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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倒并不是解脱让她决定叫彼得联系萨迪·斯帕罗的,而是因为好奇。从前,要是有人让她相信一个带着她家族最详尽历史细节的陌生人,爱丽丝会一笑拒之。骄傲和对隐私的注重会阻止这类事情发生。但现在,爱丽丝已经上了年纪。时间正在流逝。而自从听了德博拉的故事后,她整晚都清醒地躺在那里,脑子里过着一遍又一遍的细节,历经一个又一个的恍然大悟,她生命中已公认的事实像万花筒里的宝石一样瞬息变化着形成一幅幅新的画面,爱丽丝必须得知道真相。
多年来撰写小说的经历让她的大脑学会如何筛选信息并且把它们变成叙事体,而并不需要花很多时间把诸多事情列成表格。但有一些裂缝,包括证据上的一些小事,爱丽丝想把它们填补上去。她需要完整的画面。她本该已经开始做必要的调查,但是时间和地点上都有困难,而且是在八十六岁的高龄,爱丽丝不得不承认身体因素的局限性。尽管听起来很像她母亲所经历的,正当爱丽丝需要的时候,一个调查专家到来了,一心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这似乎多少有些巧合。此外,在爱丽丝自星期二以来打遍了她英国刑事调查局联系人名单里的每一个电话,完成了人物调研后,萨迪·斯帕罗不再是个陌生人了。
爱丽丝拿出她的档案,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她的目光徘徊在她采集的斯帕罗警探最近的调查工作信息上。据各方记述,这个女人是个杰出的警探,有各种诸如充满热情、不屈不挠,还有十分顽固之类的描述;要去找她记录中任何的污点并不容易。甚至连德里克·梅特兰都不情不愿地为她的诚实说话,这确实举足轻重,而爱丽丝自己也坚信如此。爱丽丝曾经在报纸上关注过贝利案件,她一直对失踪人口的案件很感兴趣。她知道这起案子宣布结案了,警方相信那个小姑娘的母亲抛弃了她,随后的报道也宣称结案了。她知道英国刑事调查局里一定有人向外透露了消息,现在她知道是谁了。请保安是要花钱的,而尽管爱丽丝对一个极端的想法(对方是来勒索要挟的,因为真的没有任何掩饰)有些畏惧,但手里握着德里克·梅特兰这张王牌,她确定自己可以相信斯帕罗警探会对埃德温家的事情谨言慎行。
她合上了档案,看了一眼时钟。分针几乎指向十二点,这就意味着,只消数秒钟的时间,萨迪·斯帕罗就要迟到了,而爱丽丝就能获得一个小小的但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优势。她会占上风,然后一切都会顺利。她意识到自己正屏住呼吸,然后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对自己一时间的迷信想法感到好笑。真是个傻瓜。好像会面是否胜利,她家庭的秘密事件是否会获得最让人愉快的答案,居然都取决于她的访客准点到达与否。爱丽丝让自己镇定下来,拿起报纸,找到她早餐时就尝试解开的字谜,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秒针干净利落地划过整点。分针正准备好跳过去,此时从门外传来一个敲击声,尽管来客的意图是好的,但爱丽丝的心脏也同样被敲击了一下。
第24章
萨迪站在门前,敛声屏气。她一路从公交车站跑过来,穿着她在最后时刻从柜子最里面挖出来的皮鞋,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鞋子沾满了灰尘,散发着霉味,而且她发现,其中一只后跟上还挂着一条胶带。她弯下腰,把她早该擦的鞋子擦了一下。她的双脚看起来像是别人的,那些她不一定会喜欢的人的,但是A.C.埃德温是喜欢时髦打扮的,萨迪也不想用自己平时的寒碜打扮上门去激怒这个老妇人。同样,她也一点儿都不愿迟到,无论她带着这摇摇晃晃的后跟奔跑是有多么讨厌。A.C.埃德温对准时十分吹毛求疵。她曾经因记者迟到而拒绝了整个访问,也曾在BBC节目主持人让她久等时指责对方。萨迪知道这些是因为她在最近两天半来一直埋头钻研,观看A.C.埃德温过去的访问,尽可能地阅读关于她的一切(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工作还挺令人愉快——关于爱丽丝·埃德温有些很引人注意的事情——更令人愉快的是,这使得萨迪把注意力完全从夏洛特·萨瑟兰的第二封信上转移)。她也同时知道,比起鲜花,这个作家更喜欢灌木,而且她家窗台上的几罐盆栽也证实了这一点。目前为止一切都不错。萨迪把袖口拉拉直,高兴地感受到一阵清爽的自信。她马上就要去和她会面做笔录了,而她一定会得到她需要的信息。
萨迪抬起手准备再次敲门,不过在她的手触碰到门之前,门打开了。门后站着的不是爱丽丝·埃德温,而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有着两条大长腿和杂乱的大胡子。他看起来像是《滚石乐队》之类的电影中的临时演员。萨迪感到他有着一种意外但并不完全不受欢迎的吸引力。“彼得?”她猜道。
“斯帕罗警探,”他笑着说道,“快进来,爱丽丝正在等你。”
他们走路的时候,地板嘎吱作响,时钟在某个地方发出嘀嗒声。彼得把她带到大厅后的起居室,那里有着华丽的装修,精致优雅,回荡着阳刚之气。
萨迪立即认出了她文件照片中的女人——爱丽丝·埃德温正坐在空空的壁炉旁的一张椅子里。就像人们在真实生活中遇到非常有名的人时经常发生的那样,巨大的熟悉感向萨迪压过来。这并不是忽隐忽现的幻觉,而是对对方真实纯粹的印象。她穿着裤子跷着二郎腿的样子,随意拿着报纸的动作,甚至连突出的下巴都多少让她感到熟悉。尽管她从未亲眼见过她,除了恶补的大量采访内容之外。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没有比误解友谊更烦人的事了——萨迪感到一阵脸红,意识到它出自上星期阅读过的迪戈里·布伦特。
“爱丽丝,”彼得开口道,“斯帕罗警探来见您了。”他转向萨迪,友好地示意她在一张镶着扣子的绿色皮沙发上坐下。“我先下去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就在厨房里。”
他走了以后,壁炉上时钟的嘀嗒声变得响亮起来,萨迪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她忍住了,因为她想起了爱丽丝的一个访谈,在那里面,她傲慢地评论近来人们不能忍受沉默。萨迪决定不能让对方抓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畏惧;否则的话,她猜想,结果会很惨痛。
爱丽丝正看着她。窄小深邃的双眸在她黯淡的脸庞上看起来有着不同寻常的明亮。它们就是那种类型的眼睛,萨迪突然肯定,那种可以洞察人们灵魂深处的眼睛。几秒钟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然后那个老妇人开口讲话。她有着剧院女主角的嗓音,她说话的方式来自另一个时代。“那么,”她说道,“我们终于见面了,斯帕罗警探。”
“请叫我萨迪。我现在没在机关工作。”
“是的,没错。”
萨迪突然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话语本身——它只是单纯的认可——而是爱丽丝说出的方式。那双知晓一切的眼睛。
“我打听过你的事情,斯帕罗探长。我能肯定你会审慎地对待这件事情。你写信要求得到进入我家族房子的许可,去搜寻我们的资料,毫无疑问,你传达了一种谈论关于我弟弟失踪的事情的特别的渴望。我是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就像你已经知道的那样;此外我也很忙,我是不会随便和别人谈论家事的。我要知道我是否能够信任你,就是说我自己做了一些小调查来大致描绘出你的为人。”
萨迪努力挤出一丝冷静的微笑以掩饰自己的不寒而栗,不知道她到底把自己描绘成什么样子。
爱丽丝继续说道:“我知道贝利的案件。尤其,我知道你那些和记者德里克·梅特兰没有公开的谈话。”
萨迪感到血液从脑袋流失到指尖,它还继续跳动着,仿佛还能再流得远一些。爱丽丝知道是她泄的密。那些话像霓虹灯般醒目,霎时间它们灼热惶恐地闪烁着,以不让其他的思想占据她的大脑。不过,渐渐地,理智又恢复了。爱丽丝知道是她泄的密,而她还是把她请进了家。
“我很好奇,斯帕罗探长,是什么让你如此肯定那个失踪的女人,玛吉·贝利,遭到了谋杀,就我知道的而言,当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有这种可能。”
萨迪没有料到今天会讨论起贝利案件来,但对方确实有理由提起这件事情。爱丽丝本来可以把萨迪的行为告知她的上级并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然而,她却把她请进了家。萨迪只能够揣测爱丽丝在试图羞辱她。她知道这个花招。采访时的小技巧是萨迪最喜爱的项目之一。她对这位老妇人感觉到一阵同僚般的敬意。“这很难解释。”
爱丽丝的脸颊因为失望而凹陷了下去。回答太纤弱太无聊,萨迪知道她必须得做得更好些。她很快继续说道:“首先,是那个公寓呈现出的样子,即便没钱,从诸多细节也看得出,她对孩子的爱已经融进了房间的装饰中:钢琴被漆成了亮黄色,一面墙壁上挂满那个小姑娘的画作,她的名字被骄傲地写在角落里。我发现要去相信这么一个充满爱的女人会抛弃自己的孩子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而我在和认识她的其他人谈论的时候,他们也表示同意。”
“哪些人?”
“她的母亲,是其中一个。”
爱丽丝的眉毛抬了一下:“但是斯帕罗警官,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母亲当然总是会站在自己孩子的那一边。你采访过其他认识她的人吗?她的前夫当时不在吗?他也给你同样的感觉吗?”
“他的性格参考不那么鲜明。”
“是吗?”
“是的,不过作为前夫,在这种场合当然不会显得很突出。”
爱丽丝的嘴角晃过一丝微笑,似乎有种被逗乐的感觉,随即消失不见。她在椅背上往后靠了靠,透过自己的尖细手指注视着萨迪。“人们会变得靠不住,不是吗?即使最有良知的证人,极想讨好别人又捞不到好处的情况下,也可能会犯错,随意地供述他们的证词,带着一些错误的回忆、假设,以及自己的观点,而不是事实真相。”
萨迪的思绪来到了克莱夫对于爱丽丝的记录。一九三三年的时候,对于警方来说,爱丽丝是一个不大配合的采访对象。当时她潜伏在阅读室走廊外的样子,让他觉得她要么在躲避什么,要么就是对其他受访者说的话感到焦虑不安。
“在我们做人的经历中,我们都是牺牲者,”爱丽丝继续说道,“容易透过我们自己过往的经验来看当下发生的事情。”
萨迪清晰地感觉到她们陷入沉默。爱丽丝再次用她像鸟一样敏锐的目光凝视着她。“这是真实的。”她说道。
“我很好奇,斯帕罗警官;先把证人的供述放到一边,还有其他真切的证据来支持你的这种感觉吗,即那个年轻的母亲遇到了不幸?”
“没有,”萨迪承认,“事实上,有一封信,玛吉签署的,可以支持她离家出走的理论。”
“我记得在报纸新闻上看到过。你在找到那个孩子后的一个星期后发现了那封信。”
“是的,就在我们已经调查了其他可能性的时候。它不知怎么掉落在了地上,然后就一直躺在冰箱的一边。”
“但即使找到了这封信,你还是不接受玛吉·贝利仅仅是离开的事实?”
“我很难放下我的推理。”
“甚至让你走出伦敦警察厅向媒体诉说?”
萨迪与爱丽丝目光对视。否认并不可取,爱丽丝不是傻瓜。此外,萨迪也不想予以否认。这个老妇人有着足以毁掉她职业的信息,而事实真相意想不到地释放着。在萨迪请假以来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没什么人能够和她坦诚地谈论贝利的案件。唐纳德拒绝倾听任何一个字,萨迪对克莱夫需要保持一定的专业地位,而她也不想让波尔第得知真相并对她失望。但现在,突然地,她可以畅所欲言了。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爱丽丝已经知道了最糟糕的部分。“我知道没有其他办法让玛吉的命运吸引公众的注意。警察厅已经在处理其他的案子了——警官并不想把纳税人的钱花在一桩没有实质证据的案子上——但我忍不住去思考在她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没有人愿意继续关注。”
“如果他们发现是你的话,你会丢掉工作的。”
“我知道。”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全心全意地喜欢。”
“但你还是那么做了。”
“我必须得做。”
“你是个冲动的人吗,斯帕罗警官?”
萨迪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希望不是。我肯定没有逼迫德里克·梅特兰。我也倾向我是在对玛吉负责,而不是渎职。”她果断地吐了口气。“不是的,我不是个冲动的人。我很小心谨慎。也许有时会有一点儿固执。”
就在她呈上自己的心理简介时,彼得回到了房间里。萨迪带着期待看了他一眼,不知自己是否不小心触发了隐藏的调配按钮,以至于他过来送她出门。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充满疑问地看着爱丽丝。她十分有效率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道:“我想我们需要一些茶,谢谢,彼得。”
他看上去无比高兴。“哦,令人振奋的消息。我非常乐意。”他对萨迪显露出最温暖的微笑,然后离开了,留下她独自感动,尽管不确定自己做了什么会受到这样的礼遇。是的,她一定是被他迷住了。奇怪,因为他完全不是她的菜。他激起了她的兴趣,他那长长的、蓬乱的头发,还有那老一套的举止动作。他不会比她年长很多,而他有那种读书人的魅力。他是怎么会在这里,像现代版拉奇一样工作的?
“他是个博士,文学上的,不是医学的那种,”爱丽丝·埃德温说道,读出了她的心思,“而且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助手。”
萨迪意识到自己盯着彼得看了很久,她转移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快速地掸掉一个看不见的线头。
“你读过我的书吗,斯帕罗警官?”
萨迪对着自己的裤子扫了最后一下。“一本。”
“那你知道迪戈里·布伦特咯?”
“是的。”
“也许你没有意识到他是被踢出部队后才成为私家侦探的,情况和你最近的过失非常相似。”
“我确实没有意识到。”
“没有,好吧,过去人们希望作者在写系列小说的时候,在每本书的开头提供一些背景描述,但出版社对此不再坚持,而我在出版了那么多本书之后,也很愿意摒弃这个习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诉说同样的事情的途径是非常有限的,而对我来说这也成了一个令人厌烦的工作。”
“我可以想象。”
“迪戈里在刑事调查局里并不是个很自然的存在。一个非常有动力的人,但在个人生活上受到很多创伤。他失去了妻子和年幼的孩子,你看,是这些遭遇赋予了他坚忍,而这并不经常被他的同龄人理解,他的上级也不多加评论。我观察过,失去孩子确实会给人带来令人痛苦的缺失感。”
萨迪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对于她的过去,那个女人比她自己知道的还多。她不做任何表示地笑了笑,爱丽丝·埃德温继续说下去。
“迪戈里的调查生涯在严苛的法律之外如鱼得水。并不是说他是一个会触犯法律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非常认真谨慎。认真谨慎,还有——要怎么描述呢?——有一点儿固执。”
彼得托着茶盘进来了,他将茶盘放在了萨迪后面的书桌上。“想要放点什么吗?”他问道,然后优雅地端上她要求的茶。
“谢谢你,彼得。”爱丽丝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杯子,清茶,不加糖。她抿了一小口,咽下去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放下杯碟,就这样转着杯子把手。“好了,”她说道,语气里暗示需要更换话题,“让我切入正题,好吗?在信里你提到了一个推理,你想进入湖边小屋调查。我猜你发现了洛恩内斯的第二条密道?”
就这样,她们放下了玛吉·贝利和迪戈里·布伦特的话题,爱丽丝开始把谈话带到她弟弟失踪的事件上。萨迪很高兴话题又转了回来,虽然有些茫然她们是怎么又扯回来的,不过还是很急切地继续下去。“是的,”她说道,背伸了伸直,“但我写信给你后,想法有些改变了。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改问你父亲的事情。”
爱丽丝几乎没有眨眼睛,就好像她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一样。“你可以问,斯帕罗警官,但我年事已高,而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直入正题告诉我你的推理的话,显然对我来说更合意,对你来说也更有效。你认为西奥遭遇了什么事情?”
在伦敦警察厅工作的十年里,萨迪相当肯定她没有采访过像爱丽丝·埃德温这样的人物。她努力让自己不显得仓皇失措。“我认为你的弟弟在那天晚上死在了洛恩内斯。”
“我也这么认为。”爱丽丝看上去几乎有些高兴,仿佛她做了个测试而萨迪给了她正确的答案。“我并不是一直这么认为,本来我以为他遭到了绑架,但最近我发现自己错了。”
萨迪让自己坚持下去。“你的父亲在战后患上了炮弹休克症。”
又一次,爱丽丝镇定自若。“是的,不过,还是要重申一下,我也只是最近才得知的。我的父母把这件事情保密得很好。是我姐姐德博拉告诉我的,而她自己也是在一九四五年才得知。”爱丽丝修长的手指擦着她座椅扶手上的天鹅绒。“那么,斯帕罗警官,”她说,“我们确定了我父亲得了炮弹休克症,我们同意我弟弟很有可能在洛恩内斯死去。你如果把这两桩事情关联起来呢?”
来了。萨迪凝视着爱丽丝。“我认为你的弟弟是被杀的,埃德温女士,是意外,被你的父亲。”
“是的,”爱丽丝说,“最近我也开始相信这个观点。”
“我认为他被埋在了洛恩内斯。”
“这是最有可能的场景。”
萨迪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她的经验告诉她,人们一般不会认可自己最亲近的人会做出犯罪的事情。她曾想象自己不得不说服爱丽丝去相信,连哄带骗去解释,还要竭力照顾她受伤的情绪。现在意见坦诚地统一实在是太好了。“只有一个问题,”她说,“就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证实。”
“那个,斯帕罗警官,就是我能帮助你的地方。”
萨迪感到一阵不确定的兴奋。“怎样帮?”
“在事情过去那么久之后,我不确定那里是不是还留有物质上的‘线索’,但还有其他资源我们可以利用。我的家庭是那种习惯把事情用笔记下来的类型。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写日记?”
萨迪摇了摇头。
“不写?好吧,别在意,我们期待去揭开的不是你的秘密。我父亲有一本日记本,他一直虔诚地写着,而我母亲,尽管不是有写日记习惯的人,但也擅长书信。她曾经是那种喜欢给仙女写小纸条的孩子,然而就在他们结婚不久父亲去了战场之后,这个习惯就不再继续了。”
萨迪想起了她在船库发现的常春藤花边的情书,埃莉诺写给安东尼的——在他离家打仗,自己怀着爱丽丝的时候写的。她思索着现在是否该提起一下,但在他们的女儿看来,这似乎有些窥视别人隐私的意思。再说,爱丽丝已经开始其他话题了。
“在洛恩内斯的阁楼有个书房,那里保存着我们家族历来的记录,也是我父亲过去做他自己事情的地方;在我母亲的房间里也有一张翻盖式写字台。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个。她对书信十分虔诚。所有的信件她都会另外再誊两份,保存在她写字台的书架上,桌子两边的抽屉里则存着她收到的每一封信。抽屉都上了锁,不过写字台的座椅下有个小钩子,上面挂着钥匙。在我小时候,我把发现这类事情当作自己的工作。啊哈,我不曾想象过母亲的信中有什么值得了解的内容,而我不敢翻看父亲的书房。如果当时我去偷看一下的话,也许我们现在就不用那么费尽周折了。不管了,晚做总比不做强。虽然我不能保证你能找到答案,但是我持乐观态度。对于你的调查能力我只听到过褒奖。”
萨迪设法挤出一个但愿是自信、让人安心的微笑。
“你在搜查的时候会发现各种各样的事情。我相信你会小心谨慎的。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吗?”
萨迪意识到自己被要挟了,但还是非常礼貌地说:“你可以相信我。”
“我对人们性格的判断很准确,斯帕罗警官,我想我可以相信你。你是勇于坚持自己的信念的人。我一直都钦佩这样的人。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喜欢‘结束’这个词;小说中,限定的结尾是个很不错的点子,但在我们生活的大世界里显得不成熟。而且,我能肯定我不需要解释知晓答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爱丽丝伸出手,从她身边的小桌子里拿出一串钥匙。来回拨弄几下后,她把钥匙交给了萨迪。“这是洛恩内斯的钥匙。我准许你去搜查任何你想搜查的地方。”
萨迪庄严地接过钥匙:“如果那里找得到的话——”
“你会找到的。好了,非常好。现在,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萨迪察觉到自己刚刚被下了逐客令,但当爱丽丝描述她父亲的日记和她母亲的信件的时候,她还想到了些问题。爱丽丝似乎很有信心能找到他父亲牵连到西奥的死这件事上的必要证据,但是如果萨迪能够看到这之间的联系,想必从头到尾都了解丈夫情况的埃莉诺·埃德温也能够看到。“你认为——你母亲可能也知道吗?”
爱丽丝不动声色:“我想她肯定知道。”
“但是——”这个推断有点惊人,“为什么她没有告诉警方呢?她还维持着和他的婚姻关系。在他做了这些的时候她怎么还能维持着?”
“他身体状况不好,他绝对不会出于自己的意愿做这种事情。”
“但这是她的孩子。”
“我的母亲对道德和公正有着非常明确的观点。她认为一旦做出承诺,就应该遵守。她也许会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这些事情是咎由自取,甚至怪罪在自己身上。”
萨迪好像漏了什么信息。“她怎么会那样想?”
爱丽丝坐直了身子,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有段时间有个男人在洛恩内斯工作,一个叫作芒罗的小伙。”
“本杰明·芒罗,是的,我知道。你当时和他在恋爱。”
那个女人的沉着顿时显现出动摇,即使只有一丝一毫。“天哪,天哪。你已经做了功课了。”
“只是做了该做的工作。”萨迪用了老套的话。
“是的,好吧,在这个事件中不是这样。”爱丽丝抬起一侧的肩膀,象牙色的丝绸衬衫下露出一根明显的锁骨,“也许我曾经在少女时期迷恋过本,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你知道年轻人,非常容易动感情。”
看着她说这些话的样子,萨迪怀疑爱丽丝是否已经知晓她自己十几岁时的迷惑经历。那个擅长搭讪、开着拉风小汽车的男孩,还有让她两腿发软的笑容。她说:“本杰明·芒罗离开洛恩内斯没多久,西奥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