有逃脱警方追捕的思路精髓。
他出现在附近的唯一原因,就是要诱导路天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实在太恐怖了……”路天峰自言自语道。
“不对,我觉得他根本不是人。”王小棉流着泪,冷冷地说。
五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D城北郊。
僻静的河边,有一辆红色小轿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公路桥底,四下无人,车子则在不停地微微晃动着。
终于,晃动停止了。
衣冠不整的女人喘着大气,瘫在后座上,满脸红晕。
“坏蛋,刚才还骗人家,说你想去酒吧散散心,结果——”女人娇嗔着说。
“在这里散心也不错嘛。”汪冬麟笑着,把手探入女人的上衣。
“嗯……可人家还想去摩云镇见识见识呢。”
“好啊,我保证,等会儿就带你去。”汪冬麟边说,边低头亲吻怀里的女人。
他早就知道,他的外在魅力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之一,千万不要随便浪费。
一阵热吻过后,女人浑身发软,娇滴滴地呢喃道:“够了……快上路吧……”
“真的够了吗?”汪冬麟坏坏地盯着她。
女人羞涩地转过头去:“嗯,够了,换你来开车吧?”
“好的,让我来送你上路。”
女人欣喜地点了点头。
汪冬麟心中暗暗叹息,这世界人的笨女人怎么那么多?
趁着女人低头扣纽扣的机会,汪冬麟举起右手,用手掌边缘狠狠地砸向女人颈脖后方。
“呜——”女人怪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脑袋撞在前座椅的后背上。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后脑勺又被砸了一下,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汪冬麟扶着昏迷不醒的女人,将她拖下车,再慢慢地带到河边。
晚上的河水看上去是黑色的,比夜更黑。
“下辈子可不要轻易相信男人了哦。”汪冬麟蹲下身子,凑在女人的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
女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右手挣扎着抓住了汪冬麟衣服的一角,身体动了动,但没能醒过来。
而且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汪冬麟用力地将她的脑袋按到河水里头,然后哼起了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不对,今晚可没有星星呢。”
没有星星,没有月光,头顶的天空和汪冬麟的内心一样,只有一片黑暗。
没多久,女人的手渐渐松开,无力地垂入河水之中。
四周一片寂静,衬托得汪冬麟的呼吸声格外粗重。
第6章 两个变量
1
五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三十分,D城大学,教工宿舍区。
已经退休的袁成仁在楼下散完步,回到自家刚坐下不到两分钟,一壶热茶尚未泡好,门铃就响了。
“谁啊?”袁成仁一边问,一边慢吞吞地踱步去开门。
“袁老师,是我,章之奇。”
袁成仁打开门,看着门边的章之奇,先是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几年没见,怎么成熟了那么多呀!”
章之奇讪讪地笑着说:“老师,我这不叫成熟,叫老了。”
“胡说八道,在我面前你有资格说‘老’这个字吗?”袁成仁拍着章之奇的肩膀,师徒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屋内。
袁成仁是国内排得上名号的犯罪心理学家,当年章之奇在D城大学心理学系就读时,袁成仁是系主任,同时也任教本科生的犯罪心理学课程。
那时候的章之奇别的科目成绩平平,唯独犯罪心理学学得特别带劲,每次课堂讨论和做课题论文时,总是能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观点。
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章之奇拿着一个美国案例找袁成仁讨论。袁成仁说了一番自己的观点后,又随口问道:“章之奇同学,你对这门课程特别感兴趣吗?”
“是啊,我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犯罪侧写师。”
“呵呵,可是国内现在还没有专业的犯罪侧写师啊!”
“那就让我来当第一个呗!”章之奇的回答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自信和激情,也让袁成仁记住了这名学生。
因此时隔多年,两人相见仍然十分亲切,没多少客套和寒暄,就直奔主题。
“之奇,你今天特意跑来这里,不会只是想跟我这个老头子叙旧吧?”
“实不相瞒,我现在靠干私家侦探的活儿混饭吃,而我今天接到的委托,是要追查这家伙。”章之奇把汪冬麟的照片摆出来,“警方的悬红已经到三十万了,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汪冬麟?”袁成仁皱起了眉头,他也在电视上看到了汪冬麟逃脱的新闻,只是没料到自己的学生会加入追捕行动之中。
“袁老师,我看过汪冬麟的档案,他被国内三家专业机构鉴定为重度精神分裂、人格分裂、妄想症。其中一家鉴定机构,正是我们学校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室——”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参与了鉴定工作,在不涉及机密信息的前提下,可以回答你的某些问题。”袁成仁沏了两杯茶,笑着说,“当然了,这要看你提问的技巧如何。”
章之奇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那个喜欢在课堂上用各种刁钻问题来锻炼学生的老师。
“以前都是您来提问,今天总算轮到我了啊!”章之奇想了想,才说,“我的问题只有一个,假如现在由您来担任追捕行动指挥官,您会怎么办?”
袁成仁先是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学生的狡黠而感到自豪。这只是一道情景模拟题,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直接泄密,但要想好好解答的话,他又需要有意无意地使用自己掌握的内部信息,真是个怎么都不会亏的提问。
章之奇正是看准了袁成仁对犯罪心理学的敬畏,还有他那老顽童一样的个性,无论如何也不会含糊应付自己。
“我这把老骨头,还当什么指挥官啊!”袁成仁一口喝完手中的茶,叹气道。
章之奇自然听得出老师话中有话,也不多嘴,只是微微一笑。
袁成仁放下茶杯,眼中闪露出了气势逼人的锋芒。像他这样的人,必须要投入工作和思考之中,才能实现真正的自我价值。
“我觉得,在这种紧急情形下,汪冬麟会按照他的思维惯性行动,甚至很可能再次犯案,因此我会根据以下几个关键词去追查——第一个关键词是‘水’,汪冬麟只以溺毙的方式杀人,他对‘水’有着绝对无法释怀的执念。”
“那意味着河流或者湖泊,不过循着河流逃跑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这样能跑得更远,也更难被发现。”章之奇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整座城市的地图,按照袁成仁的推论,汪冬麟最有可能选择的路线莫过于沿着横贯D城的白云河逃亡。
“第二个关键词,是‘人’,汪冬麟的个人魅力极强,口才出众,选择人口密集的地方,不仅易于隐蔽行踪,并且可以利用周边的人群替他打掩护。”
袁成仁边说边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面也像章之奇那样“挂起”一张地图,而在这张虚拟的地图上,白云河流域的人群密集点都被标上了记号。
“第三个关键词,你觉得是什么?”袁成仁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章之奇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汪冬麟的档案信息他记得一清二楚。四名受害者之中,有三人是在醉酒状态下被汪冬麟带走的,剩余一人则是喝下了掺有安眠药的鸡尾酒。
“是‘酒’,汪冬麟喜欢在酒吧物色作案对象。”章之奇打了个响指,白云河沿岸、人来人往的场所、酒吧集中地,这三条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摩云镇。
章之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袁成仁也赞许地点了点头。虽然师徒两人什么都没说,但他们都很清楚,对方已经懂了。
“老师,我还有一个疑问,您为什么觉得汪冬麟会继续按照固有模式犯罪,而不会远远地躲开呢?”这是袁成仁分析推论的大前提,但章之奇对此并未能完全信服。
袁成仁竖起了大拇指:“我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我在鉴定的过程中跟汪冬麟聊过好几次,很清楚他是个非常奇怪的病例。”
“奇怪?”
袁成仁一时半会儿没说话,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过了好一阵子才再次开口:“你还记得课本上关于人格分裂的描述吗?”
“解离型间歇性人格分离,患者体内存在超过一个以上的人格,表现特征通常有奇异的观念行为、反常癖好、言语怪诞、超自然感觉、冷漠、缺乏情感体验、孤僻等等。”
“不错,你还记得人格之间能够相互感知和沟通吗?”
“在大部分情况下,每一个人格会在特有时间段内占有主导地位和控制权,此时其余人格将形同消失;原始的第一人格或称主人格,很可能不知道其余次人格的存在,但次人格则通常都知道主人格的存在。次人格之间相互沟通交流的情况比较常见,但主人格与次人格之间的沟通则较为罕见。”
袁成仁点点头:“但汪冬麟的情况不一样,他身上有两个人格。主人格缺乏自信,比较懦弱、友善,我将其称为‘天使’;次人格则极度狂躁、性格暴虐、破坏欲强,我将其称为‘恶魔’。他能够同时唤醒自己的两个人格,因此每一次犯罪,都像是‘天使’与‘恶魔’的合谋,这就是他能够骗取女性信任的重要原因。”
章之奇惊愕万分,说道:“之前有过这样的案例吗?”
“美国曾经有类似的案例,但最终未能得到确切的证实,因此我对汪冬麟这个案例也很有兴趣。”
“那……他会不会只是假装自己具有多重人格,以逃避法律惩罚?”章之奇的这个疑问,其实也正是网上一直流传的说法,虽然有点哗众取宠,但乍听起来又似乎不无道理。
“不可能,汪冬麟的‘天使’人格甚至要求法官判决自己死刑,坚决否认另外一个人格的存在,实际上他又能和‘魔鬼’人格沟通……这种混乱的分裂导致他的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但光看外表的话,他比大部分人都更彬彬有礼、斯文优雅,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所以目前他的状态已经是彻底失控了?”即使章之奇见惯了大风大浪,想到这里时仍然难免心头一凛。
“是的,我觉得他会继续杀人,直到被警察抓住,或者被别人杀死为止。”袁成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奈。
章之奇猛地站起身,坚定地说:“老师请放心,我一定会将汪冬麟绳之以法。”
袁成仁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章之奇的肩膀,说:“加油,我相信你,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是邪不胜正。”
章之奇点点头,笑容里却有种莫名的伤感。
五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四十分,摩云镇,酒吧街。
余勇生喝完了今晚的第三杯啤酒,放下杯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面的座位上多了一个人。
程拓沉着脸,冷冷地盯着桌面上的空杯子。
“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应该喝酒。”
余勇生哑然失笑:“程队,你怎么没喝酒反倒醉了?现在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在执行任务。”
“路天峰交给你的任务呢?”
余勇生向酒保打了个手势,示意再来一杯,然后说:“程队你误会了,我今天晚上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喝酒散心,根本没有什么任务。”
“那你为什么跟陈诺兰一起行动?”
“她要来摩云镇,我搭个顺风车呗。”
“大概一小时前,在黄家村群贤大楼发生激烈枪战,情报显示路天峰似乎也在现场。”
余勇生表情毫无变化:“哦,是吗?”
程拓知道自己无法从对方口中套取情报,叹了口气道:“勇生,你没必要对我充满敌意,你们到底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
“程队,我真的只是来喝酒的。”余勇生敲了敲面前的酒杯。
“劝你们一句,收手吧,趁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程拓站起身来,余勇生却是安坐原位,一动不动。
程拓走出酒吧大门,守候在一旁的一名年轻警察立即上前,低声询问:“程队,还需要继续盯梢吗?”
“留两个人在这里待命,其余人收拾一下,全部跟我走。”
“我们去哪儿?”
“立即赶回D城。”程拓咬牙切齿地说。
2
五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四十五分,D城大学后门外。
路天峰一行三人坐在一家生意冷冷清清的奶茶店里面,每人面前都摆着一杯珍珠奶茶,却几乎没有动过。
童瑶一边听着路天峰和章之奇两边打探回来的消息,一边用吸管不停地搅动着她的那杯奶茶。
“所以袁老师认为,汪冬麟很可能往摩云镇方向逃去,并再次犯案,而这个可能性也完全符合路队的分析——他在模仿路队的逃亡战术。”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为什么不立即动身赶往摩云镇?”童瑶略带焦急地说。
“有两个原因,第一点,我想等程拓的人收队了再过去,他们误以为我约了诺兰七点钟在摩云镇碰头,诺兰也肯定会配合我演戏。而当程拓发现上当后,特应该会将主力部队带回D城,再留下几个人在摩云镇继续监视。”
“有道理。”章之奇表示认同。
“第二点,我希望从这一刻开始,将我们跟汪冬麟之间的较量视为一盘棋。在棋局对战之中,不仅要看清楚对手走出了哪一步,还得想明白这步棋的用意;现在,我们除了要推测汪冬麟‘在哪里’之外,还需要努力思考一下,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哪里?做什么?”童瑶轻轻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章之奇哼了一声,说:“我觉得事情很简单,他只是想杀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精神鉴定结果这道免死金牌,就算再多杀几个人,被警方抓回去,也不会被判死刑。”
“所以他逃跑的目的,只是为了再次作案?”路天峰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我觉得汪冬麟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那么简单。”
“路队认为他别有所图?”章之奇问。
“我一直很在意之前案件中那两件不知所终的‘纪念品’,汪冬麟死活不肯说出把东西埋在哪里了,证明那对他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这次他选择冒险逃跑,会不会跟‘纪念品’的下落有关?”
童瑶插话道:“难道他把东西埋在摩云山里头了?”
“汪冬麟之前埋藏‘纪念品’的地点都在湖边……”章之奇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说。
“摩云山脚下,有白云河的源头,白云湖水库。”路天峰颇为肯定地说,“我猜汪冬麟的目的地可能在那里。”
童瑶面露难色:“可白云湖水库面积有数百平方公里之大,湖岸地形复杂,光凭我们三个人怎么可能找到汪冬麟?”
“不管他想去哪儿,也一定要等明天白天才能行动。”章之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白云湖水库是重要水源保护区,晚上实施清场管理,人迹罕至,因此无论是开车还是步行靠近,都非常容易被发现。我觉得以汪冬麟小心谨慎的性格,他一定会等到明天白天再以游客身份进入湖区范围。”
路天峰连连点头:“有道理,因此今天晚上,汪冬麟毕竟还是需要找个地方过夜,但他身上应该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现金。”
“所以最方便的办法,还是去摩云镇的酒吧街上泡一个妹子。”
童瑶皱皱眉,露出厌恶的神色。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章之奇所说的办法,是最符合汪冬麟性格特点的。
路天峰叹气苦笑道:“现在我倒希望程拓能多留点人手在摩云镇了。”
其实他还有一点担忧没说出口,他知道陈诺兰也在摩云镇,原本想让她远离漩涡中心,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反倒令她置身最危险的境地。
窗外的空气极其闷热,一场真正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五月三十一日,晚上八点。
城际高速公路上,几辆警车正在往D城方向疾驰。
程拓托着下巴,把手肘支在车窗边,出神地看着无数雨点碰撞在玻璃上。他一言不发,其余下属更不敢轻易开口,车厢内的气氛冷到了冰点。
这时候,程拓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是罗局的来电。
“罗局,请指示。”
“你的位置在哪里?离小石桥有多远?”罗局直截了当地问。
小石桥并不是一座桥,而是D城北郊的一处地名。程拓看了一眼车内的GPS导航,快速地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回答。
“八分钟内可以抵达。”
“很好,你亲自过去一趟,我把具体的定位信息发给你。”
“罗局,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拓忍不住发问。罗局说话没头没尾的,可一点都不像平日的作风。
“小石桥附近发现了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死亡时间在一小时以内,死因初步判断为溺毙,尸体上没有施暴痕迹。当地的派出所民警勘察现场后,联想起汪冬麟一案,因此第一时间将案件上报到市局了。”
程拓的嘴角连连抽动:“汪冬麟竟然还敢杀人?”
“先去现场看看,随时汇报情况。”
“收到!”程拓挂断电话,向司机大喝一声,“下高速,立即赶去小石桥!”
远方天边划过一道长长的闪电,雨势渐渐变大。
五月三十一日,晚上八点十分,D城北郊,小石桥。
程拓赶到案发现场,眼见一片红蓝相间的警灯在不停地闪烁着,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难道不能低调点吗?”
吐槽归吐槽,程拓的动作可丝毫没有怠慢,手里随便扯了一件一次性雨衣套在身上,就急匆匆地跳下车,顾不上满地的泥泞往前跑去。
守着警戒线的当地民警,一看程拓的架势就知道是刑警大队的人,连忙客气地上前迎接。
“什么情况?”程拓直奔主题。
“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是路人偶尔发现的……”
程拓看了看周边环境,僻静的公路、冷清的桥底涵洞、黑漆漆的河水,大晚上的,尸体应该很难被发现才对。
“尸体死亡时间只有一小时左右,这路人来得也很凑巧嘛。”
民警尴尬地挠了挠头:“是附近镇子上的一对小情侣,本来是想来这个隐蔽的地方卿卿我我一番的,没料到……”
“行了。法医怎么说?”程拓的脚步一直没慢下来,这时候已经能够看见几名穿着黑色警用雨衣的身影,在河岸便上忙碌着。
“法医刚到,我不太清楚……”
“行了,我自己问吧。”程拓撇下那个民警,直接上前朗声道:“我是市刑警大队程拓,请问哪位可以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
一名中年男子转过身来,向程拓点点头:“我是小石桥派出所的肖冉,我们在七点四十二分接到报警电话,一对年轻情侣声称在桥底涵洞的河边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七点四十九分,我们抵达现场并进行了封锁。证据保全状态良好,死者身上衣物完好,没有明显的暴力痕迹,也没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资料。经法医初步鉴定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七点前后,死因为溺水引起的机械性窒息,尸体后脑部位有撞击痕迹,非致命伤,但有可能导致昏迷,目前的判断是凶手先打晕了死者,再将其摁入河里淹死。”
程拓一边听,一边弯下腰,近距离观察着尸体身上的细节。
整齐的衣物、没有明显的外伤、溺毙的杀人手法,还有……程拓的目光锁定在女尸的左手手腕处,那里的皮肤有一道颜色稍浅的印痕,从形状看来,死者应该有长期佩戴手表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