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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万块钱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我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可等我再接着打她的电话时,她的手机竟然关机,这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钱绝对是花姐拿的。”
“之后的几天,我满世界去找她,她总是跟我打游击战,我当时实在气不过,就发短信告诉她,如果不还钱,我就报警,让警察抓她。我的手机有提示,短信刚一发出去,就提示被打开了。结果当天晚上,花姐来我家找我,亲口承认钱是她偷的。”
“说实话,虽然她是个‘小姐’,但是在我心里,我对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在,否则我也不会让她知道我平时藏钱的地方。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她干的,但是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我还是觉得有些伤心,毕竟在某些时候,我对她是动了真感情的。”
许力说到这儿,忽然变了一副模样,面目狰狞地说道:“难怪人家都说,婊子无情,我还天真地以为花姐跟别的‘小姐’不一样,哪里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她这是把我当猪养,等养肥了一刀杀。她这招简直太狠了,一点情面都不留,我辛辛苦苦一整年,她个×养的一次性给老子偷完了,我肯定不愿意。我当时就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把钱给我吐出来,她说钱已经花了,可以给我打个欠条慢慢还,要不就是掐死她,她也没有钱还。”
“我上了一次当,怎么可能再上第二次?她这老树枯柴的模样,在公园里三十块钱一次都没人愿意搞,四万块?她卖三年也不可能还上。她明显是在敷衍我,我当时实在忍不住怒火,抓起核桃锤子,就往她头上砸了几下,可没想到,我下手过重,把她给活活砸死了。”
“等缓过劲来,我害怕极了,可仔细一想,我平时和花姐都是暗地里联系,而且她也告诉过我,她在云汐市也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我就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只要把尸体给处理掉,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
“你是怎么想到要分尸的?”明哥张口问道。
“我一开始没想过要分尸,但是花姐实在是太胖,我根本扛不动,而且我明目张胆地扛着尸体出去怕被人看见,所以我就想把尸体剁成尸块,装在袋子里好运一些。”
“嗯,接着说。”
“我拿着平时切菜用的刀把花姐的尸体给剁成了小块,接着放进了我装干核桃的编织袋中。我之前下乡卖核桃时,曾经经过一座石拱桥,那里的河水已经干了,平时也没人去,我打算把尸体扔在那里。确定好地点后,我挑着两个编织袋出了门。”
“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吃的?”明哥提醒了一句。
许力十分惊愕地看着明哥:“你们连这个都知道?”
“有还是没有?”明哥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拐入正题。
“有,有,有。”许力连连点头,“肢解尸体太费体力,出门的时候我觉得有些饿了,就把头天的馕带了几块在身上,接着就趁夜上路了,到石桥时还有一块没吃完,我本想带回来的,可是琢磨着有些不吉利,就扔进桥洞里了。”
根据许力的口供,所有的细节一一得到印证,这一场看似无解的抛尸案,总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答案。
①赛脸,东北和安徽方言,通常用来指小孩子出于顽皮而纠缠着别人闹着玩又不听制止的行为,或用来批评不知趣的大人。
②立体鞋印:人走在松软的客体上,足部会下沉,这样的鞋印除了会留下鞋底印记以外,还会留下鞋帮痕迹,我们称之为立体鞋印。
第七案 公路杀手
一
晚饭刚过,大圩村的一对中年夫妇坐在堂屋内愁云满面。
“咱们村的地是不是都收完了?”男人捏着烟卷问道。
“都收得差不多了。”女人边剥着花生仁边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今年有没有什么动静呢?”
“暂时还没有。”女人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两人这话匣子刚打开,一个戴着红袖章的老年男子推门弓着腰走了进来。
“都在家吗?”
“呦,主任来啦。”女人放下手中的活,八面玲珑地起身相迎,男人却不以为意,依旧坐在板凳上抽着闷烟。
村主任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了堂屋内,找了一张长条板凳坐下:“我今天来就一件事,早上已经在村里的大喇叭里广播过了,按照上头的指示,我必须要把这个事情挨家挨户地传达到位,所以我特意再亲自跑一趟。”
“这一家家的要跑到啥时候?主任吃了没?要不然我去给你炒俩菜、温壶小酒,你和我们家建林喝两盅?”女人赔着笑说道。
村主任听言微微一笑,接着用余光瞥了瞥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他这才发现,男人从他进门到现在都没正眼瞧过他。作为站在村中权力巅峰的人,这让他很没有面子。他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回道:“桂荣,你就别忙活了,我看建林也没心思跟我喝酒。”
女人哪里看不出来村主任的变化,略带埋怨地走到男人身旁用胳膊捣了捣:“主任问你话呢,你怎么跟个木头疙瘩似的?”
男人依旧有些不悦,在女人的劝说下这才转身正视村主任。
“怎么,对我有意见?”村主任见男人没有给他递烟的意思,自己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软趴趴的红梅香烟。
村主任刚想点火,女人慌忙从桌子上抽了一根递了过去:“主任抽这个,建林从外地带回来的好烟,十几块一包呢。”
“乖乖,看来这建林在外地挣到钱了,抽这么好的?”
“他平时哪里舍得抽这个?这不农忙的时候带回来给村里人尝尝鲜。来来来,主任,我给你点上。”女人啪嗒一声按动了打火机。
村主任虽然对男人一肚子怨气,但是对女人的招待还是相当满意,他笑眯眯地把自己的烟卷收回烟盒,从女人手中接过那支印着“金盛”字样的烟卷叼在口中。女人见状,把火苗送到烟卷跟前,村主任稍一吸气把烟卷点燃了。
村主任惬意地深吸一口,跷起二郎腿:“咱们言归正传,今年按照乡里的指示,禁止焚烧秸秆,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男人头一横:“我就一大老粗,保护环境关我屁事。”他这一张口,差点把村主任顶到南墙上。
“哎,我说陈建林,你是不是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有本事你烧个试试?村头的横幅都挂了,谁敢烧,拘留十五天,罚款三千!”村主任涨红着脸,指着男人气急败坏地喊道。
“主任,我们家建林刚从外地回来,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您别上火。”女人赶忙上前劝说男人,“你怎么属炮仗的,一点就炸,快给主任赔个不是。”
男人丝毫不买女人的账,而是起身说道:“主任,你也是庄稼人,这秸秆都烧了半辈子了,你说不让烧就不让烧?不让我烧,行,你找人把地里的秸秆给我拉走。”
“你想得倒美,谁家不是自己解决,就你家特殊?”村主任胡子都快气歪了。
女人看实在劝不动这两个二性头①,一屁股坐在门框上不再言语。
男人不依不饶:“不是我们家搞特殊,是我们家本来就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我常年在外打工,孩子在县城上学,家里就桂荣一个人,她不光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几个老的。我们厂老板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最迟后天一早回去,你说说,十几亩地,指望我和桂荣怎么弄?”男人一肚子苦水。
“谁家不是这个情况?怎么弄?慢慢弄!”
“主任,咱们说话可是要摸摸良心,村里像我这么大的,哪家不是姊妹弟兄一大家子?当初就因为我家里穷,老娘只养活了我一个。别人家活干不完,兄弟姊妹们还能帮衬帮衬,你说我们家指望谁?现在桂荣身体还不好,不能干重活,地里的秸秆要不清理掉,我来年还种不种地了?我这一大家子吃什么?”
男人越说越来劲,这番话让村主任也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确实是客观情况。
男人接着说道:“家里两个孩子的学费全指望我在外打工赚两个钱,这农忙,我好不容易请了几天假,我再不回去,人老板就要把我给辞掉,你说我咋弄?”
“我管你咋弄,反正就是不能烧!”村主任憋了半天,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他妈的!这是把人往死里逼!”男人对着村主任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二
“算了建林,这事也不是村主任能决定的,不行我慢慢干,你走你的就是。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气坏身体。”女人心疼地帮男人抚了抚胸口。
“我走了,这一家子全都靠你,这么多地,你要弄到什么时候?”男人温情地看了女人一眼。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摊上你了呢,再累我也干了!”女人娇羞地朝男人身上捶了一拳。这个小小的动作,忽然点燃了男人心中的欲火,他一把将女人扛在肩上,朝里屋的大床走去。
“你干啥?”女人微红着脸喘着粗气。
“我干啥你不知道?”男人笑眯眯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这一天都三回了,你可真有劲!”女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后天回广州可就碰不上了,来吧!”男人如饿虎扑食般趴在了女人的身上。
大口大口的喘息声,木床嘎吱嘎吱的摇晃声,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屋内昏黄的灯光再次亮起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女人的头埋在男人的胸膛上,一脸的满足和幸福。男人倚在床头,习惯性地点燃了烟卷,看着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女人最先打开了话匣子。
“还是秸秆的事。”男人冲动之后归于平静,心头的疙瘩还是没有办法解开。
“这打工不好打,现在种地也不好种了。往年都没有规定那么严,还能偷偷地烧,今年可倒好,又是罚款又是拘留,咱这一季庄稼最多能赚多少钱?根本不值当。”女人也倒出了心里的苦水。
“去年不也是不让烧,村主任他小孩的舅不照烧不误?我看也没×事。”男人有些不服。
女人在男人身上轻轻地一掐:“你呀!别跟村主任过不去,他们家在村里的势力很大,咱得罪不起,你不在村里不知道,他们家横着呢。”
男人摇摇头:“我咋会不知道,他们家那点破事谁不讲,在外面舌头根都被嚼烂了。你看他今天来,我有没有给他好脸子?我最瞧不起这种仗势欺人的种。”
“小声点,别让人听到。”
“就算是听见又能把我怎么样?”
“得得得,就你能,有本事你也当个村主任瞧瞧。快睡觉吧,别扯那没用的了,明天一早下地能干多少干多少。”女人一掀盖被,拱进了被窝。她本以为男人会紧随其后,可她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身,男人依旧靠在床头。女人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你到底睡不睡了?”
“等会儿再睡!”男人心事重重,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敷衍了一句。
“随你,你不睡,我睡了。”女人伸手拉灭了屋里的灯泡。
两支烟抽完,屋内响起了女人的鼾声,男人小心地侧头望了望,确定女人已经熟睡以后,他小心翼翼地穿衣下床,趁着夜色推门而去。
出了院门,男人鬼鬼祟祟地四处观察,确定四下无人以后,他撒开腿往村子东边跑去。借着月光,他闪进了一处弧形的山丘内,山丘仿似一道天然的屏障,把村子隔开。山丘的另外一侧是几亩庄稼地,以及一条平时鲜有人走的水泥路。
此时地里倒伏着大量的秸秆。男人丝毫没有犹豫,从地里抓起一把秸秆拧成火把的形状,接着从口袋中掏出火机点燃。他手中的秸秆越烧越旺,火焰朝着路的方向不停地摇摆。
“风朝北刮,这样我就不用担心烧到山上的树了,这简直是天助我也!”男人兴奋地蹲下身子,沿着田地一周,点燃了秸秆。低矮的火焰一路北上,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熏味,燃烧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火焰已经吞噬了大半田地。
“照这速度,最多半个小时就烧完了,明天起早点把土一翻,谁知道?”男人自信地拍了拍手中的尘土,扬长而去。
“你干啥去了?”男人回到家中,吵醒了枕边的女人。
“我把山沟里的那几亩地给点了!能少干一点是一点。”男人答道。
“啥?你疯啦?你要是被拘留了可咋办?”女人瞬间被惊醒。
“你傻啊?山沟那边就咱们家的几亩地,还有山挡着,谁会知道?咱们赶紧睡觉,明天起早点把地一翻,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这能行吗?”女人有些忐忑。
“指定行,如果真的查到了,就说是我烧的,反正我后天一早就走,他们还能去广州找我咋的?”
“说得也对!”女人最终还是被说服。
睡到凌晨四点钟,两人便麻溜地起身,偷摸出了门,走了半个小时后,两人站在了山沟的几亩田地旁。
“乖乖,还是这个快!”女人用手电筒照了照被烧得黢黑的几亩地。
“乖乖个啥乖乖,赶紧干活。”呸,呸,男人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举起锄头便开始翻土。女人也不甘示弱,紧跟着也举起了锄头。
夫妻二人从伸手不见五指,一直干到天蒙蒙亮。
“你看这多快,要是村里的地也能烧,保准今天一天就干完了!”男人站在田埂上看着几个小时的劳动成果,感叹道。
“建林,那是啥?”女人指着男人身后喊了一句。
“啥?”男人转身望了过去。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了头,周围的景物不再是黑乎乎一片。
“是汽车!”男人还没开口,女人就已经开始抢答。
“这里怎么会停一辆汽车?”男人看着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汽车有些愕然。
女人看清眼前这一幕,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叫你不要烧,你非要烧,这下倒好,你把人汽车给点了,这得赔多少钱?”
“你喊什么喊,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男人心烦意乱地瞅了瞅脚下,忽然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子,看着田地最北端没有燃烧完全的秸秆有些欣喜。
“这车肯定不是我烧的,你看,这地头的秸秆都没烧完,而且这儿还有半米宽的田埂挡着,这火怎么可能烧到大路上去?”
听男人这么说,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那这是谁烧的?”
“不管是谁烧的,肯定跟咱没关系,去看看再说。”男人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女人也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
女人还没有看清楚情况,站在驾驶室附近的男人突然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烧、烧、烧、烧死人啦……”
三
从上一起命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有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两个月的空当,明哥没有像平时一样给我们安排事务性工作,而是让叶茜带着我们练习警务技战术。射击、格斗、体能训练成了我们这两个月的主力活。他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还是担心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关于“报复者”的调查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安全起见,连科室院子的大门都安装了指纹识别系统。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上班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憋屈过,出去买个东西身上还要藏把枪。叶茜倒是乐意得很,可对我这个射击菜鸟来说总是觉得很不自在。
早上刚一到单位,就看见叶茜把她随身带的那把六四手枪完全分解,接着又拿出棉布开始上枪油,这几乎成了她每天早上的必修课。
枪油刺鼻的气味让我有些抵触情绪:“你整天摆弄这东西,也不嫌烦,要不然我把我的也给你!”
“得了吧,别回头‘骷髅男’盯上你,你好歹有个保命的东西。”叶茜调侃道。
“唉,我就纳闷了,‘骷髅男’这两个月蛮老实啊,一点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他已经知道了冷主任在调查他,这段时间收敛了?”
“我有时候都觉得这家伙就通过院子里的监控视频,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抬头瞄了一眼院子外三个监控摄像头回了一句。
“别说得这么瘆人好不好!焦磊老师不是说,科室的监控被单独剔了出来,除非‘骷髅男’有省厅的权限,否则他不可能看到我们这里的监控画面。”
“嘿嘿,我就这么一说。”
话音刚落,胖磊推门走了进来:“去大圩村出警。”
“命案?”我和叶茜异口同声。
“是不是命案暂时还不清楚,说是在路边发现一辆烧得只剩下框架的车,车的驾驶室内有人被烧死,你俩抓紧时间。”
“马上!”
大圩村位于云汐市舜耕山脉的最东边,往北直行三公里,便是经济技术开发区,要不是这里多山的地理环境,估计这一带的村庄都会被划在发展的范围之内。
虽然是农村,但路修得却很宽敞,我们的勘查车沿着一条不规则的盘山公路环行一周,接着直行一段距离,便来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所处的位置让我心里一紧,这里是山脚下延伸出来的一段水泥路,路呈东西走向,路的西边有岔路,可以上山,也可以出山,路东十几米处是山体。路北是几座低矮的小山坡,路南面则是几亩空旷的田地。环境如此封闭,除非玩“车震”,否则很少会有人选择来这里。
汽车头部撞在路边的水泥电线杆上,被烧得发白的汽车框架如同模型一样摆在我们的面前。
“难道是交通事故导致的自燃?”我在心里猜测。
正在这时,徐大队走了过来。
“冷主任。”
“什么情况?”
“报警人是大圩村的村民陈建林,路南边的几亩地就是他们家的,早上他们夫妻两人过来翻地时,发现了路边的这辆车,并在汽车的驾驶室里看见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一具?”我张口问道。
“对,就一具。”徐大队合上了笔记本,点头回道。
“如果是一具,就不会是‘车震’,那交通事故的可能性就大一些。”我自言自语道。
“小龙,去看看起火点。”
“好!”我提起勘查箱,应声朝车子走去。
车子燃烧得很彻底,连底漆都被烧得面目全非,这给我判断起火点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这起案件要想准确地判断起火位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汽车框架金属的氧化物情况,燃烧会加剧氧化反应,这样在起火点的位置会有大片的氧化物堆积,车辆燃烧得越是完全,氧化物堆积的情况越明显,就更加有利于我的判断。
我提着勘查灯绕了一圈,随着对车辆概貌的彻底查看,我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小龙,怎么了?”胖磊站在我身边问道。
“很有可能是命案。”
“什么?你怎么判断的?”
我指着驾驶室一根黑乎乎的金属物说道:“从表面上看,这是一起交通事故,但是我仔细地观察了车头的位置,几乎看不到金属变形的情况,说明车辆的撞击力并不是很大,根本不足以引起汽车的自燃,这是其一。”
“其二,车的前后位置都没有车牌,这是有意的伪装。”
“其三,我刚才手指的位置,是汽车的手刹,手刹是处于拉起状态的,如果是突然的交通事故,驾驶员怎么可能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拉手刹?话又说回来,他都能反应过来拉手刹,那为什么不知道往田地里开?四周啥也没有,就一根水泥电线杆子他还一头撞了上去,这一点根本解释不通。”
“嗯,说得没错。”
接着我又指了指驾驶室的头顶位置:“这里就是起火点,火应该是从驾驶室最先烧起来的,这就更不符合常理了。”
“如果是从油箱处烧起来还好说。”胖磊补充了一句。
“对,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一起命案。”
得到了初步的勘查结论,我把情况跟明哥做了一个详细的通报,认定事情有蹊跷以后,他把装尸袋往地上一铺,准备先检查尸体做一个判断。
四
虽然尸体皮肤表面已经高度炭化,但通过未燃烧完全的内脏和骨骼还是可以发现一些问题。如果是钝器伤致死,那头骨肯定会有凹陷或者变形;如果是锐器伤致死,那么人体的主要器官上也会留下相应的刀口。要想给这起案件下一个百分之百的定论,从尸体上去寻找答案再合适不过。
我刚想用力抬起尸体,突然双手一轻,两块烧得外焦里嫩的肌肉组织被我硬生生从尸体上扒了下来。
“炭化得很严重,看来还是在车里检查吧。”明哥从我手里接过那两块已经被烧熟的肌肉组织,小心翼翼地摆在装尸袋上。
“焦磊,你从副驾驶位置拍照。”明哥帮他选了一个取景点。
“明白。”
待胖磊准备好以后,明哥从工具箱中拿起镊子和手术刀,开始对重点部位进行检查。
死者皮肤下嫩黄色的脂肪组织几乎燃烧殆尽,剩下的只是一些紧贴内脏的肌肉组织,颜色就像是去皮的烤鸭肉,有些泛白。明哥用镊子掀起一片片被烧得焦黑的皮肤开始检验,随着镊子的抬起放下,车里飘来了阵阵烤肉的味道。
“焦磊,这里!”明哥突然提高嗓门,指着死者胸口的位置。
“三处刀口?”胖磊拉近了相机的焦距,透过镜头,尸体上细微之处被放大。
“杀人焚尸!”明哥给这起案件下了最终的定论。
听到这个结果我们都倒吸一口冷气,在所有的命案中,焚尸案可以说是最难办的一种,现场物证破坏严重,很多时候根本无从下手。回想起我上班这些年办理过的几起焚尸案,没有一起可以轻松破案,基本上都经历了九转十八弯。
“小龙,去找找车的车架号和发动机号。”案发现场在水泥路的路边,根本留不下脚印,就算车里会留下指纹,经过大火的焚烧,也基本被完全破坏。当我正在发愁从哪里开始勘查时,明哥已经给我找了一条捷径。
他口中的“车架号和发动机号”就像是人的身份证号码一样,是车的唯一识别代码,尤其是发动机号,它是在车辆出厂时便刻在汽车发动机上的,就算是大火焚烧,也不可能将其破坏。汽车虽然是动产,但必须要在车管所办理入户手续,之后才可以上路,也就是说,每一辆在路上正常行驶的车辆都会在车管所备案。我们只要找到车的发动机号,就可以轻松地查到车辆的所有人,嫌疑人能驾驶这辆车杀人焚尸,车辆所有人或许跟这起案件没有任何关联,但这条线完全可以作为整个案件最为有力的开端。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当我把发动机印有号码位置上的浮灰擦去时,一条整齐的金属摩擦痕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发动机号被打磨了?”胖磊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我指着泛着金属光泽的痕迹说道:“新鲜痕迹,嫌疑人是在汽车燃烧之后打磨的,打磨痕迹十分规整,他使用的是专业的工具。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市面上常用的手持充电式打磨机留下的痕迹。”
“难道嫌疑人是有备而来的?”
“不管是不是有备而来,我至少可以证明一点。”
“证明什么?”
“汽车燃烧需要时间,嫌疑人能等到汽车燃烧之后进行打磨,说明他有可能在周围的某个位置暗中观察,路的南边是农田,东边是垂直的山体,只有路北边的矮山坡嫌疑最大,所以我们的勘查范围要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