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白晶晶一直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拘束。朱能强笑了一下,说:“坐吧,我去服务台拿壶开水,给你泡茶。”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朱能给白晶晶泡了一杯茶,端给她。她看了看他,接过来,说:“谢谢。”她的动作很僵硬,像木偶一样。

“你怎么不喝?”朱能问。

白晶晶就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她的表情就像是在喝毒药。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

又过了很久,白晶晶突然站了起来,小声说:“我回去睡了。”说完,她低着头站在那里没有动,似乎是在等朱能同意了以后才敢走。

“哦——”朱能答应了一声。

白晶晶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留给朱能一肚子的疑问——

在他看来,他们的阴谋越来越肤浅,而且漏洞百出。这不符合常理。按理说,一个人做一件事,做得越久就越熟练,所犯的错误也就越少。

开始的时候,他们的阴谋无比深邃,天衣无缝。如今,事情完全变了一个样。这种变化让朱能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能断定一切都是许岚干的,他不能断定白晶晶和这些事有关,但他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怨气…

最后,他索性不想了,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朱能就醒了,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房间。站在203门前,朱能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却听不到一丝声音。犹豫了一下,他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房门立刻就打开了,白晶晶似乎早就站在门后等他。

朱能吃了一惊。

“咱们走吧?”他试探着说。

白晶晶点点头,随手从门后拿起自己的行李,走出了房间。

宾馆门口停着一辆很旧的出租车,还是那个脏兮兮的脑袋,还是那一嘴的黄牙。看见朱能,司机咧嘴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朱能觉得他的笑容里饱含深意。他甚至怀疑他是白晶晶的同伙。

出租车很快驶出了县城,一直朝西开。

那个地方叫做五里堡镇,距离县城四十公里。一路上,那个司机没说一句话。路况不好,车颠簸得厉害,很快就把朱能摇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分钟,朱能被一阵敲打声吵醒了。他张开眼,发现车停在路边,那个司机趴在发动机上,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朱能走下车。

“车坏了。”

朱能四下看了看,没发现白晶晶,愣了一下说:“白晶晶呢?”

司机抬起头,朝旁边撇撇嘴,压低了声音说:“尿尿去了。”他的表情很猥琐。

朱能干咳了一声,说:“里五里堡镇还有多远?”

“多远?你以前没来过?”司机显然是愣了一下,“翻过前面那座山,再有二十几分钟就到了。真是邪门,每次开车到这个鬼地方就要熄火。你说那些村民把死人埋在什么地方不好,偏要埋在这路边,真他妈晦气!”司机一边修车,一边不停地抱怨着。

朱能不再和他搭话了,他转过身,立刻看见了几个孤坟。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坟堆背对着阳光,一片阴森,他忽然感觉到有股冷气迎面扑来,他的心抖了一下。这时,一朵巨大的黑云飘过来,遮住了阳光,周围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

朱能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司机也注意到了这朵黑云,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只大鸟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扑棱扑棱”地从坟堆后面飞起来,刚飞起不久,它仿佛被什么突然击中,垂直落了下去。

朱能凝视着这一切,他身上越来越冷,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在自己身上发生。

“修不好了。”司机垂头丧气地说。

五里堡镇一下遥不可及了,朱能沮丧到了极点。

“这怎么办?”

刮风了,枯叶在他们身边窜来窜去。

司机似乎绝望了,他把手里的工具往地上一扔,蹲下来,大口大口吸烟。

这条荒凉的山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

“真的修不好了?”朱能小心地问。

司机白了他一眼,没搭话。吸完一支烟,他才站起来拍拍手说:“修不好了,我得打电话找人来拖车。”

“那我们怎么办?”

司机想了想,拉起朱能往前走了几十米,指着路边的一条小路说:“你们顺着这条小路岔过去,翻过山,就到五里堡镇了。”

小路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了,长满了荒草,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朱能的心里感到了恐怖——看来,他要和白晶晶一起走过这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小路了…

这时候,他无意间看见司机的眼里闪过一丝诡怪的光,那似乎是阴谋得逞以后的喜悦。朱能突然想,这是白晶晶的阴谋吗?在这荒郊野外,她要做什么?

现在,白晶晶去哪儿了?

“怎么了?”背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是白晶晶。

司机转过身,说:“车坏了,没法走了。”

白晶晶似乎抖了一下,她颤声说:“那我们怎么办?”

司机指着旁边的小路,说:“你们从这条小路岔过去,翻过山就到五里堡镇了。”

风更大了,风声里隐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有男有女。哭声似乎来自山的那一边,听起来悲惨惨,阴森森。

朱能的头皮一阵发麻。

过了一会儿,他和白晶晶踏上了那条小路。朱能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他,但是他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五里堡镇就在山的那一边。

朱能终于要接近谜底了。

第十章 谜底

1. 小镇传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传言,五里堡镇也不例外。

这两天,一条可怕的传言迅速散播开来——小镇上,出现了一个戴口罩的变态色狼。之所以说他变态,是因为他只对老女人下手。

李阿婆是第一个受害者。

前天晚上,李阿婆吃过晚饭,想去小镇唯一的小广场看人扭秧歌。这时候,小广场旁边的电线杆上已经挂起了一个很亮的电灯,一群人围站着,中间是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扭来扭去。她们的脸都很白,抹着厚厚的粉。

人群里,几个中年男人敲锣打鼓,表情亢奋。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他们的面孔被灯光照得白花花,嘴巴张得大大的。还有一些小孩子,跟在扭秧歌女人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远处是山,很安静,长满了松树,密密匝匝的,像一个个毛烘烘的怪物。

李阿婆快要走到小广场的时候,她发现有一个黑影悄悄地跟在后面。起初,她以为是镇上的人,可是她眯着眼看了半天,怎么看都不像。在她的印象中,小镇上没有这么高大的人。

于是,她有点害怕了。

黑影加快了脚步,离李阿婆越来越近。她吓坏了,小跑起来。可是,她再怎么跑也跑不过那个黑影,几秒钟以后,黑影挡在了她身前,也挡住了前面不远处扭秧歌的人群。

他穿一身灰色衣服,戴一个很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李阿婆站在他面前,显得极其瘦小。下意识地,李阿婆把两只手都放到了背后——她的手腕上,有两只祖传的银镯子,那是她最贵重的东西。

她想,肯定是碰上劫道的了。

突然,黑影伸出手,在她干瘪的乳房上捏了一下。

李阿婆一下就懵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没等她明白过来,黑影又伸手在她的乳房上捏了一下。这一次,黑影用了很大的力气,李阿婆忍不住叫了起来。她的叫声仿佛是被割了脖子的鸡。

还没等李阿婆的叫声停止,黑影一溜烟跑开了。

第二个受害者是孙金娥。

还是那天晚上,孙金娥在小广场上扭完秧歌,和几个老太太一起往家走,她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才的表演。走着走着,就剩下孙金娥一个人了,其他老太太都已经到家了。她回家的路没有灯,很黑。为了防止摔倒,孙金娥瞪大了眼睛。

她穿着一双软底布鞋,走路的时候无声无息。

可是,身后却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嚓——嚓——嚓——”

孙金娥感到有些不对头,她回过头看,后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敢走了,靠在了墙上。她一停下来,那个脚步声也消失了。

她的腿一下就软了。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终于,一个黑影站在了孙金娥的面前。他很高大,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在黑夜里看起来很显眼。

“你要干什么?”她颤颤地问。

黑影不说话,伸出手,在她的乳房上捏了一下。

孙金娥一下子就懵了,她抱住胸,弱弱地喊了一声:“你住手…”

黑影一弯腰,在她的大腿上又抓了一把。

孙金娥哆嗦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啊——”她的叫声很响,惊动了附近的居民,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黑影察觉到了,转过身,匆匆跑开了…

五里堡镇的人愤怒了。

这里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种行为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于是,他们自发地成立了巡逻队,昼夜在小镇上巡逻,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个变态色狼。

这天中午,小镇上来了一个人。他身材很高大,穿一身灰色衣服,戴一个很大的口罩。一走进小镇,他就鬼鬼祟祟地打听孙金娥家的地址。

这个人,正是牛传统。

早上,离开归来去宾馆以后,他到外面找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五里堡镇。在车上,他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怎么样了?是曾经让他杀朱能的那个女人发来的。牛传统诧异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发短信给他。不是说好把刀送给朱能身边的女人以后,他们就两清了吗?还有,她的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牛传统干脆把手机收起来,看车窗外的风景。

满眼都是荒凉,除了山,还是山,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牛传统索然无味,他扭过头,想和司机攀谈几句,可是看到司机的脸色以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司机瘦小,面色阴沉,气色难看,似乎随时都要发脾气。早上,当牛传统对他说出他要去的地址时,他怪怪地看了看他,眼神里有一些很深邃的东西。

昨天晚上没睡好,牛传统困了,加上车摇摇晃晃,他很快就睡着了。一路上都是噩梦。中午的时候,他到了五里堡镇。司机把他放下以后,一踩油门,一溜烟地跑了,似乎这地方是一个不祥之地。

一下车,牛传统就感到小镇上的人怪怪的。他们像是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他。他看见路边有一个摆摊卖菜的老太太,于是就走了过去,想问一下路。还没等他靠近,老太太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扭一扭地跑开了,菜都不要了。

牛传统目瞪口呆,他又走进了一家杂货店。

杂货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少妇,她正在奶孩子。看到牛传统,她的脸一下就白了,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了动作。

她的乳房丰满,白皙,牛传统一时看傻眼了。

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惊醒了两个人。少妇回过神来,拉下衣服,抱着孩子瑟瑟地抖。牛传统干咳了一声,说:“对不起,我打听个事儿,周大贵家怎么走?”

周大贵就是十几年前去过朱能家的那个人。

“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牛传统又干咳了一声,点点头,走了出去。外面起风了,一阵阴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时候,整个五里堡镇的街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一片阴森森的死寂。牛传统呆站了一会儿,想回杂货店再打听一下,却发现店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突然,从街道的拐角处,跑出几十个人来,他们扛着锄头,举着菜刀,来势汹汹。牛传统看傻眼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活动。

这群人越跑越快,就要逼近牛传统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喊——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打断这个狗日的腿!”

牛传统明白了,他们要去打人,还要打断那个狗日的腿。但是那个狗日的是谁?他扭头看了看,身后没有人,周围也没有人。稍一思索,牛传统退到了旁边,给他们让路,他不想惹麻烦。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们距离他只有十几米了。突然,人群中飞出一个东西,直直地朝牛传统砸来。

牛传统来不及躲闪,被那东西重重地砸在头上,顿时眼前一片金星。他低头一看,是一根擀面杖。这时,他猛然明白了:他们是来打他的!来不及多想什么,牛传统扭头就跑。

他跑得极快,像疯牛一样,人群渐渐被他甩开了。

跑着跑着,牛传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几乎让他魂飞魄散——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红色运动衫,头戴鸭舌帽的人,他目光阴沉,冷冷地看着牛传统。

牛传统吓了一跳,差一点跌倒,他强迫自己什么要不要想,逃命要紧。这时候,他听见后面有发动机的响声,回头一看,几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挥舞着木棒和榔头,马上就要追上他了。

他急中生智,一转身,往山里跑。一个多小时以后,牛传统甩掉了追他的人。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他迷路了。

这似乎是一条被遗忘的老路,很多年没有人走了。它很荒凉,长满了杂草,一直延伸进大山深处。

牛传统一直在走,越走越心慌——往前走,前面是大山;往后走,后面也是大山。他气喘吁吁,步履蹒跚,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是那个女人打来的电话。牛传统很烦她,不想接她的电话,于是他把手机扔到一边,任它响个不停。它响了两次,终于没动静了。

天慢慢地黑了,周围的草木一动不动,林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冷冷地看着牛传统。黑暗中,有一种淡淡的土腥气,荒草丛中布满嶙峋的怪石,它们像一个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儿,不怀好意。

太静了,静得让人发疯。

牛传统觉得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一定极其恐怖。当然了,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肯定和穿红色运动衫的人有关。

自打他来到这个小县城,穿红色运动衫的人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牛传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隐约能猜到肯定和玄奘顶骨舍利有关。

这一刻,牛传统又有点后悔了。

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发出幽幽的光,他拿起来一看,是朱能的短信:你到哪儿了?牛传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赶紧回复:我被一个穿红色运动衫的人害了,差一点被他弄死,幸好我跑得快,现在我在山里。

过了很久,朱能才回复:我现在在县城,你具体在什么位置?我过去找你。

牛传统站起身,借着淡淡的月光四下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他想了想,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土房子,像是被遗弃的护林房。他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有一张简易木板床,没有被褥。旁边还有一个用石块垒成的灶台,有一些没有烧完的木柴。

牛传统生了火,然后给朱能发短信:我在路边的一个土房子里。本来,他是想给朱能一个详细地址的,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这样回复了。

朱能回复:别到处乱走,我这就过去找你。

烤了一会儿火,牛传统觉得饿了,于是他给朱能发了一条短信:过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吃的,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朱能回复:你想吃什么?

牛传统:快到冬至了,给我弄水饺吧,再来点儿山西老陈醋。

朱能回复:等着,我这就过去找你。

放下手机,牛传统在木板床上躺了下来,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突然,手机又响了,是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接电话,我找你有事。牛传统没理她。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还是那句话:接电话,我找你有事。

牛传统直接关机了。

过了很久,朱能还没有来,他有些闷得慌,走到门口翘首远望。

这里人迹罕至,树木阴森,似乎隐藏着某种不知名的生物。牛传统看见在小土屋的不远处,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被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像一群不怀好意的人。

闲着没事做,又睡不着,牛传统开始数石头:一,二,三,四,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他数清了,一共是三十块石头。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朱能还没有来,牛传统万般无聊,又数了一遍石头:一,二,三,四,五…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他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多了一块石头!

牛传统诧异了,他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这一次又多了一块石头!

猛然间,牛传统明白了,并不是多了两块石头,而是多了两个人!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他知道,穿红色运动衫的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同伙…这一刻,牛传统吓坏了,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这时候,有一块石头动了,它慢慢地朝小土屋移动着。牛传统已瘫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走过来。终于,他看清楚了,它果然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的脸十分苍白,长长的黑发垂在脸上,看不清五官。脖子上挂着一根很晦气的草绳,草绳上吊着一个瓦罐,挂在她胸前。她在牛传统面前站住了,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僵僵地站着…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硬邦邦的,看起来就是一块石头。

牛传统一声惊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良久,她慢慢地抬起手,捧着胸前的瓦罐,嘶哑地说:“你要的水饺,还有山西老陈醋,趁热吃吧…”说完,她把瓦罐放在了地上,僵直地朝石堆走去,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时候,如果再数一遍石头,它们又变成了三十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传统突然明白了——是朱能让他们来的,朱能和他们是一伙的!

在小县城的那天晚上,是朱能发短信让他去归来去宾馆的,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光碟。今天晚上,只有朱能知道他藏在这个小土屋里,只有朱能知道他想吃水饺,还要山西老陈醋…

可是,牛传统怎么也想不明白朱能为什么要这样做。最后,他不敢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认准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中。

此时,小土屋的后面闪出一个人来,他朝着夜空凝望,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寻找一颗星星,又像是在修炼什么巫术。

他就是那个穿红色运动衫的人。

2. 小土屋的一夜

一路上,朱能的脸色很不好。

他的脑子很乱,不断地闪过那个司机的眼神。他不时地偷瞄一眼身后,觉得那个司机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后面。

那个司机是白晶晶的同伙吗?他把他们扔在深山老林到底要做什么?

朱能瞥了一眼旁边的白晶晶,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很紧张地样子。他更加确定她心里有鬼了。于是他想回去,却没有勇气。他预感到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让他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想,必须尽快找到牛传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胆子就会大一些。

牛传统的手机一直关机,联系不上。

朱能和白晶晶沿着山路,一直走。他们越过了一个坡又一个坡,可是前面依然是山,看不到一栋房子,一个人。

有时候,他们也能听到流水声,声音似乎很近,就在他们身边,又似乎很远,遥不可及,透着一股灵异之气。

走在前面的白晶晶突然停了下来,四下张望。朱能走上去,发现前面多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山路变成了两条,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白晶晶扭过头,怯怯地看着朱能,似乎朱能的脸上写着答案。

“我也不知道。”朱能垂头丧气地说。

白晶晶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脱下鞋子,揉脚。过了一会儿,她拿着鞋子一下下地在石头上磕,似乎鞋里进了沙子。鞋底敲打在石头上的声音很清脆:“咔哒,咔哒,咔哒…”

这声音在山里传出去很远。

朱能的心揪了起来——他觉得这声音是她在给同伙传递暗号。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山路两旁的石头更怪了,荒草更深了。

按理说,山林里总会有鸟的啼叫声,野兽的号叫声,可是,他们周围却是鸦雀无声,只有诡异的流水声,不绝如缕地响着。

朱能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又拿出一瓶递给白晶晶。白晶晶没有喝,轻轻拧了拧瓶盖,然后放在了旁边。

默然半晌,朱能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指着左边的山路说:“咱们走这条路。”

白晶晶立刻穿上鞋,向左走。

又走了很久,朱能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土屋,附近还有一个古古怪怪的石堆。他停住脚步,不敢继续走了。他害怕小土屋或者石堆中突然冲出一个穿红色雨衣的来,他的脸色苍白,目光残残的…

白晶晶似乎也很害怕,她也不走了。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浓,老天提前黑了。

朱能垂头丧气地蹲了下来。他想,天黑就不能往前走了,看来今天晚上要在这个小土屋里住下了。他怀疑这是白晶晶的阴谋。

白晶晶站在旁边,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子中有一只鸟孤单地叫起来,它的叫声难听极了,沙哑而短促,很晦气。

朱能看着白晶晶,突然想冲上去揪住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他不敢,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也许,她的同伙此刻就在附近…

蹲在地上抽了一支烟,朱能朝小土屋走去。

土屋的旁边有一棵不知名的树,已经枯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屋子里有一张木板床,还有一个灶台,冷冷清清的。

朱能从小土屋走出来,立刻呆住了——白晶晶不见了!

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可能是老鼠回家,可能是风吹过落叶,可能是枯枝从树上掉下来,可能是流水冲刷石头,可能是鸟在拍打翅膀…

可是,就是没有一丝人气!

朱能慌了,他跑到树后看,没有白晶晶的身影;他跑到石堆后面看,还是没有;他又跑到更远的地方,依然是没有…

白晶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朱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想,马上就要找到玄奘顶骨舍利了,他们朝思暮想的东西眼看就要到手了,在这个紧要关头,白晶晶为什么要离开?难道她的目的不是为了玄奘顶骨舍利?

如果她的目的不是为了玄奘顶骨舍利,那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不会是要他的命吧?

朱能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转念又一想,他和白晶晶无冤无仇,她没有理由杀害他。可是这样一来,白晶晶的突然离开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天色越来越黑,风也更大了,山上的树木和荒草“噼里啪啦”响起来,这个世界显得更加冷清和悲凉。

“白晶晶——”朱能抱着最后的希望,喊了一嗓子。

没有人回答他。

朱能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屏幕发出幽幽的光,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他慢慢地朝小土屋走去。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僵住了——小土屋里,飘出一丝喘息声。

里面有人!

朱能害怕了,他想跑,可是却不敢。他知道,屋里的人一定看到了他手机的亮光,只要他一跑,那个人就会从屋子里冲出来,从背后对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