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恐怖小说上一章:诡案录:民国那些奇案
- 恐怖小说下一章:张震讲鬼故
七爷又问我:“开几档烧的?”
我说:“三档。”
七爷说:“龟儿子,有活干了!”
我还不解,道:“家属又不是常来火葬场的,他怎么知道两千的红包要求做到什么程度啊?”
七爷说:“你能保证他家人或亲戚不知道啊?一般家属出五百,出炉的时候家属包活儿;出一千,我们打下手;现在人家出两千,活儿我们全包。你兔崽子不知活儿累,再缺钱花也不能接这个活儿啊。”
我恍然大悟:“哎呀,那咋整啊?”
“干活儿啊!走!”七爷咳嗽着气愤地说。
捡骨
七爷带着我来到火化间,现在已经都下班了,平时闷热的火化间,现在可是冷清得出奇。
七爷对我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估计他很少接这种活儿,不是很缺钱的情况下,谁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呢?烧了神,出于对神的敬重,我们都提倡家属来取骨或者取骨灰。
火葬取骨,在我们这行,特别是小地方,现在还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七爷戴着手套,略表敬重地捡着骨头,他隔着口罩对我说:“喃生,以后做事情要考虑下前后。我们来这里工作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死去的人重生。”
这七爷,真伟大!我心里想。
我刚想张嘴回答七爷的问题,可是一张嘴,隔着口罩都感觉到一股气味钻进喉咙,我就闭着嘴使劲摇头。
七爷见状,他心里清楚着呢,知道我是“进气”了。
“晓得了吧?活儿真不是这样干的。”七爷继续说。
我有点忍不住了,不是忍不住这股难闻的气味,而是忍不住七爷这副大义凛然的气势。
我喊:“七爷,你高尚,你不为钱,是我见钱眼开了好不?”
七爷看我不服气,摇摇头。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道。
“你很缺钱?”七爷问。
“你大爷的,我是农村出来的,上有老下有小,缺啊。”我故意气七爷说。
“小子,你就装。”
“装!装骨灰!”我没好气地说。不就收了点家属给的红包嘛,七爷您老人家之前也没给我提过醒呀!“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难免的呀。
“行,回头跟你讲讲道理。”七爷说。
我俩就认真地捡骨头,仔细地把骨头从脚到头,按顺序摆好,装进“金盎”里(装骨土葬的坛子)。
和七爷忙活了个把小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半夜做这样的事情,心惊胆战不说,体力也已经是有点透支了。
什么叫“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这就是吧?
七爷对我一直没什么好话,我机械地跟着他做完事情,机械地跟着他回宿舍楼。
爷儿俩慢悠悠地走在昏暗灯光下的小道上,七爷走在前头,我走在后头。
走着走着,七爷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不用他示意,因为他已经把这条小道堵住了,我也只好停下来。
“喃生,你刚才为什么骂人?”七爷说。
“我?没有啊,只是语气大了点而已,因为隔着口罩怕你听不到。”我道。
“你不是骂大爷了吗?”七爷对我的话念念不忘啊。
“没,没,哪里敢,我是叫七爷,叫七爷做大爷。”我解释。
“算了,我一把年纪了就不跟你计较。”七爷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收红包的时候要掂量一下。”
我说:“好,好。”
“好什么好。我给你分析一下。”七爷说,“不是七爷我高尚,你看啊,这人,从一出生就离不开钱,死了也是。我们这个城市是小地方,人都不富裕。收红包这个事情我们杜绝不了,因为它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可是所收的红包的大小,我们是可以控制的。第一,这些红包都是要上缴的,我们要给单位创效益,但也要为家属省钱;第二,刚才我说了,这里人都穷。但是我们不能穷了,不是我们的口袋不能穷,而是我们的行为,良心不能穷。”
七爷说了一通,我还是一知半解,只有点头的份儿。
我言不由衷地说:“七爷,还是你牛。”
七爷说:“喃生,等你到我这岁数的时候,你的想法就不会和现在一样了。是啊,我们从事的不是什么神圣的职业,甚至可以说是说不出口的低贱职业,但是真做起这一行来,有时候一家好几代人都是做这个行当。比如你,出生于殡葬世家,现在,从事的还是这行。我就这样了,可我女儿还是要跟着做这行,唉,苦了孩子。”
我就不知道这行有什么不好了,难道真要等到了七爷的年纪才能想出来这行的坏处?
“七爷,你女儿呢?怎么我还没见到?”我说。
“哦,她这两天休息,出去玩还没回来,明天上班吧。对了,咱爷儿俩工作上最亲近了,你帮我看好她,我发现你宿舍的那个卡卡,就是开车的那个,有点骚扰我女儿的迹象呢。”
“呵呵,七爷,年轻人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要管活人的事,还要管死人的事,多累。”我说。
“你和卡卡住一个房间,你帮我留意一下就是了。”
“要我做你的卧底啊?我不干。”我说。
“不干也得干!不干我就让你专门烧…”七爷说。
“大爷!别,别威胁我!我的做人原则就是威武不能屈,你这样威胁我——”看七爷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只得说,“那好吧,我帮你看着就是了。”
“那你的原则呢?”七爷问。
“当火化了。”我真憋屈!都说尊老爱幼,我尊你七爷了,可是你爱我这新来的“幼”了吗?
第二天,那屠夫家属如约来取走骨头。
谢思从七爷那里知道了我昨天做的事情,我还以为她会见我如见鬼一样,因为我都讨厌我自己做了这个事情。
谢思和父母一起住,自己带饭吃。正是午饭时候,谢思给我带了一盅炖汤,她对我说:“小李,这几天上班累吧?来,给你补补。我从自家带来的。”
我说:“是什么呀?”
“喝了就知道了。”
我激动地看着谢思,除了我妈还没人给我炖过汤呢,这个干妈级的姐姐对我实在是太照顾了。打开这个爱心盅时,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哐!”盅掉地上了。
谢思恨恨地看着我,说:“好心遭雷劈!不喝也不用这样!”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因为我看到了盅里那些烂肉包着骨头的鸡腿,它们让我想起昨晚我捡的那些瘆人的人骨,条件反射,手一软,就掉了,可是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呢?我发呆了好一会儿。
谢思毕竟是三十五岁的女人,看事情总能看得很透彻,她明白我的心思,默默地帮我把地上的碎片和汤肉收拾好。
我的天,这样绝食下去,活着就真没意思了。
这里普及一下常识:火葬,现代人都是把火化后的骨灰放在殡仪馆的储柜里,在柜前拜。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也有这种情况,但更多的是拿回骨灰到故乡老家下葬,选个风水宝地,入土为安。
防腐部里遇见她(1)
火葬场有个部门叫防腐部,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对尸体进行防腐的部门。防腐分药剂防腐和冷冻防腐两种方式,就算是药剂防腐,最后也要进冷冻室——停尸间。停尸间专门处理一些推迟火葬的尸体、无人认领尸体、官司中要进行保存的尸体。
防腐部部门收入最多,且是明码标价,我们火化部收红包的灰色收入,与他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刚来的时候,我不知道防腐部就在我们旁边。其实,告别厅、防腐部、化妆间等都在这栋楼里,场长的办公室远点,火化间在这栋楼的最里面。
捡骨次日,我把谢思送的汤摔了之后,就内疚地去火化间上班了。
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告别厅,告别厅里面人慢慢多了起来,眼前永远都是一堵黑白相间的墙壁,墙壁上面一般都挂着“奠”字和“灵”字。这里没有欢笑,只有伤感和哭声。我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是离开这告别厅吧。
然后,我走到后面的一个办公区,门上写着“防腐部”几个字。
好奇心促使我走了进去。
进去防腐间,见到好多同事在忙着,我也不一一过去打招呼,我是顺道来看下嘛。来到火葬场后,见得最多的就是“热气”,不是热情。
防腐部里基本都是男的,他们负责药剂防腐,有的神防腐之后,被送到化妆间,多数被送到冷库。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围着一具尸体在喷一些东西。
进来后我就觉得奇怪,这里蛮冷的,可是也蛮香的,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想着想着,我终于想明白了——这部门的工作核心在于一个“防”字,而非“腐”字。想通之后,我居然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两声。
正忙着的几个同事听到笑声,抬起头来看我,用眼神来骂我!肯定是骂“这人咋这样”。
我失态地捂住嘴,正欲离开,心想我怎么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在神的面前笑,要是被神的家属看见了,人家会多气愤?
“你!出来!”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是个女的,留着长长的头发,身穿白大褂,可是戴着口罩,我判断不出她的年纪。
我指指自己,道:“我?”
她说:“出来。”
我当时想:不会被领导开除吧?我才进来啊!我深深地认识到,宁在被窝里哭,也不要在火葬场笑!
那女的走向走廊,我在后面心惊胆战地跟着,以为她会带我去场长办公室“接受教育”。
“领导,领导。”我叫道。
那女的回头看着我,她的手还是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眼珠转动间,女子的眉毛慢慢地舒展开来,不是说眉开眼笑吗?这女的眉毛真好看,起码不凶。
“领导,我错了,我刚才发出笑声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是我想到了什么。领导,误会了。”我解释说。
“知道错了?”那女的说。
我使劲地点头。领导出声比不出声安全,这又是我的新认识。我觉得来到火葬场之后,对人生、对世故,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与参悟啊!
“错了要怎样?”领导说。
“开除!”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好。”女的说。
我的妈呀!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指头吗?
“不是的,不是的,领导。我不是防腐部的,我…”我说。
“那你为什么到其他部门去,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工作?”女的说。
“我…我是路过这里…我正去上班。”我说。
“哪个部门?”女的说。
“领导,我是火化部的。这不,我是刚来的,顺道看了一下。您这个部门,工作态度很严谨啊。”我想拍马屁,让领导打消刚才让我辞职的念头。
防腐部里遇见她(2)
“哦,那你是来参观防腐部的喽?”女的说。
“不是,不是,我知道制度,防腐部是不能让人参观的。我,我确实是去上班的嘛。”我有点紧张了。
“那行,既然你赞扬了这部门工作严谨了,也清楚地认识到错误了,那就不开除了,改罚吧。”
我刚才颤抖不已的两条腿,现在终于消停了。不用开除,干啥都行,如果真开除了,我给七爷做卧底这个大业都无法完成了。
“行,行。领导说了算。”没办法,把柄被握在领导的手里。
“那,李喃生。”女的说。
“到!”我立刻应声道。
女领导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去防腐部,把他们刚才处理的那两具神运到化妆间去。”女领导说。
“好,领导放心。我这就去。”我答道。
“等等。”女领导叫住我,她把口罩摘了下来。
我的娘!从小我就认为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就是我那年轻时的娘了。可今天见到的这个女领导,却比我娘年轻的时候还漂亮。她一甩秀发,露齿而笑,抿抿嘴唇。我看得差点掉魂了。
用什么词描述她好呢?“沉鱼落雁”什么的好像都俗气,“嗡嗡嗡小蜜蜂,她在花丛中”,这话好像又太平凡。她的美丽,是那么熟悉,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一样。
“这是转移手续。你拿着。”女领导说。
我目瞪口呆地接过文件,怎么火葬场有这么美的领导,还这么年轻?
女领导看着我偷偷地笑,我更加狼狈了。
“郑秀文。”我大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
对!就是郑秀文嘛!郑秀文和这领导长得真像!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我来到防腐部,那几个同事正好整理完一个神,我拿出手续递给他们,说:“你们领导叫我来运这个尸体去化妆间。”
那几个同事将目光集中在当中一个高个儿的身上,然后都看着我,道:“朋友,哪个领导说的?”
“刚才叫我出去的那个女领导啊。”我说,“这是手续。”
他们顿时都哈哈大笑!
“你们,你们想被开除啊?”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笑,有什么好笑的。
“你是哪个部门的?”高个子男同事问我。
“火化部。”我道。
“火化部?今天没有要去火化部的防腐尸啊。”
“是拉去化妆间。”我道。
“哦,对,是的,是有具神要送去化妆间,今天要参加出殡告别仪式的。”那人说。
“那赶紧的,我要回去上班呢。”我说。
“你看,人家觉悟就是不一样。”另一个男的对其他人说。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就是刚来的七爷的手下吧?”
“是呀。”我不解。
“看,一来就帮七爷的人干活儿。”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刚才那领导叫你运过去的神,在这里,你运走吧。”那同事说。
“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什么叫我的觉悟真高啊?”我问。
“喏,你给七爷打下手,马上就帮她女儿干活喽。好样的,小伙子,晓凌眼界高着呢。”
“晓凌?在哪儿?”我道。
“那领导啊!”
“靠!”我终于明白过来了,“那个就是七爷的女儿,郑秀文?”
“对对,还真像!”同事说。
“我还真不知道。我有啥觉悟啊,我还以为是你们部门的领导呢。”
他们面面相觑,我又明白了,那个高个子同事才是防腐部的领导!
我脸一下就红了。唉!出师不利!真丢人!我怎么一开始就没看出他是真正的领导呢?
不过,终于见到了晓凌,我终于相信谣言或者传说有时候是真的!晓凌的确很漂亮。七爷委托我做卧底,这个事情是必须进行下去的。
我稳稳地推着手推车,往化妆间走去。
一路上,我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一定要质问她为什么装领导吓唬我。
一进化妆间,见到两个人,一个是书琴,昨天上班过来搬运神的时候认识的,还有一个是男的,不认识。
“书琴。”我喊。
“哟,喃生来啦,辛苦你啦。刚才晓凌跟我说了,你帮她运过来,动作真快呀,值得表扬。”书琴放下手里的化妆品,接过我的车。
“那个,那个朱晓凌呢?”我问道。
“哦,她不在。”书琴说。
“不就眨眼的工夫吗?怎么就不在了?”我道。
“她交代了,让我接待您。”书琴说。
“什么接待我,我接待他!”我指指推车里的神说。
“呵呵,不好意思。”书琴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她的眼神怎么那么瘆人呢。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不晓得。你还是先去上班吧。七爷可是一个人在哦。”书琴说。
“那行。”我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书琴不解地看了下我,然后忙着招呼“客人”了。
我离开化妆间,往火化间走去。我寻思,是不是晓凌躲我了,知道我要找她问罪?不管了,反正这样就算和她认识了。
初见女裸尸
我们上班都很早,特别是因为有个七爷,都说老人“见一天太阳笑一天”,一点不假,七爷天天赶在太阳出来前起床,起床时还叫上隔壁的我。
我四点半起床,起床后就要去火炉间清理火炉。
我们的火化间是有名字的,叫啥?“漱芳斋”?这儿没还珠格格;叫“炼狱”?吓死人。它叫“升天殿”,顾名思义,在此升天,前往极乐。
到火化间的时候天依旧没亮,四处静悄悄的,我看到许多穿制服的人从侧门出来(现代制服,不是清朝的)。我不以为意,警察因办案而来火葬场盘问、取证,据说很常见。
升天殿亮堂堂的,我见七爷在驼着背刷锅,就问:“七爷,你开了几盏灯?咋这么亮?”
七爷回头说:“六盏。”
我说:“七爷说笑呢。”
七爷顺手往旁边一指,说:“喏。”
我一看,裸尸,三具裸女尸!皮肤很白、模样很漂亮的女尸。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裸女,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裸女尸,我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勿怪勿怪。”我的视线却贪婪地游来移去。原来,就是这“六盏灯”让升天殿亮了许多啊。七爷也够人老心不老的,说起荤话来毫不含糊。
看了好一会儿,七爷说:“看够了吗?过来搬。”
我第一次摸到裸尸,竟然有意无意地碰到了那个36C。唉,自己当时那个没出息劲儿啊,真不堪回首。这是对神的大不敬,就此略过。
原来,前几天市里发生了一个案件,三个小姐被杀,裸尸,好像至今都没破案。三个小姐是在一个山上被发现的,山上有个瀑布,估计是嫖客请她们去那儿洗鸳鸯浴,后来三女一起被杀,原因不明。
三具美丽的裸女尸就要这样在我手中变成灰,实在令人惋惜啊。都说中国啥资源都不缺,唯独缺少女人资源。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害了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的性命?多缺德啊。
那个杀人犯真该死!我边往炉里送尸体边想。
三具女尸被我分别送进火化炉之后,我正要摁“加油”按键,七爷跑过来喝住我,道:“你干吗呢?”
“加油呀。”
“你想做清洁工啊?要先开钢锭,否则你有得弄。”
“七爷,那你得教我呀,别到时候我搞错了,我背锅倒不怕,就怕害了你,毁了你的一世英明呀。”我说。
“你看一下,看到这个按钮了吗?这三个按钮是排在一起的,第一个是开钢锭的,第二个是加油的,第三个是点火的。你看看,这个。”七爷摁了下第一个按钮。
一会儿,七爷示意可以加油了,我才颤抖着摁下中间的按钮,汽油像溪水般汩汩地流出来。未等我反应过来,七爷已按下点火按钮,里面“腾”地一下,烟火四起。
烧的过程中,七爷几次提醒我做事要专注。烧完后我和七爷一起爬上公墓处最高的坟堆旁边看日出,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七爷娶妻
说说七爷。七爷原名朱重七,名字与明朝开国皇帝朱重八的名字只差那么一点。据说七爷与朱皇帝真有点瓜葛,但无从考证。七爷是个老实人,他在火葬场中能如此德高望重,主要原因是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七爷年少的时候学佛,云游四方,据说遇到过一个高僧。高僧指点七爷到升天殿这个人间与天堂交界的地方工作,为人变为神的过程服务,就是在火葬场烧尸体。七爷一做就是几十年,后来,在荒诞年代,七爷与一个来火化的假死女结了婚,生下晓凌。
七爷是拿着部队的介绍信来这里上班的,上班后兢兢业业,深得当时场长的喜爱。场长说,如果有女儿就嫁给老七,可七爷就是笑着不应声,说别害了人家姑娘,我可是一烧尸的,不是杀猪的。
一天,一伙学生蜂拥而入,抬着一个姑娘走进火葬场。在那个年代,来火葬的不是坏人就是罪人,拿来烧的,不是事有蹊跷就是冤死的。
七爷一看到这帮学生就知道是红卫兵搞死人了。
其中一个红卫兵说:“喂,这儿有个土地主,你把她处理了。妈的,当着我们面喝铊自杀。”
说完,这帮学生一人踢尸体一脚,扬长而去。
“唉,幸好自己躲在这里,不然会殃及我呢。”七爷边想边处理这自杀的土地主。正弄着,这姑娘哼了一声,七爷一看,姑娘没断气!这帮兔崽子拉个活人来烧!造孽啊!七爷立刻把姑娘拉回住处,救人要紧!
七爷给姑娘灌了许多绿豆汤(解毒的),姑娘半天才清醒过来。
七爷问:“姑娘,你为何看不开?”
姑娘说:“大哥,我实在受不了了。出身不好。我受不了游街、挨打的苦,死了一了百了。”
七爷见姑娘楚楚可怜,问:“那你先在我这儿避下风头,你命不该绝,以后找机会我送你回家吧。”
姑娘说:“我已无家可归,让我死了算了。”
七爷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姑娘,你叫什名字?”
姑娘说:“我叫苏丹红。大哥呢?”
七爷说:“叫我朱重七。大家都叫我老七。”
苏丹红说:“谢谢七哥。这是哪儿?”
朱重七说:“我刚才说你命不该绝——你差点被送入火葬炉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先安心在这儿养养身体吧。”
苏丹红感激地说:“那我留下,专门侍候大哥大嫂吧。”
老七说:“哪有大嫂?你先住下。”
…
苏丹红就这样留下来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在别人的末路外开始了崭新的生活:每天日出前起来和七爷一起烧尸,日落而归。由于苏丹红服过毒,好多年后才生朱晓凌。苏丹红产女时出血不止,在火葬场走完人生最后的路。七爷亲自把苏丹红火化,并把朱晓凌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
长大后,朱晓凌很漂亮,非常懂事。谁说巾帼让须眉?女的也可继承父业!朱晓凌继承家传,做起侍候死人的活儿,现在做给尸体化妆的工作,至于她与我将共同演绎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则是后话。
出车拉尸
在火葬场混久了,我和开灵车的大力成了好朋友。他喜欢在我不忙的时候带着我去拉尸。
这次去的是一个车祸现场,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我穿着白大褂,把板车放进车。现场在二环路尾,中间要经过金牛路。太阳下山下得很快,大力的车技一流。
我们到了金牛路,大力说:“饿了,下车买点便当?”
我说:“好”。
下了车后,我发现自己很不受待见,去了三家小铺都被挥手赶出,我以为是自己穿白大褂的缘故,可跑到包子铺,一看到包子铺的老板也穿着白大褂啊,可还是被包子铺的老板赶跑。没办法,我只好从自动售货机搞了点八宝粥。当我抱着东西时,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前面醒目地写着“××殡仪馆”,后面也是如此,像足球服,就差写上号码了。
我抱着东西一路小跑。当看到前面的灵车时,觉得不对劲,这车好像在动,难道大力不等我?妈的,我不就跑远了点吗?我奔到车头,拍拍车窗,大叫:“上客!”
可往里一看,我的娘!驾驶室没人!无人驾驶!难道见鬼了?竟然无人驾驶?
这时有几个学生经过,见我穿着殡仪馆的白大褂追着无人驾驶、时速达十六千米的车跑,都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哇”,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