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马游击说,女真人完颜阿骨打当初在攻打大辽时,曾经缴获过一匹火綄布,后来便赏赐给手下的大将军阿切可脱脱。阿切可脱脱获赏此布后,便命人制成了一件斗篷,称为“火綄氅”。据说就算是三九天,哪怕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赤着身子披上它都不会觉得寒冷。这件东西后来就传到了此人手上,死后便随其一同下葬了。

这种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是马游击却深信不疑,认准了墓里有宝贝,这才要挖坟掘墓,盗宝火綄氅。

第二十一章 水井铁索坠玉像 墓里白布裹死尸

江湖人讲道义,这种支锅拉伙,什么事都得听支锅人的吩咐,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乖乖地听话。无论是入墓还是打洞,抑或是最后坐地分赃,支锅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顶嘴。

除了丁老鬼他们三个人,马游击还带了一个帮手,个子挺高,人也壮实,陕北汉子,都叫他“大个子”,看那身板就是有两下子,跟着马游击多年了,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很受马游击器重。

将军墓就在赫图阿拉城城北的大山里,凭着马游击手上的残卷地图,一行五人穿林越岭,昼伏夜行,在深山里转了四五天,最后总算找到了当初被称为“盘龙谷”的地方。

据说当年的墓就葬在盘龙谷里,大伙本以为到了地方就开始挖墓,没想到,所谓的盘龙谷竟然是一道纵伸极长的峡谷,南北足有十余里长,一时都傻了眼了。这道山谷东西两侧高山耸立,谷内杂草没顶,脚下藤蔓绕膝,莫说找墓,连土都看不见,要在这十余里长的山谷内找一座几百年前的古墓,比大海捞针都难。

在马游击的带领下,几个人沿着盘龙谷一路南行,边走边看。四周丛林密布,遮天蔽日,分不清早晚,一整天下来也走不出多远。连续找了三四天,大伙可都有些扛不住了。要说吃不好、睡不好也行,这里面蚊虫铺天盖地,几天下来,咬得众人浑身都是红包,足足肿了一圈,再加上天天钻草稞子,空气也不流通,到最后,走路都打晃,头重脚轻,陆续开始发烧发热了。

马游击嘴上不说,可也没好得了哪儿去。他抽着大鼻涕,也是硬撑着,带着大伙满山谷乱窜,转眼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仍然是毫无头绪。照这样下去,顶多还能撑上三两天,要是再找不到将军墓,这次也只能无功而返,卷铺盖下山了,要不然这伙人非得死在这山里面不可。

一晃到了第十二天的头上,众人穿过一片石砬子,发现了一大片枯树林。

枯树长得很粗,恐怕三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显然长得有些年头了。看着一大片足有几百棵的枯树,这些人都是目瞪口呆,半晌谁也没有吱声。

马游击也是有了名的“土夫子”,大小墓穴掘了不下一百来个,乍一见这里树木干枯,与周围明显有异,就知道这地底下定有蹊跷。几个人在树林里转来转去,意外地发现树林正中有块地皮好像有翻动过的痕迹,用铲子就试着向下挖了挖。这一挖可不要紧,挖了不到五尺深,竟然挖到一块大青石板,掀开后,下面是一眼水井。

井口有五尺多宽,一条手腕粗细的大锁链直垂井下,绷得笔直。

马游击用手试着拽了几下,感觉锁链好像下面吊着什么重物,就让大家搭把手,拉拉试试。

大伙费了挺大劲儿,终于把东西从井里拉了上来,就是这尊玉石像。只是谁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围着看了半天,都直晃脑袋。看样子像是玉石雕的,无论雕工还是玉质都不像是普通玩意儿,最后一致认定没准这就是当年下葬时的陪葬品。

还没找到墓就有所斩获,大伙都很高兴,先把东西藏好后,赶紧围着井口找墓,打算把墓里的东西弄出来后,再一起弄下山。

大伙以这口井为中心,从包里掏出“寻龙锥”,接好白蜡木杆子,分工分点,开始挨排往下打洞取土。

“寻龙锥”是一种探穴取土的工具,和“洛阳铲”相似,但是那阵子还没有发明洛阳铲,而这些人所用的这种工具,应该说是洛阳铲的雏形。锥头是圆尖空心的铁锥,上面可以连接木杆,再系上特制的绳索,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轻松地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土层里,等到把锥子提上来后,在空心的锥头里就会带出一些地下的土来,用以识墓断代。

几个人不停地打洞取土,然后验看铲头里土质的变化,用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终于一锥子下去,带上来一撮“江米泥”。既然有“江米泥”,问都不用问,这地下肯定有墓。又连下了几锥,最后确定了墓穴的大至范围。

这些人中,马游击和丁老鬼都是打洞的行家,二人脱下大衣,轮流打洞。钢铲翻飞,洞打得很快,天刚刚擦黑时,终于把洞顺利地打到了墓墙外。

金代这个时期的墓葬并没有什么大型的地宫或是耳室,基本上就是一间墓室,大多都是大青石堆砌,深埋地下。正因为这样,墓穴面积小,封土堆不引人注意,再加上又没有地上的建筑,所以相比其他朝代来说,这个时期的墓则更不好找。话说回来,正因如此,也相对幸运的多,至少盗墓贼很少光顾。

眼下这座墓足有几百年了,墓里的空气不流通,真要是冒冒失失地进去,估计走不上两步就得一命呜呼。这伙人围着洞口耐心地等了多半个多钟头,这才小心地下到了墓底。提鼻子闻闻,也没什么异味,丁老鬼小心地点亮了一盏马灯,高高举过头顶,四下照了照。

墓里内部呈圆形,直径近六米,高约四米,顶部为穹窿顶,顶尖有一座石制的莲花形墓盖,墓盖下方垂有一个铁环,上面挂着一面青铜古镜。古镜能有盘子大小,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纹饰,虽然常年埋在地下,但是灯光一照,仍然是幽光闪闪,寒气逼人。看着这面古镜,这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名堂。

马游击见多识广,瞥了一眼头顶上的铜镜后冲大伙小声说:“都别怕,都别怕!那就是块镇尸镜,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伙这才放下心来,借着灯光四处打量,墓里空荡荡的,正中心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既然都进了墓,说别的都没用。这伙人看着棺材比看着亲爹都亲,二话不说,抽出精钢撬棍就开始撬棺。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三别两撬,就听“轰”的一声,巨大的石棺盖子就给推到了地上,里面露出了一口黑漆漆的黑木大棺。

说起来,棺材是一种统称,可以由不同的物料制造,最常见的以木制造。当然也有以铜或石等制造的棺材。一般人讲究下葬,都是内棺外椁。装敛尸体的才叫棺,而包在棺外的套棺叫为椁。这伙人撬开外面的石椁,露出了里面的黑棺。

黑棺前高后矮、前宽后窄。长近九尺,宽有四尺,半人多高。单单那棺材盖就有一尺多厚,无形中透着一股肃穆之气。几个人看了半天,都是不住的砸舌,眼珠子都绿了。

随着一阵“吱吱嘎嘎”刺耳的声音,一尺多长的棺材钉子就被铜金刚和铁罗汉硬生生地撬了出来。这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力气,三下五除二,不到十分钟,十八根棺材钉全部撬了下来。

除了丁老鬼,其余四人合力往外推那一尺多厚的棺材盖,也不知道这口棺材到底是用什么木材制的,奇沉无比,比那石棺盖还要重上几分。几个人咬着牙,喊着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棺材盖给推活动了。

棺材刚露出一道小缝,就听“嘭”的一声,从棺里面竟然喷出来一股肉眼可辨的浓烟,铜金刚一个躲闪不及,正好被这股白烟给喷在了脸上,就听到铜金刚一声怪叫,整个人手足乱舞地蹦了起来,脸上红的、绿的直冒大泡,不消一分钟,整个人往后一仰,便死在了当场。

眼看着铜金刚惨死当场,在场的这些人瞬间都沉默了。不过干这行的哪有胆儿小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很快马游击他们就镇定下来,等到棺中那股白烟散得差不多时,又围了上去。

高举马灯,看得清楚,棺中的死人侧身而卧,双腿微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身皮肉竟然不腐不烂,甚至连颜色都没变,反而白白胖胖的,躺在棺材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从头到脚,全身赤裸,不着片缕,只是肚子上裹着一圈白布,鼓鼓囊囊的。

乍一见这情景,饶是这伙人久经沙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棺材里这主儿死相如此诡异,恐怕这座墓有点儿邪门。不过,这些人也都不是第一次进墓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盯着棺里那些堆得满满的随葬品,兴奋早就冲淡了本来就不多的恐惧。

马游击盯着棺里的死尸,眉头皱了皱,要说尸身不腐倒也不足为奇,以前也见过,只是这种光着身子的死法实在有些奇怪。人死了都希望死后也能过着比在世时的好日子,哪怕活着没穿件像样的衣服,死后也得拼一身好的寿衣,这样死也才算体面。如果是皇陵,生前地位显赫,怎么会光着身子就死了呢?只在肚脐眼上缠了几圈白布,这么寒酸地入葬,实在有点寒碜。而且人死之后都是手脚伸直,怎么会佝偻成一团,像只大虾似的蜷曲成一团了呢?

还没等这些人缓过神来,棺内突然就传出一阵“嘎巴、嘎巴”的声响,好像是骨节响动的声音,吓得这几个人赶紧往后缩了缩身。伸脖子往棺里看了看,可不得了了,本来蜷成一团的那具死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腿竟然慢慢地伸直了。

铁罗汉一见,吓得一咧嘴,看了看丁老鬼:“我说老鬼,这不是要起尸了吧?”

大个子斜眼看了看,眼眉一立,掏出火枪,对着那死尸就是一枪。

“砰!”

一枪下去,恍惚中听到棺里传来一声怪叫,死尸中枪的部位竟然留出了一滩黑色的脓血,黏黏糊糊的,颜色黑紫,腥臭扑鼻。

死了几百年了,竟然还有血?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大家一时都傻了眼。难不成这主儿在棺中一直还活着?

马游击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又看了看棺里一动不动的尸体,咬了咬牙。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既然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出去,于是把眼一瞪,冲大个子打了个眼色,让大个子赶紧把枪先收起来,示意此地不宜久留,抓紧摸东西,趁早走人!

棺材里的金银玉器堆得满满的,黄的、白的、绿的、红的都有,金光灿灿。大个子咽了口唾沫,看着棺材里到处都是那些金银玉石,脑袋一晃,把袖子往上一挽,一弯腰,上半身就弯进了棺材里,伸手开始从棺里往外摸东西。

铁罗汉撑开布袋子,在旁边等着,大个子取出来的宝贝回手交给他,他再小心地往袋子里放,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刚装了没几下,突然就听大个子惊呼了一声,咧着大嘴结结巴巴地冲马游击道:“马爷,这尸体的肚子好像动弹了一下!”

大个子这么一说,把旁边的这几个人也都吓得不轻。

都死了几百年了,肚子还会动弹,难道还成精了?

马游击虽然也是害怕,但毕竟也见过大世面,大墓小墓进过无数次了,这伙人当中,就数他主意多,胆子肥,压得住场,此刻一见众人都有点慌了神,左右看了看,冲大个子啐了一口:“瞧你那小胆,估计是火苗晃的,看花眼了吧?动弹个鬼啊!别瞎说,赶紧快点收拾东西。”

马灯的灯光上下跳跃,忽明忽暗,影子也跟着抖来抖去,大个子看了看不住跳跃的影子,晃了晃脑袋,也没敢多说别的,往棺材里看了一眼,硬着头皮又抄起几只翡翠镯子,头也不回地递给了身后的铁罗汉。

就在这工夫,眼见那块白布忽闪一下又动了动,怎么看都不像是灯光晃的,吓得大个子一缩脖子,也上来了浑劲,一咬牙,伸手就把那块白布给拽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盘龙葬欲化龙升天 烂龙肠破风水龙气

大个子生猛,上来了浑劲,伸手就把死者肚子上的那块白布给拽了下来。白布早就糟朽不堪,用手轻轻这么一拉,就像是蜘蛛网一样,一下子就支离破碎了,成了丝线状。

透过丝线,竟然露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大个子壮着胆子把白布又往下拽了拽,这才看清,那黑乎乎的不是别的,竟然是条碗口粗细的大蛇,盘在死人的腰上,足足绕了三圈,蛇头钻进了肚子里,看不见了。而肚脐周围的皮肤上竟然生出一屋透明的鳞片,大小如指甲,如鱼鳞一般,一片挨着一片,密密匝匝。

谁也没料到这白布底下竟然是这个样子,都惊愕万分,就连见多识广的马游击也是丈二和尚,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见这死主儿并没啥别的动静,总不能这么灰溜溜地就跑了,传出去,以后在这行里恐怕是没法再混了,壮着胆子走过去,伸手就把那白布整个给扯了下来。

白布被扯下来之后,马游击这才看清,身上的那条大蛇显然已经和那死尸长在了一起,都陷进了肉里。挨着蛇皮的部分,尸体肚子的一圈都已经长出来了鳞片,密密匝匝地好几圈,这种诡异的情形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看着肚皮上缠着的那条黑蛇,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像是一尊尊泥塑菩萨一样,动都不会动了。

丁老鬼在旁边看得清楚,壮着胆子用刀尖挑下了一片鳞片,凑近后看了看,当时吓得手一松,刀都掉在了地上。

马游击一见,赶紧催问丁老鬼,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老鬼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指着尸体的肚子颤声道:“马爷,我也看不大好,这个…恕我妄言,我瞅着这死鬼好像是要变龙了!这好像是奇葬八法中的‘盘龙葬’,那条大蛇应该是‘龙引’,就是在人刚咽气还没凉透时就把蛇缠在腰上,让蛇咬住肚脐眼,钻进肚子里,利用蛇毒镇住尸体,使之不烂,活血活肉,久而久之,会和尸身长成一体,所以这人身上才会长出‘龙鳞’。你们看那鳞片都是逆着生的,这明显就是龙的逆鳞,好像是要化龙飞升了!”

“啥?变成龙?”众人一听,立时一阵大乱。

丁老鬼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要是放在以前,谁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邪性的事,但是眼下这情形,活生生的就在面前,谁都不得不信了。

马游击看了看棺材里的死尸,赶紧问丁老鬼有没有什么处理的办法。

丁老鬼指了指手上的马灯,说是放火烧棺,一了百了。这好像是一种邪术,邪门得很,真要是耽误久了,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说话间眼睁睁地看着尸体的肚皮又似乎轻轻的动了一下,分不清是尸体没死还是大蛇没死,在这节骨眼上,大家都慌了手脚,丁老鬼就要放火。马游击赶紧一把拉住了丁老鬼,伸脖子往里看了看,还是有点舍不得里面的宝贝,不由分说,自己一哈腰,把那尸体推到了一边,双手在其身底下摸了起来,显然不死心,在翻找那件“火綄氅”。

尸体底下铺着一尺来厚的云母石,垫着厚厚的一层白玉璧,马游击在身下摸了半天,果然摸到一件入手奇寒的物件,心里大喜,一把就给抓了起来。

借着灯光一看,吓得旁边几个人都是直咧嘴,脸色都绿了。

这哪是什么火綄氅,分明就是一张人皮。

看着棺里肤白肉嫩的那具尸体,这些人心里都有点发毛,怪不得瞅着皮肤这么有弹性,像是刚死不久似的,原来死后竟然像是蛇一样在不停地蜕皮。

丁老鬼吓得牙齿直打战,冲马游击大喊,让马游击赶紧扔了手里的东西,放火烧棺。

就在这一迟疑的工夫,突然就见马游击的身体一怔,全身开始痉挛起来,一把扯去了身上的衣服,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抓挠着,五官扭曲,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

这一突发变故,旁边的几个人一时手慌脚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个子在旁边一见不对,赶紧过去扶住马游击,不迭声地问他怎么了。

马游击呲牙咧嘴,惨叫声不绝于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早就说不出来话来。

借着灯光,丁老鬼他们看得真真切切,就见马游击的肚脐眼附近竟然长出了一层细密透明的鳞片,都是从肉里生生地钻了出来,却是一滴血也没出。

丁老鬼赶紧冲大个子直喊,让他赶紧松开马游击,小心惹祸上身。

就在这时,马游击肚子突然胀了起来,眨眼间就胀得像是个待产的孕妇似的,肚子圆鼓鼓的,撑得肉皮越来越薄,都有几乎透明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肚皮上的皮肉竟然开始一片一片的往下掉,像是蜕皮似的,顷刻之间,肚子上的皮肉全都脱落了,只剩下一层紫红色的皮膜包着肋骨和内脏,吓得大个子赶紧松开了马游击,张着大嘴,呆若木鸡。

马游击自己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一脸茫然,似乎肚子不是自己的,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抬头看了看众人,刚要说话,喉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似的,双手紧紧地摸着自己的脖了,脸憋得通红,好像有些喘不上来气了。而肚皮眨眼间就变成了紫褐色,又由紫褐色很快地变成了黑色,看得旁边这几个人都是头皮发麻。

马游击绝望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斜眼看了看大个子,冲大个子比划了个手势,让大个子开枪。

大个子晃了晃脑袋,早就吓傻了,根本想不起来开枪。

这一耽误的工夫,形势突变,就见马游击的肚皮开始不断地拱起很多小包,一个接着一个,此起彼消,开始还是几个,后来变得越来越多,这些不断拱起又消失的小包起伏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钻来钻去,数量之多,无法想像。

还没等这些人说话,就见马游击凄厉地尖吼了一声,然后双手用力的一挠自己的肚子,竟然一下子挠破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肚子上的窟窿,马游击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

顺着肚子的窟窿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钻出很多条黑色的小蛇,一团一团的小黑蛇相互缠绕着从肚子里滚了出来,很快就爬满了马游击的全身,熙熙攘攘地把马游击整个人都给团团地包上了。

这些小蛇还没有筷子长,小手指粗细,无穷无尽,越来越多,眼瞅着马游击的皮肉一点一点地凹陷了下去,不到一分钟,就只剩下了一具干巴巴的骨头架子,连个肉丝都没剩下。

丁老鬼一见不妙,赶紧挥手让大伙快跑,可就在这时,就见大个子全身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脸上青筋暴露,眼珠子瞪得都差点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手背上竟然也开始鼓起包来,频率越来越快,不断地拱起又快速地消失,看着眼前马游击的死状,大个子也意识到自己凶多吉少,眼珠子一瞪,伸手抽出短刀,手起刀落,一道血剑射出,左手齐腕掉在了地上,从手臂里开始不断往外钻出一团一团的小黑蛇,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大个子看着断臂上不断拱来拱去的这些小黑蛇,吓得是魂飞魄散,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左手一拉,把衣服扯了下去。果然,肚子也开始一起一伏的跳动起来,大个子看了一眼丁老鬼他们几个人,摇了摇头,冲丁老鬼他们喊了一声“快跑”后,抽出火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就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脑袋当时就掀去了半个脑壳,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就死了三个人,这墓里实在凶险。丁老鬼此时也是后悔不迭,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地上的那些小黑蛇就动了起来,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爬得速度极快,奔着丁老鬼和铁罗汉就爬了过来,眼瞅着就到了脚下。

丁老鬼吓得一晃脑袋,看了一眼铁罗汉,脱下衣服卷了卷,点着后就扔了过去,立时棺材里火光冲天,映得整间墓室一刹那亮如白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墓顶正中挂着的那面青铜镜竟然“啪”的一声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就在镜子落地的同时,墓室穹顶开始一阵“咔咔”作响,“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掉土,看样子就要坍塌了。

放完火后,丁老鬼大喊了一声,赶紧招呼铁罗汉快跑,正跑着,就听后面“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墓室就塌了下来,铁罗汉连吭都没吭出一声,就被埋在了底下。要不是丁老鬼跑得快,哪怕慢上一秒,估计也得被活活地砸成肉饼。

等他爬回地面上,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还是五个人有说有笑,现在活着的就剩下自己了,劫后余生,却没有半点儿兴奋,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最后站起身来,决定下山。

刚走出没几步,丁老鬼突然想起先前找到的那尊玉石像来,赶紧又返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这尊玉石像搬到了家中。

说完这些事后,魏宝山心里大惊。 别的不说,那盘龙葬可是风水中奇葬八法之一,可速发,一旦化龙,后代子孙则坐拥天下,千秋万代。谁会用这种葬法呢?大金国的皇陵,究竟葬的是哪位呢?再说,好好的盘龙葬怎么会弄出这么多黑蛇来呢?蛇白为龙,蛇黑为虫,显然是风水恶地,这才使龙化为了虫。

啊!魏宝山猛然间恍然大悟,看来这尊玉魍像肯定是有人故意弄下的,目的就是破掉此处的龙气。真要是这样,挖井落石的这个人可极不简单。破风水的方法多不胜数,最常见的方法大多是断地脉,挖掉风水峦头,改变地势地貌,从而改变风水吉凶。当年刘伯温奉朱元璋之命,大破天下龙脉风水之时,用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方法,斩草除根,不知道挖穿了多少山脉,铲平了多少山头。

然而在风水秘术中,却记载着九种特殊的手段,相比较穿山铲岭,手段更隐蔽,更适合单兵作业。这九种手段称为“屠龙九式”,分别为:刺龙喉、砍龙头、断龙脚、束龙角、剜龙眼、拔龙须、铲龙鳞、烂龙肠、锁龙尾。

如:“砍龙头”就是找准龙脉的走势,判断“龙头”所在的山头,然后垂直于来龙方向,挖一道深沟,长九丈九,宽三尺三,深三尺三,即可砍断龙头,破掉风水;“刺龙喉”就是在“龙喉”部位垂直向下挖洞,洞深一丈九,将里面填满鹅卵石,即可截断风水地脉;而“烂龙肠”就是在龙腹部位,找到结穴之点,穿孔打井,出水后,放入水下极凶极恶之物,就可以让整条龙脉很快地瘫痪,泄掉龙气。

照丁老鬼的说法,那里肯定是被人动过手脚,用的正是“烂龙肠”的方法泄掉的龙气。但是从墓中尸变的情形来看,显然风水被破的时间并不太长,也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隔了几百年了,谁还会有心情破这古墓风水呢?

难道是明廷钦天监的那些人?

真要是他们的话,会不会是也为了定国龙珠而来,找到那里后,发现那里龙气充溢,这才施法破了那里的风水呢?如此说来,难不成那座墓会是觉昌安的墓穴?不管怎样,既然国师府的人也出现了,这件事就不能小觑。反正此次前来也是没什么线索,不如顺藤摸瓜,总好过闭眼乱碰,满山乱转的强。

丁老鬼见魏宝山低头不语,脸上阴晴不定,可吓坏了,脸都变色了,赶紧问魏宝山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魏宝山看了看丁老鬼,计上心来,叹了口气:“唉!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了却此事,必须物归原地,还得丁爷辛苦一趟了。”

丁老鬼想都没想,赶紧点头称是,同意带路,点头哈腰地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第二十三章 魏宝山观气寻龙 巨石鳌口中藏猫

魏宝山临行前交代丁老鬼,库房内焚香十五日,昼夜不停,然后把家中每道门的门槛全部漆成金色,并在门槛下放置五枚铜钱。而且在这十五天里,宅内的男女千万不可同房,否则定会引祸上身。如果不出意外,凶气将会在一个月后逐渐消散,等到把这尊玉石像再妥善处置后,丁家就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丁老鬼连连点头,赶紧下去交代了。趁着这工夫,魏宝山这才把这尊玉石像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听后也是大吃一惊,如此看来,明廷的那些风水师们看来早就行动了,如果那里真是觉昌安的墓穴,听丁老鬼所讲,墓已经坍塌了,尸体都烧没了,这事儿回去可怎么交代呢?

魏宝山对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道:“这个消息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全是坏事。”

“哦?怎么说?”杜拉尔·果果有些好奇。

“从丁老鬼他们所盗的墓中情形来看,显然这些风水阵法也是刚刚布置不长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六十天,否则,钻出来的就不是黑蛇了。真要是此墓的风水尽破,墓穴一旦开启,定会引发阴火烧天,别说是他们几个盗墓的,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会烧得尸骨无存。如果此墓就是觉昌安的墓穴,那么风水都已经被破了,尸体烧不烧意义并不大,大不了把这些都推给钦天监。最重要的是,此墓如果是觉昌安的墓,应该葬的是龙眼位,从那里再找龙口就简单多了。”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也只能这么办了。

马伯通朝着门外看了看,低声问魏宝山:“宝山,丁老鬼的话也不可全信,这个人面相奸诈,不是省油的灯,小心为上。”

魏宝山点了点头,商议后决定,一旦丁老鬼把他们带到地方,就把丁老鬼先打发回来,免得这人在旁边,碍手碍脚。至于让他封口,那是小事一桩,随便蒙他几句,就能让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丁老鬼过了一阵,满脸汗水的又小跑了回来,告诉魏宝山,已经按其吩咐交代下去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让丁老鬼准备一下,赶紧上山,还有三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了,错过了时间,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丁老鬼连连点头,弄了一只箱子,把玉石像重新装好,然后背在身上,带着魏宝山他们直奔后山去了。

这尊玉石像足有百十来斤重,任谁背在身上都有些不自在。但是丁老鬼显然负重能力极强,这么重的东西压在身上,谈笑自若,健步如飞,也让魏宝山等人暗自赞叹。

言途无话,日夜不停地赶路,足足用了两天,终于到了盘龙岭。

这片大山是长白山余脉,山势陡峭,高耸入云。而这里是处天然的洼地,四周峰峦叠嶂,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片圆圆的天空,就像是待在井底,无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正是因为四周地势高,所以谷里的气候湿润适宜,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就连这里的天好像也比外面看着要蓝,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

丁老鬼左右看了看,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东拐西绕,太阳落山前,就找到了地方,用脚跺了跺,回头告诉众人,井就在脚下。

石板移开后,果真露出了一眼水井,井下寒气森森,冷气直往上冲。

魏宝山看了两眼,回头让丁老鬼把东西放下来后赶紧下山回家,躲星半个月。这期间,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不能见人,要避活物,自己找个小黑屋住上半个月后再出门,一切厄运自然就都消除了。

丁老鬼对魏宝山的话自是深信不疑,放下东西,赶紧下山去了。

丁老鬼回去后怎么躲星,暂且不表,单说魏宝山等人,直到丁老鬼走远了,这才重新围拢过来。

马伯通伸直脖子往下看了看,吧嗒了几下嘴,抬头问道:“宝山啊,能看出啥来?”

魏宝山站在这里,四下看了看,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的确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地,看罢多时,点了点头道:“师叔,你看这里,砂回水绕,护缠重重,四周山峰分耸,联成一线,中间此地独起一峰,好比水中月影,这种格局在风水中称为‘碧波映月’,也叫‘麒麟观山’,果真是帝王风水局。”

马伯通转着眼珠四下看了看:“宝山,照你这么说,这里会不会就是觉昌安的墓穴啊?”

魏宝山拔了一把草,看了看草根,点了点头:“从这里的风水来看,的确是帝王风水局。丁老鬼说的墓里情形也的确像是盘龙葬,这里草根直下发红,应该是座横死坟。觉昌安死于战乱,也的确算是横死。破风水的手法不用怀疑,必定是钦天监的那些人干的,从这些证据来看,十有八九,这里就是觉昌安的墓穴。”

“啊?那怎么办?”马伯通和杜拉尔·果果几乎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魏宝山左右看了看,答道:“天命不可违,此墓风水被破已成事实,神仙来了也没办法,该着有此一劫。此脉三曲三折,南高北低,东有岗,西有岭,此穴与定国龙珠共处一脉,咱们只能等到月圆之夜,晚上望山观气,看看定国龙珠怎么样了,然后再说吧!”

魏宝山没敢说太多,其实他心里明白。既然能找到了此穴,明朝钦天监那些人又怎么能放过定国龙珠。龙眼之穴主掌后人寿禄,此穴风水被破,势必会影响后人寿命。祖坟风水福荫五代,从觉昌安往下算,第二代就是儿子塔克世,已经死了;第三代是努尔哈赤,也暴毙而亡;第四代就是皇太极,第五代自然是皇太极的儿子。看来,皇太极肯定也要折寿,注定无法长寿,不仅如此,还要累极他的儿子。出了五代,才会脱离风水影响,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实话实说,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魏宝山不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最关键的就是葬于龙口的那颗定国龙珠,龙口之穴影响的可是大金国运,那里如果也被破坏掉了,恐怕大金想要入主中原也只是一厢情愿了。想到这儿,魏宝山脑门子都疼,万一这样,该怎么说呢?

连续两天的急行军,昼夜几乎没怎么休息。往地上一坐,眼皮沉得睁都睁不开,饭也没顾不上吃,靠着大树,三个人相继都睡着了。

刚好今天是月圆之夜,天刚一擦黑,三个人相继醒来,谁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才熬到半夜,魏宝山搓了把脸,抬头看了看天,见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一下东西,登到高处,凝神看了起来。

书中代言,望气寻龙是风水术中很高深的一门学问。风水认为,星宿带动天的气,山川带动地的气,万物依赖天地的气才能生存。因此,天地的气,因形体而止,留而下去,与万物合而为一。万物变化生存皆因有气可纳,因而形气合一。每逢夏秋之交,雨雾之后,丑寅之时,必有上升之气,因而可以根据气之形态变化断之吉凶。

如气发于山巅,直起冲上,下小上大如伞盖,则为龙脉真气。如果气横于山腰,则是云雾之气,而不是龙脉之气。气清者主贵,肥浊者主富,端正者主文,偏斜者出武。有些道行的风水师甚至可以看出气的色彩,以赤色与黄色为上吉,青、白、黑则次之。简单地说是黄富而青贫,赤衰而白绝,唯五色之气氤氲,绵长而后杰。

马伯通眼巴巴地一直盯着魏宝山,小心问道:“唉,宝山,你看没看出啥名堂来啊?”

魏宝山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道:“师叔,你看五里之外的那座山峰,从方位上来看,正是龙口所在的方位。那座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屋似烟非烟,似云非云之气,状若游龙,龙气升腾,正是奇龙脉中的雾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股气里还夹杂着一股晦暗不明,乍有乍无的白气,看着像是妖气,实在有些奇怪。”

马伯通伸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气来,不过听魏宝山说完后,想了想,就问魏宝山:“宝山,你说能不能是钦天监那些人捣的鬼啊?”

魏宝山叹了口气:“唉!现在也不好说,咱们得抓点儿紧了,必须得赶在天亮前爬到那座山上,要不然还得再等一个月。”

都说“望山跑死马”,此话一点不假。看着也就是五里路的距离,三个人走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都到了后半夜了,总算是爬上了半山腰。

魏宝山撑开八卦金刚伞,不断地校正方向,三个人穿林过岭,东拐西绕,越走越深,到了后来,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路了,只有用手小心地拨开杂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越往前走,地势越险,地上藤萝缠绕,野草齐腰,根本就无处下脚了。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杜拉尔·果果用手指了指山谷内的一片树林,说是好像里面有东西,看着像是座亭子。

众人收回心神,不敢丝毫大意,都抽出家伙,小心地奔着树林走了过去。

走到树林中后才发现,杜拉尔·果果刚才说的并不是什么亭子,而是一块巨大的石雕。

石雕足有一间凉亭大小,外形竟然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四足撑地,仰头冲天。

马伯通抬头瞅了瞅,晃了晃脑袋:“宝山啊,这是王八精吧?谁在这儿整只这么大的王八干啥啊?”转到前面又看了看,又撇了撇嘴,“不对啊,这王八咋还长胡子了呢?”

魏宝山赶紧拦住马伯通:“师叔,您老是眼花了。这是只鳌,不是王八!”

“鳌?那是啥玩意儿?”马伯通眨着小眼珠,有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