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突然,朱能猛地扬起头,旋即又低了下来,脑子里轰然一声,他整个人似乎都麻木了。

“怎么了?”牛传统一怔。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你以为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和你是一伙的?”

这一段像是绕口令的话,牛传统显然是没有听懂,他一脸茫然。

朱能又说:“你想——孙空去我家吓唬我,出门的时候被你一砖拍倒了。老袁,在我家找东西,你突然出现了,他一害怕,从楼上掉下去,死了…”

“对呀!他们会以为我是在帮你!”牛传统明白了,忍不住打断了朱能的话。

朱能喃喃地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朱能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咱们猜一下——你以为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害怕我;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害怕你;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和你是一伙的,所以就害怕你,或者是害怕我?所以他们就从我身边消失了?”

这段话更难懂,牛传统挠着头想了半天才说:“孙空被我拍了一砖,老袁从楼上掉下去死了,他们就害怕了,所以就走了…但是,那个白晶晶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也许是不死心吧。”想了一下,朱能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老袁死后你在我家楼下看见一个女人,她是不是白晶晶?”

“我又不知道白晶晶长什么样儿。”

朱能一怔:“你没见过她?”

“第一次,我被他们装进了箱子,什么都没看见;第二次在坟地里,黑灯瞎火的,我同样什么都没看见;第三次在火车站,她戴着口罩;最后一次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头发遮住了脸,再加上她背对着灯光,天又黑…”

“那你说说你在我家楼下看到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儿。”朱能忍不住打断了他。

牛传统回忆了一下说:“头发挺长,脸很白,还有就是…反正就是长得怪好看。”实在形容不出来了,他来了这么一句。

朱能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牛传统试探着说:“要不…报警吧?他们这伙人太可怕了。”说完,他摸了摸眼角。他的眼角处有一片淤青,一闭眼就疼。

朱能苦笑:“如果警察一时抓不到他们,你就不怕他们再来打你?再说了,你拿什么报警?你有他们犯罪的证据吗?你告他们什么?告他们故意伤害?就算警察把打你的人抓去了,最多也就是拘留几天,出来以后他还会来找你…”

牛传统傻眼了,停了一下才说:“要不就告他们…诈骗?他们不是想骗你的玄奘顶骨舍利吗?”

“可是他们也没得手。再说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玄奘顶骨舍利。”

“对了!告他们杀人!”牛传统一拍大腿说,“你不是说在如意旅店里,沙净被人杀死了吗,肯定是他们干的!就告他们杀人!”

朱能叹了口气说:“杀人?尸体呢?没有尸体你凭什么告他们杀人。”

牛传统挠着头苦思了一会儿,又说:“要不…告他们吓唬人?”

朱能苦笑着说:“吓唬人?穿红色雨衣犯法吗?长得像猴子犯法吗?半夜出现在坟地犯法吗?说日语犯法吗?从楼上掉下去犯法吗?对了,说不定警察会把你抓去——是你把老袁吓得从楼上掉下去的。”

牛传统目瞪口呆。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静极了,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响个不停——滴答,滴答,滴答。

突然,牛传统很激动地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在身上乱摸。

“你干吗?”朱能被吓了一跳。

“手机!手机上有证据!”牛传统有些语无伦次了。

很快,他在上衣兜里找到了手机,哆嗦着按了几下,一脸狂喜地说:“你看!这就是他们犯罪的证据!有了这个,咱们就能去报警了!”

手机上是那个女人发给牛传统的短信——让他去杀朱能的短信。

朱能也很激动,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然后说:“明天,我们去查一查给你发短信的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她一定就是主谋。”

牛传统一怔:“你不是说主谋是许岚吗?”

朱能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牛传统,神色飘忽不定地说:“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也不知道。”

牛传统点点头说:“明天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对了,怎么查?”

停了一下,朱能说:“你充过手机费吗?”

“当然充过了,怎么了?”

朱能说:“你充手机费的时候,告诉营业员手机号码以后,她是不是要问一下号码的主人是不是牛传统?”

“对呀,她怕我充错了话费。”牛传统突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明天咱们去给这个号码充话费?”

朱能轻轻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牛传统吞吞吐吐地说:“你说…有了这几条短信,警察会抓她吗?”

朱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说:“可能会吧…你说,她一开始要你杀我,后来为什么又不杀我了呢?”

牛传统摇摇头,一脸茫然。

“她为什么又让你给白晶晶送刀呢?对了,你确定没有拿刀捅白晶晶?”

牛传统急了:“我真没捅她,我把刀往她怀里一塞,就跑了,真的没捅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明显有了哭腔。

朱能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那就是说…白晶晶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她就为了骗取我的信任竟然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牛传统抖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狠的女人,竟然拿刀捅自己。在他的印象中,女人都是很胆小的——她们怕老鼠,怕蟑螂,怕黑…

“有一件事我总想不明白…”朱能喃喃地说。

“什么事?”

“就是那天晚上在如意旅店发生的事。是谁约我去的?窗户外面出现的穿红色雨衣的人是谁?最后进入房间的又是谁?”

牛传统垂头丧气地说:“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朱能没理他,自言自语地说:“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着急地让我去找玄奘顶骨舍利?一个月时间…他们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

“你说我买辆二手车,还是分期付款买辆新车?”牛传统答非所问地说。

朱能愣了一下,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听着呢。”牛传统一边伸懒腰一边说。

朱能干咳一声,说:“今天晚上,我在你这儿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查一下那个手机号码的主人…”

“我也去?”牛传统愣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朱能也愣了:“你当然得去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牛传统低下头,小声地说:“他们说让我离你远点…再说了,他们想要你的玄奘顶骨舍利,这和我又没关系。”

朱能脸沉了沉,好半天没说话,默然半晌才说:“怎么和你没关系了?先不说你拍倒了孙空,吓死了老袁,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再给动物园送生肉了?”

“想!当然想了!你有办法?”牛传统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这件事肯定和园长有关系,只要我们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园长就得下台,说不定还得进监狱,那我就能重新回动物园上班了。到时候,你送生肉这件事…”说到这里,朱能停了下来,对着牛传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牛传统看着他,突然说:“明天咱们早点去!天不早了,睡吧,我给你铺床去。你洗脚不?要热水还是温水?哦对了,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这天晚上,朱能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着。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了。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出门了。找到一家移动营业厅,朱能忽然停了下来,对牛传统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看着。”

“怎么了?”牛传统问。

朱能东张西望,小声地说:“我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牛传统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他愣了一下,随后走进了营业厅。几分钟以后,他出来了,表情怪怪地看着朱能。

“查出来了没有?”朱能着急地问。->小说下栽+wRshU。CoM<-

牛传统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是谁?”

牛传统笑了笑,怪怪地说:“这个人和你很熟…”

朱能急了,追问道:“到底是谁?”

“是你。”

“是我?”朱能呆住了。

停了一下,牛传统才慢吞吞地说:“对,给我发短信的手机号码就是用你的名字买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朱能白了他一眼,说:“他们做的事都很奇怪。”

牛传统低下头,犹犹豫豫地说:“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你得给我一百块钱。”

朱能愣了:“我为什么要给你一百块钱?”

叹了口气,牛传统说:“你不是要我去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是谁吗?刚才,我进去充话费,把手机号码告诉营业员以后,她问我号码的主人是不是朱能,还问我充多少,我又不好意思说不充,就给了她一百块钱…”

朱能忍不住喊了起来:“你给他充了一百块钱话费?”

牛传统点了点头,说:“这钱得你出。”

朱能什么都没说,掏出一百块钱,递给牛传统。他很奇怪——就牛传统这样的智商,还学人搞阴谋诡计?当然了,他只是心里想想,脸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现在怎么办?”牛传统的表情显得他更弱智了。

“我先回家了,长时间不回去怕白晶晶起疑心。”朱能想了一下说,“要不你先替我去打探打探吧?”

“去哪儿?打探什么?”

朱能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几封信的事吗?你先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牛传统问:“你怎么不去?”

朱能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我要是突然走了,他们肯定要起疑心,我得在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你去那地方就没有危险了。”

牛传统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沉吟片刻,他吞吞吐吐地说:“我去可以,但是这路费、住宿费…我没钱了,我的钱还得留着买车。”

“路费、住宿费我出。”朱能硬邦邦地说。

不远处有一个自动取款机,朱能过去取了一些钱,交给牛传统,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行动的具体细节,然后朱能就回家了。

电视机开着,却不见白晶晶的身影,朱能在每个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她。难道是见事情败露她悄无声息地走了?

朱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发了一会儿呆,他给自己泡了壶茶,然后点上一支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朱能使劲伸了个懒腰。

电视里有个女人哭哭啼啼的。

朱能扫了一眼,呆住了。电视里的场景很眼熟,仔细看了一会儿,他发现那是西天影视度假村。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朱能发现这是一部刑侦剧——有一个宾馆女服务员,一边哭一边向警察诉说刚才看到的惊魂一幕。旁边,有个法医正在勘察现场。

浴缸里,躺着一具尸体,他脸朝下趴着。让朱能感到害怕的是,尸体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雨衣。这时候,法医把尸体翻了过来,朱能立刻僵住了。

尸体就是那个头上戴鸭舌帽缠着纱布的年轻人!

这时候,房门突然开了,白晶晶出现在门前,她手里提着一包白花花的东西,像是什么东西的脑子。

“你去哪儿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

2. 惊魂之旅

牛传统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朱能觉得牛传统很笨一样,牛传统同样觉得朱能也很笨——对方都说了,愿意拿全部家产来换玄奘顶骨舍利。那你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把东西拿来,卖给他们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

于是,他就觉得朱能很笨。更可笑的是,朱能竟然把地址告诉了他,让他先去打探打探…他就不怕我去了以后,得到玄奘顶骨舍利,给私吞了吗?

牛传统暗自发笑。当然了,他只是这样想想,并不想真的这样做。

他并不是害怕朱能,而是害怕算计朱能的那伙人。牛传统从来就没见过、没听说过如此深沉,如此执著的阴谋者。曾经在监狱里,他也整天想着怎样找朱能报仇,并且制定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非常完美的计划,可是和许岚、白晶晶的阴谋比起来,牛传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白痴。

所以,他改变主意了,这还是朱能提醒了他——

朱能说这件事肯定和动物园园长有关系,只要能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朱能就可以重新回到动物园去,到时候他就会安排牛传统给动物园送生肉…

可是,牛传统却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朱能身上,他觉得就凭朱能的智商,肯定斗不过那伙人。所以,牛传统想要自己去寻找证据。只要有了证据,他就能要挟园长,让园长安排他给动物园送生肉…

这一刻,牛传统觉得自己英明极了。

第二天,怀揣着一个美好的梦想,牛传统上路了。

那个地方很远,很贫穷。他坐了一天的火车,又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才来到了一个小县城。这里,还不是他的目的地。那地方是这个县城下的一个小镇。

天快要黑了,牛传统决定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住下来。转了一会儿,他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小吃店,要了一碗牛肉面。想了想,他又要了两个炒菜和一小瓶白酒。他想反正是花朱能的钱,没必要省吃俭用。

饭菜一端上来,牛传统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他还真是饿了。正吃着,手机响了,是朱能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到了吗?

牛传统回复:还没有,我在县城里,太晚了明天再去。

朱能没有再发短信来。

吃过饭,天已经黑了,牛传统在街上转悠,想找一家旅馆住下来。路两边长着极丑的怪树,歪歪扭扭,张牙舞爪,它们定定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其实,这条路上只有牛传统一个人。也许是小县城的人睡得早,也许是他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反正是周围没有一个人。

牛传统的脚走在水泥路上——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他感到了恐怖,于是越走越快。他总觉得有一个人在后面跟着他,而且他隐约觉得那个人穿着一件红色雨衣。牛传统不停地回头看,后面却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要崩溃了,转过身朝人多的地方跑去。这时候,他又感到身后有人跟着他,还是那个穿红色雨衣的人,他再也不敢回头看了,落荒而逃。

终于,牛传统跑到了一个人很多的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个夜市,很热闹。他松了一口气,壮起胆子朝后看了一眼,身后有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穿着红色雨衣。他放心了,问旁边一个卖衣服的小姑娘:“请问,这附近有旅馆吗?”

小姑娘说:“直走,过两个路口,旅馆都在那条街上。”

牛传统好奇地问:“旅馆都在一条街上?”

小姑娘不再理他了,转过脸招呼别的顾客,牛传统干咳了一声,走开了。过了两个路口,他果然看到了旅馆,而且不止一家,看起来都差不多,他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家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朱能发来的短信:归来去宾馆不错。

牛传统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果然有一家归来去宾馆,他愣住了。朱能怎么知道他在找宾馆?更奇怪的是,他怎么还知道这里有家归来去宾馆…

想了想,牛传统回了一条短信:你怎么知道的?

朱能回复:上网查的。

牛传统:我就在归来去宾馆旁边。

朱能:这么巧?不过我猜你可能正在找宾馆,就帮着上网查了一下,你进去吧。过两天我就去找你,咱们在小镇上碰头。

牛传统把手机装起来,走进了归来去宾馆。

服务台后面,有一个女人坐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打字,像是在上网聊天。她的脸很白,牛传统从来没见过一个脸这么白的女人。

“还有房间吗?”

她没有抬头,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个登记簿丢了过来。登记簿上的内容有些奇怪:姓名,曾用名,性别,年龄,民族,婚否,出生地,籍贯,宗教信仰,职业,文化程度,身份证号码,职业,血型,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牛传统觉得这仿佛是一份问讯笔录。

“都得填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女人显得极不耐烦地说:“都得填。”

牛传统有些尴尬地说:“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血型…”

女人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他冷冷地说:“不知道的可以不填。”

牛传统低下头,逐一填写,前面他填写的都是真实信息,最后一项“去干什么”他撒谎了。他想不能填是去打探玄奘顶骨舍利的,就写了探亲。填完以后,他把登记簿递给了女人。

她看都没看就说:“标准间80,单人间60。”

“要标准间。”

女人丢给他一串钥匙,说:“上二楼,左拐,201房间。”说完,低下头继续打字。

牛传统小心地问:“房间里有热水吗?”

“等会儿有人给你送过去。”

牛传统不再说什么,拿了钥匙上楼了。他打开201房间的门,发现这个房间很不错,有两张床,电视机,空调,卫生间,一应俱全。他反锁了门,换上拖鞋,躺在了左边的床上。

点上支烟,他打开了电视机。

除了广告,就是一些飞来飞去、哭哭啼啼的电视剧,牛传统看得昏昏欲睡。就在他想要把电视关上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电视机旁边放着两张光碟。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一部上下两集的电影,名字很土——《正义之剑》。

电视柜里有一个很旧的DVD。

牛传统试了试,这个DVD竟然还能用,他把光碟放进去,回到床上。

片头过后,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两边长着怪模怪样的树,张牙舞爪的。周围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男人的脚步声——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很刺耳,仿佛带有某种恐怖的力量。

牛传统早已经僵住了。他发现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电视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电视里的牛传统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他不停地回头看。这时,镜头突然一转,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红色雨衣的人,他躲在一棵树后,冷冷地盯着前面的牛传统。

躺在床上的牛传统全身已被冷汗湿透。

电视里的牛传统落荒而逃。

他跑到了一个夜市,问一个卖衣服的小姑娘:“请问,这附近有旅馆吗?”

他站在路边发短信。

他走进归来去旅馆,问一个额头很大的女人:“还有房间吗?”

他上了楼,进入201房间,反锁上门,换上拖鞋,躺在了左边的床上。停了一下,他点上一支烟,打开了电视机…

画面转到门外,一个身穿红色运动衫,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目光阴沉,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以看见房间门牌号是201。

良久,年轻男人抬起了手,似乎是准备敲门。

画面突然一黑,出现了三个血淋淋的字:第二天。

一个旅馆的女服务员,她一边哭一边向警察诉说刚才看到的惊魂一幕。旁边,有个法医正在勘察现场——浴缸里,躺着一具尸体,他脸朝下趴着,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雨衣。

法医缓缓地翻动了尸体…

突然,画面停止了,接着出现了提示:请换碟。

牛传统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他认出来了,电视里出现的房间就是他现在住的房间!房间门牌号一模一样,里面的摆设一模一样,甚至连拖鞋的颜色都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电视里的牛传统做的事和他刚才做的事一模一样!

他不敢去换碟,他怕看到法医把尸体翻过来以后,会看见自己的脸…

牛传统觉得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突然,他想到女服务员在对警察说发现尸体经过的时候,提到过时间,他立即拿起遥控器,倒了回来,重新播放。

在电视里,牛传统又看到了自己,门外出现年轻男人的时候,他抖了一下。接着,他听见女服务员说:“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我去给201房间的客人送开水,我敲门敲了好长时间,他才打开房门。当时我就发现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警察问:“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女服务员说:“没有,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过热水壶就进房间了。”

警察又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敲201房间的门…”

“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对面的202房间,那是我们的员工宿舍。”

“是谁在敲门?”

“不知道,我以为是客人的朋友,没有出去看,就关灯睡觉了。”

看到这里,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不是电视里的敲门声,而是真的有人在敲他的房门!牛传统打了几个冷战。他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十点零五分。

是那个女服务员来给他送热水了?

牛传统希望是她,又希望不是她——如果不是她,那敲门的可能就是那个穿红色运动衫的年轻男人…可是,如果敲门的是女服务员,那就说明他接下来要遭遇的事和电视里发生的事一模一样——最后,他穿着红色雨衣死在了浴缸里。

牛传统吓得忘记了呼吸,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慢腾腾地走着,不快也不慢,精确,毫无表情。他终于受不了这煎熬了,下了床,一步步走向房门,咬咬牙,他打开了房门。

一个女服务员提着一个热水壶,怯怯地站在门外。

她就是电视里的那个女服务员!

牛传统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接过热水壶,返回了房间。此刻,他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结局是什么?

想知道结局是什么很简单,只要把另一张光碟放进DVD看一下就知道了。可是牛传统不敢这样做,他还是怕法医把尸体翻过来以后,会看到自己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牛传统的眼睛盯着电视机旁边的光碟,一眨不眨。他的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那是电子钟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只响了三下——咚,咚,咚。

牛传统回过神来,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整。他的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了,穿红色运动衫的人来了,就在门外!他的目光阴沉,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牛传统像是在等死一样等着敲门声再次响起。又过了一会儿,门外没有任何声音,他松了一口气,心想,也许是有人在和他开玩笑,是自己太多疑了。

仿佛是要证明他的想法是错误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是三下——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