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强默不作声,他警觉地打量着路天峰,仿佛在评估应该怎么回答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如果你只是从犯,那么可以坦白从宽,争取减刑。”
没想到谭家强眼珠一转,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警察同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诱供呢?实在太不专业了。”
路天峰脸色一寒:“难道你想说自己就是主谋?”
“我想留到审讯室里慢慢说。”谭家强看了看车外,“这里不适合录口供吧。”
路天峰没接话,反而拿出手机,调出周明乐的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谭家强随意地瞟了一眼:“不认识。”
“他叫周明乐,是周焕盛的儿子。”路天峰冷冷地说,显然谭家强是不可能不认识周明乐的。
“哦,原来他长这样子啊!我和他只是网友,在网络上交流过。”
“如今的逆风会,是你还是他在运作?”
谭家强翻了个白眼:“那家伙在美国活得那么滋润,早就忘记自己老爸是怎么死的了,还指望他帮忙?”
“你确认周焕盛已经遭遇不测了?”
“老周肯定是被骆滕风害死了啊!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能眼睁睁看着骆滕风搞什么劳什子RAN 技术出来骗钱吗?”谭家强愤愤不平却又自信满满地说道。
“看来你对骆滕风成见挺深的嘛。”
谭家强哼了一声,没答话,路天峰则又切换了一张陈诺兰的照片递给他看。
“这个人你认识吗?”
“也不认识。”
“真的吗?”
如果说谭家强没见过周明乐还能解释得通,但以逆风会跟骆滕风处处针对的立场,谭家强会不知道陈诺兰的身份吗?
谭家强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而路天峰注意到他的表情里有一点点的动摇。
“这是网上谣传跟骆滕风闹出绯闻的女下属,陈诺兰,你怎么会不认识她?”
“哦,在新闻里头看过,没认出来。”
路天峰不禁皱起了眉头,谭家强连杀人未遂的罪名都不愿意辩解推脱,有必要隐瞒自己和陈诺兰之间相识的关系吗?
“我知道你背后一定有指使者。”路天峰突然放弃了拐弯抹角,单刀直入。
“哦?那就把他找出来吧。”谭家强的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冷笑。
虽然谭家强的态度非常不配合,但路天峰突然领悟到,周明乐和陈诺兰都不是隐藏在幕后的指使者,否则谭家强的神态不会如此轻松。
他那蔑视一般的冷笑,正是在嗤笑路天峰的判断是错误的。但也正是这种态度,让路天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很好,我明白了。”路天峰笑了笑,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下车离开,反倒是让谭家强有点意外。
“老大,怎么样?”余勇生和黄萱萱立即走上前询问。
“勇生,你继续负责保护骆滕风。萱萱,把谭家强和徐朗带回警局,好好审问一番。”
“你不回去吗?”黄萱萱听出路天峰的话外之音。
“我要先去一趟风腾基因,确认某些事情。”
8
四月十五日,第四循环,下午三点半。
路天峰坐在风腾基因的会客室内,脑袋隐隐作痛。他闭上眼睛,不停地揉动着自己的太阳穴,才想起这四次循环当中,自己几乎每次都只休息了四五个小时。
身体的疲惫还能咬紧牙关硬撑过去,但精神上的疲惫实在是无法抵抗。
路天峰刚刚把背靠在沙发上,正想趁机眯一会儿,就听见了陈诺兰走进来的脚步声,于是又立马睁开眼。
陈诺兰也是一脸倦容,毕竟今天她突然升职了,要应付的事情一下子多了很多,不过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路队,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陈诺兰语气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显然是上午的怒火还没熄灭。
“对不起,诺兰……”
“抱歉,我很忙,你直接说事吧。”陈诺兰一脸漠然地说。
路天峰长叹一声,他明知道自己的问题一旦问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变得更糟糕,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好的,有一起案件,需要你协助警方调查。”路天峰也换回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是发生在八年前,D城大学教师周焕盛的失踪案。”
周焕盛的名字刚说出来的时候,陈诺兰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但一眨眼就消失了,却没能逃过路天峰的眼睛。
“你想知道什么?”
“你认识周焕盛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两人之间一问一答的节奏越来越快。
“在中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来我们学校讲过课。”陈诺兰惜字如金,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路天峰不得不追问一句:“周焕盛可是业界泰斗,你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学生,有那么容易跟他扯上关系吗?”
陈诺兰瞪了路天峰一眼:“抱歉,我当时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而且我个人对生物学非常感兴趣,所以跟周老师多聊了两句。”
“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
“偶尔通过电子邮件联系,周老师还邀请我去旁听过他的课。”
“在D城大学?”这跟上一次循环中,骆滕风在D城大学演讲时说陈诺兰是“编外学姐”的信息完全吻合。
“是的。”陈诺兰生硬地答道。
“后来你怎么没有考D城大学?”
“这和案件有关吗?”陈诺兰尖锐地反问道。
路天峰耸耸肩,这确实是一个带有私心的问题,不问也罢,于是话锋一转:“八年前的六月六日,也就是周焕盛失踪当天,你在国内吗?”
“在。”
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路天峰有些愕然,不禁问道:“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陈诺兰皱起了眉头:“因为印象特别深刻——那时候是我的外婆去世了,我赶回来参加丧礼,没想到又听说了周老师失踪的消息。”
“我想知道,六月六日那天你在哪儿?”
“我在我外婆家里住了几天,一直到她的后事全部办完了才回市区。”
路天峰追问道:“市区?你外婆家在郊区吗?”
“是的,她家在北郊的摩云镇。”
“摩云山脚的那个小镇?”路天峰愣了愣,难道周焕盛准备去摩云山的原因就是陈诺兰?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陈诺兰好奇地反问。
路天峰默默地思索着,看来陈诺兰并不知道警方调查的细节,也不知道周焕盛失踪前计划要去的地方正是摩云山。
“你那次回国期间,有见过或者联系过周焕盛吗?”
她停顿了几秒钟,然后说道:“没有。”
路天峰不得不打出自己的底牌了:“但警方调查结果显示,周焕盛失踪前想去的地方,正是摩云山。”
陈诺兰的身子一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想去摩云山?”
“是的,我觉得,他是想去找你。”
陈诺兰咬了咬嘴唇,没有接话。
“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去摩云山吗?”
“我猜……他原本是想来找我的。”陈诺兰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着。
路天峰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是隔了短短的几句话,怎么她就突然改口了呢?
“周焕盛为什么要找你?你不是说没有跟他联系过吗?”
“我回国后确实没有联系过他,但回国之前,我给他发了一封邮件……”
“什么邮件?”
陈诺兰扭过头,呆呆地看着窗外,就好像没听见路天峰的问题似的。
“诺兰,告诉我……”
“这根本不重要。”陈诺兰突然换了一种语气,“我只能告诉你,周焕盛最终并没有来找我,我和他的失踪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路天峰有点按捺不住了,焦急地大喊起来。
“你现在是在查案吧?查案就应该按照流程和手续,一步一步来查,我确实没有跟周焕盛见面,而且我们见面的原因也和案情无关,你继续逼问也没有任何意义。”陈诺兰竟然还在坚持,不肯说出个中缘由。
路天峰一时哑口无言,陈诺兰说得没错,周焕盛是在城北汽车客运站附近消失的,他最后出现的地点,离摩云山还有几十公里远。
“就算知道他是为了见你而被歹徒绑架,甚至很可能因此而被杀害了,你也坚持不肯说出真相吗?”
“峰,请你相信我,我很难解释这一切,但请相信我没有做过任何非法的事情,也对周老师的失踪毫不知情。”陈诺兰情急之下,眼眶都红了。
“我怀疑有人得知了周焕盛约见你的消息,并且趁机设局害死了他。所以我想搞清楚,还有谁知道周焕盛会去摩云镇呢?”
陈诺兰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没有人会知道这一点,就连我也不知道。我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发了封邮件给他,附上了我的个人行程安排。但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会来找我,更加不清楚他会选择哪一天来。”
“连你也不知道吗……”路天峰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因为那一天恰好是时间循环的日子,那么犯人就有可能在第一次循环当中得知了周焕盛去摩云镇寻找陈诺兰的行程,然后利用后面的几次循环设计了一个精妙的布局,最终将其杀害,导演了一场人间蒸发的好戏。
这一系列推理的最大前提,就是陈诺兰没说谎——她当时确实不知道周焕盛要来找她。
但她为什么不肯说出周焕盛与她见面的原因呢?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查一下别的线索吧。”陈诺兰有点想终结话题的意思。
但路天峰不想就此放弃:“诺兰,周焕盛的失踪案可能是如今风腾基因高管接连被杀害的真正原因,要是查不出八年前的真相,就很难抓获今天的凶手。”
“你是说,当初绑架周老师的犯人,就是杀害张翰林和高俊杰的凶手?”
“这是可能性之一,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如今连环杀手X,想要替周焕盛报仇,所以要毁掉风腾基因。”路天峰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哪种可能,当年事件的真相都相当重要。”
陈诺兰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最后挤出一句话:“明天吧,明天我告诉你。”
“明天?”路天峰哭笑不得,他只怕根本等不及明天。
“嗯,先让我组织一下语言,但你不要抱有什么期待,因为我所知的只是一些私事,与案情毫无关系……”陈诺兰犹豫不决地说。
路天峰想了想,说:“很好,我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陈诺兰蹙起眉头。
“这事跟周明乐有关,对吗?”路天峰终于将所有事情理顺了,陈诺兰和周焕盛之间能有什么私事呢?当然是关于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个人,周明乐。
陈诺兰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她一直在掩盖的,到底是什么秘密?
“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路天峰将目光投向窗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一直盯着陈诺兰,“周明乐有事拜托你,让你找机会亲口跟周焕盛说,而周焕盛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见你,足以证明这件事对父子两人而言相当重要。”
陈诺兰还是没说话,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父子之间多年没见面了,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这件事需要以一个人为纽带,联结起他们两个人。”路天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缓缓道,“你就是这个纽带,所以由你来约见周焕盛,对吗?”
“是的。”
“再加上这件事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可见跟我也有点关联。这样说来,世界上能够符合上述条件的事情实在不多。”路天峰顿了顿,“还是你来告诉我吧。”
陈诺兰自嘲地笑了:“确实不多,峰,你很聪明。其实周明乐是我的前男友,那时候我们甚至想过要订婚……”
路天峰的脑海里猛然炸起一道惊雷,但他依然竭力保持住冷静的口吻。
“所以周明乐想要咨询他父亲的意见?”
陈诺兰右手紧握着左手大拇指,有点纠结地慢慢说道:“Steve的母亲在他十八岁那年过世了,周焕盛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当他找到女朋友,尤其是一位未来会跟父亲做同行的女朋友时,非常想得到父亲的肯定。所以我趁着那次回国的机会,鼓起勇气约见了周焕盛……”
“其实你也想得到他的肯定吧。”路天峰暗暗叹息,不管这事跟案件有没有关系,他都仿佛看见两人之间的裂隙在慢慢扩大,也许在未来终将变成一道鸿沟。
陈诺兰的目光飘向远方:“怎么说呢,当年的我只是很单纯地希望周焕盛能够欣赏我,无论是作为一个生物系学生,还是作为他儿子的女友。”
“这种事情有必要一直隐瞒着我吗?”
她怔了怔,才说:“我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在考虑该怎么样和你说……”
陈诺兰的声音低了下去,路天峰也没有再追问的心思。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路天峰简单粗暴地转移了话题:“回到案件本身吧,你发邮件给周焕盛这件事,周明乐难道不知道吗?”
“他知道这事,但他本人当时不在国内。”
“他知道就够了,他可以有同谋……”
“但他没有绑架和伤害他父亲的动机!”陈诺兰立即反驳道。
“或者有,只是我们并不知道。”路天峰淡淡地说道,“毕竟他是个自幼就被父亲抛弃了的孩子。”
陈诺兰脸颊红了,她的手攥紧成拳,放在桌面上,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处处针对Steve?”
“因为除了这种可能性之外,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更可怕,我所不愿意面对的解答了。”路天峰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陈诺兰困惑地看着路天峰。
路天峰也定定地看着陈诺兰,再三考虑之后,说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能力吗?”
“啊?”陈诺兰一下子更加糊涂了。
“如果周明乐和周焕盛的失踪案无关的话,那么犯人也许是动用了超越科学常识的能力,才能完成这场绑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陈诺兰露出苦笑,连连摇头。
其实路天峰这样说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他相信X一定具有感知时间循环的能力,甚至推测出X经历的时间循环比自己还多,那么X和自己一样,都会尽力伪装成普通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无论怎么伪装,都会有破绽的,尤其是在路天峰如此认真细致的近距离观察之下。
他想再一次试探和确认,陈诺兰到底是不是X。
“诺兰,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超乎你的想象,而我希望你以科学家的身份,给我一点建议。”
“嗯,你说吧。”陈诺兰还是一脸茫然。
“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在超越科学认识的东西吗?”
“那当然有了,随着科学的发展,这些事情会逐渐被人类所掌握,但也有一些东西,可能是人类文明到终结都无法破解的谜题,比如说,人类的生老病死。”讨论这些理性的话题时,陈诺兰的表现更加游刃有余。
“那么说来,科学也不能否认超能力的存在?”
“不能确认,也不能否认,具体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超能力。”
“如果是某种违背自然和科学规律的能力呢?”
“那得视具体情况而定了,有些东西我愿意相信,至少不会从内心完全否定它,但有些东西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信。”
“时间,有些人能够超越时间的限制。”路天峰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诺兰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你是指时空穿越吗?”陈诺兰问。
“不,是时间循环,有些人声称自己能够感受到时间循环,他们会重复地经历某一天……重复若干次。”路天峰故意隐瞒了一些细节,来试探陈诺兰的反应。
“关于时间维度,人类几乎是一无所知,即使最前沿的科学家,也只能提出一些无法认证的猜想,所以我无法就此做出任何判断。”
路天峰内心可以认定,陈诺兰真的不知道时间循环的具体运作模式,她只是以一个纯粹旁观者的角度和科学家的身份去分析。
她不是X,但为什么每件事都和她有关联?
只能解释为X是一个她认识,而且关系相当不错的人。
“如果只能选择信或者不信,你会相信时间循环的存在吗?”
陈诺兰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信。”
“为什么?”路天峰是真的很好奇。
“因为按照我们目前的认知,时间是永恒的、稳定的,不受任何事物干扰,但我总觉得,宇宙中不可能有永恒的东西,一定会有什么办法能够影响到时间维度的运作,只是我们还未曾察觉而已。”
“这个观点挺有意思的,闻所未闻。”
“对了,是谁说他能够感知时间循环?或者我可以联系到这方面的专家学者,来做一些针对性的研究。”
这个问题的答案,路天峰不想告诉她,就算几小时之后一切就会消失,他也不愿意说,因为他很害怕陈诺兰会用看待实验室小白鼠的目光来打量自己。
“一个线人,但我不相信他。”路天峰说谎的时候,移开了自己目光。
陈诺兰将信将疑地眨着眼睛,他和她虽然相隔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像站在天涯和海角那么遥远。
9
四月十五日,第四次循环,下午四点半,巴黎俱乐部的底下停车场内。
因为还没到营业时间,这个能够停泊两百多辆小汽车的偌大空间内,现在只有稀稀落落三四辆车子。光看眼前的景况,很难想象这里入夜后将会变得多热闹。
一辆黑色的奔驰SUV,停在离电梯口最近的VIP专用车位上。
张文哲低着头,走近车子,因为使用了自动感应的电子钥匙,所以他习惯性地直接伸出手,准备去拉开车门。
就在即将开门的瞬间,张文哲的身子突然一僵,飞快地回过头来——无声无息站在他背后的,是路天峰。
“原来是路警官啊,失敬失敬,我还以为光天化日之下也有蟊贼敢对我动手呢!”
“你知道我是警察?”路天峰饶有趣味地问,因为他一直是以保镖的身份出现在骆滕风身边的,当然,这也可能是樊敏恩提前泄露了机密。
“我还不至于连警察都认不出来。”张文斌彬彬有礼地拉开车门,邀请路天峰上车,“来,到车上聊吧。”
路天峰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副驾驶上说道:“你看见我来找你,好像并不觉得太意外嘛。”
“有啥意外的呢,还不是为了工作。路警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说吧。”
“很好,我想问一下,刚才樊敏恩为什么来找你?”
张文哲裂开嘴巴笑了起来:“就这点事情?我们只是见面闲聊而已。”
“闲聊?你跟她很熟吗?”路天峰知道张文哲和骆滕风的关系不怎么好,下意识地觉得张文哲与樊敏恩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一般般。
“不算熟,以前混过同一个圈子而已。”
“什么圈子?”
张文哲不说话,手指向上指了指。这个停车场的正上方,就是夜夜纸醉金迷的巴黎俱乐部,红男绿女们每天凌晨时分,在这里疯狂宣泄着过剩的精力和热情。
“原来你跟樊敏恩早就认识了啊!”路天峰饶有趣味地说。
“是啊,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搭上骆滕风呢。”张文哲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却完全没有开车的想法。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下去,各怀心事,这狭小的车厢内,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均衡的相持之势,双方都按兵不动,等待着对方说出下一句话。
路天峰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樊敏恩如果有出轨的可能,那么嫌疑人还真不一定只有她的前男友郑远志,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一个更适合的对象吗?
樊敏恩要是继承了骆滕风手中的股份,再和张文哲联手,就能获得风腾基因的绝对控股权,届时连高缈缈都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路天峰心头一凛,终于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们真的只是闲聊吗?”
“否则我们还能聊什么?”张文哲反问。
“骆滕风今天突然提拔了陈诺兰,你们在商量如何对付她。”路天峰直奔主题。
张文哲似乎想要忍住不笑,但最后还是笑了出来:“哈哈哈,路警官,看来你不太了解我们公司的运作模式。”
“哦?愿闻其详。”
“我们想要对付陈诺兰的话,根本用不着商量,随时都可以把她踢出局。”
路天峰自信满满地说:“不可能,在今天的任命生效之后,你再想把陈诺兰踢出管理层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哦?你凭什么这样说?”
“我很清楚陈诺兰对风腾基因的价值有多大,骆滕风同样清楚这一点。”路天峰紧紧盯着张文哲的眼睛,“如今你们每个人都意识到陈诺兰是个威胁了吧?”
张文哲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你们不能让陈诺兰在管理层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还是趁着她立足未稳的时候将她搞下台。但你们也知道,陈诺兰是骆滕风的亲信,既然如此,干脆选择更直接、更有效的办法了。”
“有什么更直接的办法?”张文哲问。
“除掉骆滕风。”
张文哲嘿嘿干笑起来:“路警官,你指控的罪名很严重啊,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如果有证据的话,我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你扯皮吗?”
“那么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空想……”
“但我可以提供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给你。”路天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张文哲的话,“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人想争夺这家公司的控制权。”
“你指高缈缈吗?那小丫头还能成什么事!”张文哲不屑地说。
“高缈缈的背后,是顶级风投机构Volly……”路天峰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下去了。
这种欲说还休的态度果然让张文哲上钩了:“怎么可能,我查过她的底细……”
“你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那倒不知道。”张文哲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路警官,你说了那么多,是想商量一下我们之间有没有合作机会的,对吧?”
“警民合作不是应该的吗?”
“对对对,应该应该……”
“那就听我一句劝告,千万别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那就好,我先走了。”路天峰直接打开门跳下车,他怀里的手机在振动着,应该是有了新的情况。
“路警官?”张文哲坐在车里一脸懵圈,不明白为什么连条件都还没谈,路天峰就匆匆告辞了。
路天峰没有急着接听电话,而是走出了足够远的距离,确认张文哲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时候,才接通来电。
“童瑶,什么情况?”
“路队,我刚才重点调查了在周焕盛失踪前后一段时间内骆滕风的行动轨迹,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说说看?”
“那一年的七月,城北汽车客运站的网上购票系统投入使用,而从有系统记录以来,几乎每逢周五,骆滕风都会到客运站坐城际大巴,目的地是C城,然后在周六或周日返回D城,这一行为一直持续到当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