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起了雾气,水雾弥漫,人生之路偏如梦长,恍惚迷离得如入幽冥之路通向远方。一点红光在岔道内巷透出,只模糊看见是一挂红色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雨中除了水汽,还弥漫着一股焦味,带了泥土惺忪的纸钱焦煳味。
盘长生的脚步偏向了巷口,谷清阳拽一拽他衣角,轻声道:“你不怕吗?”
低头看她,怯生生的大眼睛有丝惶恐。他认真看她,观察着她脸上的变化,突然问道:“你在楼顶上跳的那段舞,是一段关于破除诅咒的舞,是不是?”
只见她俏脸生寒,眼朝右上方一挑,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只是村的习俗。”
盘长生在心里冷笑,她果然很聪明。“你们村里还有什么习俗吗?就像鬼嫁娘这样的,若然不吉祥的婚俗,应该也有破除的方法吧。”他开始变换方式去问刚才的问题。
“村里的习俗,记不大清了。”她抬眼朝他望了望。透明的琥珀色眸子朝左上方灵活地转了一个圈,似在搜索脑子里的记忆。
盘长生沉默了一会,继续朝前走。谷清阳跟着他走,几缕雨丝跳到了眼睛里,眼睛刺痛,刚想伸手去揉,低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你在楼顶上跳的那段舞,是一段关于破除诅咒的舞,嗯?”
谷清阳突然就爆发了,“你当我是犯人吗?别忘了,我也是受害者,我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你就别拿无聊的招数来审人了。”
一声轻笑,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我不过耍了几个花招而已,一,说谎的人眼睛会看向右上方,思考问题是看向左上方。二,说谎者回答问题时一般拒绝用第一人称‘我’来回答。三,同一个问题,问第一第二次回答不变。当第三次提问的间隔长些,再问,就会露出破绽,坦白回答,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思路中断的结果。这个时候如是经过了训练,往往会继续撒谎。或是突然爆发,例如把声音提高,都是撒谎的表现。这是美国警察常用以审犯的方式,你说你是那种?”
一抹坏笑浮现在盘长生脸上,寒得使人看着哆嗦,没有丝毫暖意。“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谷清阳有些害怕。
“很好,懂得了转移话题。”盘长生看了看前方,“有没有胆量一起去闯一闯鬼门关?”
“是诡门关还是鬼门关?”她轻笑。
“你去过的。”盘长生不再提问,直接道破。
“你怎么知道?”她皱眉,等于承认。“可靠线人举报”,他不忘幽默,“我有找过那家店,但是一无所获。”
“你想我帮你?但有求于人可不是这个态度。”她甜眼儿一睨,挽了他的手跟着走。
两人慢慢闯进了雨雾不分的巷口,朝着挂着红灯笼处走。两旁的街道慢慢地变得宽阔起来,雨小了许多,但雾气也更浓了。许是谷清阳怕了,挽着他的手挽得更紧,力道大了许多。“别拉得那么紧,不好走路。”盘长生看着路旁模糊不清的景象暗暗留神。这带没有路灯,黑得慌。
又是雨,又是雾,又没月亮,真真不好找路。盘长生伸手去拿手电,一摸身上提包哪还有电筒。心里正暗骂了句,糟糕。
他忽感肩上一重,如被铁爪扣住,痛入骨髓。尚未来得及回头,眼前就已一黑,身如临空之感,飘然,失了重心。只十多秒的功夫,盘长生处在了陌生的地方。身旁早不见了谷清阳,这一来,他有些慌了。按《晚清异闻录》一书的诅咒,看过的人都有危险,在这个荒僻的地方,谷清阳一个女孩子家太危险。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连环杀手犯案是会有一个“冷却期”的,那也是属于他的作案Signature,就如前两名死者的七天为期就是一个好的例子。这个连环杀手的谋杀目的暂不清楚,但目标就是定在了看过《晚》一书的女性之间。
连环杀手在每起谋杀之间总会有“冷却期”以供他思考,完善作案手段。但这个冷却期的长短时间不一,因人而异。很明显凶手对7和14这两个数字很敏感。以此可以推断出,凶手是个很自信,很喜欢挑战对手,做事思考都很严密严谨的一个人,他对历史知识有一定水平,是个追求完美的杀人犯,对心理学也很到位。

第6章 鬼嫁娘(2)

要查出这个人,就唯有从以上特征的人群里找。范围应该在学校附近,起码是对学院内的一切事情都熟悉的人,且其目的应和《晚》一书有关。
理清查案头绪,盘长生也就细心寻找这段路的出路。谷清阳暂不会有生命危险,十四天的失踪期也未到。
眼前景象模糊而不清,奇怪的是这段街道虽不长倒也古旧,全是些民国初期的建筑。一座座的黑漆木板砖房,飞出的屋檐,檐下挂着的风铃,脱漆失色的招牌,全是一副旧时商铺的模样,只是所有的房屋都关上了木门板,荒诞得有些可怖。
颓败荒芜的街道上,四处都感飘忽模糊,他走了许久,没有找到出口,明明感觉到有许多人在附近,但却一个人也看不见。
雨停了,路依然茫茫而黯淡。石板路上还有青苔,雨后更加湿腻。盘长生定下心来,慢慢地走,只对这个装神弄鬼的人感到好奇。黯淡的月光下,一条拉得长长的人影闪过。盘长生回头,哪还有什么人影。
前方有一点猩红的亮光,他迈步上前,一家半掩的商铺,门缝里流出血一般惨淡的亮光。抬头,两只灯笼在风中空洞地摇曳。对面的酒家挂着的白色长幡上书:十里酒飘香。
看着眼前的石板小路,和一间间的平房商铺,月影朦胧,自己就好像站在时光交错的旧时画像中,戏文里的水袖女子缓缓而出,并不真切,只甩着水袖,水袖长衫一晃而过,眼前依然是茫茫长路,不知身在何方。
站得久了,感到丝丝寒意钻进脚底,爬进心间。咿咿呀呀,果真听到了飘渺得仿如来自地底的戏曲。盘长生头脑发胀,不知是否早已身在梦中。
再往远处看,前方是座破旧的戏班庙堂,门早已破烂洞开,只见堂里主横梁上飘着一缕白缎,在夜色中飘飘荡荡,像悬挂着的女子,在空中摇晃着衣摆和无力垂着的一双脚。咿呀之声如此听来就像戏子的一声声幽怨凄泣。看着旁边的枯井,梁上白绸,那里又埋葬了多少旧时悲苦戏子的无数冤魂。
心头一颤,盘长生越发觉得这地方古怪。这冒出来的街道,真的是到了鬼门关?鬼门关三字激荡在他心胸。猛地抬头,牌匾上,三个早已褪色的漆金字映入眼帘:诡门关。
一见之下,盘长生倒吸一口冷气。小心地走进商铺,里面的案几上燃着一对白蜡烛。四周站着清一色的纸人。惨白着脸的童男童女纸扎,红红的胭脂点在脸上。诡异的笑容凝滞在鲜红的嘴边,烛光昏暗,点点灰白光影洒在纸人上,越发恐怖。地上还撒了些元宝衣纸,一栋栋精致的纸扎房屋随处而摆。
和普通的冥器铺没多大区别,只是墙壁上还挂了几幅画像,是明末装束的女子画像。女子的眼睛低垂,似乎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烛火明灭,那眼珠仿佛动了。烛火一闪,光亮大增。盘长生清楚地看见,案几后的一对太师圈椅上分左右坐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这一对人的脸色惨白,双手放在膝上,并膝而坐,身板直挺,讲足了礼数。只是这两个女人,一人穿着民国初的滚银错金边缠枝牡丹大襟上衣,搭配了黑素的暗底凤芝纹长裙式旗袍;另一人也是穿着旗袍,但明显从旗袍的样式看出所处时代要晚得多,像三四十年代的旗袍,秀雅端丽,水红色连身旗袍,七分的袖子,花边镶滚,胸襟处,手绣一朵银线水仙,水仙小致而纤长,从胸襟处开到了素腰上,十分的妥帖灵巧。胸扣是灵芝盘扣,连着腿根上高叉的开口处也是灵芝盘扣,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腿,腿腹的线条优美柔和,润白如玉。但在这古旧残破的街上,犹如鬼魅。
她们就这样静静坐着,不动,烛火映照下只觉荒诞可怕。伸手去探,女人没有呼吸。
伸手去摸,冰凉滑腻,竟是蜡人,这里真的是怪诞得唬人,任他怎么走也找不到出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盘长生小声嘀咕。
“诡——门——关”一字一字,幽深如枯井干涸的声音飘了过来。盘长生一看,他身旁的另一个蜡人竟然活了。生硬机械地慢慢转过了头,对着他诡异地笑,“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什么?”盘长生大声问她。她端正的头正正地对着门口,惨白的脸,血色的口红涂抹得很可怕。她的身子挺得直直的,没有说话,一如刚才。
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盘长生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是馆长说得对,他的精神太差。觉得前堂没什么特别,盘长生挑起连通内室的帷幔,转进了里面。赫然看见上面列着三个牌位,第一个写着陈晨,第二个是严心,第三个是晨雅里。
这是怎么回事?晨雅里还好好的,怎么死了?她也够七天了吗?不,不!李教授说了,晨雅里是迟了陈晨十天加入那个课题组,并看了《晚》一书的,跳开前面的男生,是第五个接触到这册书的人,但按看过书后的第十四天才失踪算起,应该只是失踪了两天,在七这个谋杀数字里,还有五天的时间让自己去找出她。
难道是他猜错了,根本不是数字7这段7天的冷却期?冷汗涔涔冒出,盘长生第一次感到恐慌,因怕自己救不了失踪的人而感到恐慌。
牌位台后面是一架与店铺身份不符的床,床分三进三檐。此乃明代最为奢华繁美,象征高贵地位身份的大拔步床(又称八步床,因床通高五米,内配有浅廊和梳妆台,更甚者配有书柜,所以人从床的“地平”开始走,要走八步才能走到卧床上),跨出第一步,踏上的就是床的地平,然后会有浅廊,廊上立有三屏镂空挡栏如同雕花的小轩窗,既隔开了人窥探床上动静的视线,又增添了无穷美感和神秘感。每进床脚栏处都雕有石榴花纹,主多子。外进床栏门框处雕仙鹤灵芝,仙鹿逐月,踏踩祥云,寓意福禄寿三全。内进雕莲蓬游鱼,寓意富贵有余,连生贵子。里进雕龙凤捧月,呈龙凤呈祥,阴阳协和之意。床靠背处镂花透雕,黑檀木上雕刻着双莲,拱着块白玉屏,屏上刻着麒麟送子。
每进的垂花栏上,都凿出了精美的镂空梅花纹花牙子。这种明三进式富贵多姿(取多子之意)拔步古床多用在古代富贵人家新婚嫁娶时,作新夫妇的婚床,寄望新人多子多福。一个激灵,醒觉:婚床婚姻,不正和鬼嫁娘有着千丝百缕的联系吗?因为都是缘起于婚嫁,可以说是一个因由。因三进门楣重重压压下,看不清床上光景,只得走近了看。
慢慢看见了一张织金错花锦被,锦被裹成了一团,平平地隆起摆着,像盖着一个人。不由得,盘长生加快了脚步,跨进了第一进脚栏,立于地平之上,第二进脚栏,进入了浅廊,停下。第三进就是实在的床,伸手,掀开,上面躺着的正正是晨雅里。她闭着眼,像睡着了,很安静,只是一张脸很白。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一册《晚清异闻录》,第一卷。
盘长生颤抖地伸出了手去试探,她,没有鼻息。一吓,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盘长生拿起《晚清异闻录·卷一》收好,跑出铺外,念头转了转,凶手一定跑不了。
凄清的石板街道上,尽头的戏堂班子旁的枯井上,坐着一个人。
“谁?”盘长生脱口而出。那人缓缓地转过了头,朝着他笑。
脑袋哄一下炸开了,死去的晨雅里此时站在枯井边上对着他笑,而后纵身跳进枯井。
“不要——”一声大叫,盘长生感到自己要崩溃了。他到底在哪里?一定是在梦里,一定是…
盘长生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一脸焦急的谷清阳。“你没事吧?”两人同时问起。
谷清阳不待他说话,一惊一乍地埋怨起他来,“昨晚走得好好的,突然你就跑了,一下就不见了你。我找了许久,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你,我不安心再走了一趟,才发现一条岔巷,你就躺在那。我连忙过去看你,你一直昏迷不醒。”
盘长生一听如坠雾里,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四周果然是昨天里的另一段岔路,只是这段岔路哪有什么古街商铺。难道他真的在做梦?“我怎么在这昏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这里是巷子的死角,当时天又黑,你可能是跑得急了,撞到了这堵墙所以昏了过去。”盘长生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头痛,摸了摸浓密额发挡着的额头,额头上有磕损,幸好伤得不深。再走到墙边上细看,墙上有碰撞过的痕迹。
看来他真的是撞昏过去还作了一个噩梦了。但奇怪的是,自己的衣服上有股香味,是梦里白蜡烛燃烧时特有的清香味。
“快被你吓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谷清阳挽起他手,香味从她身上传来,就像梦里的香味。“你喷了香水?”盘长生突然问了一句。
谷清阳脸一红,嗔道,“我昨晚就喷了,你倒一直不察觉,现在才发现。”
盘长生嘘了一口气,许是现实中的香味刺激,所以在梦里出现了这种香味。也不疑有他,陪她回学校,还不忘一边走,一边敲她脑袋,“夜里无人,太危险了,你当时就应该先回学校。真出了事,怎么办!”
谷清阳听了,一喜,眉开眼笑,透明清澈的眼瞳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忍不住,小声回了句,“我舍不下你。”
盘长生一怔,马上别开了脸,快步走着。
快到怡心小园,盘长生仍在思考,怕她会有危险,自己还是守在附近的好。凌晨五点,寒冬的天尚未化开,透着薄雾,走得近了才看见两个晨运的女生向他们跑来。不一会,就在盘长生身边跑过,并小声嘀咕,“这学校太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间就发了羊癫疯,看来也是凶多吉少啊。听说是和一个古代课题有关,邪着呢。”
“是啊,之前有人说瞅见她进了一家冥衣铺。你说怪也不怪,那女人穿了一身殓服,还戴了个古怪面具。”
“什么?你们说的在哪里?”盘长生一急,抓住路边的女学生就问。“你弄痛我了,快放手!”
“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盘长生恢复了正常。
“在图书馆楼下,邪着呢,这位同学最好别去看了。晦气得很,我们也是刚巧路过才撞上的。警察已经来了。”
盘长生马上朝图书馆方向跑去,谷清阳也跟着他跑。
“你别胡闹,快回去休息。”
“不,我就跟着。再说,你要保护我,不然我也会像她们那样不明不白的突然死去。”盘长生突然站住,看着她一张俏生生有点惨白的脸。“我、我怕。”她鼻子一皱,眼眸里蓄了一汪清泪。
他拍了拍她肩膀,拉着她赶往现场。“不是还不到7天吗?难道连环杀手的冷却期我推断错了。”他自言。
“晨雅里虽然迟陈晨十天加入课题组,但她和陈晨要好,一早就看过那册书了。我加入时,李教授和我们一起研究这个课题,她和陈晨第一个作发言,我只是听。她们两个的研究比起我来更深入些。”
“难怪我说怎么时间提早了,原来如此。”
趁着还没到目的地,盘长生再问了些细节问题,才知道李教授在选人加入课题组方面是有些机缘的,就像谷清阳因她家乡的民俗和归府的一些婚嫁细节上有相似点,所以才被编入了课题组。
“你是少数民族?”盘长生突然问。
“是的,你看出来了?古摆夷族。”
“难怪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陈晨,严心,晨雅里还有钱剑锋是否都是福建人或北京本地人。”
“早前在填课题研究表单时,确实看见她们要么是福建和我是老乡,要么就是北京本地人,陈晨和晨雅里更是说一口浓浓的京腔京片子。她们两家是世交,书香门第。而严心和钱剑锋同是福建武夷人,和我同省不同市,他们两人的家庭背景一直是个谜。”
原来真的有这些共通点,表面上看起来和案子没有什么关联,但一涉及《晚清异闻录》来看,这就是共通点。甚至有鬼嫁娘这个风俗的地方都是关联,这个课题组果然只招进熟知这个风俗的人。
一路发足奔跑,盘长生身后的谷清阳脸泛潮红,紧了紧收在衣服里的《晚清异闻录·卷一》,露出了一缕微笑。

第7章 诡门关(1)

清冷的凌晨,那一地雪白上躺着一个人。她躬着的身体下,薄薄的积雪早已融化,露出有些灰败的小草,草上沾着露珠。
早有医务人员帮晨雅里做了急救,然后小心地将她架上了车,走了。剩下几名维持秩序的警员,法证部的警员做了现场勘查,一致认为无可疑,只是羊癫疯突然发作,昏倒在地,因发现抢救得及时,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盘长生撇下谷清阳,和一名警员进一步说话。了解得知,据目击者的回答,晨雅里是在走出图书馆的通宵自习室后突然就羊癫疯发作扑倒在地。因被一名去厕所的学生偶然看见,报了警,及时施救,不然就会再出人命。
图书馆处于学校高处,连着一段十多米的台阶才上到这个小山之上。图书馆周围又种植了大量苍郁的参天大树,晨雅里病发,幸得有通宵自习的学生偶尔经过,才救下了她。若是早了一步,或晚了一步,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回过头,盘长生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检查晨雅里手袋什么的,有没有发现,约她到图书馆的纸条,或图书馆内可有什么线索?”
警员显得颇为为难,“我查过了,都没有发现,而在这段时间,全校没有任何活动,也没有任何考试,处在一个没有任何事情的真空期所以会去自习室自习的人极少,更别说是通宵自习室。”
盘长生一笑,这个就是疑点了。再仔细地在脑里过了一遍前两桩事故,陈晨和严心皆是死在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严心身亡的地方虽不至于偏僻到无人走动的地步,但深夜时分,又冷又寒,偶尔有人夜归路过发现,显然也迟了,所以严心病发难逃一死。而晨雅里的事件,也是做得犹如意外,却碰上了有人发现。
看来还是要在李教授那着手,为什么会如此巧合,他挑选进课题组的学生都有这样那样的病史。
“你吩咐下去,让大家严密看护,我怕她在医院会再遭不测。”
“是!”警员敬了一个礼,一队人趁着天未亮迅速离开了学校。他要进图书馆再找找看遗留下什么线索,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谷清阳,谷清阳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就不打扰你继续查案了。乖乖回去睡觉,行了吧。”
盘长生刚想回答,一声猫叫,只见一只通体乌黑发亮,闪着绿眼睛,没有尾巴的猫从树丛后露出了身子。
“呀,好可爱的小猫。”谷清阳连忙走到树丛边上,抱起了小猫。小猫玲珑一向训练有素,不会轻易走近人,也不会让人靠近。她们俩倒是有缘。
“它叫玲珑,是只了不起的猫。我处理些私事,很快回来找你,你留意着四周环境,和玲珑的行动即可。”说完摸了摸玲珑,指了指她,让它保护。
“它还听得懂人话?”谷清阳似笑非笑,盘长生不搭理她的揶揄,快步走进了图书馆。
因是凌晨,图书馆里很安静,没有几个人在。询问了各层的图书管理员,一致回答没有什么可疑人出入,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除了晨雅里病发。
图书馆里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忽然他想起了第二层,这里只有教授可以出入借阅图书。盘长生找到了管理员,问起他是否一直都在这里值夜,管理员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呀,我都忘了,凌晨两三点左右我有离开过,上了趟厕所。”
道了谢,连忙走到了休息室里寻找,他觉得这里一定会有他想要的答案。晨雅里一定是在管理员离开后进入了这里,而后得了某种启示,从而引发病情发作。整个图书馆只有这间休息室的书架上有关于记述鬼嫁娘风俗的书,《诡府奇案》的拓本。第一次发现那本书的时候因着陈晨的死忘了取走,如今倒还在,取了书翻开,一张折好的金色衣纸泛着诡异的金光。
盘长生把纸拿起,纸上有一行蝇头小字,用小篆所书:丁卯年乙巳月己未日,是某个人的生辰八字。换成阳历应是1987年5月10日,时年应为22岁。晨雅里为大四学生,按年龄是22岁,难道这个是她的时辰八字?
如按推测真是她的生辰的话,又被写在了冥纸上,大有催其上路之意。难道是因为这一暗示,而使晨雅里病发作?盘长生不能只因表面简单的证据而作出判断,他看向书页,这张衣纸如果是充当了书签的作用的话,那书里关于鬼嫁娘的内容就应该是幕后的人要晨雅里看到的书的内容。
按着这一推断,盘长生大致浏览书中内容。是关于挑选鬼嫁娘的描述,还有被选中的人一定要完成这一仪式,生与死都要完成婚礼仪式。而死人则配死人,没有谁逃得掉。书中还提到了破解的方法,那就是要找出诡府的传人,只有诡府支脉才有破解之法。
具体的办法已经被人抹去,而拓本是跟着碑记,墙刻,砖雕等地方拓印而来,所以原文如果有残缺,拓本也就跟着残缺不全。似乎幕后人想把归家后人引出来。
盘长生沉敛的目光冒出一股萧杀之意。这是个有组织力的连环杀手,各命案现场大多干净利索,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让警察去追查。而这个人有洁癖,所以凡事追求完美,应该是个外表上衣着得体的人。
有组织力的杀手大多会有非常明确的目标,为了杀人,会做许多的事前工作,例如蹲点、视察要下手的地方或要下手的人,了接他们的喜好等。
这次他失手了,那下一步,他又会怎样做?感觉上这次的犯案并非为着钱而来,总会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杀人的动机,不找出这个动机,就会让凶手再犯案的。
对于罪犯作案的手段,盘长生已有眉目,他以一本书,一个故事作了幌子,这就是他杀人的工具。他以一个诅咒不断地杀人,那他真正要杀的究竟是什么人?
许多人不了解,但凭着盘长生的经验,他是知道的,看似连环实则只为杀一种人,一种有着某种特征的人。凶手按着他的Signature在行事,从第一册《晚清异闻录》出现开始,他就是要引出某种特征的人,再将其除去。
许多事情还理不顺,目前要做的就是破解这本书。
现在李成教授的嫌疑最大。而这件案里最大的难处就是动机,杀人动机无法找到。警局方面已经派出了同僚进行查探,包括到四位失踪者的家乡福建省和在京城内去查探,排查了百多人。四位都是在校历史系的大学生、研究生,这门偏沉闷枯燥的课程没有什么利益上冲突,甚至人际关系简单为零,还不如新闻系,表演专业这些学生的人际关系复杂。所以结合他们从高中到大学的这段时间来排查,仇杀的可能性已然排除,情杀也已排除。
他们都有先天性的病根在身,要将这些病因诱发,促使其死亡。如若是心术正的人,又有何惧怕呢?这个课题组研究出来的内容一定是促使凶手杀人的根本动机。
尽管这个杀人动机依然未明,但总算确立下方向范围。盘长生已向警察朋友提供了线索,他们已开始在全国查找有关鬼嫁娘的风俗,至于历史上有没有归府,也是查探的范围所在,对于这点,李成会告诉他的。
这所学校以广电媒体传播和历史专业为重点学科,每年培养出大量优秀的媒体传播、新闻主播、资深记者、演员、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文博学者等等的人才。而京城是皇城根天子脚下素来十分重视文物民俗,历史文化,所以历史专业更是出类拔萃,为国家的文物修复,历史文化的传播和保护作出了重要贡献。因而,每位历史教授的课题科研成果都是受到重点保护的。但盘长生已经和市文物局和历史文物研究所的整个学术界取得了共识,由警方全权彻查这一课题。可以说,盘长生已经具备了让李成说真话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