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正规角度出发,陆翔的确算不上秋燕的主治医。昨天下午秋燕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春燕还在外面,正在往回赶的路上。陆翔作为内科主任给秋燕开了所有检查项目的单子,检查结果也是他看的。因为实在跟前四个死者的昏迷情况太相似了,陆翔就把秋燕安排进了特护病房。
按照陆翔的说法,秋燕的主治医不是他可以定的,要由院方来指派。说完这些,赵航把秋燕检查结果单据和死者的解剖结果放在桌子上,说:“我想老大应该会要来做下对比,就都复印了一份。”
蓝景阳也拿出几张纸来,放桌子上一扔,说:“这是前几名死者最后的检查结果还在死亡证明。我询问过其中两家,他们提供的情况并不多。昏迷前没有征兆,昏迷后无药可救。唯一算得上是线索的,就是这几个人曾经在一家体检中心做过体检。”
这是个好线索!赵航和洛毅森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后者在蓝景阳那几张纸里翻找出健康中心的地址和那几个人的体检结果,看仔细之后又递给赵航。
“这家体检中心我知道。”洛毅森说,“永康体检中心,我曾经送爷爷去做过检查,价格公道,服务水准也是一流。”
“那都多少年的事了?”赵航插嘴问道。
“三年前了。那次检查结果我还记得,爷爷身体很好。”言罢,他的神色黯淡下来,想起了太多的往事,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蓝景儿微微抬眼看了看洛毅森。在他被调入一科之前,针对个人情况进行了很详细的调查。洛毅森的爷爷是在三年前过世的,或者说,三年前那场事故来得太突然,原本身体健朗的老爷子说没就没了,听刑侦队的人说,洛毅森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蓝景阳想些什么洛毅森自然不知道,他转回头对着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蒋兵吼了一嗓子,直接把人喊醒,又说:“查查永康体检中心的情况,现在就查。”
“靠,老子是百搭吗?谁逮着谁使唤?”虽然口中抱怨连连,蒋兵那手可是任劳任怨地开始干活。很快,那间体检中心的资料被他查个底朝天。
剩余几个人纷纷围在蒋兵办公桌旁边,细看他的调查结果。洛毅森忽然咦了一声:“永康体检中心的老板是李景泰?”
“你认识?”蓝景阳问道。
“我跟你们说过秋燕和李双林的事吧,这个李紧泰就是李双林的父亲。”
几个人面面相觑,冒出来的苗安乖乖举手提问:“跟案子有关系吗?”
这个问题太微妙了,洛毅森没法回答她。这时候,赵航不知道哪根筋抽到了,就问:“不会是当爹的抢了儿子的女朋友吧?”
闻言,蓝景阳很鄙视地说:“龌龊。”几个人也跟着凑热闹。
“禽兽。”
“下流。”
“肮脏。”
赵航眼睛一瞪:“滚,你们就不龌龊?你们看看洛毅森那表情,看着李景泰名字的时候,眼睛都绿了。怎么着,他眼睛冒绿光儿,就不是龌龊,换了我就龌龊了?”
苗安望天,嘀咕着:“人品问题吧?”
玩笑归玩笑,洛毅森把话题拉到正路上,说道:“我听卓春燕说,李景泰早些时候患上了癌症,在两个月前奇迹一般地康复了。”
几句话把大家嬉闹的心情打消。两个月前正是第一名昏迷者死亡的时间,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关联性,可又找不到一丁半点的证据。虽然都在纠结这个疑点,但谁都没说跟公孙汇报一下情况,请示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要说一科也是挺有意思,公孙锦只是在立案的时候分配一下工作,其余的任由你自由发挥。偶尔再给你些意见,剩下的,就是放羊吃草了。起先,洛毅森还不大习惯,这跟他在刑侦队的情况完全不同的原因吧。但一段时间下来,他发现,这种被放出去随便吃草的感觉很棒,可以放开手脚。想必,赵航也是这样想的。
前一分钟还嘻哈打趣的赵航一脸正色地说:“我去调查体检中心。”说完,就跑了出去。
蒋兵也不再啰嗦其他,启动了另一台电脑,说:“我查李景泰。”
洛毅森喜欢他们的行动能力,拍拍蒋兵的肩膀,说:“我再去跟死者家属商量商量,争取把尸体带回来。实在不行,晚上去殡仪馆看看。”
“我也去!”苗安立刻兴奋地举起手,并标榜自己,“我可是出了名的苗大胆。”
他低头看了看一脸兴奋的苗安,悲哀的发现对她甜美的笑容好像没什么抵抗力,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要听话,不准给我捣乱。”
苗安挺直腰板敬了个军礼,胸口轻轻碰到洛毅森的身上,他顿时觉得尴尬无比,红了脸侧过头,刻意地后退一步。旁边的蓝景阳压低帽檐,嘴角微微翘起,洛毅森就知道这小子准是在偷笑!
拎着异常兴奋的小白兔放在她自己的办公桌前,转回头见蓝景阳走了,也不说去干什么,看样子似乎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这案子不像其他案子那样有据可循,说句不好听的,他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上面还给了破案期限,一周啊一周,真当一科的人都是拼命三郎了。

第三章 夜探殡仪馆

在洛毅森奔波于几名被害者家庭之间的这点功夫里,医院方面也有些进展。
苏洁的父亲苏子年本来是个满面红色,笑一笑像个弥勒佛似的老头。一见秋燕身后的人面疮,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并不由分说地把几个人赶出病房。
卓春燕不肯离开,倒是杨彩芝安慰了她几句,和公孙锦一同劝她出去。病房门口,杨彩芝跟几个人道了别,临走前欲言又止,只可惜,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病房里而忽略了她。
十来分钟后,苏子年走了出来,单独把公孙锦叫到一边去,说私话。
“这孩子的情况很不好。”苏子年说,“她背上那个东西不是重点。”
“苏老,您是说人面疮并没有威胁她的生命?”公孙锦问道。
“当然。人面疮不会要人命,虽然那玩意很难治,还不到要命的地步。那姑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连我也看不出来的古怪原因。”苏子年皱皱眉,说:“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只是昏迷。医院的各项检查也都正常。但事实上,她越来越虚弱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她的生命力一样。”
公孙锦长吁一声,一时间也犯了愁。苏子年误会了这一声叹息,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便压低声音说:“别人就不说了,你公孙还不信吗?”
知道这位老爷子是误会了自己,公孙锦赶忙解释了一番。最后,说道:“我要是不信您,当初也不会招揽苏洁进一科。我是担心,那种病因到底是什么,连您都看不出来。”
闻言,苏子年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引起不远处几个小护士的鄙视目光。苏子年只好收敛一些,对公孙锦说:“如果没有这些超自然的事件发生,也不会有你们一科不是?话又说回来,民间的能人多了去了,我算什么啊。这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只能告诉你,那小姑娘身上要命的不是人面疮,而是让她昏迷的原因。”
“是啊。”公孙锦叹道,“其他几名死者也是这样。”
苏子年早就有这想法,见公孙锦这么一说,顺杆往上爬:“我听说,今晚你们有人要去看死者的尸体?”见公孙锦点了头,他上前一步,很严肃地说,“我得跟着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
就这样,在洛毅森被几个家庭拒绝之后,夜探殡仪馆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位。

洛毅森对长辈是很尊敬的,跟着苏子年客气几句之后,就觉得老爷子坐在后面一个劲的打量自己,没多一会,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这时候,长期处于兴奋状态的苗安也看出些端倪,就问苏子年:“苏伯伯,你干嘛总看着毅森?”
苏子年咂咂舌,试问:“小子,你爷爷是不是叫洛河?”
“是,您认识我爷爷?”
“哎哟!”苏子年一拍大腿,“你真是洛老的孙子啊,我跟你爷爷何止认识。你怎么进了一科?”
洛毅森也挺高兴遇到爷爷的旧识,对着苏子年也亲切了许多。他笑道:“说来话长。”
不知道这四个字被苏子年如何理解了,他看着洛毅森的目光深邃起来,自语地嘀咕一句。洛毅森正在开车,没听清他说什么,可苗安听见了,诧异地看着苏子年,又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殡仪馆位处郊外的山脚下,三个人下了车朝着大门走。苗安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洛毅森,干吗晚上来呢?
其实,他也想在白天来,但是考虑到死者家属得知警方要再次检查尸体恐怕会来蹲守,为了不发生冲突,还是晚上来比较合适。
洛毅森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值班人员说死者家属在白天还真来了两个人,看他们的样子气势汹汹的。工作人员劝了几次,他们执意不肯离开,一直到下了班才走。
他和苗安出示了证件说明来意,并表示绝对不会破坏尸体,只是看看而已。值班的人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给领导打了电话请示一下。大约过了几分钟,值班人员说:“我联系不上我们的领导,尸体还是不能让你们看。你们等明天上了班再来吧。”
不管三个人怎么说,这位值班人员就是不肯点头。人家的理由很朴实,答应了你们,明天我就得下岗。
说到最后,值班的直接下了逐客令。警察了不起啊?一样赶你没商量。
三个人站在大门口哭笑不得,虽然这种情况也在意料之中,但洛毅森没想到会如此不顺利。正琢磨着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苗安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阴险地说:“你看围墙不高哦。”
“然后?”
“我们可以跳进去。”
“再然后?”
“我刚才看见,登记簿就在柜台上。我们可以偷偷溜进去,看看尸体,再偷偷溜出来。”
这死丫头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啊?洛毅森无力教育她的功夫,苏子年却极力赞成苗安的提议,看那兴奋劲,整个一老不休!可这事已经有个应对的办法了,少数服从多数嘛。其实,他也想翻墙进去看看。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话说,在一片漆黑的院子里,唰唰唰地闪出三道人影,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个低喝一声:“哎呀,小森森你踩到我脚了。”
“不要这时候叫我外号。”言罢,躲在树后的洛毅森哀叹一声,“我有配枪,有手铐还有警官证,为什么要跟你们做贼?”
苗安很鄙视地看着他,问道:“有本事在白天那时候你把死者家属一脚踹开,进去看尸体啊。”
“我说小安,人家刚死了儿子,你懂不懂体谅别人的心情?”
苏子年正在观察值班人员的动向,一听洛毅森的话忍不住感慨道:“小洛不错啊,知道为别人着想。”
“得了,你们少说几句吧。现在怎么办?”
苗安不愧是古灵精怪的丫头,她提议:“我学鬼叫吧,把那人引出来。”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好像老鸦叫似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飘了过来。猛一听,还真挺渗人的。苗安咽了咽口水,趴在洛毅森的背上,问:“不是真的闹鬼了吧?”

郊外的夜风要比城市里的更阴冷些,和着那沙哑的老鸦声,就像阴间的勾魂调子。他紧张起来,护着身后的苗安,顺手打开了配枪的皮袋搭扣。前面,院子尽头的门房已经缓缓开了门,那个值班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好像板子似的东西站在门口四下观望。这时候,那种渗人的声音又来了,飘忽不定,一下像是在墙外,一下像是在院子里。
值班的人喊了一声:“谁?”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但紧张感弥漫在身边,就像滑腻的蛇慢慢缠上了人的脖子,苏子年一把扣住洛毅森的肩膀,刚刚还嘻哈的模样已经变的严肃起来。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并低声说道:“你们俩找机会进去。”
“你呢?”洛毅森问道。
“我不能走,快点,别错过了机会。”言罢,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远处的墙根下扔了过去。寂静的院子里石头的落地声格外清晰。
值班人紧了紧握着板子的手,朝着左侧墙根走了过去。趁着这个机会。洛毅森拉着苗安沿着墙根儿跑进了殡仪馆里。

殡仪馆内部要经过前台和值班人员的休息室才能进去,洛毅森飞快地查看登记记录,告诉苗安:“二室三柜,走。”
趁着值班人员在外面查探情况,两个人抹黑溜进了暂放尸体的房间。刚一进门,就被刺骨的寒冷激的打了冷颤。
房间里寒冷阴暗,只有手机光亮可以照明,苗安本来红润的面色也变得苍白了,两个人站在冰柜前相互看了一眼,洛毅森放开苗安的手,说:“站远点,把手机举高。”
随着一阵暗哑的拖拉声,冰冷的寒气先冒了出来。苗安下意识的往洛毅森身边靠了靠,低头一看,冰柜里的尸体被一张白布蒙着,只可见到五官的轮廓。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光是他们俩估计看不出什么,要等苏老进来才行。估计那老头也快来了,毕竟值班人员不会离开太久。其实,洛毅森倒也不担心苏老被发现,他担心的是那个古怪的声音。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该让苗安看尸体,就想接过她的手机。但苗安显然比他想得要彪悍得多,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很不满地说:“别小看我,我十岁那年就摸过死人脸。”
“家传手艺必修课?”洛毅森打趣着。
“想知道啊?俺爹说了,传内不传外,想知道就嫁给我吧。”
洛毅森被她的话逗笑了,刚刚的紧张感荡然无存。一手准备伸过去掀开蒙着尸体的白布,一边说:“咱爹还说什么了?”
“咱爹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找丈夫要找心眼好对人实在的。哎呀,不要碰他的嘴,里面有东西。”
洛毅森刚把白布掀开,就见死者的脸色发青。尽管他见过不少尸体,但是半夜殡仪馆这种地方看尸体,还是头一遭。看到嘴巴有些异样的时候,也没多想就要去摸个究竟。苗安及时拦住了他,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死者的嘴里会放着一枚铜钱什么的。”
他的确不知道啊。父母过世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记得了。至于爷爷,他苦笑道:“我爷爷在一起煤气爆炸事故中丧生,身子都被烧成灰了,没机会装殓。”
闻言,苗安偷偷暗骂了自己一句,乖乖地道歉。洛毅森当然不会生她气,把手缩回来,就问:“那怎么办?”
苗安把手机塞给他,说:“我来吧,你靠边站。”
真看不出这个可爱的小丫头胆子这么大!她站在尸体头顶的位置上,戴好了手套,轻轻的用手指抵住尸体的下颚,微微用力向上一抬一按,尸体的嘴巴竟然自己张开了!
洛毅森没时间为苗安的胆量感慨几分,他凑上去才看清,死者的口中含着一枚一元钱的硬币,硬币被一根红色的丝线绑着,这根红线很长,一直顺到白布下面。他把尸体身上的白布往下顺了顺,看到那根红线绑在第二颗扣子上。
“小安,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苗安白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在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听我说?”
“算了,还是别说了。”他觉得既然苗安没主动说,八成跟案子没什么关系。就去自习观察死者的嘴。
看了好一会,他又问:“你见过尸体吗?”
“见过啊,还经历过一次晓晨解剖尸体呢。干吗?”
洛毅森皱皱眉,抿抿嘴,把手机放低一些,指着死者的口腔:“你看这里,为什么是黑色的?而我所见过的死者口腔为什么是暗红或者是暗紫色?”
苗安咦了一声,也凑过去看。还边看边分析:“其实也有黑色的啊,我听晓晟说过的。但是这个,这个黑的有点太离谱了吧。好像比煤炭还黑了。你看,硬币都是黑色的了。”
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洛毅森!如果这个人在死亡前,身体是正常的,那么硬币就不会变色;换句话说,如果死亡时身体是异常的,死后,这种异常还在尸体上持续着,就极可能把硬币染黑。这枚硬币绝对不会是在死者还没咽气的时候就塞进了嘴里,也就是说,这个人在死后他的尸体发生了异变。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采集样本工具,在舌头上刮了几下收好。这些事做完之后,洛毅森还对着死者的口腔看个没完。苗安打趣他:“你好像对他‘情有独钟?’”
“我是想把这个硬币带回去。”
“小森森,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的。”
实在受不了这个神经大条的丫头胡言乱语,洛毅森还是决定带走硬币。他掏出钥匙链,打开上面多用瑞士军力,将红线割断,把硬币装进了袋子里。身边的苗安还在嘀咕:“小兄弟别见怪啊,我们也是为了查明你的死因。你别找小森林还钱哦。”
“行了,快走吧。”洛毅森急忙盖好白布,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接应苏子年进来看看,那种古怪的老鸦声忽然在门外响起!这一次,太近了,近的仿佛一回头就能看见什么。
一向大胆的苗安也紧张起来,洛毅森赶紧把冰柜推回去,警惕地看着房门。那声音似有似无,随着好像是敲门的嗒嗒声顺着门缝飘进来!
“会不会是苏伯伯。”苗安低声说。
“白痴了你?他会敲门吗?”
说着话的功夫,门把手动了!

洛毅森赶忙拉着苗安躲在靠窗的推车下面,他的左手紧紧抱着苗安的腰,右手已经打开配枪的保险。
死一般寂静中,门把手发出吱吱声清晰刺耳,随着神经被吱吱声绷紧,冷冻室的房门慢慢地打开。
窗外投射进来一点惨淡的月光,把一小半的屋子染上了青白色,一个影子缓缓的爬了过来,被青白色的月光照着,异常清晰。
苗安被洛毅森搂在怀里,实在有些不舒服,如果换个其他的地点时间,也许会更好吧?丫头天马行空的乱想着,冷不丁被洛毅森在耳边吹了口气,顿时觉得面红耳热。她嗔怪地回头瞪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误会了洛毅森的流氓行为,人家那是贴着他耳朵说:“是人,有影子。”
这时候,那个偷偷摸摸进来的“人”已经走过了推车,站在冰柜前面,从容得像是来参观一样。洛毅森小心翼翼按着苗安在怀里的肩膀,想要探出头去看看,刚刚做了个探势,怀里的丫头就开始不老实的扭动起来。他急忙紧了紧手臂,圈在怀里的腰身纤细而柔软,从苗安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缭绕在鼻端,神智就这么恍惚了一下,无意识地掐了一把她的腰,引来她抓住了他的指尖,相互碰触的瞬间,心头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酥酥麻麻。
紧张与暧昧这两种极端的感觉打乱了洛毅森的镇定,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不是个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调戏小丫头?收敛了心神后,他放松了力气,拍拍苗安的背示意她不要乱动。
苗安也知道洛毅森不会有什么歪念头,至少在这种场合下不会。她也赶忙警惕起来,跟着他一起,慢慢地探出头去,刚好看到那个“人”打开了他们刚关上的冰柜。
他要干什么?从背影来看,应该是个男人。这个男人打开了冰柜也没像他们方才那样仔细观察,而是踮起脚几乎把整个脑袋塞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洛毅森还以为这哥们准备用餐了。
同样目睹这番场景的苗安朝着洛毅森做了一个咀嚼的动作,他摇摇头,估计不是在吃,而是在…
在什么他哪知道?洛毅森琢磨,没听见吃东西的声音,八成是干别的呢。可究竟要做什么需要把整个脑袋都塞进去?越想越是奇怪,就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很快,他发现这个“人”的背影有些熟悉,绝对的似曾相识!
就在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脑袋还在冰柜的那人猛地哆嗦了一下,八成是被吓了一跳,抽回身的时候脑袋磕着了冰柜,只听一声沉闷的哎哟。洛毅森赶紧按着苗安缩回推车下面!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明显害怕了起来,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一转头看到了靠近窗台的推车,急窜几步,一猫腰钻了进去!
里面这两没想到外面那个居然会进来,外面那个也没想到里面还躲着两个,双方一照面,苗安吓得张嘴就要喊,新来这位吓得瞪着眼睛也要喊!洛毅森眼疾手快,一手捂着一张嘴。以杀人般的眼神警告他们,不准出声!
这时候。哪有心思打量新来的同学,而新来的这位也没多余的精力琢磨这两个人是谁。他们三个躲在推车下面,细听刚才那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外,随之,房门被推开,只听:“小洛,小安,在不?”
是苏子年!洛毅森真想爆句粗口!这老爷子也太会挑时候了,吓得小心肝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听到是苏子年的声音,苗安也松了口气,扒开洛毅森的手,探出头去,招呼着:“苏伯伯,我们在这呢。”
苏子年低头一看,好嘛,苗案就露出一个头,没身子。老爷子一噪门喊出去:“呔,何方妖孽?”
苗安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捏着莲花指回道:“青丘国紫云洞,狐仙是也。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洛毅森哭笑不得地推着身前的苗安,催她:“仙个屁,赶紧出去。”
估计那位不知名的男人也被苗安搞得没啥紧张感了,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扫了一眼洛毅森,刚好跟他的视线相接。二人同时一愣,就差来句:“原来是你。”
他们都认出了对方的脸,接下来自然是相互质问一番。可刚才苏子年那一嗓子动静大了,引来了刚刚巡查完毕的值班人员。一叠声的喊着“谁在里面”一步一步走近。
这时候,向外跑肯定跟值班的撞上了,也不知是苏子年做贼心虚,还是苗安等人喜欢上了推车,洛毅森伸出手,和苗安一起把苏子年抓住,扯进了推车下面!这回可逗乐子了,一个推车才多大?下面挤了四个成年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气。
洛毅森的想法很简单,等值班的进来看一圈,走了之后,他们几个从窗户跳出去,可谓是人不知鬼不觉。如意算盘还没想好路线呢,苗安就一个劲拉他的衣襟,并指着侧面的冰柜。
他扭头一看,气得想掐死外来户!这个人居然没把冰柜关上!

于是,当值班人员进来的时候,冷冻室安静了三秒。紧跟着,一声凄厉的、惊悚的、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直冲云霄!连逃跑的脚步声听起来都是那么富有恐怖的感染力。
洛毅森无奈地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说:“赶紧走吧。”
四个人顺着冷冻室的窗户跳出去,摸着黑离开了殡仪馆。走到安全地带之后,洛毅森一把扯住要溜走的外来户,冷笑道:“老爷子,又见面了。您刚才干吗呢?”
这个人正是他在医院碰到的那位邋里邋遢,鬼鬼祟祟的老头。现在被抓个现行,洛毅森铁定他没办法抵赖了,可老头把眼睛一瞪,说:“我梦游。”
一句话三个字,气得洛毅森眼皮子直抽筋!倒是人家苏子年有个稳当劲儿,拿出一个录音笔和巴掌大的小音箱,往老头跟前一放:“梦游还带这么多东西?刚才院子里那点动静就是你用这个搞出来的吧?看您这样应该比我大几岁,老哥哥,你看你是去警察局说啊,还是跟这说啊?”
一边的苗安也跟着添油加醋,一会挤兑老头说他是变态,一会儿又数落老头说他是老不休。就苗安那个纯美的脸蛋配上恶毒的话,杀伤力极强!老头终于顶不住了,朝着洛毅森投去求救的眼神,洛毅森忍着笑把脸一扭,装作没看见。走投无路之余,老头只好坦白。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邋遢的老头居然是中心医院久负盛名的老教授。洛毅森上下打量一番,颇有些怀疑的态度。老头急了,说自己姓霍,单名一个济字。祖上五代行医,到他这辈已经是第六代了。霍老怕这三个比他还不靠谱的人怀疑自己,吵着要上洛毅森的车,带几个人回家验明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