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字门,起源于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传说中的木牛流马就是木字门的杰作。至此,司徒家和刘家,一直是半主半仆、半师半徒的关系。

刘季一岁时,司徒家添丁进口,生下一个女儿,叫司徒灼华。这女娃也是奇怪,从落地后就一直哭声不断,不进奶水。一直到七天后,刘仲受邀,带着刘季前去贺喜,结果刘季刚一进门,这小女娃就止哭为笑,“咯咯”地乐个不停。

从那之后,两家人都知道,小女娃和刘季有缘,两家老人也乐成其美,给两人定下了娃娃亲。司徒家靠着木字门的独特手段,做了不少巧妙的东西,经商有成,家门豪富。在刘季十八岁的时候,司徒家举家搬迁去了法国。司徒灼华因此大哭一场,甚至想躲在刘家,等家人都走了自己自然能够留下,可是却被刘仲送了回去,说不能误了她的前程。

虽然出国几年,但司徒灼华和刘季通过网络联系紧密,几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司徒灼华故作凶悍状,勒令刘季不得与其他异性交往接触,否则一定会做一个杀手,上天入地地追杀刘季,让刘季汗颜。

司徒家传家之密,却不在木人的制作上。有一种奇妙的同心傀儡,堪称奇中之奇,这种傀儡宛若常人,根本难以看得出真假。只要不是到医院做精心的检查,就难以分辨出和真人有什么差异。更奇的是,哪怕相隔万里,靠心血牵引都可以控制傀儡。控制傀儡的人,傀儡所做的一切都能够如亲身所历。

刘季想起的,就是司徒灼华的同心傀儡。虽然同心傀儡制作不易,可是实在是探测眼下这个神秘宅子地下的无上利器。再者,借此缘由让司徒灼华回来,那两个人又能在一起了,实在是给刘季再添心劲…

想到这里,刘季起身,出了房门,交代了又睡得迷迷糊糊的常盛一声,自己出去网吧上网。这时正是法国的白天,司徒灼华应该在线。

到了网吧,刘季要了个包间,心里惶恐,不知道自从来北京后,就忙于应付这些事情而没跟她联系过,会是什么后果,是不是要遭遇恐怖的河东狮吼?他登录上线,却发现司徒灼华的留言,学校组织学习交流,司徒灼华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不能跟他联系,让刘季耐心等待,附上的还有一个香吻的图片,以及持刀威胁刘季不能出轨的叮嘱。

刘季心中既甜蜜,又有几分失落。自己从小到大,靠着一手占卜的本领,做事风调雨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惑与失落过。似乎接近这个宅子后,自己的人生和气运完全转变了,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沮丧地下机,出了网吧,刘季朝邪宅走去。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谁在快速地移动。这让他浑身汗毛立起,头皮发麻。这里深夜荒凉,如果真的是推断有误,前段时间的命案和邪宅无关,这么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加快了脚步,刘季走到街口,俯身装作系鞋带,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攥在手里,视线从腿中间向后看去,只见黑影一闪,后面的人似乎察觉了什么,躲在了街边线杆的阴影当中。

这个动作更加说明那个黑影有问题,刘季心里沉甸甸的。他心中一动,摸出手机,假意打电话的样子,故意大声说:“哎,到哪儿了,我就在街口呢,快点啊…哦,马上到是不是…”

说完,刘季攥着砖头起身,不急不缓地哼着歌朝前继续走,眼角的余光和耳朵却密切地注意着身后。见身后没有动静,刘季加快几步走出了街口,向左一转,在一家社区门口的花坛里躲了起来。

大概有五分钟左右,一条黑影从街口走出。夏夜,这人却穿得严严实实的,竖起了衬衣的领子,戴着硕大的墨镜,站在离刘季不远的地方嘀咕了一下,觉得失去了刘季的踪迹,只是摇摇头,径直朝着来路走了回去。

看他彻底地消失在了夜色里,刘季才从花坛中跳出,不顾身上的花叶,撒腿一通狂奔,到了宅子门前,推门进去,牢牢锁上了门,才急促地喘息了起来。

常盛听到了动静,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是他,长出一口气说:“你啊,我还以为进了外人呢。”

刘季稳定心神,将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常盛,他立刻来了精神,马上要出去拿贼。郭老四的声音闷声闷气地在地上响了起来,“小子,不是咱们的事被有心的人发现了吧。那些干土行的毛爷鼻子可是比狗还灵,常小子你最好出去转转,看看附近还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没有,别莫名其妙地就被别人抢了饭碗。这面子,郭爷我可折不起。”

常盛大步出了门,在外面拉网式地踅摸了一圈。要想瞒过特种兵出身的他,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回来后,他笑骂老郭疑神疑鬼,还责怪刘季也想得太多,外面—别说人,连个影子也没有。

刘季却呆呆愣愣的,似乎在想些什么,他忽然觉得,那个跟踪自己的黑影看上去有些熟悉,似乎像是送自己到这个宅子的秘书。莫非,徐氏集团发现了什么,才让他来监视自己的不成?

 

 

 

第四章 凶地

吕四在潘家园算是个人物。贵重或不好鉴定的明器,拿到吕四这儿,都能给你断出个结果。倒不是家学渊源,对训诂学有所考究,了解吕四底子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二老,如有二宝,就连吕四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倒斗的班头。

土行里,曹、郭、吕、姚是四个传统门派,每个家族都有绝招。吕家在行内素来以胆大著称,号称没有吕家不敢掘的窑子。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吕家因此变得极度的兴盛,一度有压过曹家的势头。

这吕家到了吕四一代,出了吕四这么个天才,胆大心细,手艺学得精湛无比。六岁开始,就跟着父兄摸金倒斗。这孩子第一次进墓就遇到了绿毛粽子,但他天赋异禀,没有丝毫胆怯的意思,被吕家人寄予厚望,将传下来的本事全套地传授了给他。二十多岁,吕四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在这个行内闯出了字号,自己喝号叫做“天帝愁”。

这绰号的口气不可谓不大,但土行内人却又不得不认可。行内流传,吕四专门盗帝王墓,其余的墓地看不上眼,再就是说手艺太高,就算是天帝神仙会死,也照样逃不出被他拿了明器的下场。

或是口气太大惹了天怒,二十五岁这年,吕四遇到一个矮小枯干的老人,老人在吕四家门前出言讥讽:“小儿,你要是真有本事,跟我晚上走上一趟,盗了我说的那墓,我才服你。否则吕家不过也是欺世盗名,吹吹牛皮罢了。”

吕四年轻气盛,根本不在乎老人说的墓地有多凶险,取了工具跟着老人就走。结果,盗墓不成,反受其害。第二天,家人在家门前发现了吕四,人已目光呆滞,神经错乱,口不能言,只是惶恐地挥舞双手,一脸的恐惧。

从那以后,吕家名头大降,加上吕四的父亲和叔叔早年也遇到了风险,身有残病,偌大一个吕家只能闭了家门,再不做土行生意。

后来吕四被送到精神病院十年,依然不见效果。家人只能遍地寻找那神秘老人,最终在西藏一个无人地区发现此人的踪迹,老人说吕四见识太少,见了枭面血尸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又对吕家好一顿折辱,直到吕家答应自此永世不再经手土行才给了解法,要吕家人买来夜枭(猫头鹰)九十九只,用刀当着吕四割杀之后,用血洗身,说来也怪,洗了之后,吕四目光变得平和正常,整个人才算慢慢康复。

从此之后,吕家恪守诺言。有人怂恿吕四:“承诺只当屁用,该做照做,放着的富贵哪能不要!”吕四笑着摇头,说自己连一个枭面血尸都不知道如何破解,只能闭目等死,陵墓当中的神秘物件不知强胜那血尸凡几,恐怕执意下去,自己最终只能落个遗尸他处的结果。

这也算是吕家得了造化,前番骄横,今朝顿悟。吕四带家人来到潘家园,靠父叔和自己的眼光混口低收高走的饭吃。虽然比不上土行一本万利,但风险不大,小日子倒也过得相当安稳。

如今吕四年过五十,因为常坐不动,身体却发起福来,看上去一脸富贵相,在潘家园遇到买主卖家,碍着吕家的高明眼力,谁都要恭身喊一声“四爷”。寻常物件,只要吕四开了口,给出鉴定,顿时就能身价倍增。

更有一样,虽然他别了老行当,但土行的人还是信得过吕四,明器要从他这里出手,一些需要的物品,也从他这里采购。

今儿早上一开张,吕四就发现四五个人站在门前,领头的是潘家园一带的无赖,花名孙大牙。这厮是个滚刀肉,整日比的就是流血掉肉—谁凶谁狠。所以在这一带轻易没人招惹他,吕四虽然不惧,可也不愿意和他发生什么冲突。

孙大牙翻手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货色。吕四心里一沉,以为他又拿假货想要讹诈,不料盯在孙大牙手里的东西上,吕四心里一阵狂跳。虽然这几个物件看上去简单粗陋,只是两枚白色的弯曲牙齿,可吕四心里隐约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就算是自己,也只是听过而没有见过。这玩意儿如果是真,虽然对寻常人来说,不值一文,顶多能算个稀罕的玩物,可是对于摸金倒斗的识货人来说,恐怕要他大半的身家,也愿意上赶着来换。

吕四招呼着孙大牙进屋,施了个眼色,让伙计奉茶,看住了孙大牙一伙不要乱动,免得趁机偷什么东西,赔着笑说:“孙爷,您稍等,您的物件我还没见过,怕打了眼,我去找人看下。”

说着,他匆匆拿着两枚物件去了后面的屋里,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低声说:“爸,叔,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个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老人看到吕四亮出的物件,整个人犹如打了吗啡一样,噌地坐了起来,把那两枚物件夺到手里,呼吸变得粗重,颤抖着双手不停地摩挲。另外一个坐在窗前的老人也盯着那几个物件不错眼,似乎生怕一眼看不见,这物件就会长腿跑掉似的!

“地龙牙…”虚弱的老人颤抖着说,“真是地龙牙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天捉弄吕家啊,直到我们离了土行,才让我见到这个神物。”坐在窗前的老人眼睛不挪,对吕四说:“收下,这东西说什么也得收下。不管多少钱,咱们最后都是赚。只要是土行的人见了这个,恐怕你要他半条命他都愿意给你!”

吕四想了想,怕带回去节外生枝,孙大牙再趁机提价,索性直接把物件留下,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这东西进了自己的手就不会再吐出来。他径直回了前面的店铺,挑帘进来脸上却变成了一副尴尬的神色,“孙爷,你那物件还真不太好上手,我们家老爷子也吃不准是什么东西…”孙大牙听这话,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对着吕四摆摆手,“四爷,实话说,这物件是朋友托我卖的,你看着给个三万四万的就成,急等钱用。”吕四一愣,脸上神情变化不定,显然是在考虑什么。孙大牙盯着吕四的脸,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最终,吕四似乎想通了什么,咬咬牙,让伙计取了五万现金放在了孙大牙旁边的桌子上,“孙爷爽快,我吕四算交了您这个朋友了,这多出来的一万算是我请您喝茶的。以后,您可得多照顾。”

孙大牙笑了笑,把钱收起来,做出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吕四爷的情,咱们记下了,有什么吩咐,以后您尽管说话!我孙大牙水里火里,不带眨眼打哏的。”

看孙大牙一行离开,吕四才吩咐伙计看住了店面,自己风风火火地满脸喜色向着店后跑去。

孙大牙离开了店,心情大好。这玩意儿,是他手下几个混子,被人找去硬塞到手里的。孙大牙怕是什么贵重的古董,也找不少熟人看过,可是这些人都说不值什么银子,让他以为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是找麻烦来了。

可是那神秘人却又找到孙大牙,指定说把这个东西要送到吕四的店内。不但得来的钱归孙大牙所有,只要做到了,还可以给孙大牙十万元的酬劳。想孙大牙一个滚刀肉,平素里顶多敲诈仨核桃俩枣的,一下有了十万入账,当然是却之不恭。本来,还想着吕四不会轻易收下,想着用点无赖的手段,没想到这么顺利,从吕四这儿还拿到了五万的额外收入,简直就是中了彩票。

顺着潘家园的一个地边摊走过去,孙大牙看到了一群人正围着一个摊位在议论着什么。一个老古董虫子正低声在跟别人大赞自己的眼力,“看到没,那年轻人就他妈的是个雏儿,他要的那个镜子是什么?赝品,您知道吗,还是伪劣的赝品,看那造型,那做工,啧啧。就这,就给出两万,的确是傻帽到家了。”

孙大牙斜眼看去,也乐了,就算是对古董不大精通的孙大牙都看出,被年轻人拿在手里的唐朝海马葡萄镜是假的。

镜面的锈色过绿,是提前做好了面铜镜,用尼龙绳吊在化粪池里让它和沼气发生反应做出来的效果,镜子背面的雕刻纹路过于细腻,明显是机械加工,手工雕刻的不可能那么圆润,线条粗细匀称。

卖古董的贩子吆喝着:“各位都起起,你们什么眼神,看不出这货的贵重。还是这位爷眼毒,看出苗子了,你们就别跟着瞎起哄了成不?敢情都是看到了东西好,眼红了吧。”

他越极力掩饰,周围的人越是哄笑。站在摊位边的年轻人就是刘季,他用手挡了一下看出端倪想教训古董贩子的常盛,让他继续搀扶着脸上肿得不成样子的郭老四,迅速瞟了一下手里的镜子,眼神实则停留在贩子放在摊位最边上一陶土做的人偶上。

刘季显出犹豫的样子,准备把镜子放下。贩子看生意要黄,连忙说:“您嫌贵?好东西就是好价,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

“价格倒不贵,就怕…”刘季犹豫下,一咬牙,“得,今天自己相信自己一回,镜子老价,不过你得给我搭个东西,不能让我赔得太多。”贩子眼睛转了又转,装出一副不舍得的样子,看着东西打量了又打量,终于拿起那个陶做的人偶来,“爷,这个秦朝的人偶就给您了。我收来花了不少,当兵马俑这么摆着,我估摸着价格也不会低,不过您这么爽快,我也爽快一把。”

刘季暗笑,他就算定,贩子铁定搭这个东西。因为他把易破的陶土摆在摊位边上,任周围人来人往,说明他压根不在乎,也不认识这个东西,才不怕被人踢碎。

刘季转身问郭老四拿钱成交,郭老四脸疼得抽抽着,也是一脸的不解。按照他的眼光,也没看出这个土偶的珍贵之处。说是兵马俑,纯粹是扯淡。秦始皇兵马俑倒是早就发掘出来了,可是谁有从中带出来一个的能耐?再说,秦皇俑是完全按照1:1的比例制作,这种微缩的,只可能是十元钱一套的工艺品。

看着一群人不解,刘季心里暗爽,这个镜子是个赝品,略微有点古董知识的都看得出,但自己的目的就是搭出这个人偶。这个人偶可不止是秦朝的东西。说起价值,比声名显赫的兵马俑还要宝贵得多。

故老相传,周灭商而平天下。后来,周公旦辅助天子,传礼仪文道以定天下人心,于野设坛,从此天下诸侯归心。中华礼仪文明自此而盛。春秋时,有异人仿天子坛用陶土铸造了模型,名曰辟雍,以天子群臣之像为钥,藏周、春秋、战国诸多异闻奇识。

秦焚书坑儒后,天下文明十灭八九,但天不绝中华文明,其中被焚烧掉的有很多传说中的东西,都可以在此辟雍内找到。

这个人偶,就是辟雍之偶里的一个,就算是不算辟雍的价值,这个人偶的年代和艺术价值也是无价之宝。

刘季也是在刘伯温的笔记中见过关于辟雍的记载,说辟雍现世在明初一古人手中,所憾差一偶而不能见其全貌。

这也是刘季心里的一个遗憾,他相信,既然祖先断定辟雍在一人手里,缺一人偶,刘季想,自己现在得到的这个人偶,就是最后的那把钥匙,说不定有缘还能见识一下那些神秘失传的绝学。

现金交定,等于拍卖落锤,围观的人四散开去。孙大牙从吕四那里得了好处,心情大好,觉得刘季上当有些不值,忽然发了菩萨心肠,靠过来对刘季说:“老弟,看你年纪轻轻,估计对这行当懂得不多,你要是还买东西,不如去前面吕家。这吕家的东西是贵点,但货真价实,免得你总是上当。”

“吕家?”郭老四着忙地问,“老板可是叫吕四?”孙大牙点点头说:“没想到,这还有个积年的行家,你怎么会眼看你朋友吃了闷棍?”

这话明说出来,小贩马上变了脸色,无奈孙大牙胳膊粗拳头大,他只能瞪着眼睛盯孙大牙,恨不得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不过,郭老四和刘季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刚才在这里受了骗,郭老四追问着孙大牙:“先生,你能带我们过去吗?绝不让你白跑。”说着,示意常盛从口袋里拿出一万块钱来塞进了孙大牙的手里。

再次送走孙大牙,吕四再也稳不住神。他进了屋,着急地拉着郭老四的手喊:“四哥,你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可笑吧,老四。”郭老四看来跟吕四是以往的熟识,“我连人家的路都没盘上,就被谴成了这个样子了。”

“谴”是行话,盗墓人最敬鬼神,迷信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会被天谴,吕四当然听得明白,两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四哥,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么些年下来,你底子比我的都厚实,不干这个生活没问题吧。我早就劝过你,你就是不听啊。”刘季在旁边翻翻白眼,光郭老四手里那个梅子青花坛就足够一家人富贵上几辈子了。他这个动作引得常盛嘿嘿憨笑起来。

“你徒弟?”吕四这才注意到刘季和常盛他们,眼在他俩的手上打量了一圈,摇了摇头,两个人虎口关节没细茧,不像长年做土行的人物。

郭老四摇摇头,长出了口气感叹地说:“我徒弟?我跟人家做徒弟差不多!”说着一指刘季,“这个小子你别看年轻,可是那个门下…”说着,手里做了个掐算的手势。

吕四转目看向刘季的眼光不一样起来,上下打量,像丈母娘端详女婿一般满心的欢喜。

刘季端住架子,点了点头,“吕老板,今天不是叙旧的时候,郭爷今天来潘家园,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巧求个摸金符,看看能不能治好这个伤。没想到,今天遇到您了。”老摸金符,这东西本来就不常见,起源于三国时期曹操的摸金校尉营,本是一种私下的身份象征。后来摸金营出了个人物,把使用错金熔炼的摸金符改成了穿山甲鳞片制作的摸金符。

按道家说法,这穿山甲可下九幽、山地之下,破坟掘墓如履平地,却不见有粽子、鬼怪能置它于死地,也没有什么机关消息给它造成伤害。

而这一切恰好是摸金营的大敌,取穿山鳞甲就是取物物相克的意思,企图保佑平安。

摸金符所做不多,流传更少。说来也奇怪,凡是墓地伤害,它大多都有治疗愈合功能,所以颇为抢手。原本,吕家也有几个流传下来,可洗手后没什么用处,高价卖给了同行。

看吕四面有难色,郭老四叹息一声,“老四,没有就算了。这是命,该还就还。”吕四一笑,说:“你别着慌,摸金符我虽然没有,但是赶巧,我这刚刚收了地龙牙!”话音未落,郭老四就马上来了精神,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常盛的搀扶,大嚷着,“还不快让我开开眼!”几个人一起跟在吕四后面,进了家宅。

那个正在床上把玩地龙牙的老人抬头一看,惊道:“这不是郭家那不争气的小子吗,你怎么让尸火沾了身了?”另一个老人笑笑说:“你到了这就死不了了,地龙牙最治这些阴祟玩意儿,不过够呛,就算给了你地龙牙,你也得血养。”

“血养?”常盛问了一句,老者一皱眉,“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子!”说完,一言不发,吕四知道叔叔的脾气古怪,这么被常盛一闹,可能这地龙牙郭老四都拿不走,顿时心里着急起来。

刘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搭住床上老人的手,微一闭眼,松手说出了一句话来,“东北大凶,阴邪留中,这地龙牙倒也合用。”

吕四叔叔听完这话,猛地脸色一变,转过头露出没几颗的牙,竟然和颜悦色地对常盛解释起来,“这地龙,就是千年巨蟒。肚子下面有了爪子,头上角还没长出来,属于还没成气候的龙。龙是至阳至刚,地龙也是这样,气候未成,不能飞腾,照旧住在地下。它脱落的牙齿,就叫做地龙牙,地龙年代越远,地龙的牙反倒越小。这牙齿比摸金符更珍贵,因为是至阳,所以能克一切墓地怪祟。”

他瞟了自己哥哥一眼说:“长虫本就有了灵性,成了地龙,身上的东西也有了灵性,长久脱身灵性就会流失,需要使用的人用本身精血来养。可又偏偏养久了,牙齿灵性大增,容易引起雷劫,是为厉罚,遇到厉罚人可是必死啊!”

床上的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问:“郭家的娃娃,我问你,你怕死不怕?”

郭老四遭尸火攻心,显得有些站立不稳,他冷笑地说:“干土行,就是拿命换财,怕什么。我只怕这次我治不了,连这个我生平都少见的窑都探不出根底,死了也觉得亏。”

“对!这么说,还算个人物!”老人拍手称道,拿起自己手心里攥着的地龙牙,用尖端在自己的手指上一点,那牙齿深深地扎了进去,牙齿竟然像活物一样,发出了“滋滋”的吸血声。随着时间的推移,雪白的牙齿中间出现了一个小米粒大小的血点,然后慢慢地似乎被喷涌的鲜血顶了出来一样,自动落在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脸上容光焕发,轻身跳下床来,把手里另外的地龙牙放在了郭老四的手里,“娃娃,看你的了。”郭老四点点头,拿起龙牙朝着自己胳膊上的主动脉扎了过去。那地龙牙如鱼得水,伤口附近点滴鲜血也不曾洇出来。地龙牙上,很快出现了一个血点,然后血点逐渐蔓延开来,几分钟时间,就在地龙牙的中间形成了一条血线。

“够狠!”老人点点头,“你比吕四这个兔崽子强!”

郭老四长出一口气,“没办法,这次凶险,与其把命交待在窑里,不如等我探了窑,把这条命给了地龙牙。”

说话间,郭老四脸上就发生了变化,那小嘴巴似的伤口里开始冒出了丝丝黑色烟雾,烟雾弥漫在郭老四周围,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恶臭的腐肉气息,不过那地龙牙似乎吃饱了似的,从胳膊上退出来,仿佛带着吸力,把那些黑色烟雾纷纷吸了过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地龙牙本身也变得通体灰黑,直过了几分钟时间,又恢复了白色。

屋子里除了刘季和常盛,其余虽都是老手,但也没有见过如此景象。老人长叹一声说:“要是早三十年把这个地龙牙给我,我又怎么会在吉林那地方吃了暗亏?”

而后,大家坐下来谈郭老四受伤的经过,郭老四说了自己的经历,不过显然留着一手,把邪宅的地点从北京改到了张家口郊外。

吕家三个人都是人精,光看常盛的眼神,就知道郭老四有所保留。不过吕家早已洗手不干了,不好戳穿,也不会再去沾什么大窑,只是顺着话题说下去。最后,作为感谢,郭老四说如果凭着地龙牙起了窑,指定把物件拿到吕家代卖。

常盛眼睛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临走,他非要吕四把货架上一个不起眼的黑球卖给自己。刘季看不出这个黑球有何端倪,放在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过,滚动起来,可以听到里面有隐约的水声,似乎里面是液体。

据吕四说,这东西是他当年到缅甸收玉偶然在森林里得到的,可是找了许多专家鉴定,却得不出一个结论来。有人提议剖开,又怕伤了宝贝。最后,实在无奈,顺手扔在了货架上也算是解决了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