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夜叉连胜十场后,从东看台上又过来一人,来到擂台上后冲着台下众人一抱拳:“台下父老乡亲们,今天的英雄擂宣告结束,明天继续开擂,谢谢众位捧场!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先散了吧!”台下一阵喧哗,慢慢地散去了。

下来这人斜眼看了看夜叉,抱拳道:“小英雄,大人有请!”

夜叉扭头朝着东看台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不过眼下形势所迫,也不得不去。倘若自己不去,反倒更惹人怀疑,莫不如就趁此机会先会一会这个袁崇焕。想到这儿,夜叉点了点头,大踏步奔着东看台走了过去。

台下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魏宝山和马伯通也不敢在台下傻站着了,随着人群缓缓移动,眼睛盯着夜叉,心里都为夜叉捏了一把汗。袁崇焕目光如炬,可不是一般人,万一要是认出夜叉的身份来,夜叉恐怕性命就难保了。

说是英雄擂,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再说夜叉来到看台上,见正中的袁崇焕平顶身高约有六尺左右,面似银盆,两道八字利剑眉,掩口的胡须齐着门面。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果真一副大将的气度。走到近前,行了个揖礼。

袁崇焕笑了笑:“小英雄不知如何称呼啊?”

夜叉想了想,答道:“回大人话,小人姓金,名夜叉。”

“哦!金夜叉,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啊?做什么营生?”

“二十岁,自小离家,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哦,这样,我有意请你到我府中做事,不知小英雄意下如何?”

“呃…”夜叉略一沉吟,脑中快速转了转,一想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袁崇焕而来,既然能进入他的府中,或许对此行之事有所帮助,大不了,我再一走了之。想到这儿,赶紧伏身行礼谢恩。

夜叉跟着袁崇焕一行人回府暂且不表,单说台下的魏宝山,眼见夜叉跟着袁崇焕走了,不免有些担心,毕竟那是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一个不留神,脑袋就不保了,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马伯通眼珠转了转,拉着魏宝山到了僻静处,让魏宝山不用着急,这事儿是件好事儿。起码有内应了,咱们行起事来,也就方便多了。 别看夜叉孤身一人,但是那小伙子心思缜密,武功又好,不会有什么事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被识破了,也足以保自己周全。

两个人正说着话,杜拉尔·果果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魏宝山见杜拉尔·果果面色潮红,额头上汗珠细密,似乎像是生病了,赶紧迎上几步,“呃,杜什么果果,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杜拉尔·果果皱了皱眉:“我的名字就那么难记吗?我叫杜拉尔·果果,记不住的话,就叫我果果好了。”

魏宝山涨红了脸,搓着手,有些尴尬。

马伯通在旁边转了转眼珠:“我说杜姑娘,刚才我见夜叉已经落败了,竟然败中取胜,那老头胳膊折得离奇,莫非是…”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没错,刚才是我暗中帮忙,这才扭转战局。因为距离太远,施术后有些疲 惫,歇一会儿就好了。”

魏宝山看了看杜拉尔·果果,又往擂台方向看了看,实在想不出来,隔了这么远,杜拉尔·果果会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夜叉反败为胜。

三个人就近找了处饭馆。刚刚散了场,饭馆门刚打开就有客人来,伙计很热情,像敬大神似的给他们找了一个独桌。马伯通把临街的窗户推开,说:“伙计,给我们随便配几个菜,酒不要多,一斤就行,吃完我们还有事呢。”点完了饭菜,没多久就给端上来了,众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原计划被这一突发变数打乱了,眼下只能等夜叉的消息后再重新商议了。

几人在督师府对面不远处的客栈要了两间房,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督师府的大门,每天除了睡觉以外,轮流在屋里蹲守,盯着府里出入之人。

半个月后,夜叉终于出了大门。

马伯通小心地把夜叉引回客栈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赶紧询问夜叉这几天的情况。

原来,十五天的英雄擂,凡是和夜叉一样,连胜十场的人都被袁崇焕招至麾下,编成铁衣卫,一共有十二人,相当于袁崇焕的贴身卫队,直接受袁崇焕本人的调遣。平时倒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接受什么任务,但是从袁崇焕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支铁衣卫似乎另有重用,至于最后究竟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几天,夜叉也把袁府的地形记得七七八八,除了一些高度保密的场所进不去以外,别的地方几乎走了个遍。取出纸来,提笔在手,夜叉很快就绘出一张督师府的平面草图,一边指着地图,一边给众人讲解。

魏宝山盯着这张草图看了看,越看越入神,看了好半天后,禁不住地点了点头。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袁崇焕的督师府,前低后高,东下西上,前有风水树,后有风水池,一看就是经过高人的指点。共有大小院落二十四间,而袁崇焕的居所就位在西北角乾位处。院中的古树、水井和水塘从方位到形式都颇有讲究,暗合易理,四周院墙前阔后收,生气回旋入堂,正是风水中“万气朝宗”之局。

夜叉又告诉众人,府中护卫巡逻很严,要进入到袁崇焕住处,只有一条路。而这条路需要经过八所院落,每所院落都有护卫十几人。想要在这些人眼皮底下混进去,除非他们全变成瞎子了,要不然,根本就混不进去。说完,夜叉用笔在纸上画了一条路线,那是从大门口到袁崇焕的住处的路线。

大家看着曲曲折折的道路都不吭声了。早就听说过袁崇焕这个人善于布防,没想到不仅守城如此,就连自己的督师府都弄得如此复杂。马伯通盯着图纸看了半天,最后抬头道:“要我看,想要偷偷摸摸地混进去,实在是太困难了。我们几个除了夜叉以外,都没什么武功,那么高的院墙想要爬上去都费劲。不如来个浑水摸鱼,咱们晚上偷偷放上一把火,趁乱摸进去。”

这个想法刚说出来,夜叉就晃了晃脑袋,告诉马伯通,这些院落每个院落里都有储水的铁缸,院子里都有水井,一旦起火,火势很快就会被控制祝不仅不能奏效,反而会打草惊蛇。袁崇焕旁边的院子就是他手下的那四个铁卫的住处,那四个人可不好惹,随便拎出一个,自己恐怕都不是对手。

大伙这次前来,本来以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这方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要不是夜叉无意间混进府内,自己这伙人胡打乱撞,估计没等找到地方,就得让人家抓住给点了天灯。

杜拉尔·果果一直没有吭声,见大伙都垂头丧气不言语了,突然开口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府中乱作一团,只是能坚持多长时间我也不好说。怕就怕,一旦时间不够用,反而会害了大家。”

马伯通摆了摆手:“姑娘,都到这时候了,也别藏着掖着的了,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你说说吧,到底有啥招?”

杜拉尔·果果点了点头,这才把自己的办法和盘托出,等她说完之后,在场之人无不惊愣。

第十四章 萨满术千鼠过巷 风水术逆转阴阳

当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隐约几声狼叫,几多鬼哭。在督师府西北方的一片小树林里,杜拉尔·果果换下了便装,穿上了萨满神衣。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杜拉尔·果果换上这身行头,气质从里到外,俨然变了个人一样,举手投足,不怒自威,周身上下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头上戴着一顶半圆型的鹿皮帽,帽顶缝有一对鹿角的装饰,各分四杈。在双角之间,是一只铜制的苍鹰,鹰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铃铛。帽子下沿垂着十二串齐眉珠链,帽围是由十二个箭头组成的绣花装饰,正中间的箭头上镶嵌有一块圆镜子。

身上穿着一件圆形凹领的对襟窄袖长袍,猩红色粗布面,前胸及后背是两块儿结实柔软的狍皮,前胸挂着十六面护胸铜镜,身上缀满了十字拼贴的贝壳,两袖镶贴一条白底绣花黑边的袖箍。长长的神裙罩住了曼妙的身姿,直垂脚面。通体由黑白红三色拼缀而成,肃穆庄严,这一套法衣穿在杜拉尔·果果身上,丝毫不感到妖异,而是透着一股冷艳的妩媚。

书中代言,在萨满中,神帽上鹿角的分杈代表着萨满法力的高低。最开始时都是两杈,然后是三杈,随着萨满法术增强,角杈可以增加到四杈或是五杈。三叉的萨满就很少见了,足有上天循地、移山填海之能。而继承了尼桑萨满全部舍文的杜拉尔·果果,虽然对于萨满神力的应用尚不熟练,但是仍然分有四个角杈。说起当年的尼桑萨满,角杈足有六杈,也是几百年来唯一有资格佩戴六杈神帽的大萨满,足见其法力超群。

十二个箭头围成的帽围在鄂温克语中也叫“德勒波黑也”。正中箭头上的那面小圆镜,意为照妖镜。据说,萨满施法时,舍文便可以通过这面镜子看透任何妖魔。而德勒波黑也并不是所有的萨满都会佩戴,初当萨满或是经验不多的萨满也只是用块红布缠在帽下,只有成熟的萨满才会戴这种正式的萨满神帽。

在魏宝山和马伯通的注视中,杜拉尔·果果抽出一把刻有神秘图腾的牛角状匕首,找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削平向阳面一尺多长的树皮后,用匕首快速地雕刻出一个有眼、眉、鼻子、胡子的老人头像。然后掏出块干香松点燃了,放在了头像下的树根上,打开随身带来的酒壶,用手指蘸了蘸,向头像弹了三下。

看着杜拉尔·果果一阵忙活,爷俩大气也不敢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萨满施法,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爷俩都瞪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杜拉尔·果果。

书中代言,大树上刻下的那个老人头像,其实这是山神白纳查的神位。萨满认为,方圆几百里或是几千里的地方,都有一个掌管一方水土的山神,管辖范围内的山、水、草、木及各种飞禽走兽。山神,只有山里才会有他的位置,所以家里都不设山神牌位,平日不供山神。法力高强的萨满只要处于田野山林之中,就可以随时刻下山神白纳查的神位,借山神大地之力,调动山里的一切力量,化为己有,这种巫术在萨满中被称为“地灵之力”,是一种中级的巫术。

杜拉尔·果果做完这些后,迎风而立,面向督师府,高高扬起手中的鼓槌,然后对着萨满鼓用力地敲了一下。

“咚…”

鼓声如雷,响彻云霄。

萨满鼓是萨满最重要的法器,必须用阴历五月的桦木或是樟子松作为材料。过了五月,什么树都不能圆成圆圈了,极易断裂。而皮子只能用生狍子皮、生羊皮或是生小鹿皮,也用不着怎么加工,只要捂上两天,让它自然脱皮就行了,趁湿剪片,制成鼓皮。做鼓也是一门手艺,皮包得太松了不行,太松了不响;太紧了也不行,紧了,皮子干燥时容易开裂。有道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外行人看着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萨满鼓对于萨满来说是一件不可缺少的法器,无论是招神还是驱鬼,都要用鼓声做引。招神的鼓声洪亮清澈;驱鬼的鼓声则猛烈急促。

杜拉尔·果果敲起这面萨满鼓,时急时缓,随着鼓声,整个人也如风中落叶般快速旋转起来。缠在腰上的铜铃随之摇摆,喇喇作声,与鼓声相应。刚开始,一举手,一投足都还能看清楚,渐渐地,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只陀螺差不多,风声阵阵,铃声叮当,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了。就这样,足足转了有多半个时辰,突然一声重鼓后,杜拉尔·果果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拢在胸前,跪在山神像前,嘴唇翕动,口中念着:“德日得勒,德波尼勒,德库日,呼日顿波衣顿,乌阿吉吐德库日…”

随着这句古里古怪的咒语,平地里突然起了一股旋风,把树叶枯草卷入空中足有三丈多高,这股旋风围着大树转了几圈后,又凭空化成数十股小旋风,朝着四面八方刮了过去。 本来很晴朗的夜空,突然间变得阴沉起来。头顶上乌云滚滚,山谷里狂风阵阵,碗口粗细的大树都开始摇晃了起来,树枝哗啦啦作响,像是要下雨了。

从四周同时传来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时还不太不明显,不过很快,声音由远及近,动静也越来越大了,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就连脚下的地面仿佛都跟着颤抖起来。

魏宝山突然张着大嘴,拉了拉马伯通的衣襟,用手指着山顶的方向,彻底地呆住了。

从山上像是涌过来一股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像是被墨汁浇过一样,立时变得漆黑一片。万头攒动,吱吱啾啾的叫声不绝于耳,竟然是成千上万只老鼠。也不知道这些老鼠发了什么疯,竟然倾巢出动,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聚集而来,都奔着督师府围了过去。

果果并没有惊讶,看着眼前的铺天盖地的老鼠,抬起右手,指着督师府的方向,嘴里大声呼喝道:“哈日也乌得尼,哈勒达吉伊日德库烟,其可日伊都尼,德库烟!”

那些老鼠似乎能听懂话一样,稍一停顿后马上四散分开,不消片刻,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了督师府,场面极其诡异。

魏宝山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头皮都发麻。早先听人说起先汗努尔哈赤东征西伐之时,行地七公以一挡百的故事,但是那些故事听起来,总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一直也想不明白,以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挡住千百大军的疯狂冲击,今天看到杜拉尔·果果施展萨满术,役使千鼠下山,这才知道,萨满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杜拉尔·果果转回头冲魏宝山和马伯通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赶紧下山,准备一会儿趁乱混入大师府。

魏宝山和马伯通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赶紧一溜小跑下了山。

一刻钟后,督师府内,到处都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成千上万只老鼠几乎塞满了督师府里的每一个院落。深更半夜的,本来寂若死灰的府院内突然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惊呼声、尖叫声。很多人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地上、床上、窗台上到处都是的老鼠,吓得哭爹喊娘,大呼小叫,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什么模样的都有,纷纷夺门而出,冲到了院子里。

魏宝山和马伯通趁着人喊马嘶的混乱之机,轻松翻墙混进了督师府,凭着记忆,奔着袁崇焕的住处摸了过去。

府内惊叫连连,鬼哭狼嚎,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儿的哭闹声,男人的呵斥声,交织混杂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魏宝山和马伯通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混在人群中,随着人群奔跑,几个转折后,终于混进了袁崇焕所在的院落。

魏宝山刚要迈步进院,马伯通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了。几乎就在同时,屋门突然被推开了,出来一人,略一迟疑后,赶紧大喊卫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又匆忙奔着钟楼的方向走了过去。趁着这工夫,魏宝山赶紧摸进院里。伸手从背后把那把一直背着的把大黑伞取了下来,撑开后,高举过头,借着院内的灯光看了看。

马伯通盯着这把大黑伞当时就愣住了,半晌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这把伞小声问道:“宝山,这是八卦金刚伞?”

魏宝山点了点头。

这把大黑伞可不是普通的雨伞,整体骨架均为精钢打造,重达十八斤。撑开后,直径三尺三,骨架支条刚好为十二根,把伞等分二十四份,伞面内一圈圈的都是字,写得密密麻麻的,与罗盘上的文字一样,伞头内镶有指南针,俨然,这把大黑伞撑开后便是一只特大号的罗盘。

这把伞名为“八卦金刚杀”,算得上是双龙观的镇观之宝。据说是在两百多年前老观主“天机先生”生前所用,后来传给其徒弟,作为观主的信物,一代代传了下来的。这把伞不仅仅可以替代罗盘勘验吉凶,用于奇门遁甲的局式推演,而且关键时刻,也可以作为防身的武器,看着不起眼,实则大有玄机。老道吴伯远临终之际,这才把这八卦金刚伞交给了魏宝山。

马伯通盯着这把金刚伞不停地吧嗒嘴。想当年,他和师兄吴伯远一同学艺时,就听师傅说起过这件东西,一直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直到自己被撵下山,也没机会见识。现在这把伞既然到了魏宝山手上,看来,师兄临死前肯定是把双龙观一同交给了魏宝山。

魏宝山看好方位后,直奔正西的那两棵古树而去。这两棵古树居院子西南申位,正是袁崇焕的出生星之位,也是此院的风水树。两棵大树足有三十丈高,枝繁叶藏,长得郁郁葱葱。魏宝山看了一眼,伸手从包里取出一把钢铲,在树下挖起坑来。

几铲子下去,挖了大约能有一尺多深,魏宝山这才停住手,冲着马伯通点了点头。

马伯通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倒进了坑里,然后小心地用土把坑重新填平,踩实后,上面又撒些浮土,枯叶,伪装好后,二人绕过大树,又直奔宅后。

书中暗表,倒进去的东西全都是朱砂和水银,这两样东西,一个五行属火,一个五行属金,同时倒入树下,金火相克,戾力顺树脉而上,不出一周,树木便会开始枯黄,生气皆无。此树作为本院的风水眼,本是宅中换气之眼,阴阳二气在此吸入吐出,就像人的鼻子一样。如今把鼻子堵上了,呼不出浊气,吸不进生气,等到体内生气耗尽,人也就玩完了。只不过风水眼与鼻子还有些不同,不会致命,只是会使宅运衰退,居住之人生气全无,脾气秉性会发生变化,判断力低下,容易暴躁,易冲动,对人的影响极大。

再说魏宝山和马伯通这爷俩,二人绕到宅后,果然看见一方池塘,塘形四方,水面清澈,一群红鲤在水中受到惊吓,游来游去。

魏宝山围着池塘走了一圈,频频点头,罢了,看来,布局此宅之人的确是位高人。水塘四方,主兴旺祯祥。池塘四周,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处又各有一铜铸青蛙,蛙头吐水,直注塘内,息息循环,生气不断。在池塘正中建有一处高台,栽着一棵古树,树冠如伞,盖住了大半个池塘,便是此塘的风水树,与宅前的那两棵古树遥相呼应,果然不简单。

眼见时间不多了,魏宝山从怀里赶紧掏出四块红布,把红布揉成团后小心地塞进了铜蛙的口内,直到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破绽后,马伯通这才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两个人刚出了院门,突然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钟鸣之声。

“铛…铛…铛…”钟声清脆洪亮,传出多远。

钟声铿锵有力,金属之音嗡鸣,整座宅院都立时静了下来。院子里本来骚乱的那些老鼠听到钟声后,一个个鼓着腮帮子,瞪着小圆眼睛,直愣愣地伸着脖子。

马伯通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拉着魏宝山玩了命似的奔院墙跑去。二人手刨脚蹬刚刚翻过墙头,宅院内的那些老鼠就如潮水般地退了下去,不到一刻钟,刚才还喧嚣吵闹的督师府瞬时安静了下来。

第十五章 皇太极巧施连环计 袁崇焕怒生杀人心

魏宝山和马伯通从府里跑出来后,赶紧叫上杜拉尔·果果,三个人一溜小跑便回到了客栈。

回到屋后,三个人面对着面直喘粗气,歇了好一阵,总算是好多了。

杜拉尔·果果用手拂着胸口,赶紧问魏宝山,有没有得手。

魏宝山点了点头,告诉她,因为时间有限,他只是破了袁崇焕住处的风水眼和聚气池,不出意外,一个月左右,宅内气场就会由强转弱,由阳转阴,吉气渐渐消散,戾气越来越重。袁崇焕必受风水气场影响,脾气秉性会发生变化,脾气暴躁,冲动嗜杀,虽说不能致命,但是对大金来说,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马伯通喝了口水,瞅了瞅杜拉尔·果果:“姑娘,以前我们还真是孤陋寡闻,对萨满术不怎么了解,今日一见,的确可大开眼界了!你要是有这能耐,都用不着我们爷俩了,你能驱使耗子,就能驱使虎豹豺狼,弄个千八百只畜生冲进督师府,不就完事了吗?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

杜拉尔·果果笑了笑:“老爷子,你有所不知。萨满术之神通,主要是用于庇佑族人的,不是用于征战沙场的,这也是我的父亲一生不参战事的主要原因。发动舍文的力量,事后要以生畜活祭,安慰舍文。一旦杀生,横尸遍野,你让我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生畜再给舍文献祭?而且,舍文修成神灵实属不易,残害生灵本身就是萨满的大忌,不仅舍文的功德受损,就算是我,最终也难逃一死。这就和你们所说的天谴差不多一样。而且,汗王也明确告诉我们了,不能杀了袁崇焕。”

马伯通点了点头,吧嗒了一下嘴:“唉,看来,都一样。这损阴德的事儿,都不能轻易为之。不过也好,你虽然不能杀生,但这阵势也足够吓人的,估计现在大院里还人心惶惶呢!也不知道汗王怎么想的,为啥还不让我们直接杀了袁崇焕呢?要不然,让夜叉找个机会,咔嚓一刀不就完了吗,费这个牛劲!”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也许,汗王想亲自手刃敌人,给先汗报仇吧!”

魏宝山突然皱了皱眉,摆了摆手,说:“听我说一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刚才好端端的突然有人敲钟,然后那些耗子就闪了,那些耗子怎么还怕敲钟啊?”

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我也正要说这件事,我也想不透,为什么明明还能支撑一刻钟,怎么突然神力提前就消失了。虽说钟声至阳至刚,可是按理说,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破了舍文的神力,一定是舍文感觉到了危险,这才会退了出来。”

马伯通挑了挑眉梢,看了看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会不会是袁崇焕手底下有高人呢?难不成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魏宝山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下这三人在此讨论暂且不表,单说督师府。

深更半夜的,突然闯进来成千上万只老鼠,这种怪事弄得人心惶惶。虽说老鼠退去了,可是背地里,难免有人议论。都说这不是什么好预兆,恐怕宁远城要有什么灾祸了。

大厅之内,袁崇焕危襟正坐,两侧站着数位主副偏将,每个人都是神情庄重,一脸严肃。

袁崇焕当即下令各部,以后夜间要加强巡防,府内彻夜明灯。发现形迹可疑者,一律逮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今夜之事明日谁也不许再提,违者,军法处置。

眨眼间过去了一个月,皇太极派来的和谈使者这一天到了宁远城,并送来了皇太极的一封亲笔书信。

袁崇焕召见了使都,接过书信后看了看,气得“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吓得手下一干人等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谁也不知道,平时温文尔雅的袁都堂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说翻脸就翻脸,估计是被皇帝给逼的,下面这些人谁也不想顶烟上,自讨没趣,脑袋一耷拉,谁也不吱声。

袁崇焕破口大骂:“奴酋!不斩尔头,难消我心头之恨!分明是尔等犯上作乱,却要把自己说成一副顺天应时的模样,实在是贻笑大方!”扫了一眼站在下方的使者,见其一个个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得心头火起,冲着下面厉声喝道:“来人哪!给我拖出去,斩了!”

底下众官一听,这个使不得,有人赶紧跪倒:“大人!且慢!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请大由三思!”

“请大人三思!”底下众官齐声奏请。

袁崇焕晃了晃头,感觉清醒了许多,自己也有些纳闷,怎么最近自己如此冲动,而且杀念渐深,难道说我真的怕了鞑子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早就听闻旗人勇猛,视死如归,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二位将军一路辛苦,请先到驿站休息,晚上本帅要为二位接风,一切事情明天再议!”

书中暗表,这封信是范文程以皇太极的名义写给袁崇焕的,信中写道:欣闻将军荣升兵部尚书,右都御使,本王特表祝贺。将军神威圣武,威镇宁远,称得上是天朝之栋梁。自我大金起兵至今,从未遇到过正面可以匹敌者,唯独将军横刀立马,令我八旗大军无可奈何。大金将士对将军无不钦佩,把将军比作诸葛孔明也。不过,将军所说五年复辽之言,本王却不敢苟同。试问将军,第一年,将军准备收复何地?第二年又能收复哪里?辽阳?沈阳?五年之说,乃孟浪之言。昔日诸葛孔明以光复汉室为己任,六出祁山,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天下归了曹魏。诸葛孔明之才千古一人,却不能扭转时局,为何?时与势使之,纵使将军之才,可比孔明,又奈我何?

与天朝结兵,实为迫不得已,如果天朝当初待建州以公,定不会有今日生灵之涂炭。立国当以爱民为本,若双方能休干戈,息边锋,划大凌河为界,彼此相安,辽东民众世世代代感谢将军之恩德!

看过此信,袁崇焕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回到住处,便陷入了深思。奴酋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和我和谈,可是,皇上能答应吗?这次重新挂帅,圣上对自己可不薄啊,可以说权倾朝野。自己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才许下五年复辽之言,话出了口,自己也后悔了,本来想多提一些圣上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把时间往后缓缓,不成想,皇上倒是慷慨,所有条件全部应允,自己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如今的奴酋可不是几年前了,兵强马壮,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现在硬打,胜算渺茫。既然圣上许我可以便宜行事,我不防假意先和那些奴酋和谈,尽量拖拖时间,用和谈先麻痹对方,从而寻机破敌。只是,自己这么做,可实在是招险棋,怕就怕京城有人说三道四,到头来,火烧自身啊!想到这儿,袁崇焕用力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

看着地上粉碎的茶碗,袁崇焕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茶碗是自己摔出去的。

这一晚上,袁崇焕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情。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洗漱后,吃了点儿东西,就把使者召了进来,例行寒暄过后,袁崇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告诉使者,回去后告诉皇太极,知道他有爱民之心,本帅很高兴,但愿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女真各部一直以来都是大明的守边之臣,双方当初只是因为觉昌安、塔克世被误杀才产生了矛盾,一争就是十多年。如今,化干戈为玉帛,本帅自然很高兴,要是必须要答应三个条件,否则免谈。

其一,皇太极必须去掉大金国号,去掉天聪名号,以臣子之礼事我天朝;

其二,辽阳与沈阳为我辽东重镇,无故被侵占,必须无条件交还两城;

其三,划分疆界之事,还需详细商议。

使者记清后,中午饱饱地吃了一顿,快马离开了宁远,返回了沈阳城。

这些事情早在皇太极的意料之中,听完使者的回复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让使者回去好好歇息,另给了些赏赐,又把范文程叫了过来,两个人把门一关,又开始合计上了。

又是多半个月过去了,袁崇焕的性情变得越发急燥起来,动不动就发脾气,弄得全军上下,人人栗栗危惧,都不敢轻易说话。

这一日,袁崇焕起来后,走到天井院中,突然发现一地的落叶。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院子里的那几棵大树,竟然树叶都变黄了。眼下正是八月,本应是枝繁叶茂的季节,竟然遍地枯叶,实在有些蹊跷。仔细再一打量,这才发现,不仅是大树叶黄,就连墙头的小草,地面上的野花竟然都已经枯败了,一副萧索凄凉的气氛,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书中代言,其实这是魏宝山改动风水出现的异常 变化,但是袁崇焕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心里寻思着,难不成是老天爷给我的警示?大明江山气数真的要尽了?要不然,为什么好好的,草枯叶黄了呢?

正想着事,有人报告,皇太极再次派来使者,捎来书信,使者正在候着。

说起来,这段时间,双方虚虚实实的和谈已经好几轮了,不过,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也没有。这事也不用奇怪,和谈的双方都是各怀鬼胎,谁也没拿出半点儿诚意来,能谈出个结果才怪。

等到袁崇焕到了大殿,大金的使者已经坐了一阵了。见袁崇焕来了,赶紧起身把书信呈了上去。

这些往来的书信均是出自范文程等一众谋士之手,措词遣句,可谓是字字斟酌。袁崇焕也不指望信里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过等他看完这封信后,难得地点了点头。

信中写道:本王何尝不想为天朝守边?但天朝边将动辄生乱,杀我子民。佟养正,是我建州第一恩人,竟然为毛文龙所杀,建州上下,无不对毛文龙恨之入骨。我女真以狩猎为主,然辽沈一带多为平原,水土不服,且射猎之勇日渐衰退。 本王有心让出辽沈之地,但毛文龙在,本王不敢轻易退还,也无法向族人交代。如将军诛杀毛文龙,本王去掉大金年号,重归天朝之下,让出辽沈之地,一切皆可和谈。 本王也愿接受将军所提之条件。

袁崇焕把信看了好几遍,心里明白,皇太极这是在借刀杀人。如果我杀了毛文龙,他们就能还我辽阳和沈阳吗?虽说此事不好说,但是毛文龙这个人早就应该除掉他,倒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宰了,送皇太极一个空头人情,看他还怎么说?若是他真能信守诺言,还我辽沈之地,也算对圣上有个交代。

毛文龙是谁呢?书中代言,毛文龙字镇南,浙江仁和人。年轻时穷困潦倒,学麻衣相术,替人测字看相谋生,后浪迹江湖,来到山海关外边塞,度过二十多年行伍生涯。后来武科及第,靠军功升至都司一职。辽东失守后,毛文龙便流亡到镇江,对大金频频发动偷袭,典型的游击策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弄得大金疲 惫不堪。

毛文龙是明朝任命的东江总兵,天启三年加封左都督,赐尚方宝剑。作为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又孤悬海外,所以毛文龙肆无忌惮,飞扬跋扈,索要军饷以百万计,如果得不到满足则动辄威胁朝廷,甚至公开向朝廷叫嚣“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熹宗、思宗两朝都对毛文龙无法辖制,只得不断给他加官晋爵,加以笼络。

要说毛文龙,打仗倒也真打,每年都去,就是次数少点——每年六次。说白了也就是去摸个岗哨,打个闷棍之类的。虽说打仗不积极,但是其兵力雄厚,在大金后方牵制皇太极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的。鉴于以上原因,此人虽说没有什么大功,可是也有其特殊的作用,所以历任总督、巡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他过去了。

大金出征朝鲜,顺道进攻镇江,把毛文龙赶到了海上,从此他便流亡海上,设军镇于海中皮岛之上,重建抗金势力,与宁远和锦州的明军形成掎角之势。

这个皮岛绵亘八十余里,不生草木,远南岸,近北岸,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是大金国界,而东北海则靠近朝鲜。无疑,毛文龙蹲守在这里,对大金来说,如鲠在喉,八旗军不擅水战,也对他无可奈何。不过毛文龙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饼,虚报战功,冒领军饷、不肯受节制,从不接受检查,不听招呼,八年多来,账目不清,这位毛总兵在皮岛已经俨然是独立为王,种种劣迹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让袁崇焕一直耿耿于怀。

袁崇焕眼里一向不揉沙子,毛文龙的所作所为,根本逃不过袁崇焕的法眼。几年前,自己还是四品宁前道时就敢不经请示,杀副总兵,现在的袁督师手握兵权,小小的皮岛总兵更是不放在眼里。这种只认钱不听指挥的人对袁崇焕而言,可用可不用。皇太极的这封信,无疑成了催化剂,又勾起了袁崇焕的杀心。

第十六章 九星阵催眠入睡 梦兆术暗示屠龙

上回书说到,皇太极派来使者与袁崇焕和谈,信中商量好了,一旦袁崇焕除掉毛文龙,大金国就可以接受和谈。这件事袁崇焕天天都在琢磨着,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虽说毛文龙其罪当诛,但是人家毕竟也是一品大员,又有尚方宝剑在手,万一皮岛上的那些兵丁造反了,再投降大金,自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这一天,袁崇焕在屋里憋得实在闹心,于是换上一身便衣出了门,打算散散心。

行至街口刚一转弯,就见墙角边摆了个卦摊,也不见有人算卦,算卦先生抱着臂膀正靠着墙打盹。

袁崇焕不以为意,越过卦摊刚走出两三步,突然听到算卦先生叫他,袁崇焕回头看了看算卦先生:“先生是在叫我?”

算卦先生头不抬眼不睁地喃喃道:“形以养血,血以养气,气以养神。气不安则神暴而不安,神不安则气血两败。大人身上枯气凝实,似有内忧外患。同时眉下泛青白之色,日内定有虚惊!左耳泛红,右耳青白,谓之青龙压白虎,受小人摆布,抑郁不得志啊!时运不济,还望大人早日脱困啊!”

袁崇焕愣了愣,问道:“你知道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