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手 作者:花想容

文案:
水夜在和同事袁青朵观看了魔术表演《妖手》后,发现魔术师男助手的照片出现在公安局张贴的“认尸公告”里,之后男助手又离奇复活在舞台上。
与此同时,魔术师荆井的女友文澈在即将上台表演时自杀。
为了揭开《妖手》的惊天秘密,水夜作为警方卧底打入魔术团内部,却不知不觉卷入魔术团一系列恐怖离奇的事件之中…
魔术弹指间的真假虚实易辨,但人生的魔术,却不是芸芸众生皆可看破。
谁杀了文澈?男助手是生是死?袁青朵的真正身份是什么?究竟谁才是那些“魔术陷阱”的幕后主使?


第一章 橘衫
1

水夜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当她惬意地伸了一个酣畅的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冷气开得刚刚好,所以睡得很舒服。水夜伸手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关上,然后去洗手间冲了个澡,换上随意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拿了钱包和手机出门。
心里盘算着晚餐吃什么。最近总是熬夜赶稿子,人又瘦了两圈,所以要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是清蒸一条鲜美的鲳鱼还是红烧一锅香嫩的猪排?想着,不觉已是口舌生津,饥肠辘辘了。
外面很闷热,一丝风也没有。水夜很久没有看天气预报了,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下雨。水夜沿着楼前的水泥路走着,路旁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生如夏花之绚烂,让花期长些再长些吧。
转过一道弯,就可以走出小区了。水夜转弯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一根落地花灯的杆子上贴着一张鲜艳的纸片。
是那种鲜艳的橘红色。水夜原本不会留意小区内随处可见的广告、告示什么的。所以如果这张纸片不是鲜艳的橘红色,她一定会视而不见。而这种颜色正是最让水夜敏感的颜色,会带给她心悸、眩晕。
尽管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水夜还是走近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其他莫名的因素。当水夜看清那张纸上的内容时,才发现纸上的内容远远比颜色更让人惊惧。
那是一张公安局张贴的“认尸公告”。文字不多,几幅死者的照片占据了很大的篇幅。那片鲜艳的橘红色便是尸体身上衣服的颜色。
那是一件宽大的橘红色衬衫,皱巴巴脏兮兮地套在死者身上。胸口处被血水浸透,血迹已经凝固发黑。那是一名男子,皮肤惨白,一张长方形的脸有些肿胀,但变形得不算厉害。眼睛嘴巴都闭着,所以乍看起来像是睡熟了。而死者的眉毛粗重,鼻孔上翻,下巴上有一片浓密的胡须,所以给人的感觉并不安详。
心悸与眩晕的感觉到达了极点。其实水夜并不是一个胆小的女子,可是如果说那种橘红色只是带给她不安的话,那么这张照片对她来说是狠命的一击。
——这名死者,水夜是认识的!
——而且,水夜可能是亲眼目睹他被人残杀的证人!
另外几幅照片是死者的一些物品,包括那件脱下之后又被拍照的橘红色衬衫,以及一把样式古怪的铜制钥匙。钥匙大概已经有些年头,有些地方起了铜锈。
旁边的文字是这样的:
七月三日中午,在我市青河南岸桥洞下发现一具男尸,死亡时间大约三十个小时。死者身高179米,体型中等偏胖,短发,留须,上身穿橘红色衬衣,下身穿深蓝色长裤,在死者的衣袋里发现一把铜制钥匙。
有知情的市民,请及时向警方提供线索。能提供死者身份的,奖励人民币一万元;能提供有价值的破案线索,协助破案者,奖励人民币两万元。
联系人:董警官联系电话:133XXXX4019
水夜在这张告示前站了足足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只花灯,弯下腰,感觉胸口一阵酸痛。计划中的青蒸鲳鱼或者红烧猪排在脑海中删除,取而代之的,是三天之前发生的事情。

2

那天,水夜原本沉浸在轻松而愉悦的气氛里。身为一名中学语文教师,在劳累了一个学期之后,如释重负,可以享受两个月的长假了。下班的时候,语文组办公室的同事已经提前走了大半,剩下了水夜,以及另外两位同事:袁青朵和蒋传洲。
见这两个人似乎还没有走的意思,水夜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逃离电灯泡的角色。可是这个时候,袁青朵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水夜面前,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说:“夜夜,知道你今晚没有事做,请你去看魔术表演!”
水夜微微一怔,接过纸片。只见上面印着几行字,最大的一行是:著名魔术世家新一代传人荆井先生将在我市倾情演出,带给您惊喜、刺激和无穷的遐想!
再看票价,居然高达八百元!水夜一阵兴奋,却有些不踏实:“青朵,这票是从哪里弄来的?”
袁青朵撩了撩鬈发,眨了眨眼睛说:“学生家长给的。孩子考了个全年级语文状元,孩子家长是市文化局的领导,所以我们可以免费看精彩的魔术表演了!”
水夜放下心来,与袁青朵拥抱庆祝了一下,才看到一旁备受冷落的蒋传洲正看着她俩发呆。
其实,蒋传洲是冲着水夜发呆,眼睛里面期待与失意的成分糅在一起。水夜常常被蒋传洲用这种目光注视,但她装作熟视无睹。她知道他与袁青朵有着一段过去,而袁青朵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对这种尴尬的关系,要避而远之才是上策。
没想到袁青朵放开水夜,大方地走到蒋传洲面前,变魔术似的又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票来:“别在一旁流口水了,今天本姑娘心情好,见者有份!”
水夜看了看表,惊叫一声:“哇,演出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了!”
蒋传洲笑了,“那我正好有幸请两位美女吃晚饭了。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魔术表演。”

3

出租车停靠在青城大剧院门前的时候,演出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剧场外面尚未入场的观众正在匆匆入场,音箱里播放着关于这场魔术表演的宣传。
荆氏魔术家族早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就名噪一时。当时民间曾经流传着关于荆氏魔术表演的各种神乎其神的传说。只是观看过荆氏魔术表演的人就已经被人们另眼相看。然而荆氏魔术只是昙花一现。不久,荆家人便举家迁往国外,从此销声匿迹。
当时,关于荆氏魔术表演被传得最广泛的一个版本就是,魔术师当场用利剑刺穿一个人的胸膛,鲜血飞溅,伤者惨叫,可是魔术师一双神奇的手抚过,那个人的伤口便奇异地愈合,恢复如初,人鲜活无恙地离开舞台。
人们曾经对这套魔术给予了种种猜测,揭秘的版本形形色色,可是每种说法都有漏洞,无法完全信服于他人。传到最后,这套魔术本身也被传得五花八门,几张据说是在现场拍摄的照片也被说成伪造,文字就更不可靠了。而越是这样,荆氏魔术在民间越是被渲染上神秘的色彩,成为悬而未解之谜。
却不料,在消失了近半个世纪之后,荆氏家族像是从天而降,被称为荆家新传人的年轻魔术师荆井的名字一夜间成为焦点。有人惊喜能够亲眼欣赏到传说中的荆氏魔术,也有人质疑其身份的真伪。而事实胜于雄辩,荆井已经在几个大中型城市做了数场精彩的魔术表演,盛况空前。
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进场亲眼观看过魔术表演的人们尚不知演出的具体内容。因为所有的观众在入场时都被禁止携带摄像机、DV、相机等可以拍照的工具,甚至包括录音机、手机等一切现代工具都被禁止。而且,所有的观众在入场前都要以其真实身份签署一份保密协议,禁止在任何媒体,包括互联网公开和传播有关魔术的具体内容。违约者将要赔偿一份天文数字的罚金。而这样匪夷所思的做法,无非是将荆氏魔术蒙上了又一层厚重的面纱。
而今晚就可以亲自揭开荆氏魔术的神秘面纱了,三个人的兴奋是可想而知的。他们在进场时,被要求出示身份证,并填写详细的个人资料。身份证被工作人员影印,然后三人在保密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座位位置很不错,靠前居中。剧场里已经座无虚席,绝大多数观众目光望向舞台,等待演出的开始。
舞台并没有布置成想象中那样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效果,相反却极为简单,背景只是一幅巨大的黑色幕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就连最常见的前幕都没有,魔术师是直接出场的。
水夜知道舞台的布景越是简单,魔术的表演难度就越大。她虽然对魔术了解甚少,但知道凡是魔术,必是假的。魔术无外乎是利用道具中的机关和障眼法,以及娴熟的技法来骗过观众的,而魔术的魅力就在于,观众明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要去相信他们所看到的。因为面对高明的魔术师,他们很难破解魔术的奥秘。
三个人的位置是这样坐的:袁青朵坐在中间,蒋传洲坐在袁青朵左边,水夜坐在袁青朵右边。水夜比较满意这种坐法,她知道袁青朵亦然。至于蒋传洲怎么想,那就与水夜无关了。
他们刚刚落座,铃声就响了。观众席上空的灯光熄灭,只剩下舞台上方几道炫目的白色灯光。大幕是黑色的,所以这几道白光就显得格外诡异。水夜心中一寒,一种莫名的恐惧侵入心房。
看魔术也能害怕?何况这魔术还未开场呢。水夜有些自嘲。她平稳呼吸,驱走心中隐隐的惶恐,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这个时候,舞台上的灯光也熄灭了,场上场下顿时一团漆黑。人群中刚爆发出一阵躁动,就见漆黑的大幕上出现了几个白光打成的大字:“荆氏魔术新传人荆井”。
这个时候,水夜心中画了一个问号:这个尚未出场的荆井究竟是荆氏家族第几代传人?为什么不标明,只用了“新传人”三个字,难怪有人要对此质疑。
音乐响起。那是一种很有节奏的鼓点,因为剧场的音响设备很好,所以这鼓点似来自四面八方,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房,便让人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这鼓点就源自心脏,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这样一来,观众们便更觉心跳加速,血脉贲张。
只见舞台上白光又起,一个全身雪白的人突然出现在舞台正中。水夜看得清楚,白光刚刚亮起的时候,舞台上还空空如也,却突然间多出一个人来。那个人身形一转,然后原地做了个亮相。全场的观众愣了片刻才猛醒,一时间掌声雷动。
这个身穿白衣的人,毫无疑问便是今晚的主角魔术师荆井了。用这种奇特的方式出场可谓匠心独具。这个时候,白衣人讲话了:“各位青城的父老乡亲,你们好!我是荆井!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保证接下来的表演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高兴而来、尽兴而归!”
声音洪亮且富有穿透力。魔术师的出场方式很酷,却没想到他的开场白这么朴素和亲切,不狂妄自大却胸有成竹,瞬间便赢得了水夜的好感。
身旁的袁青朵这个时候轻轻碰了碰水夜的胳膊,低声说:“夜夜,这小子很帅呀!”
水夜轻轻一笑。很帅还不够,应该是相当的帅。水夜的视力很好,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还是能将荆井看得真切。眼前的荆井身材颀长,皮肤白晳,五官俊朗,一身白色的演出服更是令他风采翩然,玉树临风。
荆井接下来很简短地说:“开场第一个魔术名为‘火笼逃生’。一会儿,我将被关进一只笼子,然后笼子被点燃,我却会安然无恙地逃生。”
观众的胃口一下就被吊起来。荆井不再说话,只见灯光全熄,黑幕上打出四个大字:“火笼逃生”。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只见几名身穿黑色紧身衣,头戴面具的助手推上来一只铁笼子。他们将铁笼子原地旋转了几圈,然后打开笼子的门。
几个人用绳索将荆井捆得死死的,塞进铁笼子里。笼子的栏杆粗而密,荆井尽管瘦,但绝无可能从笼子的缝隙间逃脱。
之后助手用一块巨幅的红布将铁笼盖上,一边在红布上浇洒汽油,一边围着铁笼舞蹈。他们跳的舞很像土著人的舞蹈,而被盖以红布的铁笼则似熊熊燃烧的篝火。
舞蹈很短暂,只有十几秒钟。当汽油洒满红布之后,这些黑色的舞者手舞足蹈地离开,全场只留下一名助手。他掏出火机,引燃了连接红布的引线。与此同时,铁笼被吊起,悬空。
所有的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他们都在想:魔术师这个时候是否还在笼子里呢?在想这些的时候,虽然明知魔术师不会有事,却还是不由自主为他担心。
引线很快点燃了铁笼上的布。“呼”的一声,火光吞噬了笼子。红布熊熊燃烧,很快便燃尽,残留的汽油则使铁笼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火笼。而很显然,火笼之中空无一人!
正当观众惊叹之时,一身白衣的魔术师荆井奔上舞台向观众致意。全场顿时炸开了锅,掌声喝彩声四起。过后,观众们纷纷交头接耳:魔术师是如何逃出火笼的?
水夜也在想这个问题,然而不得要领。这时袁青朵又捅捅水夜:“你说帅哥是怎么离开的?我说舞台上一定有暗道,帅哥定是从暗道中逃生的!”
水夜点点头,既而又摇摇头。暗道是很好的解释,但是如果在原本坚硬的剧场舞台上开一个能容人快速离开的密道却并不容易。何况舞台并不是魔术团的道具,他们改造舞台的话,剧场方面一定人尽皆知,也很容易泄露出去。所以这个办法并不高明,或者可以说比较愚蠢。
见水夜并不同意袁青朵的话,袁青朵就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水夜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如果魔术师一眼就能被人看出破绽,那他早就失业了。”
袁青朵不再说什么。这个时候火笼已经被扑灭,舞台上瞬间又一团漆黑。

4

灯光又亮起。魔术师依然容光焕发地站在舞台中央。又是一阵掌声。接下来的魔术更是引人入胜——“美女分割”。
音乐响起,一名身穿黑色背心、黑色超短裙的性感美女款款登台。一时间哨声四起,美女面带微笑向观众致意,并没有一丝惧色。
助手推来一只一人多高的立柜。柜子有四只门,魔术师将柜门全部打开,向观众示意里面空无一人。
魔术师面朝美女,极有风度地向美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美女嫣然一笑,轻盈地走进立柜。
魔术师将四扇门一一关上,从助手手中取过一片钢刀,朝上面两只柜门之间横向插入。紧接着,手疾眼快地存余下几扇门间均插入锋利的钢刀。
没有美女的尖叫声,更没有鲜血。那个站在立柜里的美女呢?她是否安然无恙?这个当然可以确信,只是,她是怎样躲过锋利的钢刀的?她还在里面吗?
这时魔术师面朝观众,笑道:“美女已经被我分割成四块了。你们相信吗?”
当然没有人会相信。即使魔术师心狠手辣,但那位漂亮的女子怎会愿意被他粉身碎骨呢?魔术师没有理会观众的态度,他一挥手,两位身材高大的黑衣助手便开始搬移那只被分割成四部分的立柜。
不一会儿,立柜已经分成四截搁在了地板上!
谁会相信每一截柜子里面会有美女身体的四分之一?恐怕现在将柜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吧。有观众开始高呼,要魔术师将柜门打开,让大家看个究竟!
魔术师并没有理会观众的意见。他当然有自己的安排。他一挥手,示意助手们将柜子重新摆好。可是那些助手却晕头转向,手忙脚乱了。刚才他们每取下一只柜子似乎都是随意地往地上一搁,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是忘了几只柜子的摆放次序了!
魔术师面带愠怒。助手不敢怠慢,胡乱将柜子摞起来。魔术师不满地摇摇头,一伸手,试着打开最下面的一扇柜门。
柜门被打开了。观众一阵惊呼:柜子里面有一双脚及一截修长的小腿,还套着黑色的丝袜!美女什么时候又回到柜子里了呢?
魔术师关上柜门,站起身来,一伸手打开了从上面数下来的第二扇柜门。
不错,很对头,是美女高耸的胸部。看来美女很正常。
魔术师似乎很满意。他紧接着打开最上面的一扇柜门。
观众们都在想,那扇门后应该是美女的头部才对,而且那美女还会安然无恙地朝观众们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呢。
可是观众席一片惊呼声——最上面的那部分柜子里出现的竟然是美女白皙结实的大腿!
魔术师见达到了效果,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作吃惊不已,急忙关上了柜门。
然后他打开了从下面数上来的第二只柜子。原来美女的头在这里呢!
美女的头颅亮相之后,斜着眼睛看了看魔术师,一脸无辜,似乎在说:你赶紧将我复原呀!
于是魔术师关好柜门,命令几位助手重新组合四部分立柜。原来,刚才助手搞不清楚怎么摆放柜子是故意的,好达到刚才错乱的效果。
这回重新摆好了立柜,魔术师将插入柜子的三片钢刀抽出,然后将所有的柜门打开。这时,完整的美女出现了。她完美无缺地走出柜子,向观众们致意。
“美女分割”这套魔术演出成功。观众在疑惑与猜测中,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
袁青朵又忍不住问水夜:“喂,夜夜,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每一部分柜子里,都放了一个美女进去?”
水夜还没有表态,一旁一直受袁青朵冷落的蒋传洲忍不住开口了:“你脑子进水了吗?放四个美女进去,怎么装得下?”
袁青朵嘟着嘴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水夜说:“即使能放进去,似乎也做不成这样的效果。算了,我们不要猜了。看魔术不能过于好奇,知道吗?”
接下来的表演更加精彩,惊险重重,高潮迭起。最精彩的一段是魔术师的近景魔术表演。如果说刚才的那些魔术可能只是利用道具里的机关达到效果的话,而现在这段魔术就是考验魔术师的真功夫了。魔术师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睱接的手法,在舞台上变出大量展翅高飞的白鸽、满场鲜花,以及扑克牌。观众明知是假的,却是猜不透魔术师究竟用了什么手法来糊弄大家。
魔术表演是八点钟开始的。不知不觉,将近四个小时过去了。在指针快指向午夜零点的时候,魔术师荆井退场休息片刻。一位主持人模样的男人上场,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接下来,要上演本场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也是荆氏家族最古老最神秘的魔术,传说中的《妖手》!
场上沸腾了。关于《妖手》的传说已经在民间流传了几十年了。《妖手》在传说中就是那个“利剑穿胸,手抚过,伤口消失”的神奇魔术。原来这个传说是真的!荆井果真是荆氏魔术的正宗传人!
在魔术师下场准备的这段时间里,这位主持人在台上极尽渲染这套魔术的神奇之能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主持人,都是荆井一个人在台上做主角。荆井的台风是潇洒、神秘、低调、不喜欢用太夸张的手法来表演自己的魔术,却令魔术本身更显得真实、自然。而这个时候,气氛被这样渲染起来,一改刚才略显单调的气氛,让全场的观众更为兴致盎然。
主持人见效果已经达到,便悄然而退。舞台灯光熄灭,再次亮起来的时候,魔术师荆井又一次出现在舞台中央。他依然穿着那身雪白的衣服,只是手中多了一把宝剑。
只听“咣”的一声,宝剑出鞘。闪着寒光的宝剑被荆井高高举起,握剑的姿势,就如同一名身怀绝技的剑客。
助手上场,端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只冬瓜和一根黄瓜。
荆井举剑,落下时冬瓜已经被劈为两半。
荆井拿起那根黄瓜,“噌、噌、噌!”宝剑翻飞,黄瓜被削成薄片,纷纷而落。
看来宝剑是真的无疑。
助手收拾残片下场,荆井则表演了一套剑术。后台的灯光配合着这套剑术变幻着。刀光剑影中,荆井翻腾、转身,英姿飒爽,剑术炉火纯青。观众席叫好声此起彼伏。
一套剑术舞毕,荆井调稳气息,恢复了沉稳的风度。他一转身,一剑空出,剑所指的方向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上身穿橘红色衬衫,下身穿深蓝色长裤。衬衫又宽又大,几乎及膝,袍子一般披在男人身上。
水夜原本专心致志地看魔术师的剑术,当穿橘红色衬衫的男人出场,水夜有些猝不及防。那件橘红色衬衫虽然只是一件衣服,但在瞬间,那片鲜亮的颜色便填满了水夜的思绪。心悸、眩晕,冷汗溢出了乍开的毛孔。
水夜为什么会对橘红色如此敏感呢?这还是缘于数年前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段视频。
视频的下载地址是水夜的一个网友告诉她的。当时水夜打开的时候只是出于好奇,但当她看完整段视频之后,因为画面上强烈的刺激而陷入了过度的惊惧中,很长一段时间白天精神恍惚,晚上噩梦连连。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水夜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段视频的场景:类似恐怖分子的人站成一排,他们在高声宣读着什么。水夜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从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们的霸气、冷酷和狠毒。他们要亲手杀死这名人质,制造更大的恐慌!
那名可怜的人质就面对着镜头,跪倒在这些人的前面。他没有被捆着——不必捆上也无法逃脱。他没有被蒙上脸,这样更可以示明他真实的身份。视频不够清晰,水夜看不清楚这个人质的表情。其实,这个人已经没有表情了。物极必反,是极度恐惧而转为麻木了吗?
水夜感到恐惧。她将会亲眼目睹一个人被杀死。这不是电影,而是真实的录像!
那名人质穿着一件鲜艳的橘红色袍子。多年来,水夜始终不明白恐怖分子为什么会给他穿上这种颜色的衣服。可能他们会觉得这种颜色最为鲜亮,引人注目。
但这种颜色因为此情此景却成为水夜的颜色禁忌。从那之后,水夜一看到这种颜色,就会莫名其妙地心悸、眩晕。她就会想起来那些恐怖分子杀害那个人质的情景:他们令他跪在地上,头部着地,一名恐怖分子将一把长刀放在人质的后颈上。他并不是直接去砍去人质的头颅,那样人质的痛苦会少些。相反,他是把人质的头颅一刀一刀切下来的,像切卷心菜一般慢慢地切下来…
水夜惊叫一声关掉了视频,感觉从未有过的寒冷。后颈发凉,似乎刽子手的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夜夜,你怎么了?”袁青朵抓起水夜的手,惊叫了一声:“天,你的手里全是冷汗,你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水夜从可怕的回忆中惊醒,急忙摇摇头,对袁青朵勉强一笑。她一张秀气的脸惨白惨白的,额头上也是冷汗。袁青朵摸了摸水夜的额头:“你不是病了吧?”
与水夜之间隔着袁青朵的蒋传洲也被惊动了。他说:“夜夜可能是太紧张了吧。刚才还是她说是魔术都是假的,这会儿怎么当真了呢?”
水夜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她掏出纸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跟他们俩说:“我没事了,继续看表演吧。”
就这么一耽误的工夫,再看台上,那个穿橘红色衬衫的人已经被助手捆在了一张椅子上。他坐在那把椅子上,侧着身对着观众。衬衫领口的纽扣被解开,露出粗壮的脖颈以及小半个胸膛。
魔术师荆井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将那把利剑抵在了那个人的胸膛上。
隔着一段距离,水夜还是能看出来那个人很害怕。虽然他长相粗犷、粗眉、短须、鼻孔外翻,看起来有些凶恶,但这个时候,他却是个弱者。他被死死地捆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但他的呼吸很急促,胸腔剧烈地一起一伏。一个人,若是想假装成这样害怕,是很难装的。除非,他是真的害怕!
利剑就要刺下去了。水夜在那一瞬间惊叫了一声。她想到了那个早已魂飞魄散的人质,她感觉这个叫做荆井的魔术师真的要杀死眼前的这个人了!

5

那一瞬间发生的情形足够快,迅雷不及掩耳。其实那一刻跟水夜一同叫出声的观众不在少数。在一片惊叫声中,荆井紧握利剑的手臂已经用力推了出去。那个人似乎很痛,仰天嘶吼了一声。他是被紧紧捆在椅背上的,椅背用几根木条搭成。那把利剑刺进那个人的胸膛后,剑尖从木条的缝隙中穿过。剑尖被鲜血染红,略微向下方倾斜,鲜血便顺着剑尖滴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