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路打开浴室的门,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水冲洗干净。房路憋足了力气将铁箱推入浴室,又将浴室的门紧关,然后打开了铁箱上的盖子。
铁箱里是七八条鱼,每条鱼身长约二十四五公分,椭圆形状,通体深绿,脊背呈墨绿色。铁箱并不大,所以这些鱼挤在一起像沙丁鱼罐头。而与沙丁鱼不同的是,它们在水里烦躁不安,似乎想挣脱铁箱的束缚。其中一条鱼张开嘴来,两排锋利的牙齿呈倒三角形。
是罕见的食人鱼!就在前两天,有一位神秘的男人打来电话,说手上有食人鱼,也许魔术团会对此感兴趣。当时房路不置可否地挂掉了电话,却不料今夜派上了用场。
浴缸里是文澈血淋淋的碎尸。房路捡起一块来,丢进铁箱里,然后盖上盖子。
片刻,里面便发出激烈的水声。而只是过了短短几分钟,便渐渐平息下来。房路打开盖子,用刚刚准备好的铁钩捞上来已经被啃光肌肉的白骨。
房路看着雪白的骨头,心里打了个寒战。他早就听说过食人鱼的厉害,却没有料到竟有这般凶猛。两个多小时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文澈的尸体在食人鱼的利齿之下,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而食人鱼个个都吃得膨胀起来,如同被吹大的气球。它们失去了战斗力,懒洋洋地挤在空间似乎更为狭小的铁箱子里。
明天白天,他会找来助手将铁箱子运往郊外,这些凶猛的食人鱼将会变成一串串鲜香的烤鱼,魔术团里养着的两只狼狗将会一饱口福。
大自然的食物链是多么的美妙。
房路把铁箱子盖好,然后将文澈的骨头洗干净,重新装在木箱子里。外面用一把铜锁锁死。
浴室里的排气扇一直是开着的,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23

荆井在房路的房间里看到了那只木箱。他看到的时候,觉得箱子是那么的小,小到根本不可能装下文澈的遗骨。
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就像他在舞台上表演的许多魔术一样,正是利用了观众的视觉错觉,令观众以为不可能,但实际却是可能。昨夜文澈的尸体就是装在这只箱子里偷偷运回这里的。房路告诉他,此刻箱子里已经不是文澈的尸体,而只是一堆白骨。
可是,荆井却没有打开看。他害怕自己看到文澈的遗骨而无法自控,对房路采取过激的行为。
两天之前,大家还给文澈庆祝生日,文澈的一颦一笑尚在眼前,现在却已是阴阳相隔了。
这个时候,荆井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昨天那个青涩少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害死文澈的凶手是房路,那么他一定会给文澈报仇。如果是其他的人,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深入骨髓的痛苦深深埋藏起来,不表露,不张扬。
于是他轻轻抚摸过箱子,然后决然地站起来,没有看房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他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感到一颗鲜活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抓碎。那种疼痛,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地体会。
房路吁了口气。他想荆井仍然忌惮自己,仍然是因为他的父亲荆良。
房路打电话给魔术团负责宣传的助手,要他立刻在云城范围内公开招聘一名女助手。女助手的条件是二十五岁以下,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美貌,气质非凡,擅长舞蹈。
文澈死了,团里没有能代替文澈同荆井跳华尔兹的女子。而这段华尔兹的效果非凡,在令人窒息的《妖手》之后表演,而且作为谢幕之舞,再好不过。
助手以最快的速度在几家媒体打出了广告。一时之间消息轰动了云城,报名者甚众。按照要求,报名者需提交自己的个人资料,以及照片一张。
第二天傍晚,房路的桌子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叠资料,已经有四五百人报名应征。
房路仔细翻看着这些材料,挑出来二十名女子,然后交给助手,要他通知她们明日面试。
第二天上午九点,这二十名女子已经在云城宾馆门前守候。这些女子大都有着出色的容貌,衣着亮丽,一时之间如百花齐放,争芳斗艳。
二十名女子被排了号,按顺序进入宾馆的小会议室。
面试会由房路亲自主持。荆井坐在房路旁边,余下一位助手负责记录。
荆井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房路没有跟他商量就要擅自招收一名助手作为荆井的舞伴,令荆井十分不快。但他已经怀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决心,于是沉下气来,冷眼旁观,看看房路要唱哪门子戏。
一个女子,又一个女子被安排入场。面试内容很简单,就是要她们跳一段舞蹈。古典舞民族舞现代舞都成。
凭心而论,其中不乏舞貌双全之人。但是这些女子在荆井的眼中,只是凡粉俗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而饮罢这一瓢,再无所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房路事先有所交待,选中谁,会在面试完毕之后征询荆井的意见。但荆井清楚,房路这样说,其实选谁不选谁全是房路自己说了算。因此,荆井更是置身事外,感觉那些极力卖弄自己舞姿的女子就像马戏团的猴子一般可笑。
更有甚者,一个妖艳女子,在跳舞之前,忽然脱去外衣,里面只穿三点式,露出惹火的身材。房路面对这样的情景只觉得尴尬万分,有心赶那个女子走,又觉得有失风度,只好垂下头暗自叹息世风日下,女子不懂自爱。
荆井甚至有拂袖而走的冲动。可是文澈的死让他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全身似被抽了筋,什么也无力去做,索性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仰头闭上眼睛。
那三点女子正舞到兴奋时,瞥见两位主考官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都不看她,瞬间如跌入冰窑。再看一旁的毛头小助手却瞪大了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由得一阵气恼,粉面通红,舞也不跳了,抓起衣服胡乱套上,然后落荒而逃。
妖艳女子走后,进来的是最后一位应试的女子。荆井听到已经进行到第二十号,正要庆幸要散场了,却在看到第二十号女子微微一怔。
这女子似曾相识。荆井从小在魔术团长大,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认识的女子极为有限。也正是这样,他更是对文澈一往情深。
荆井愣了片刻,才想起这名女子正是在云城表演魔术《妖手》时,晕倒的那位观众。他还记得她名叫“水夜”。
那次见水夜,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只记得她长得很好看,睡在那里,就如同童话里的睡美人。
而现在,睡美人早已醒来。她将一头长发绾在脑后,露出清秀的脸盘、精致的五官。上身穿着浅粉色的紧身衬衣,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下身是白色的长裙,裙摆很大,一直垂到脚踝。
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舞蹈鞋。
水夜开始跳起舞来。是一段印度舞蹈。水夜身段极好,但似乎并没有经过专业的舞蹈训练,因此虽然姿态很好,但许多动作并没有做到位,力度也不够。而且这段舞蹈跟水夜的衣着也不搭配,因而不伦不类。房路不禁失望地摇摇头。
水夜跳完,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房路让助手安排面试者去餐厅免费就餐。他会在午餐快结束时当众公布入选者。
房路看了看荆井,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荆井本来不准备发表意见,房路选谁便是谁。可是这时他想到了水夜。于是他说:“就选最后一个吧。”
房路听了微微一怔,然后微笑点头:“好,就选最后一个。”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荆井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决定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甚至生命。选择水夜,并不是因为他对水夜动了心。他的心已经完全破碎了,不会再为谁而动。选择水夜,只是荆井的一个本能。也许是因为有了一面之缘,因此感觉亲切。房路终究是要选一个人的,那就选她好了。

24

午饭后,房路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他从柜子里取出那瓶装有文澈血液的瓶子带在身上,直奔云城市中心医院检验科。
他私下找了一名护士,递给她一只信封,里面装着一笔很可观的钱。房路的要求是,检验出血型即可。
护士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一眼房路,再看看没有别人,收起了信封,接过瓶子进化验室化验。房路想,她一定是把自己当作戴绿帽子的男人了,偷偷取了自己孩子的血来检验,看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如果她真的这样想,倒是好了。
血型检验一会儿就出来结果了。护士将化验结果递给房路,注意着他的脸色。
房路的脸色变了。他看着这张纸呆了半晌,然后都没有跟护士打招呼,像丢了魂儿一样木然地走出医院。
他没有看见那个护士在他身后暗自摇头。那个护士看房路的脸色,一定是认定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了。
房路木然地走出医院的大门,直到有一辆轿车险些撞着他,在他身边急刹车的时候,房路才清醒过来。轿车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房路破口大骂。
房路好似没有听到。轿车走后,房路找了棵树在旁边蹲下。他又看了一遍化验单,上面在血型一栏中清楚地写着X型。
为什么?文澈的血型怎么可能也是X型?
荆氏魔术团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就连魔术团内部的人也极少知道。这一点房路是清楚的,因为当年荆良临死前亲口告诉过他。
这个秘密就是,荆氏魔术的传人,也就是有荆家血统的男子,血型全都是X血型。而且他们只能娶X血型的女子。X血型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血型,找这种血型的女子可谓大海捞针。而同为X血型的夫妻,他们的孩子也必定为X血型。但如果找一个其他血型的女子,所生的孩子一定不是X血型。
当时荆良临终前交待过房路,这件事情要极为保密,就连荆井也不能说。只有他找到了X血型的女子为妻,并生下孩子才能知道这个秘密。
荆良当然知道儿子的心思。荆井自小跟文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荆良都看在眼里。但文澈并不能做他的儿媳妇,这不仅是因为文澈不是X型血,而且,文澈是荆良的私生女!
原来,荆井曾在外面结识了一位神秘女子,两人产生私情,并生下一女,便是文澈。那女子生文澈的时候大出血而死,于是荆良将女婴托人抚养,待养至三岁时以收养孤儿的名义养在身边。这件事只有荆良一个人知道,他在临死前,悄悄将这件藏了半辈子的秘密告诉自己的心腹房路。
所以就算文澈是X型血,亦无法嫁给荆井,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便是房路坚决阻止二人成婚的主要原因。但他受荆良所托,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两个人,所以只能采取卑劣的手段,伪装自己夺去了文澈的清白之身。
但现在,房路得知文澈竟然也是X型血时,简直如晴天霹雳。文澈为什么也是X型血?这只会有三个可能:第一,文澈如荆井一样,也是同一父母所生。但这显而易见不成立,荆良和原配夫人光明正大生的女儿怎么会送人偷偷摸摸地抚养又作为孤儿收养呢?他们当时在国外,根本不受只生一个孩子的计划生育政策限制。第二个可能,就是文澈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荆良在外面养的女人也是X型血。但房路认为这也是不可能的。他们在国外,魔术团当时并没有公开演出过,对外界相对比较封闭,荆良认识一个中国女人已经很难,又怎么会在原配夫人之外又恰恰认识一个好似大海捞针的X血型女子呢?
那就只能有第三种可能:文澈根本不是荆良的私生女!荆良在外面并没有拈花惹草,所以文澈是X型血只是个巧合!这个可能成立的几率看起来虽然比前两种可能还要小得多,但从逻辑上判断,这个可能是唯一成立的了。
而文澈是X型血,荆良难道不知?如果事情真的是第三种可能的话,那么文澈对于荆良来说,是个无价之宝,正好可以做他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对于这一点,房路很有把握,因为荆良对文澈的喜爱是人人皆知的。而为什么荆良会告诉房路,文澈与荆井是亲兄妹,不能结为夫妻呢?
那就是,荆良其实还有更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他只能骗房路文澈是荆井的同父异母妹妹,这就防止了自己死后,房路获知文澈的血型之后,正好将她嫁给荆井。
这个秘密是什么呢?房路苦苦思索,没有头绪。他站起来,打了辆车回到宾馆。
在自己的房间里,荆良取出一个带锁的铁盒子。这个铁盒子有半尺见方,里面却没装多少东西,只有一封密信。
这个铁盒子是荆良临死前说完那些话之后交给房路的。他再三交待,那封密信只能在荆井的孩子三周岁时方能打开。
房路凝视着这个铁盒,他无法知道里面的密信写了什么。其实他只要把铁盒打开,真相自然就会大白,但他不会那么做。他如果这么做,便是辜负了荆良的信任,他之前所做的忠于荆良的所有事情全都白费了。他这大半生,也就白费了。
所以他要坚持住,一直坚持到荆井娶妻生子,荆井儿子满三岁的时候才打开这只盒子,并且按照密信里的要求去做。这样,荆良托付给他的任务才算完成。他便可以离开魔术团,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而现在的情形,在文澈死后柳暗花明。他已经找到了X血型的女子。这个女子就是才招进团里的水夜。
对于水夜,除了她跳的那段半生不熟的舞蹈,其他方面房路都很满意。水夜这女子天生丽质,论长相身材气质决不输于文澈,却又比文弱的文澈多了一些青春活力。而让房路没有想到的是,荆井在面试之后,居然选中了水夜。
一切都是这样阴差阳错,却又机缘巧合。其实早在房路前一天翻看报名者资料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X血型的水夜。所以,那另外十九名候选者只是个掩人眼目的幌子。
而房路并不知道荆井在此之前与水夜有过一面之缘。而荆井去看望水夜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文澈。因为,他将晕倒的观众当作了头一天在他身边出现的神秘女子。而荆井却不知道,那名神秘女子便是水夜的好友袁青朵。

25

袁青朵和水夜本来是准备在魔术团离开云城之后偷偷回到青城的。然后,两个人回到以前安定的生活,慢慢将这件事忘掉。
可是她们因为不敢出门就整天呆在云岛大酒店309房。又因为无聊就整天看电视,所以魔术团发出的招女演员的通知被她们看到了。
当时袁青朵愣了一下,朝水夜笑笑说:“夜夜,你去最合适了。”
水夜瞥了一眼袁青朵:“我哪有你合适?我连舞都不会跳,你可是学校的舞蹈皇后,你如果去,他们不选你才是瞎了眼睛。”
袁青朵叹息了一声:“可是他们的条件是二十五岁以下,我超过年龄了。否则…”
水夜得意地笑笑:“硬件通不过,软件再好也白搭。不如你冒充我的身份去面试。啊,不行,咱俩长得都不像,一准儿穿帮。”
袁青朵面色微变:“夜夜,玩笑归玩笑,你想我要去他们魔术团面试,如果主考官就是那个变态杀手,那会是什么后果?”
水夜不寒而栗,但还是故意吓袁青朵:“什么后果?当然是把你招进团里,然后趁夜黑风高时,将你在浴缸里切碎。”
袁青朵“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晚的一幕。这是袁青朵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场面:血淋淋的浴室,破碎的肢体,骇人的头颅。
袁青朵愣了半天,忽然说:“夜夜,要不你装作应征的报名者,去魔术团里探一下虚实?放心,你只是去探一下虚实,就凭你的舞技,他们也不可能选中你。而你正好可以探听一下,他们有没有满世界在找我?如果那样,我就得报警了。你知道,我是不想报警的,因为我做的事也不光彩,是偷窥。”
水夜却说:“青朵,没有问题。我明天就去报名,然后趁面试的时机打入魔术团内部,看看他们的动静。不过…”
袁青朵问:“不过什么?”
水夜说:“我不会跳舞呀。他们要我跳舞怎么办?”
袁青朵乐了:“你刚才还说我是舞蹈皇后,你跟着我,怎么也是准舞蹈皇后。我连夜教你就成。如果让他们看到你不会跳舞,一定会怀疑你的。”
于是,二人关了电视,就在不大的房间跳起舞来。舞蹈都是需要基本功的,这基本功可不是一会儿就能练就的。但水夜体型好,人又聪明,学个囫囵吞枣蒙一蒙外行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水夜却没有想到,魔术团最终竟然会选中她。水夜趁面试之机很注意宾馆里上上下下有什么异常,探寻之后却觉得风平浪静。面试结束后,她跟其他十九位面试者一同去吃魔术团安排的午餐。午餐快结束的时候,刚才的主考官出现,宣布了唯一的入选者。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其他十九位佳丽都用嫉妒或者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水夜知道结果时就已心神不定,再加上众人的目光,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但是那个主考官很和善地冲她微笑。其他人都散场后,他将她留下,告诉她自己叫做房路,是魔术团的总管。他要水夜回家收拾一下,第二天午饭后来魔术团报到,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去阳城演出。
水夜走出宾馆的时候,有些啼笑皆非。她不知道她回到袁青朵的房间,把消息告诉袁青朵之后,袁青朵会有什么反应。这下她们是弄假成真了。难道自己从此真的告别熟悉的学校,结束教师的生涯,成为魔术团的一员,转战全国各地?
不!不成!她不能进荆氏魔术团。这不是一般的魔术团,这个魔术团有着极为可怕的内幕。她要跟袁青朵商量一下,怎么才能不入团。她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寻常。如果她跟那个叫房路的总管说不干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水夜只觉得头皮发麻,后悔自己不该铤而走险。就在水夜准备进入云岛大酒店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警官董渊打来的!
水夜没有想到董渊这个时候会打电话过来。她想,如果再晚一会儿,进了袁青朵的房间,一定就会让袁青朵知道自己报过警了。水夜并没有告诉袁青朵自己报警的事,因为袁青朵自从前天夜里目睹了魔术团里那一幕,时刻如惊弓之鸟,生怕别人找上门来。如果她知道警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更加惶恐的。
而出乎水夜所料,董渊一接通电话就说:“是水夜吗?你应征上魔术团的女演员了是吗?”
水夜诧异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董渊的声音很低:“水夜,你旁边还有别人吗?”
水夜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云岛大酒店门口,也放低了声音:“人很多。”
董渊说:“那我说你听就行。我们得到了你的情报,已经开始对魔术团进行侦查。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尚未让他们察觉。我们知道魔术团对外招聘的消息,立刻派了几位相貌出众的女同事装作普通女子应聘,想趁此机会打入魔术团内部,却没有一个被选中。我正失望,却听她们说被选中的人是你。”
水夜苦笑着说:“是我。”
董渊说:“所以,我恳请你做我们公安的眼线,我们给你丰厚的报酬。你考虑一下,如果同意,今天晚上八点,我们在老地方见面,我会交给你一样东西。”

第六章 劫数
26

挂了董渊的电话,水夜明白自己真的是进退维谷了。或者用骑虎难下形容更为贴切。因为以她现在的处境,真的比骑在老虎背上还凶险三分。一方面,荆氏魔术团在水夜心中已经成为了虎穴。今天她本来是为了袁青朵冒险来虎穴一探的,没想到居然将要成为虎穴的一员。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逃不掉了。那个叫做房路的总管看起来还算和善,但骨子里却是威严的。他一定不能容忍这个弄假成真的玩笑。另一方面,董渊警官居然神通广大,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自己被魔术团选中的消息。魔术团的线索原本就是自己提供的,所以董渊找自己做眼线也是顺理成章,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但是如果让房路知道了,后果会是什么?自己的身份,真的成了传说中的卧底了!
心中一凛,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云岛大酒店309房门前。
袁青朵看到水夜回来了,一把将她拉进房间,关上门,不安地问:“夜夜,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可急坏我了。想给你打电话,却又不敢。”
水夜还没来得及说话,袁青朵又问:“怎么样,你可探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水夜说:“我留心观察了。魔术团上上下下似乎很平静,连风吹草动都没有。”
袁青朵吐出一口气,但依然面带忧色:“过于平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执行吧,等明天魔术团一走,我们马上回青城。”
水夜说:“你自己回青城吧。我走不了。”
袁青朵一惊:“什么?你为什么走不了?”
水夜苦笑:“因为我们弄假成真了。”
袁青朵愣了愣,露出诧异的神色:“夜夜,你不要告诉我,你被魔术团选中做女演员了!”
水夜反问:“那你说还有什么原因让我回不了青城?”
袁青朵这才相信。她们坐下来,水夜讲述了上午的面试经过以及房路对她说的话。
袁青朵问:“你说的那个叫‘房路’的总管,他长得什么模样?”
水夜面色凝重地说:“中等个头,四十岁上下,平头,长得算是端正。是那个人吗?”
袁青朵点头:“应该是。还有什么特征吗?”
水夜想了想说:“他的皮肤不错,面色很白,但是下巴上有一颗痣。”
袁青朵尽管不情愿,但还是努力去回忆浴室里的那张脸。那的确是一张苍白的面孔,因为惊愕张大了嘴巴,嘴巴下面,似乎是有一颗痣。
袁青朵喊了起来:“就是他!就是他!原来他就是魔术团的总管!他是个变态杀人狂!”
水夜捂住了她的嘴巴:“你小声点,你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吗?”
袁青朵平静了一些。她问:“夜夜,那怎么办?难道你真的去魔术团做女演员?”
水夜苦笑:“你认为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袁青朵紧紧抓着水夜的手:“对不起,都是我出的馊主意。我把你害苦了。”
水夜笑笑:“别这么说。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吧。你别担心,我进团之后,会见机行事的。我会尽快找一个充足的理由离开。我还会回到青城教书,我们还做同事。你要等我。”
袁青朵看着水夜愣了半天,点点头。
水夜说:“他们不会轻易选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进团的,所以这两天他们一定会对我进行调查。你不能再跟我一起了,要尽快回青城,我也换一个住的地方。”
袁青朵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随后水夜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她跟袁青朵拥抱了一下,准备离开。
袁青朵要给水夜钱,水夜不要,说自己有钱,而且银行卡也带着,可以随时取钱。袁青朵只好收回钱,却拿出了一袋包装精美的西湖龙井来。
“夜夜,我知道你喜欢喝这个。你拿着,在魔术团想家了就泡一杯喝。就像我们在办公室那样。记得我在等着你。”袁青朵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水夜只好去哄她:“好姐姐,你别这样,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事情也许没那么严重,我们也许很快就会又见面的。”
袁青朵含泪点点头。水夜拿了那包绿茶装进皮包,故作轻松地跟袁青朵道别,然后离开了云岛大酒店。

27

晚上八点,水夜准时进入捷浓咖啡厅的时候,董渊已经在上次的位置上等她了。
在此之前,水夜害怕有人跟踪自己,学着侦探小说里的做法摆脱跟踪。她换了好几辆公交车和出租车,换车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立即朝相反的方向走。直到她凭直觉确信无人跟踪的时候,才坐上最后一辆出租车直奔捷浓咖啡厅。
董渊看到水夜来了,手一抬打了个招呼,然后站起来走到水夜面前,低声说:“大厅里人多,我们去包间里说。”
进入包间,点好咖啡,待服务员离开,董渊才开始郑重地跟水夜谈论有关魔术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