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克扬带着讨论结果来到侯大利办公室时,侯大利仍然在看微博。
“这个女人是谁?”
“张冬梅,邱宏兵的老婆。她很有才华啊,摄影、画画都是一流。”
“为什么关注邱宏兵老婆?”
“张冬梅有一个月没有更新微博了,5月24日更新的最后一条,电话如今也关机。”
“组长莫非怀疑张冬梅出事,这个脑洞太大了。我们不能凭想象办案。”
“还谈不上办案,我只是朝这个方向想了想。”侯大利关掉了微博页面,不再想张冬梅的油画和摄影。
听完老克探组提出来的四条意见,侯大利道:“分析得很细致,很有道理。我说得直白一些,把A换成新琪公司,你觉得怎么样?朱琪以及她的新琪最有可能成为A。如果存在A,江州二建很可能会受到冲击,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江克扬道:“既然张英在十份录音材料中挑出了邱宏兵的声音,我们必须调查邱宏兵。我带一组人到江州二建,以调查杨为民的名义,从侧面了解邱宏兵在5月26日、5月27日的活动轨迹。”
侯大利道:“陈支让我们谨慎,并非让我们无所作为。我同意你的想法,就以调查杨为民来侧面调查邱宏兵。”
江克扬随即带人前往江州二建。
侯大利继续研究江州二建。江州二建原本是国营企业,后来在“抓大放小”时期,被私营企业大树集团收购。邱宏兵的妻子张冬梅是大树集团公主。张冬梅的弟弟名为张佳洪。侯大利不熟悉张大树,也不熟悉张冬梅,却对张佳洪的情况了如指掌。张佳洪是与侯大利年龄相仿的富二代,2001年刚好十七岁。父亲张大树在阳州较早涉及大型商场和宾馆,后来在江州投资大型商场和宾馆,比金色天街更早。105专案组经过调查,已经不再把张佳洪作为杨帆案的犯罪嫌疑人,谁知道张佳洪的姐夫又很诡异地出现在钱刚枪击案中。
侯大利在最初只是想要追查“那一通奇怪的电话”,谁知根据线索往下追,居然查到了与张佳洪有关联的人,他在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这真是巧合?
他再次打通宁凌的电话,道:“你平时和张冬梅有联系吗?”
宁凌道:“有联系,我们都是江州市女企业家协会的成员,每月见面,私下也在一起玩。”
侯大利道:“那你想办法联系她,不管用什么方式,尽量联系上她。”
宁凌办事沉稳,事情交给她,侯大利放心。
刚结束通话,江克扬电话又打了进来,道:“组长,我正前往江州二建,刚才我们谈论的事情不幸言中了,有好几百老机矿厂的老工人和家属前往江州二建,我问了问情况,就是冲着张英那件事去的。”
侯大利急匆匆朝江州二建方向赶去,很快与江克扬和伍强会合。江克扬将警车停到一处停车场,和伍强一起坐上了越野车。
三人坐在越野车上,透过玻璃看着一群群头发花白的老工人朝二建方向走去。
伍强兴奋道:“看来真有A公司。A公司最有可能是新琪公司,新琪公司是老鼠腰里拐左轮——起了打猫心肠。他们想要干掉二建,拿下修配厂家属院的两个标段。”
侯大利望着黑压压的人群,道:“老克,你在修配厂做过调查,有没有遇到能说得上话的人?”
江克扬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高壮汉子,道:“有啊,那是以前老机矿厂保卫科的干部,我和他聊得不错。我把他叫过来,问问情况。”
江克扬下车后,找到了高壮汉子。高壮汉子跟着江克扬来到路边,抽着烟,愉快地聊了起来。
“你们到哪儿去?”
“找江州二建。”
“江州二建惹了你们?”
“张正虎冲下楼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那是二建杨为民的电话。千真万确,狗才哄你。二建那些龟儿子,绑了张英,还拍了裸照,派出所后来在杨为民办公室搜出了这些照片。张正虎是莽,但也是有头脑的人,肯定是被气糊涂了。”
“杨为民的电话和张英的裸照,你们是听谁说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张英说的?”
“我不知道是谁说的,肯定不是张英,这是家丑,谁都不会外扬。反正大家知道这个消息后,都气炸了。江州二建做了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还想在修配厂修房子,绝不可能。修配厂虽然垮了,加上家属,还有机矿厂的其他人,也有上千号人,如今被人骑在头上拉屎,绝对搁不平。”
在人群中有一些标语,写着“江州二建,伤天害理,断子绝孙”“江州二建滚出机矿厂”等内容。
高壮汉子曾经有过高光时刻,老机矿厂破产后,他的生活水平、社会地位呈现断崖式下降。有技术有关系的干部职工勉强在市场经济中有一条活路,其余人很困难。高壮汉子也到其他企业保卫科工作过,皆不如意。他过了退休年龄,拿到社保工资,生活才从最低点缓慢上升。他对这种集体活动很有热情,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江克扬道:“你别冲到最前面,枪打出头鸟。”
高壮汉子道:“我小孩不在江州,全到南方去了。我现在是一穷二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是签了字,但签了字我们也不会搬走。光天化日,绑架女人小孩,侮辱我们的后代,还有没有王法。我算看明白了,如今谁软蛋就要受欺负。这次我们软了,下次他们就要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拉尿。”
聊了一阵子,高壮汉子眼见人群走远,道:“江警官不错,我们交个朋友,以后有啥事,你要帮忙啊。”
他紧跑几步,追上了大队伍。
江克扬回到越野车上,道:“有人在散布张正虎接到电话和张英裸照的事情,而且知道打电话的是杨为民。”
侯大利道:“他们提到邱宏兵没有?”
江克扬道:“没有提。”
越野车走支路,提前来到江州二建。江州二建有一个独立院子,大门敞开,有几个人站在树荫下抽烟,很悠闲的样子。侯大利和江克扬找了二楼临窗位置,要了一杯茶,观察二建情况。茶水还没有端来,二建忽然如被火烧的马蜂窝一般,跑出来好几个人。
二建院子,司机小章道:“邱总,他们的人堵了门,车辆过不去。”
“这群狗日的。”邱宏兵低声骂了一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给我找辆摩托,要有头盔。”
职工的摩托全部停在后院,小章赶紧跑步去拿钥匙。邱宏兵在后院骑上摩托,戴上头盔,发动后,离开院子。刚离开院子,摩托车就遇到老机矿厂的工人们。工人们也没有想到骑摩托的就是邱宏兵,没有人理睬摩托骑手。
三四分钟后,工人们来到了二建大院。大院伸缩门已经关上,两个保安缩头缩脑地站在伸缩门后面。听到消息的街道、居委会干部与派出所民警都赶了过来,在远处还停有一辆防暴车,车上坐着防暴队员。
“杨为民在哪里,滚出来。”
“邱宏兵,不要装孙子,出来。”
工人们推翻了伸缩门,闯进江州二建办公楼,挨个砸房门。
大树集团的老板张大树接到海市长的电话后,赶紧打通邱宏兵电话,道:“你在哪里?在不在办公楼?”邱宏兵已经骑车回到家里,通过两部手机遥控指挥。他接到岳父电话,道:“爸,我刚从办公室出来。”
张大树声音低沉而威严,道:“你是怎么搞的,弄出这么大的事。”
邱宏兵急忙解释道:“龙泰公司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绝对没有关系。”
张大树道:“修配厂那边有两个标段,为什么工人不去闹新琪公司,专门闹二建?”
初夏时节,温度突然飙升,达到了三十摄氏度,邱宏兵额头流下大颗大颗的汗水。他顺手打开空调,调至十八摄氏度,道:“爸,你给我交代过,不要涉及拆迁。我们的人这些天都没有到过工地。”
“杨为民是你的办公室主任,为什么从他的办公室搜出了裸照?”
“爸,这事我真不知道。”
“你用的是什么人啊,把这人给我开掉。”
“是,好。”
按照江州规则,区政府需要将“三通一平”的地块交给开发商,所以,张大树相信女婿不会傻到插手拆迁,还是告诫道:“你不要和龙泰的人勾搭在一起,别人也就不会误会你。你不要以为我不在江州,就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事。冬梅什么时候回来,在外面疯玩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邱宏兵可怜巴巴地道:“我打不通冬梅电话,给她QQ留言,她也不回。”
张大树想起任性的女儿就头疼,道:“等到冬梅回来,你要好好和她谈一谈,早点要孩子。有了孩子,冬梅也就收了心。她不要,你不会想办法吗?你这个男人当得真没用。你也不要太宠她,都宠得没边了。”
邱宏兵道:“爸,我会努力的。”
放下电话,邱宏兵沉着脸,半天不说话。
他打开电脑,在QQ上给妻子发了一个信息。发完信息,又拨打妻子的电话,电话仍然在关机状态。电脑屏保是妻子的照片,妻子五官极似岳父,不算太精致,配合在一起却有特别韵味,有一种灵动之美。
邱宏兵用手指在屏保上摸了摸妻子的脸,再给妻子发了一条短信:“冬梅,什么时候回来?你开机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手机上的短信多数是发给妻子张冬梅的。张冬梅多数时间都只是回一个“嗯”字。
邱宏兵放下电话,走到镜子前,镜子里有一张英俊的脸。他拿起桌上的相框,放在自己的左脸。照片中的妻子与邱宏兵的脸同时出现在镜前。邱宏兵从相貌到气质都非常出色,妻子张冬梅相貌一般,气场强悍,透过照片都能看到那种睥睨之气。
看了一会儿照片,邱宏兵回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起电话,恢复了二建老板的语调,道:“包总,现在怎么样了?”
被留下来守办公楼的副总老包擦着脸上的鼻血,道:“办公室全部被砸了。大家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如果不是财务室有一道防盗门,几个女的都要挨揍。我跑慢了,没有进财务室,哎哟,被揍了一顿,要不是警察过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真说不清楚。”
邱宏兵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道:“真他妈倒霉,关了门,大家休息几天。”
放下电话,他又拿起另一个电话,道:“小霄,你在哪里,这两天真他妈的不顺,心情烦躁得很,你过来陪我。”
肖霄正在酒吧楼上与陈菲菲等人打麻将,接到电话后,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玩。”
陈菲菲抱怨道:“你走了,三缺一,能不能不去啊?”
肖霄摇了摇车钥匙,道:“不巧,真得去,下次请你们吃饭。”
陈菲菲道:“新男朋友这么有钱,什么时候也给我们介绍一个。”
陈菲菲和肖霄皆是江州技术学院歌舞团成员。她们在学校时没有深交,在离开学院后倒是迅速成为朋友。陈菲菲原本想用肚子里的孩子赚一笔钱,从此过上公主的生活。谁知万事俱备,许大光突然死了,陈菲菲美梦破产,虽然拿到了二十万元,还是毫不犹豫地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如今和肖霄一样,混迹于金色天街和西城天街的各个娱乐场所,有时驻唱,有时就当小蜜蜂。
肖霄在卫生间迅速卸妆,又换了一件近似校服的衬衣和裙子。她走出酒吧,往前走了三百多米,站在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
七八分钟后,一辆汽车开了过来,停在肖霄身边。
邱宏兵远远就看到了肖霄。这个小女孩双手提着小包,放在身前,白衣黑裙,非常素雅。邱宏兵隔着车窗欣赏街边女孩,暗自感慨:“好看不过素打扮。肖霄在酒吧跳舞的时候尽管性感十足,活力四射,但还是恢复本色更好看。”
肖霄坐在副驾驶位置,道:“今天到哪里去?”
“这次到月亮湖别墅。”邱宏兵俯身为肖霄系上安全带。肖霄温顺地享受邱宏兵的服务,只是在邱宏兵系好安全带抬起身时,飞快地吻了吻邱宏兵的脸颊。她的吻非常温柔,带有少女的矜持,只是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对方。
邱宏兵也用嘴唇碰了碰肖霄,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汽车向南开出江州城,再通过一条水泥公路向北进入巴岳山。
在巴岳山爬行一段时间后,汽车进入一条支路,支路周边长满高大楠竹。汽车行走在楠竹林中,带起片片竹叶。穿过大片竹林后,汽车往下行,接近山脚的地方赫然出现长条形湖泊。湖水清澈,在微风中泛起涟漪。这是月亮湖尾部,与巴岳山的一条山沟相连。湖水和山谷往日是穷山恶水,如今成为修建别墅的绝佳之地。
金山别墅区和高森别墅区是城区老牌别墅区,而月亮湖别墅区则是城郊最好的别墅区。邱宏兵前往的别墅位于水库最尾部,是整个别墅区最幽静的地方。
“只有我们两人吗?打扫卫生的柴阿姨没在?”肖霄走进别墅,打量后山,缩了缩肩膀。
邱宏兵道:“柴阿姨每周四来打扫一次。这是修身养性的地方,我来的时候,不能有闲杂人。”
别墅有高大围墙,墙内面积至少有十亩地。肖霄少年时也曾经做过富家小姐,可是每次来到月亮湖别墅仍然感到奢侈。她仰起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邱宏兵,道:“兵哥,你真行,这么年轻就能住这么大的别墅。”
邱宏兵自嘲地笑了笑,道:“这个别墅是大树集团修的,张大树原本想给自己修一个养老的地方。后来他到了阳州,基本上就不回来了,别墅就由我住。”
肖霄轻轻上前,挽住了邱宏兵胳膊,道:“兵哥,陪我散散步。”
别墅有家用电梯,邱宏兵带着肖霄坐电梯来到四楼。站在四楼平台上俯瞰,湖面尽收眼底,湖对岸是密林,不时有山鸟从林梢飞过,发出啊啊的叫声。湖边有一个小水泥台,一艘小机动船随湖水轻轻荡漾。
“你会开船吗?”
“当然会,以前经常开到湖中间钓鱼,这两年事情多,没有时间玩了。”
“那带我去坐船。”
“晚上我们悄悄出去,然后停在湖中间,关掉马达。小船到时会随着水波摇晃,头顶是天空,四周是山林,那种感觉很棒。”
肖霄靠着邱宏兵肩膀,道:“好浪漫,我喜欢。”
三楼有一个大平房,大幅落地窗前摆了一架钢琴。邱宏兵揭开琴盖,弹响了第一个音符。
旋律响起,肖霄安静下来。她从小学习弹钢琴,请了专业钢琴老师,谁知刚刚过了钢琴十级,父亲生意就轰然而塌。最初,肖霄认为音乐便是一切,当家庭经济陷入困境之后,她才明白音乐不过是生活的附属品。尽管如此,她听到从邱宏兵手中流出来的音符,仍然找到片刻的感动和平静。
坐在钢琴前,邱宏兵的气质发生明显变化。他完全沉浸在琴声之中,左手在低音区弹奏出均匀而清脆的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右手在高音区奏出雄壮的进军号声,气势雄浑。
琴声停止,邱宏兵抬头,见肖霄眼中挂着一滴眼珠,道:“你能听懂?”
肖霄用手背抹去泪滴,道:“这是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弹得真棒。”
邱宏兵这一下更惊讶了,道:“你还真懂,以前学过?”
肖霄道:“我,钢琴十级。虽然十级在邱哥这种专业选手面前不值一提,但是当年全市过十级的人之中,我年龄最小。”
邱宏兵兴趣大增,道:“你准备一套十级曲目花了多长时间?”
肖霄歪着头想了想,道:“也就三四个星期吧。”
邱宏兵竖起大拇指,道:“牛,我很多年前指导过两个学生,一个准备了三个月,另一个准备了整整一年,弹得还很菜。你来弹一曲,我听一听你的水准。”
肖霄坐在钢琴前,最初还不适应,手生,慢慢地,少女时期长期训练的成果显示了出来,肖邦的《C大调练习曲》逐渐有了灵气。
琴声结束,邱宏兵鼓掌道:“你有天赋,可惜被耽误了。”
肖霄站起身,轻轻抱住邱宏兵,道:“兵哥,我爱你。”
下午5点半,邱宏兵从床上起来,其身心都在肖霄身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他在窗边抽了支烟,给老包打电话,问道:“公司那边是什么情况?”
老包坐在办公室,看着桌上被砸出来的印痕,道:“还能怎么样,一群老头老太婆闹事,警察来了只能干瞪眼。他们闹到中午1点才走,现在大家还在收拾残局。”
交代了工作,邱宏兵来到床前。肖霄依然在沉睡中,薄被盖在腰间,半遮半掩更增性感。他猛然间有些恍惚,想起与妻子第一次相聚的情景。那夜,在借用的工作室里,他弹钢琴,张冬梅随着琴声随意起舞,有时认真跳,有时胡玩地跳几下。夜深后,琴声惊扰了邻居,邻居老大爷火冒三丈地敲门。
弹不了钢琴,张冬梅从包里取出一瓶葡萄酒,两人在夜光下喝酒,聊音乐。兴之所至,在工作室的桌上完成了第一次。结束后,张冬梅盖着衣服在桌上沉沉睡去,月光偷偷从窗口溜进来,照在女友身上,洁白的皮肤被染成了象牙色。他站在桌前,面对沉睡的女友,暗自发誓:“我要永远爱张冬梅。”
张冬梅再次来到工作室。凌晨2点,邱宏兵被一阵猛烈的鞭炮声惊醒。张冬梅如小鹿一样钻进男友怀里后,一直在偷偷地笑。随即,楼下邻居带着警察敲开房门。
楼下老大爷怒吼道:“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在我家门口放了鞭炮。”他举着鞭炮的碎片,骂道:“半夜三更,整整一千响的鞭炮,这是要人命啊。”
楼上楼下愤怒的邻居全部聚在门口,各种污言秽语朝小情侣骂去。
邱宏兵从睡梦中醒来,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辩解道:“我没有放鞭炮。”
老大爷一双眼睛血红,道:“肯定是你们。昨天晚上深更半夜还弹琴,被我制止了,心怀不满,你们是在报复。”
张冬梅躲在邱宏兵身后,伸出脑袋,呸了一声,道:“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又没疯,为什么要半夜放鞭炮。明明是你自己半夜放鞭炮,还要赖在别人身上。”
邱宏兵真不知道谁放的鞭炮,将女友挡在身后,努力辩解。楼里没有监控,查不出来是谁放的鞭炮。警察无奈地和了稀泥,结果挨了无数臭骂。此事后,邱宏兵搬出了临时租住的工作室,和张冬梅同居。想起往事,邱宏兵转身又走到窗前,望向天边。
夜深时,月光极佳,邱宏兵带着肖霄来到湖边小码头。湖面幽静,马达声传得很远,碰到了巴岳山,无数飞鸟被惊起。小船来到湖中央,马达声停,山风吹来,湖水微荡。
“兵哥,我有点怕。”
“这是湖中央,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有没有水鬼,我最怕水鬼。”
“这个世界没有水鬼,就算有水鬼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
月亮清冷,照在湖面上,如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湖风吹来,肖霄缩了缩身体,随后靠在邱宏兵怀里。
“肖,如果我是个穷光蛋,你会爱我吗?”
“兵哥,我爱你,是爱你的人。”
“真的吗?”
“如果骗你,我就被水鬼拖走。”
邱宏兵微微摇了摇船。肖霄惊叫一声,紧紧抱住邱宏兵。小船在湖面慢慢摇晃起来,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第十四章 一起失踪案
7月4日,上午。
伍强和东城派出所民警第二次来到老文化宫南门,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走了两个多小时,没有丝毫进展,正要放弃之时,伍强忽然看见那家门脸极小的店铺打开了。前几天,这家店房门紧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店老板手机号码,始终没有联系上。
站在包子店门口,伍强能清楚地看到当时停面包车的地方。
店老板发现一个肩膀宽阔的汉子堵在门口,正想招呼,见其头上有伤疤,凶神恶煞的,便没敢出声。
东城派出所民警走进店铺,出示警官证,道:“你这两天没有开门?”
店老板见到警官证,松了口气,客气地散烟,道:“回老家办丧事,走了十来天。”
这个店经营特色大包子,店铺虽小,生意不错,能养活一家人。派出所民警到社区时路过这家店,还买过这家店的包子。他接过店主散发的香烟,道:“5月27日,你开店铺没有?”
店老板拿起记账本翻看,查找5月27日记录,道:“那天我在店里,这是我记的账。”
伍强道:“5月27日上午10点左右,有一辆面包车停在那边,就是这边数过去第四根路灯的位置。”
店老板拍了拍脑袋,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了。我那天看到一件怪事,有个年轻妹子带着一个小娃娃,走到路上,一辆面包车开过来,跳下来几个人,把年轻妹子和小娃娃推上车。我当时感觉奇怪,从店里跑出来看。那帮人动作很快,我还没有回过神,面包车就开走了。我原本想报警,后来想到万一是夫妻闹矛盾之类的事,报警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也就没有报警。”
店主未报警,伍强深觉遗憾,问道:“跳下来几个人?”
店老板道:“三四个吧,他们动作快,我来不及数,应该是四个。”
伍强道:“你看清楚他们的相貌没有?”
店老板摇头,道:“他们动作真的很快,几下就把人弄进去了,那个妹子没有来得及喊,这是让我疑惑的地方,所以没报警。他们都戴着帽子的,穿的是一样的卫衣。在我这个位置看,个个都差不多。”
“这几个人有多高?”伍强问这句话有目的。邱宏兵身高一米八四,如果这四人中有身高接近这个高度的,邱宏兵的嫌疑将进一步提高。
店老板道:“几个人都是和我差不多,一米七多一些,不高不矮。”
伍强道:“有没有超过一米八的?我有一米七七,比我要高的。”
店老板道:“没有,应该没有。在我的印象中,那四个人动作快,非常灵活。我没有个子特别高的印象,应该没有你高。”
邱宏兵是江州二建的老板,赤膊上阵是件奇怪的事。跳出车外的四人身高均明显矮于邱宏兵,说明邱宏兵当时不在现场。伍强随即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邱宏兵也有可能躲在车上,没有跳下车。
侯大利接到伍强电话后,赶紧调出张英的询问笔录。
从张英的叙述中,当时面包车停在她的身边,从面包车里跳出四个人,应该还有一名司机。江州面包车的车厢比一般面包车宽大,有的司机还有意去掉一排座椅,以便装货。在这种情况下,一辆面包车挤个八九人没有问题。张英和其儿子上车就被蒙了黑布袋,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车上是否有其他人。
为了核实情况,侯大利和江克扬特意再次找到张英。张英第一次见到侯大利和江克扬时态度非常抵触,反复做思想工作才愿意回答提问。由于拿回了裸照,删除了相机里的照片,她的态度明显改变,积极配合工作,努力回想面包车上是否还有其他人。很遗憾的是她上车之后就被套上了头罩,无法回忆起车上是否还有其他人。
侯大利和江克扬回到办公室时,马小兵和袁来安已经调取了5月27日邱宏兵所住小区和江州二建的监控视频,另外还复制了江州二建办公室的会议记录。
据江州二建办公室的工作记录,5月27日下午3点,江州二建开会,邱宏兵、杨为民都参加了此会。
调取二建监控,邱宏兵在上午11点32分到达大楼,在二建餐厅吃午饭。杨为民到达办公室的时间是2点07分。邱宏兵没有坐公司的商务车,而是自己开奔驰车来到大楼,奔驰车的车牌为南B×××××。
邱宏兵所住小区地下车库监控显示:邱宏兵在上午11点07分离开小区地下车库,开了一辆奔驰,车牌为南B×××××。在副驾驶位置上坐着肖霄。
至此,邱宏兵在5月27日上午前往老工人文化宫南门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马小兵和袁来安带着询问通知书在金色酒吧找到肖霄,将其带到刑警新楼办公区,由侯大利和从二大队借过来的女侦查员秦晓羽进行询问。在江州市公安局的制度中,询问妇女,尽量由女侦查人员进行。虽然说“尽量”不是“必须”,但是,“尽量”在某些语境下就等同于“必须”,为了避免惹麻烦,遇到女嫌疑人,一般还是有女侦查员参加。
女侦查员秦晓羽刚刚从外地回来,脸色黑黑的,还有些划伤。
侯大利道:“你受伤了?”
“我们追那两个龟儿子到山上,他们跟我们绕圈子,追了半天没有抓到。我们后来在草丛里蹲守,天黑,没注意到周围全是锯茅草。那两个龟儿子出现时,我们从茅草中钻出来,扑倒他们。当时没有觉察,后来坐上车才发现满脸是血,全是锯茅草划的。看见我脸上的血,顾支队被吓惨了,以为我被刀片划伤了脸。”
秦晓羽望着侯大利,道:“上一次出事后,支队领导成了惊弓之鸟,都怕再出现伤亡。行动方案总是反复研究,条件稍稍不好,要么不行动,要么要增援。”
提起田甜牺牲之役,侯大利黯然神伤,道:“我理解支队领导的做法,这一次抓不住,下一次还可以抓。”
秦晓羽道:“上一次我们有伤亡,好在没有追究领导责任。联合调查组还在调查你,他妈的,我们一线侦查员里外不是人,两头受气。”
交谈几句后,肖霄进入询问区。有了吴煜案的经验,她对公安办案方法有所了解,不再紧张。
按照询问计划,侯大利负责询问,秦晓羽记录。
肖霄看到侯大利后,低下头,又变成怯生生的少女。侯大利告知法律责任时,肖霄不停地乖巧点头。
侯大利面无表情地道:“我们是江州市公安局民警,这是我们的警官证,现在有几个问题想找你了解核实。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有关规定,你应该如实提供证据、证言,如果有意作伪证或者隐匿罪证,要负法律责任,你明白吗?”
肖霄道:“我明白。”
侯大利道:“你认识邱宏兵吗?”
肖霄道:“我认识邱总。他喜欢唱歌,唱得很好,到金色酒吧来玩的时候,偶尔唱一曲,很受大家欢迎。”
⋯⋯
经过必要铺垫后,侯大利开门见山地谈了此次询问的目的,随即开始进入正题,道:“5月26日晚上和5月27日上午你在做什么,具体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