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最后的谜题,就是第七具尸体上的字母L’。葛艾青,你还记得陆凡一是怎么问你的吗?”
葛艾青如实回答:“他问,凶手应该站在哪里剥去被害者的脸皮,我说应该站在被害者头顶一侧。于是,他推理出L其实不是L,是7。”
欧阳嘉看向老张:“老张,还记得我早上问你的问题吧,请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再回答一次。”
老张沉默了好一会儿,低沉着嗓音说:“据我所知,陆凡一没有任何解剖学的常识。”
欧阳嘉步步紧逼:“那就奇怪了,陆凡一怎么知道剥去脸皮最方便的位置是站到尸体头顶的那一侧呢?为什么不能是站在解剖台的左侧或者右侧呢?答案只有一个…他剥过别人的脸皮,他很清楚应该站在哪里。”
所有人彻底傻眼了,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老张依然不相信欧阳嘉的推断:“据我观察,陆凡一不是那种凶残变态的人,更不可能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欧阳嘉冷笑,从文件夹中拿出一份资料:“我这里有一份陆凡一接受心理康复门诊的病例复印件,这里面清楚地记录了陆凡一接受心理治疗的过程。我们有理由相信,陆凡一经过被警队开除和被女友抛弃的双重打击,精神已经开始分裂。为了证实这一猜测,我特意走访了他当时的主治医生。那位医生说陆凡一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已经产生了人格分裂的前兆,强烈建议他入院治疗。可是后来,陆凡一并没有去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他不接受治疗,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人格分裂患者。”
老张抗议:“不可能,我这几天一直和陆凡一在一起,他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分别。”
欧阳嘉面不改色:“我问过医生,人格分裂患者的两种人格互不兼容,当患者第二种人格出现后,第一种人格自然会进入休眠状态。等第一人格恢复后,他根本就不记得第二人格做的任何事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人格分裂的陆凡一能分清吗?老张,我问你,是不是陆凡一主动提出要来当协警的?”
“是。”
“那他有没有暗示过最好是回到重案中队来?”
“这话,他也说过。” 老张感到脑门上冷汗直冒。
“他没回重案队之前,知道6·20凶杀案的案情吗?”
“他说在报纸上看过,可是,他应该不知道是我们重案中队在办这个案子啊?”老张极力为陆凡一辩解。
欧阳嘉怒了,“死了7个人,手段又这么凶残,这类案子,除了我们重案队,还有哪个中队能办吗?!老张,你作为一个老同志,怎么能让凶手潜入我们队伍内部呢?现在,这个杀人犯就寄生在我们重案队,而且还在参与侦办他自己做的案子,你有相当大的责任!!”
欧阳嘉平时都是一副冷言冷语的模样,不论是对许建东,对老张,她对谁都这样,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火。
许建东劝她:“欧阳你先冷静一下。我有一点不明白,如果像你所说的,陆凡一是凶手的话,他为什么要回重案队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明知道以我们现有的证据,根本破不了这个案子啊!他没必要故意来误导我们啊!”
欧阳嘉很快恢复了平静:“我认为陆凡一回重案队,不是为了误导我们办案,这不是他的真正目的。以他高超的作案手法,确实没必要误导我们。即使我收集了目前这些证据,也只是怀疑他,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他有罪。所以,我推断,陆凡一再次冒险回到重案队有两种可能。第一,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第二,他最后要杀的这个人难度极大,他必须冒险回到重案队,才能顺利执行他的杀人计划。”
许建东惊愕地问:“最后要杀的这个人,对他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欧阳嘉一字一顿地说:“也许他之前杀的七个人,只是为了最后这个人做铺垫,没准他最后要杀的人…就在我们中间!!”
会议室的每个人听到这里,无不脸色凝重,一颗心怦怦直跳。6·20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居然混进了重案组,这件事情的后果将是多么可怕。
“老张,陆凡一去哪了?”许建东已经懵了。
“刚才不是说了嘛,去医院复查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老张早已听得心惊肉跳,像看妖怪一样死死盯着欧阳嘉。
我已经查到第一个被害者的真实身份——从欧阳嘉说出这句话开始,场面就已经失控。这个女人的聪明和可怕,老张算是真正领教了。欧阳嘉若想要置谁于死地,平平淡淡几句话就能把那个人推进水深火热中。陆凡一这一次算是碰到克星了。
一个是重案组英俊潇洒的首席探员,一个是背景神秘的大美女福尔摩斯,他昨天居然还幻想着能撮合这一对天作之合。呵,真是荒唐!
“欧阳,你看一会儿陆凡一来了我们怎么办?”许建东没了主意。
“还能怎么办,没有证据,没法抓人。”欧阳嘉平静地回答。
“好,我懂了。葛艾青,你去准备个录音笔,一会儿陆凡一来了,我们好好诈他一下,没准他会露出破绽,你把他说的话录下来当证据。”
欧阳嘉没有阻拦许建东这个打草惊蛇的计划,一来,她确实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二来,说不定真能找到陆凡一的什么破绽。
九点十五分,会议室终于响起敲门声。
“快收起来!”许建东压低声音,等葛艾青把录音笔藏在桌子下面后,他才说“进来!”嗓音明显有些沙哑。
门开了,不是陆凡一是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视线平静地扫过众人,笑了笑,“出了什么事?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你来晚了,小陆,快坐下吧!”老张飞快地朝他眨眼睛。
陆凡一若无其事地笑着,他怎会不知道老张眨眼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欧阳嘉一定先下手了。
许建东开门见山:“陆凡一,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们查到的是一辆假牌车?”
陆凡一冷冷地看了欧阳嘉一眼,平静地开口:“就凭一个刑警的直觉。”
“那为什么不会是一辆无牌的车?”许建东步步紧逼。
“因为凶手开一辆无牌车去抛尸,万一被交警拦下查车怎么办?要是被交警发现尸体怎么办?凶手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当然要选择用假牌,而且是那种高仿真的假牌。”
许建东哑口无言,想了想:“那你怎么知道凶手每次开车都要更换不同的车牌?”
“很简单。如果他不在半路上更换车牌,很容易被视频系统抓拍到他的行车轨迹,一定会被锁定最后出现在视频监控里的位置。而这个监控点和周围其他监控点之间的盲区,就是凶手老巢的范围。当然,单凭一次抓拍,盲区的范围很大,根本无法锁定具体位置。可是,如果连续七次都在最后的监控点中出现,那就好像在地图上画了7个圆圈,而这7个圆圈重合的部份就是凶手的巢穴,这个范围就非常小了。综上所述,他一定会在半路更换车牌。”
许建东咬了咬牙:“好!那我再问你,你怎么如此确定凶手收集类似的捷达车牌一定是通过我们的车辆管理系统?”
“那你说,还能通过哪里收集?”
“他可以去二手车市场收集啊,几百辆捷达车停在那里呢。”
陆凡一笑了笑:“你自己都说出答案了,停在那里没人买的捷达车有什么用?凶手需要的是那种经常在路面上跑的捷达车,套用这样的车牌才会起到迷惑警察的作用。否则警察一查牌照,其中一辆车是待出售的车,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他也可以去马路上看来往的车辆啊,如果有类似的捷达车,就把车牌登记下来。”
陆凡一早有准备,拿出之前欧阳嘉给他的车牌清单说:“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发现,凶手套用的7辆捷达车都是2002年出厂的,这不是巧合。我想,凶手的车一定也是2002年的。凶手很聪明,他知道如果套用同一年的车牌,车的破旧程度会比较类似,更能起到迷惑警察的作用。如果按许队的说法,凶手站在马路上登记捷达车牌,他怎么判断车的年份?所以,通过公安局的车辆管理系统是最保险最安全的方法。”
“好,回答得很巧妙。那我再问你,你有解剖学的常识么?”
欧阳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好许建东没有直接问,‘你怎么知道凶手是站在尸体头部进行剥脸皮的’,要不然这个问题也得泡汤。看来许建东还没有傻透,还知道在问关键问题前,先让回答者自己把所有逃避问题的可能性堵死。
冷冷一眼看向陆凡一,她倒要看看,这一次,这只狡猾的狐狸怎么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被问到这个问题,陆凡一确实楞了一下,飞快地看了眼许建东。这个问题和之前的问法不同,许建东没有直接质疑他的推理,而是先问他基本情况。
问得好啊!陆凡一暗暗称赞,一定是欧阳嘉教的。
这个问题明显是在堵他可能做出的解释。他该怎么回答?说有解剖学的常识,那么,他就可能是杀人凶手。说没有解剖学的常识,可能就会掉进许建东接下来问题的圈套。关键是他并不知道许建东接下来的问题会是什么。
陆凡一想了想,“许队,你说的解剖学常识是指到什么程度?”
“就是你自己是否有能力独自剥去一个人的脸皮。”许建东问得越来越聪明了。
“当然不能。”陆凡一毫不迟疑地回答。他必须这样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要剥去一个人的脸皮,站在解剖台头顶一侧的位置最方便?”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葛艾青开口:“你说过!当时你问我,作为一个具有基本解剖技能的凶手,他剥去受害者脸皮时,应该站在哪一侧呢?”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回答,当然是站在尸体头顶的一侧,这样剥脸皮才会比较容易。”
“哦,那就是你说的呀,我可没有说。”
葛艾青急了:“可你是在明知道答案的情况下问我,否则你怎么那么肯定最后一个数字是7而不是L。”
陆凡一笑了笑:“呵呵,那我问你,我得的是什么病?”
“脑瘤,刚做完开颅手术。”葛艾青说。
“开颅手术肯定要剥开头皮做吧!我问了医生,医生说是站在我头顶那里做的手术,所以,我推测,凶手剥脸皮也应该站在受害者头顶的一侧。但是,我不敢确定。葛艾青,你不是做过法医吗?所以,我想先得到你的肯定,再继续我的推理。你同意了我的猜测,就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失望的神情。
许建东脸色发青,咬着牙把问题问完:“那天,你说凶手这样做,是要告诉世人这样的女人是多么的无耻,那时候,你情绪明显失控啊!”
“那是因为我也被女人背叛过。”陆凡一知道自己这个破绽一定会被欧阳嘉抓住,所以如实回答。
许建东紧盯着他,冷冷地问:“你知道第一个被害者是谁吗?”
陆凡一回答得极其平静:“是王乐乐。我的前女友。”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许建东火了。
陆凡一沉默,久久开口:“因为我得弄清楚是谁杀了她。”
许建东气得大吼:“那你现在弄清楚没有?”
“弄清楚了。”
短短四个字,如一声闷雷,震得人两耳嗡嗡作响。
“尤其是当许队你这样怀疑我时,我就更加坚信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那你说,凶手是谁?”许建东怒吼,他以为陆凡一在开玩笑。
“欧阳嘉。”陆凡一笔直地指向坐在对面的女人。
这三个字再一次惊呆了众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首席警探和美女福尔摩斯针锋相对,互相指证对方是凶手。
“哦,为什么是我?说来听听。”欧阳嘉清冷的笑容像一朵极地雪莲,眼中忽然迸发出光芒。她居然开始喜欢和陆凡一的这一场生死较量了。很久没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这感觉真不错!
陆凡一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嘉,笑了笑:“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各位主要是在讨论我是不是凶手啊!能把我的背景调查得这么明白,除了欧阳队长不会有别人了。而我呢,也对欧阳队长的身份很感兴趣,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调查。”
欧阳嘉,我俩可在档案室共度了一个美好的良宵啊!
陆凡一缓缓开口:“那天,第一个被害者的画像出现在大屏幕上时,我就知道是王乐乐。我当时也大吃一惊,但是,没有找到凶手前,我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免得打草惊蛇。刚才,欧阳队长一定和大家说了我和王乐乐的往事。确实,王乐乐的离开让我几乎崩溃。可是,欧阳队长有没有说王乐乐后来做了一个已婚男人的二奶呀?”
葛艾青不服气地回答:“说了!”
“哦!”陆凡一不以为然地一笑,“那她有没有说出这个已婚男人的名字啊?”
所有人愕然。难道欧阳嘉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欧阳嘉两颊咬得生硬,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张俏脸白得骇人。
“看这样子,欧阳队长对大家有所保留哦!”陆凡一冷冷一眼扫向欧阳嘉,“我替她说了吧!王乐乐离开我后,我并没有死心。直到两年前,王乐乐绝情地告诉我,她有了新欢,还把那个男人的名字告诉我,我才彻底心灰意冷,从此不再打扰王乐乐的生活。那个男人叫高健,一个年轻有为的商人。当我看到第一个受害者是王乐乐时,我马上意识到,应该从高健这条线索调查。果然,我查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个高健竟然是…我们欧阳队长的前夫。”
会议室轰地一声炸了锅,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欧阳嘉身上。
欧阳嘉不愧是在水里火里历练过的,心里波涛澎湃,脸上却面不改色,只死死盯着陆凡一。
陆凡一不急不缓地说:“欧阳队长四年前从外地公安局调入重案中队做副中队长,随后认识了高健,两人交往了一年,低调结婚。一年后,她发现高健在外面找小姐包二奶,男人外遇这点秘密对于欧阳嘉这样的破案专家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刚开始她忍耐着,可后来高健认识了王乐乐,两人一见钟情,决定结婚。此时,欧阳嘉实在忍无可忍,于一年前和高健办了离婚手续。”
陆凡一紧盯着欧阳嘉,一针见血地问:“欧阳队长,如果我是凶手,为什么在王乐乐离开我五年后才杀她呢?但反过来说,如果你是凶手,你杀她的时间刚刚好。一年前,你和高健离婚,生活被彻底打乱。你尝试忘记心中的恨,可是,你做不到。你不光恨王乐乐,还恨所有勾引过你前夫的女人,所以你选择杀了她们。动机很简单,你认为她们‘不要脸’!欧阳队长,剥去仇人脸皮的感觉好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真正的生死较量!!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嘉。
欧阳嘉淡淡地开口:“陆凡一,你的推理很精彩。可是,就算你说我的杀人动机成立,证据呢?你有我是凶手的证据吗?”
陆凡一反问:“那么我呢?你说我是凶手,证据呢?”
欧阳嘉沉默。
陆凡一冷冷一笑:“怎么样,欧阳队长,拿不出证据了吗?因为时间太短,你来不及伪造我是凶手的证据。当你知道王乐乐曾是我女朋友,便想嫁祸于我,只可惜我根本就不是凶手。”
许建东火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适可而止吧!要证据没证据,还搞得人心惶惶!”
“谁说我没有证据!”陆凡一声音不响,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欧阳嘉惊愕地瞪眼看他。
“各位请看!” 陆凡一拿出一碟彩色打印的照片,“这是7月11日图书馆的监控录像截图。”
“我仔细分析过凶手剥脸皮的手法,第一次的手法明显生疏,而后面几次的手法熟练很多。我猜测,凶手在第一次、第二次作案的时间间隔内,一定认真学习过解剖学的相关知识。请问,全市学习解剖学最好的地方是哪里?”
“市最大的科技图书馆。”葛艾青回答。
陆凡一点点头:“不错,凶手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科技图书馆因为害怕有人偷书,监控录像的容量特别大,录像资料足以保存一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彩色打印照片分发给在座的人,“这是图书馆医学部的解剖学专区,平时很少人借阅那里的资料。各位,有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会议室轰地一声炸开了锅,所有人的目光箭一样射向欧阳嘉。
“欧阳队长,请问照片中这个人是你吗?”陆凡一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嘉。
“是我。”欧阳嘉也拿到了一张照片,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放回桌上。
“好!那我问你,7月11日,你为什么在图书馆借阅解剖学的资料?”
欧阳嘉面容沉静:“因为要破6·20连环凶杀案啊!我当然要学习一些基本的解剖学知识,以便更好地了解凶手的分尸方法。”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陆凡一又拿出了两张高速公路收费站的收费单,“欧阳队长,这个你又如何解释呢?”
欧阳嘉冷冷地看了一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陆凡一解释:“这是6月19日南郊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单据,虽然录像只能保存3个月,可是单据是可以永远保存下去的。单据显示,6月19日23点49分,欧阳队长的私家车通过南郊高速公路收费站上了南郊高速。可是,23点59分,这辆车又从南郊出口出来了。欧阳队长,你为什么刚上高速就调头下来了?等等,在你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大家,王乐乐的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葛艾青回答:“6月20日中午!”
陆凡一继续说:“那么凶手抛尸的时间应该是6月19日的午夜。现在,我们回到欧阳嘉6月19日午夜刚上高速就调头下来的问题。欧阳队长,你为什么这么做?”
欧阳嘉笑了笑,沉默不语。
陆凡一步步紧逼:“很难回答是吧!要不要我帮你回答?你在高速收费站路边抛尸后,车子无法调头,必须上高速才能调头返回市内,我说的对吗,欧阳队长?”
“陆凡一,可以给你提个忠告吗?”欧阳嘉美丽的大眼睛像猫儿一样眯起,“下次,你向嫌疑人提问的时候,提问时间不要太长,因为对方会有足够的时间想出一个完美的解释。至于我为什么刚上高速就调头下来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我睡眠很差,睡不着觉就喜欢开车到处兜风。那天晚上,我刚好兜风开到南郊收费站,忽然觉得有点困了,只能通过高速调头回去睡觉。不信你可以看我以前夜间的行车轨迹,我经常在午夜出去兜风的。”
“谢谢欧阳队长的忠告。”陆凡一说,“另外,我查过了,确实如此。那只能说明一点,你午夜兜风就是在物色最佳的抛尸地点。”
“随便你怎么猜,总之我就是在兜风。”
“欧阳队长,你那辆车方便让法医和技术人员检查一下吗?”
“不好意思,3个月前丢了。我们中队的人都可以作证,大家还帮我找了好几天呢。”
“还真是巧啊!”陆凡一冷哼一声。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民警建议:“许队,既然欧阳队长和陆凡一都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不妨去他俩的家里查查?”
陆凡一和欧阳嘉异口同声:“同意!”
老张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欧阳队长和小陆住的是公安局宿舍,全楼都是警察,怎么可能做分尸的地点?”
葛艾青建议:“许队,我觉得现在应该好好查一查王乐乐这个人,问问她的朋友和邻居,最后一次看到她和谁在一起,也许能找到线索。”
陆凡一说:“我已经查过了。高健于今年1月份和王乐乐分手,留给王乐乐一笔钱就去北京做生意了。此后,王乐乐的朋友再也没见过她,有人说她拿着钱去各地旅游了,也有人说她移民出国了,还有人说她在郊区过平淡的日子,总之没人见过她。当然,大家也可以重新调查。”
会议室沉默了。
许建东硬着头皮开口:“我说两句吧!小陆和欧阳的推理都有一定的道理,可都缺乏事实依据。虽然现在看来,两人都有作案动机,可是法律不相信推断,我也不信。在没有新的证据之前,我们要充分相信自己的同志。当然,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两人的行动要受限制。老张,小陆是你推荐来的,从今天起,你要和他寸步不离。如果我找不到小陆,你要负全责。作为欧阳嘉的上级领导,从现在开始,我会密切关注她的行踪。如果欧阳队长这边出问题,我负全责。明天就是周五,凶手很可能会再次行动。全体人员留在中队待命。”
4、杀人预告
散会后,许建东叫住了欧阳嘉,“欧阳,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许建东的办公室里有一股沉闷的尼古丁气味,欧阳嘉渴盼着点上一根烟,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一场生死较量后。
房间里很冷,没开暖气,她的心还在狂跳,脸上却若无其事:“找我这个杀人凶手有什么事?”
“欧阳,你别闹了,我怎么会认为你是凶手呢?可是,你掌握了那么多的情况,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还没有查出结果,怎么和你说?”
“你一个人调查太危险。要是你发生什么不测,你知道我会有什么感觉吗?”
欧阳嘉苦笑:“感觉应该不会太好。”
“会要了我的命,真的,我发誓。”
“许队,别这么说!”
许建东紧盯着欧阳嘉:“你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如果有人想杀你,得先杀了我再说,你听懂了吗?”
欧阳嘉扭过头去,浑身的血液涌上脸颊。她何等聪明,岂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知道,你很可能像那些人一样遭到凌虐,剥皮,分尸。如果陆凡一真的是凶手,那么他已经盯上你了,真该死,他或许是国内最残酷的杀手。”许建东停下来看着欧阳嘉,“你在听吗?”
欧阳嘉抬起眼睛看着他:“是的,我在听,听得一清二楚。”
许建东正色地问:“你说陆凡一是凶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也只是怀疑。不过陆凡一确实很奇怪,他的推理有些过于完美,同时他又有作案动机,我很难不怀疑他。他要么是一个天才,要么就是一个恶魔。我相信他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一定能揭穿他!”
“欧阳,你6月19日半夜去南郊高速公路到底是做什么?”
“怎么?你不相信我?”欧阳嘉沉下脸,“既然这样,你现在把我抓起来好了。”
“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许建东转换了提问方式,“你那天刚好在那里,有没有碰巧看到凶手啊?”
“你这么问,分明还是在怀疑我!”欧阳嘉可不吃这一套。
“欧阳,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我不希望这样。”许建东显得有点委屈,“不然,我只好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哪怕在你沙发上露营,这样能多了解你一点。要不然,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
欧阳嘉并不讨厌许建东,但她无法想象许建东住进她屋子的情景。她会看见许建东在她漂亮的地毯上擦脚,在她的大理石茶几上留下水渍。他会叫来一大帮哥们,一边看着足球,一边喝着灌装青岛啤酒,然后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
她叹了口气:“许队,别把不相干的事情扯进来。我可以告诉你,第一,我绝对不是凶手。第二,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该死的凶手。第三,这个凶手在故意挑战我。好了,我说完了。”
欧阳嘉站起来要走,许建东连忙拦住她,“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相信你。”
他飞快地别开眼,低着头凝视桌面,“欧阳,你知道的,我是个粗人,小青年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一套我不懂。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我们的关系,我保证,你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
欧阳嘉眼睛忽然就湿了。在经历了那么失败的一次婚姻后,她真的希望有一个踏实的肩膀可以依靠。有时候,她觉得许建东也许就是那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她垂下头:“许队,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我不能再把你牵扯进来。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没有什么事情非得搞得那么复杂,你说真话就是了!” 许建东小心措辞,“我只想听真话。”
“等抓到凶手,一切水落石出,我自然会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很抱歉事情变成这样,倘若有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许建东咬了咬牙,“造成伤害的是那个该死的凶手!”
傍晚七点一刻,天已经黑透了。风刮过院子,天空中有细细的雪花飘落。警队宿舍的走廊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声控灯在头顶忽明忽暗,令人心烦。
陆凡一回到宿舍,还没开灯,立刻闻到,或者感觉到了房间里有某种存在,就像心灵感应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餐桌,借着透进窗户的灯光,猛然瞧见餐桌中间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餐盒。餐盒是木制的,绘着暗红色的花鸟鱼虫花纹,看上去十分精致。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猛地一震。
不会是老张给他送来什么好吃的?转念一想,不可能,老张没有他房间的钥匙,再说,老张有什么好吃的,直接交给他不就就行了,何必搞得这么神秘。