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吃完了饭就在一棵大树后面拉尿,正使着劲呢,突然一颗小脑袋从树棵子里钻了出来,友好地看着他。
田根厚一看,是个不大的小男孩,还没有他大呢,身上穿个小褂子,光着小屁股,样子很可爱。
田根厚赶紧站起来,两个小孩对望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话就成了朋友。上山以来,田根厚一直都很寂寞,这下子有了玩伴儿可高兴坏了,两个小孩玩耍了一下午,仍然意犹未尽。傍晚时两人依依不舍地分手,约好了明天再见面。
刘把头急切地问田根厚,那小娃子长什么样?
田根厚挠了半天脑袋才憋出一句,那小孩儿眼睛很大,身高才到他的肩膀,却老说自己是哥哥。
刘把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着田根厚就是一顿鬼哭狼嚎,吓得田根厚一动也不敢动,以为他刘大叔疯了。
嚎过之后,刘把头对田根厚说,明天那个小娃子再来,一定要和他好好地玩,怎么开心怎么来,不过只有一条。说着,刘把头从身上拿出了一捆红线,红线上面还连着一根针。
刘把头把线交到田根厚的手里,让他一定在小娃子走之前把针别在小娃子衣服上,不要让他察觉。
田根厚就奇怪,这是为什么呀?
刘把头含含糊糊地说小孩子别管,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第二天一早,刘把头就带着人走了,田根厚等了不长时间,小娃子就来了,两人一直玩到日落西山,好歹田根厚没忘了刘把头的嘱咐,在小娃子走之前把针别在了他的衣领后面。
小娃子刚走,刘把头突然带着人出现,看着田根厚手里的红线一圈圈地减少,一伙人乐得嘴都合不上。
田根厚不知道这些大人为什么高兴,也跟着傻笑。刘把头看红线快要滚到头,急忙招呼一帮人顺着红线寻来。田根厚极度好奇,跟在他们身后跑,一帮大人谁也没工夫理他。
山里的路很曲折,但奇怪的是,那捆红线竟然没缠在任何一棵树上,跑了一小段路,刘把头突然停住,田根厚抻脖子一看,原来红线到了头。
田根厚瞪大眼睛瞅着,心里一阵迷惑,他明明把红线别在小娃子的衣领上,怎么现在那根针正扎在一片绿叶上?
刘把头示意大家禁声,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红布,悄悄的走向那附在地表上的绿叶,突然用红布一把裹住。
一伙人齐声欢呼起来,刘把头一下子把田根厚抱起来,狠狠地亲了几口,口臭熏得田根厚差点儿找不着北。
刘把头吩咐人在附近重新搭起一个草棚子,再把东西都搬过来,亮亮地点上火把,连夜开工。
田根厚就在草棚里,看着大人用竹子做成的小刷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刷着红布附近的土,那在意劲儿,仿佛地里埋得是自家孩子。
七个大人轮番上去干活,一直折腾到天色大亮,红布下的东西只露出了一点点轮廓。众人满面倦色,却个个兴高采烈。
刘把头叫上一个人,让他去村里买一头猪上来,说是要给大伙来点好料,才有劲头干活。
就这样过了七天,七个人不分昼夜刷土,大锅里天天做着猪肉炖粉条子。直到第七天的夜里,刘把头一把扔掉了小竹刷子,双手颤巍巍地捧起一个东西,田根厚凑上去一看,那东西有自己的手臂粗细,上面长满了结头,一圈圈的数不清多少。根须极多,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人的毛细血管,但是全都完好地连在上面,几乎一根也没有少。
田根厚咂舌不已,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刘把头捧着那东西就哭了,一伙人全都跪下齐刷刷地冲着天磕头。
田根厚就问,刘大叔,你拿着的到底是什么啊,怎么那个小弟弟好几天都不来和我玩。
刘把头抱起田根厚说,傻孩子,大叔拿的就是那个小娃子,其实它不是人,是千年人参变的,这东西可老值钱了。它是你发现的,刘大叔绝不会亏待你。
这要是个大人,嘴都得乐歪了,可是田根厚却闷闷不乐,他心里隐隐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个小娃子。
刘把头拿着千年人参,谨慎地用红布裹好。一行人收拾收拾就下了山。刘把头没送田根厚回家,直接带到了城里。
进了城,刘把头先是找了个药铺子借了个秤,用秤一秤那参,一伙人全都蒙了,足有八两八钱!
刘把头从他太爷爷那辈开始就是放山的,但是也从来没挖过这么大的参,这参值多少银子,谁能接得住,成了大家关注的问题。
后来刘把头决定,找全国最大的参商。
经过一番周折,刘把头真的见到了那位参商,实力雄厚就是不一样,那通身的气派都不是一般小商户能比得了的。
刘把头做事爽快,当时就把人参一亮,参商一看之下呆了半响,然后就一句话,你开价多少,我接着。
刘把头心里清楚,自己手里的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就算是价值连城也得能开出个价格来呀。他回头看看,一帮兄弟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个价该如何开?
刘把头万分苦恼,当时头一晕就躺下了,然后他马上坐起来,然后又躺下…就这样反反复复,参商突然忍不住了,说你这个价格就可以了,你要是再躺下去,我非倾家荡产不可。
刘把头怔怔地看着参商,没明白他的意思,参商接着说,一趟银是四十八万两,你躺了十次,那就是四百八十万两,我给你,再多我可就没有了。
刘把头万万没想到人参能卖到这样的价钱,一帮人都傻了,有了这些银子真可谓一步登天哪!
十趟银子八个人,按人头算还多出来两趟银子,刘把头说自己是把头,多分一趟也担得起,另一趟银子大家伙平分,大家都没什么异议。银子分完,一伙人也就散了。
“那后来呢?”我看田大爷似乎没有要接着讲下去的意思,追问了一句。
“后来?那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得了银子的人后来基本上也没过上太平日子。就拿我三爷爷来说吧,得了那么多银子,年纪不大就天天抽大烟,吃喝嫖赌什么都好,三十来岁就病死了。造孽!”说完,田大爷叹了口气。
故事讲完了,我重重打了个哈欠,田大爷说的这件事太神奇了,像神话故事似地,很有催眠效果。
我躺在铺了草的地上,开始沉睡。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直到破晓的时候我才勉强睁开眼睛,不是我不想再睡,实在是太冷了。十月的夜晚气温已经相当低,要不是燃起了篝火,我可能得整夜缩成一团抖筛子。
我一抬头,看到田大爷也刚起身,我们又是一顿窝头就凉水,我心中苦笑。正是,“窝头有尽时,何处觅半仙?”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进了鞍子山。
人说金秋十月,果真如此。山上到处都是黄色、红色的树叶,很多树上还结着说不出名字的果实,大的小的都红艳艳的,看起来很诱人。我随手摘下几个放进嘴里嚼,立时酸得眼泪都出来了。田大爷回过头来叫我别乱吃果子,万一碰到有毒的,后悔都来不及。
我们脚下不停地走了半日,田大爷看起来还是精神头儿十足,稍微有些气喘,而我已经喘得连舌头都伸出来老长。田大爷笑着调侃我,说我还没他这个老头子体力好,我说就是啊,闲的时间太长,欠练。
我们找了个地方休息,我一屁股就坐在一堆树叶上,突然一只不知道什么的小动物,一下子从我身后蹿了出来,踩着我的脑袋上了树,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头枯树叶和灰土给我。
田大爷看着直乐,我笑着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还算小意思。我的话音刚落,就觉着屁股底下不对劲儿,我赶紧起身,一条青黑色的蛇从一堆落叶里伸出了脑袋,用那碧绿的蛇眼定定地看着我。
我暗道一声“糟糕”,别的东西还能应付,可是我最怕这种冷冰冰的动物。田大爷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根树枝,猛地一挑,那蛇打着旋儿飞到树上,一动不动地挂在那儿,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我用手擦了把冷汗,对田大爷竖起了大拇指。
我还想夸田大爷一句,话没出口就僵在嘴里。田大爷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只体形巨大的黑毛怪物!我想起田大爷昨天说的话,难道这个就是黑瞎子?
田大爷觉察到异样,猛然转身,看到黑瞎子也是一惊,但是立刻就冷静下来,用嘴形示意我不要动,也不要说话。我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原地,等黑瞎子走过去。
等待总是漫长的,我的冷汗自头上冒出来,一点点地流经全身,那滋味,说不出的黏腻,身上一阵阵冒不完的鸡皮疙瘩。
等了半晌,黑瞎子终于走过去了,看到它的巨大身影只剩一个黑点儿,我才松了口气,对田大爷说:“这就是黑瞎子啊,它怎么看不见我们?”
我说话忘了控制嗓门,田大爷扑上来就要捂我的嘴,可是已经晚了,那个黑色身影迅速地转身,用爪子撩起盖在眼睛上的黑毛,刹那间,我的眼睛和黑瞎子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相遇了。
黑瞎子眨巴着眼睛,似乎很愤怒有人在它眼皮底下瞒天过海,怒吼着向我们冲来。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地颤动。我伸手想拿枪,田大爷拽着我就跑,边跑边吼:“小子,你的运气太背了!”
我回吼道:“用辩证主义来看,不管我运气好不好,黑瞎子总是存在的,存在就会遇上…”
“呸,去你娘的辩证主义!”田大爷竟然爆了句粗口。
我们一直跑,跑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黑瞎子终于被甩得无影无踪。可是由于我们跑得过于慌张,已经偏离了田大爷原先规划好的路程。
满眼净是树木,密密匝匝地围绕着我们,我顿时就有进了迷魂阵的感觉。到这地步,就算是有指南针恐怕都走不出去,只能看田大爷的了。田大爷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树木:“一般来说,朝阳面的树木长得特别好,朝阳面就是南面,这是规律。”
我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四处看哪里的树木长得好,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道道。田大爷却已经朝着一个方向走了,我赶紧跟在后面。
田大爷说,只要向着南方走,估计明天下午就能走出鞍子山。走着走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随手在树上摘了几个山梨蛋子吃,牙差点儿被酸掉了。
天色渐暗,夜晚来临。山里的夜晚特别吓人,到处黑黝黝的,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路。不时有诡异的声响传来,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叫声,还好我胆子够大,扛得住。
突然一群像是飞鸟一样的东西从我头顶掠过,我吃了一惊,田大爷说那是林中的蝙蝠,晚上出来觅食。
我和田大爷找地方过夜。我远远地看见一小块空地,空地旁还有一棵大树,在那搭个窝休息一晚应该不错。
我三两步跑过去一看,顿时呆在当场,我看见的明明是块空地,怎么会变成了并排两个坟包?难不成是我眼花?
两个坟包上都没有碑,不知道是被野兽拖走了还是腐蚀光了。这两个坟包周围很干净,一点儿杂草都没有,好像有人清理过似的。
我看了几眼,觉得靠西面的那个坟包和旁边的有些不同。再仔细一瞅,原来在西面那个坟包的周围,有六七个浅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田大爷走过来一看,脸色立时就变得很难看。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要我快走。
我们往前走了一段山路,突然,我被一根树枝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了几步。噗的一声,脚下似乎踩到一摊黏糊糊的东西,还有些臭气。
我低头一看,他娘的,真是倒霉透了,竟然踩到一坨大便,还是很新鲜的那种。
我叫住田大爷,一边在草地上来回蹭鞋,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越看越觉得奇怪。这里看起来很眼熟,旁边的刺么果树和刚才刮我衣服的那棵简直一模一样,树尖上还挂着蓝色线头。而且,我刚才就是因为在一棵刺么果树旁方便才刮到衣服的,怎么会有这种巧合?我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秽物,难道说这堆就是我刚才屙的那泡吗?
我苦着脸喊了一声田大爷:“不大对劲儿啊,我们是不是走回头路了?”
田大爷听我说完,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我看我们暂时不要休息了,再走一段看看。”我答应了一声,顺手拿了几块石头盖在大便上。
夜里在山中行路,有种不辨方向的感觉,你明明是朝前一直走,可是猛然回头,却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兜圈子。
当我第三次看到那棵刺么果树和树下垒好的石头时,骂娘的心都有了。我焦躁地踢着草地:“怎么回事?又兜回来了!”田大爷扶着树干,一脸的倦色,我急忙扶着他坐下来。
“贺子啊,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了。”
“怎么会,我们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一准儿能出去。”
“你不知道…”田大爷欲言又止,“…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两个坟包有问题。”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田大爷:“啥问题?有死尸要蹦出来?”
“没那么邪,你看不出来吗?咱们一个劲儿在原地兜圈子,是遇到鬼打墙了。”
我听田大爷说鬼打墙,立时想起了二柱说的话,急忙低下头,双手在头皮上一顿乱挠。
“你干什么?”田大爷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一边挠一边说:“二柱那小子说了,遇到鬼打墙只要使劲儿挠头皮就能破,因为头发上有磷,磷火就是鬼火,要是真有鬼,看到磷火就不会再为难我们。”
田大爷重重地哼了一声:“二柱说的话?那就是个屁!要是这么简单,我早就做了。”
“那怎么办?”
田大爷摇头:“暂时没想到。”
我们沉默地坐在地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夜里有些起风了,秋风虽比不得冬风凛冽,但是吹在身上也相当寒冷。那种冷是慢慢渗透进去的,一旦进入,你就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在慢慢地结冰。
我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心想,鬼打墙肯定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存在,那它怎么不把寒风挡在外面,挡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田大爷站起身,我欣喜地看着他:“想到办法啦。”
“既然是鬼打墙,我想找到刚才的那两个坟包或许有办法。”
我和田大爷往回走,可是实在是太冷了,我冻得全身哆嗦,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和田大爷聊天。
“大爷,你说那俩坟包有问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看很平常啊。”
田大爷瞥我一眼:“那俩是并头坟。”
“并头坟是不是就是夫妻同葬那种…”
“大错特错!”田大爷反驳了我一句又叹口气,“其实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是这山里一带流传下来的秘法,一般只有老一辈人还知道点儿。”
我满怀好奇地看着田大爷,田大爷接着说:“你刚才注意到没有,靠西面的那个坟包,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细想了一下,点头:“我看到西面那个坟周围有六七个浅坑。”
“这就对了。其实葬在那两个坟里的并不是夫妻,而是仇人。”田大爷加重语气,“是那种仇恨滔天的大仇,死也不休。”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葬得那么近?难道死后尸体还能跑出来掐架吗?离得近,方便。”
“当然不是,”田大爷摇头,“人死了哪还能起来,又不是诈尸。我猜想,西面坟里的人肯定是先死的,他的遗体就按着一般方式下葬。东面坟里的人死之前吩咐子孙将他的遗体法葬,也就是立着葬。但是他的葬法和普通法葬也有点儿不同,他下葬时是头朝下,脚朝上,而且脚底的位置一定要和西面坟里的人头部相距不过五尺。这就是宁愿我堕地狱,也不要你升天的意思。”
我听得瞠目结舌:“这法子…好使吗?”
“当然没这么简单。你看到的那几个浅坑,数目一准儿是七个,其实那七个坑里大有乾坤。那坑应该掘得很深,里面灌了大量的公鸡血和黑狗血。公鸡血是至阳血,黑狗血是污秽血,最是阴灵所忌讳的,血里应该还下了符咒一类的东西,下完这些东西之后再填土。这个秘法我记得有个名字,叫什么七煞绝裔阵,必须用自身的尸体来做阵引,来达到让仇家断子绝孙或是后代不得善终的目的。”
“这么狠…那得多大的仇啊。”
田大爷接着道:“这个阵法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坟包附近寸草不生,老一辈人说这是阴灵太过怨毒,所以才会这样。”
我嘟囔:“老师说土里不长草是因为盐碱度太高,难道鬼的怨毒会生出盐碱地?还真是奇了。”
田大爷不再答理我,这时候我们已经在附近绕了好几大圈,但是那两个坟包丝毫没有踪影,我先前看到的那片空地也没出现。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既然那个什么七煞阵对西面坟的后代不好,为什么那些后代不把它给破喽,就让它这么祸害人?”
田大爷反问我:“你在远处的时候是不是没看见那坟?”
我一想,的确是没看见,跑到近处才发现的。
“阵法立起来的时候,就像在附近一带设了障眼法一样,普通人是看不到的。看不到,自然破不了。”
我急了:“看不到我们还找个屁呀!”
田大爷道:“我只想碰碰运气,要不想走出去,难啊。”
“白天也不行?”
“鬼打墙不分白天晚上,要是想不到办法,只能困死在这里。”
我一听这话,赶紧去摸放窝窝头的布包,还好,还够吃三四天的,这附近应该还有不少鸟兽野果,看来一时半会儿饿不死。
田大爷很急,我随着他在山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倦又冷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心里却保持着一丝清明。
田大爷坐在我旁边,轻声问我:“后悔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摇头:“既然做了就不后悔,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田大爷赞赏地拍我的肩膀,我们俩看一时找不到出路,索性就地休息,等天亮以后再想办法。我们找到一棵大树,在树的旁边用一些粗壮的树枝和草搭起一个草棚子,又收集了很多落叶铺在里面。为了防止有野兽袭击,我和田大爷商量好轮流守夜。就这样,把艰难的一夜终于熬过去了。

第七章 金佛寺

第二天一早,山中起了雾,虽然不是很浓,但是看东西就像是蒙着一层纱。
我心中愤恨,鬼打墙还没弄明白,竟然又起雾,这老天爷到底让不让人活?
突然我眼前灰影一闪,好像是只兔子跑过去了,我飞快地把五连发拿到手里,一个主意突然在脑子里形成。田大爷说的鬼打墙应该只是针对我们这些人类而言,我不相信它还能影响到自然界的生物。就比如说眼前的兔子,看它那么肥硕,觅食范围肯定非常大,如果我们能跟着它跑,是不是就能穿越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呢?
我把这个想法和田大爷一说,他刚开始有些犹豫,但是很快就同意了我的想法。可是刚才的那只兔子已经跑远了,我们只好另外再找。
我们在这片犹如迷魂阵的山林里兜了好几圈,才又看到一只野鸡。我和田大爷对望一眼,两人总算想法一致,管它是什么呢,照追!
于是我们就跟在那只受惊的野鸡后面穷追猛赶,野鸡慌不择路,净往草窠子和灌木丛里钻。为了追它,我们浑身的衣服被树枝划了好多口子,裸露的皮肤上也净是伤痕。
最后我发现这只野鸡是榆木脑子,因为它正带着我们绕圈子。
我沮丧地停下脚步,看来追野鸡是行不通的,得另找别的动物。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对长耳朵一闪,灌木丛后有一只像鹿又像是狗的动物跑了过去,是狍子!
我和田大爷稍微喘了口气又再次追上去。
东北有句骂人的土话,骂人傻的时候都会说“傻狍子”。我本来还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现在终于有所领悟。狍子果然很傻,我和田大爷一旦落后,它竟然会停下来等我们,看到我们奋起直追,它就再一次逃走,果然是只傻狍子。
当我们第五次经过昨天过夜的地方时,我终于忍不住奔到近前给了狍子一枪。五连发是散弹枪,威力不强,狍子中了几颗子弹,身上流了不少血,但是并没有死,奋力挣扎了几下又跑掉了。
我满头大汗地站在原地,已经没有追下去的兴致。田大爷站在不远处捶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
我索性躺在地上,脑子里一片麻木。
薄雾过了很久也没散去,直到下午,太阳从云里露出脸来才好些。我抖抖浑身潮气的衣服,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坐起身,看着阳光下的树林出神,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美,但是看到的东西不一定真实。
说实话,田大爷说是鬼打墙,我并不是很信,这世上不可能有鬼,有的只是一些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人们看来神秘无解,就穿凿附会地说成有鬼神作祟,这是人类的通病,也是上千年来的陋习。
我觉得鬼打墙只是一种错觉,既然路就在那,被蒙蔽的只是我们的眼睛,那如果闭上眼睛走,又会如何?
我想到这里,就闭着眼睛往前试探着迈了几步,没料到脚下一滑,来了个标准的狗啃屎。
我狼狈地起身,田大爷问我干什么,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没料到田大爷大摇其头,说还没等我走出去,可能就被摔死了。他叫我务实一点儿,他歇息一会儿再来想办法。
我看田大爷不答理我,就索性按自己的想法来。首先我要确定一下范围,这个范围肯定会有起点和终点,也就是鬼打墙的边缘,只要能找到它的边缘,我就闭着眼睛往前走,不管是哪个方向,也不管会不会摔得鼻青脸肿,只要走出这片桎梏就好。
说干就干!我先用石头做记号,每跑一小段路就在一个明显的地方垒上三块石头。
就这样,当我垒完三十二堆石头的时候,在前面看到了最早垒下的那堆石头。
就是这个地方,我找到了。
这时候天已黄昏,夕阳下的山林显得特别唯美。我对远处的田大爷高喊了一声“我去啦”!然后就怀着炸碉堡一般的心情闭眼向前走,为避免撞到树,我双手张开护在胸前,摸索前行。
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似的,我很小心地往前挪,还好,只是被灌木丛刺到几次。当我感觉自己已经走出很远的时候,突然,我的手摸到了一个很光滑的东西,冷冰冰的,好像…是一块很大的木板。我回想起当初掀棺材盖儿的情形,那触感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我吓得猛然张开了眼睛,却被吓得更加彻底。
我眼前竟然是一座很高大的房子,看样子很像以前的庙宇,我摸到的正是房子的大门,门很高还上了漆,虽然有些斑驳,但大部分保存完好。
我迅速地退后几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房子就建在一片树海里,和我刚才看到的景色绝无二致。
我脑子糊涂了,浑身还有些发冷。我突然想起了田大爷,他还在原处吗?我马上高声喊起来,希望他能蹦出来给我一拳,说这一切都是做梦。
田大爷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等他来到近前,我看到他惊骇的眼神,似乎比我还震惊。
他颤抖着指着房子:“这…这是金佛寺…怎么可能?”
“金佛寺?”我顺着田大爷的手往上看,果然在房子上方看到一块斜挂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字“金佛寺”。
“这…什么金佛寺…哪儿跑出来的…我们到底怎么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田大爷眼神迷离地看着金佛寺,抬起手猛地推向庙门,“吱嘎”一声巨响,一股尘土落下来,呛得我咳嗽连连。
庙门彻底洞开,里面黑漆漆一片,我探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里面森冷异常,还充斥着很重的灰土味儿。
看到田大爷要走进去,我急忙拽住他的衣服:“这庙突然出现,肯定有古怪,别进去!”
田大爷摇头:“这金佛寺我是知道的…佛寺本来就是镇压一切邪灵的地方,不用怕。”说完抬腿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